不从京里常府发亲,没有花轿,又怎么会让常郁暖穿嫁衣?苏姨娘自然是看不见了。

在座的女眷们都是过来人,又怎么会不懂常郁暖的心情,老祖宗上了年纪,都叫这话勾得心发酸,握着常郁暖的手连连叹息,到最后瞪了大赵氏一眼:“这做的什么孽啊!”

涂氏抬起帕子擦了擦眼睛,道:“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舍得委屈!老祖宗,三嫂子,不知岭西那儿可有合适的府邸?我反正是要过去岭西的,就在那儿暂住了十天半月的,一来见一见亲家的面,二来在那儿发亲,我们在岭西虽没什么姻亲要请,但好歹自家人热闹热闹,等三日回门时,郁暖也有个地方可以回。这孩子出阁啊,大小定礼都委屈了,还能补救的地方总要给她补上。况且,我若过去了,让她姨娘随我一道吧,能亲眼看着郁暖出嫁,将来老爷和吴氏姐姐也不会怪我了。至于那府邸,就当是给郁暖添个妆。”

常郁暖一听这话,饶是晓得涂氏是要摆大度的姿态,都恨不能给她跪下了。

这番话听得老祖宗格外感慨,见常郁暖眼角含泪,心里越发软了。同样是姑娘家,常郁映无法无天,常郁暖懂事顾大体,两厢一比较,心中自有定夺了。

陈三太太自个儿也是远嫁岭西的,她从娘家发亲,一路颠簸到了岭西,完全陌生的人家、陌生的环境,她是真能体会回门都不晓得回哪儿的心情。见老祖宗以目光询问她,陈三太太连连点头:“岭西那儿,倒是有几个好院子,若是需要,我传信回去让他们先寻起来,等我们到了那儿,看中了哪个就定下来。能在岭西置宅子发亲,那是好事体,我们老太太也会高兴的。”

老祖宗满意地点头:“置宅子的银子只管与段嬷嬷开口,算我的。老婆子年纪大了,就巴望着一个个太太平平地嫁出去娶进来,这一惊一乍的日子,真是吃不消喽。”

事情基本都定下了。

常郁映的嫁妆册子在宝笙手上,当即就取来给了楚维琳。

楚维琳明日一早就和陈三太太一道赶去安华镇挑选那些嫁妆,而涂氏在京中给常郁暖再准备些适合她的衣料、首饰头面,等三日后,涂氏带上一双儿女,与常郁暖、苏姨娘一起启程,在安华镇会合后赶往岭西。

常郁映的那几个陪嫁都不是常郁暖用惯了的,便换成了水莲几个,再添上原本从松龄院里拨过去的宝笙,老祖宗又亲自选了两家得力的陪房,一并随着去岭西。

大赵氏听着这些安排,只觉得脑袋和劈开了一般疼痛,常郁映出嫁时,老祖宗都没有这么费心过,大赵氏也根本不敢提去岭西置宅子发亲,可要是那时候她提了,她亲自送常郁映去岭西,这后头的事情不就不会发生了吗?

这么一想,大赵氏越发懊悔和痛心,一股气血直往上涌,她喘着气,先一步告退了。

常恒翰又坐了会儿,见松龄院里没有旁的事情需要他出力了,也就回去了。

红笺守在院外,萃珠提着灯笼站在一旁,见了常恒翰的身影,红笺迎上去几步,福身道:“老爷,太太身子不适,不能出来迎您,想请您去屋里说话。”

常恒翰甩了袖子:“身子不适就请大夫,我又不会看诊!”

红笺对常恒翰的态度并不意外,想继续劝说几句,常恒翰便越过她走开了,红笺看了一眼方向,那是去湘芸房间的路,红笺叹息了一声,终是不敢追上去自取其辱,而是回了大赵氏屋里。

大赵氏躺在床上,精神极差,见红笺回来,问道:“老爷呢?”

“太太,老爷去湘芸那儿了。”红笺说完就低下了头,不敢看大赵氏的眼睛。

大赵氏抓起手边的一个引枕砸向红笺,大声喝道:“没用的东西!出去!”

红笺不躲不避,反正只是个引枕,大赵氏能让她出去,而不是责罚,已经是开了恩了,红笺弯下腰捡起了引枕,放到了一旁的八仙椅上,静静退了出来。

她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慢慢匀了呼吸。

萃珠担心地看着她,红笺冲萃珠摇了摇头:“我没事的,我们回去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惊变(八)

三月下旬的夜风吹在身上依旧有些寒意,楚维琳坐在桌边看着常郁映的嫁妆册子,宝槿怕她着凉,把窗户关上了。

常郁昀从净室出来,见她还坐在灯下,劝道:“琳琳,你明日一早便要启程,还是早些歇了好。路上无趣,倒也能看会儿册子。”

这话说得在理,总归她不晕车,车上看册子也不影响什么,楚维琳合上册子让宝槿收好,便起身往内室里走。

躺在床上时,她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常郁暖答应得太爽快了,她难过她彷徨她惊愕,但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楚维琳倒不怕常郁暖反悔,这个三妹妹是老实性子,也做不出像常郁映那样金蝉脱壳的事情来,可就是因为这样,楚维琳才会担心她。

“三妹妹若是真的哭一场,闹一场,我这心里也会踏实些…”楚维琳叹息了一声。

常郁昀也没有入睡,闻言收拢了箍在楚维琳腰间的手,指腹轻轻抚着,宽慰道:“她便是哭了闹了,也是对着她姨娘,绝不会叫我们瞧见的。她是个贴心的,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觉得亏了她。你还记得她前世嫁的那个人吗?”

前世时常郁暖的婚事?

楚维琳自是记得的。

那时涂氏没有回京,常郁暖的婚事是大赵氏帮着相看,老祖宗最后拍了板的。

男方姓姜,祖上也是兴旺过的,后来出了几个纨绔子弟。学业不精,又没什么赚钱的本事,家业慢慢也就败了,到了这一代,只会伸手吃白饭的子弟是没有了,可底子也差不多空了。

底子虽空,骨子里依旧是名门气派。逼着几个儿孙念书。到最后也供出了一个进士、两个秀才,就盼着能更进一步,翻过身来。

姜家的老太太从前和赵家人有些往来。在常郁暖这事体上,大赵氏倒也真是好心一片,想那中了进士的姜家二爷学问不错,模样也端正。便想结了这门亲,姜家要翻身。靠着常家总是一条捷径,断不会亏待了常郁暖。

老祖宗也是这般想的,姜家如今是差了些,可眼看着是在往上走的。倒也不吃亏,便应了。

常郁暖也是风风光光嫁出去的,头一年还好些。到了第二年,姜家二爷没有等到缺。姜家人多少就有些埋怨起常府了,只觉得娶回来的庶女说不上话,常郁暖也是委屈得不行,这官场上的事情,哪是她张口闭口就能解决了的?常府虽风光,可绝不是那种能呼风唤雨、想如何就如何的人家。常恒翰不是吏部侍郎,即便他真是,那也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常郁暖吃的是哑巴亏,可这种事,她根本不会和娘家人抱怨,姜家二爷又是个唯父母命是从的性子,到了最后,婆母的嫌弃变成了丈夫的不满,等到常家自顾不暇的时候,常郁暖的结局可想而知。

“三妹妹是个什么事情都憋着的人,她总是在为别人考虑。”楚维琳也不知道这样的性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她既然应下了,事情就往好的地方想,”常郁昀低声道,“陈家的那位宣哥儿,我听陈家舅母说过些,为人诚恳,是个实在人,他的母亲和气大方,在族中很受人喜欢,三妹妹在岭西,也许会过得不错。”

楚维琳低低应了一声。

这些话,具是安慰自己的话。

她今日也同常郁暖说了不少,盼着能宽一宽心。

可说到底,这里的女子,出嫁前的日子靠投胎,出嫁后的日子是完全赌在了婆家身上的,好与坏,婚前哪里能说得明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瞧着夫妻恩爱风光无限,明日里兴许又会有什么变故,就好比大赵氏,从前和常恒翰也算举案齐眉,小日子舒坦,可眼下,当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要楚维琳说,嫁得好不好,到两只脚都进了棺材里才能有个断言。

她盼着自个儿往后的年月能如今日一般夫妻齐心,也盼着常郁暖这临危受命一般的婚姻能让她之后的几十年都兴庆“命运的安排”。

两人又絮絮说了些闲话,楚维琳倦意袭来,沉沉睡了。

第二日清晨,楚维琳起得比平日里早些。

底下人晓得她要出行,路上要用的该带的,早就收拾妥当了。

常郁昀要去翰林院里当值,并不能陪着一道去安华镇,楚维琳抱着霖哥儿去松龄院里请了安。

大赵氏看起来比昨日还要疲乏,整个人都病怏怏的,老祖宗不想对着一张病容,便打发她回去休息。

陈三太太亦准备好了,和老祖宗说了几句话,便打算启程。

楚维琳随着陈三太太退出来。此去安华镇虽然不远,但霖哥儿毕竟太小了些,外头总不比家中舒坦,楚维琳便没有带上他。想着几天见不到儿子,到底心中不舍,抱在怀里亲了又亲,这才交到方妈妈手上,嘱咐她一定要万般仔细。

柳氏从屋里出来,见此情景不由就笑了,可对着霖哥儿的笑容,她忽然想起了她新添的那个庶女。

盼了几年的孙儿没盼到,却新添了庶女,柳氏心里堵得慌。

红笺从院外进来,见了众人便规矩行礼。

柳氏见了她,道:“你们太太已经先行回去了。”

红笺道了声谢,又道:“奴是来寻段嬷嬷的。”

段嬷嬷还在屋里伺候老祖宗,红笺只能在外头候着。

红笺垂手站在角落里,也没有找相熟的丫鬟婆子说话,柳氏盯着她眉间的朱砂痣看了会儿,慢慢走到她跟前,道:“这些日子,出了不少事情,你该多劝着你们太太,若是一直病着,这一家上下的事情,还怎么打理呀。你是聪慧人,别让老祖宗白疼了你这么多年。”

红笺抬眸看了柳氏一眼,又垂下了眼帘,道:“六太太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的。”

二门上,邓平家的正等着楚维琳。

处置那些嫁妆,邓平家的很有眼光,楚维琳便带上了她,让李德安家的守着家中,又带了宝莲和流玉,这两人也是一双慧眼,最知道怎么收缀那些东西了。

陈三太太今日兴致不高,这几日接连赶路让她疲惫不堪,上了车之后,便靠着引枕小憩。

楚维琳闭目养了会儿神,便翻起了嫁妆册子。

安华镇虽不远,可即便是匆忙赶路,直到第二日夜色渐浓时,才到了镇子上。

在驿馆停下,得了信儿的常郁晔兄弟迎了出来。

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众人便到了陈三太太的房间里坐下说话。

常郁晔眼下发青,看起来颇为操劳,他摇着头道:“附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找到。”

楚维琳并不意外。

常郁映那是打定了主意要逃婚的,她一定做了不少准备,虽然不清楚她是一早选定了安华镇,还是到了这儿觉得机会不错就走了,可她孤身一人,要藏起来并不困难。

常家和陈家找人,反倒是困难重重。不能大张旗鼓,不能通知官府,暗地里寻访,便是常郁映还躲在镇中的某户人家里,只要她的银钱塞住了那家人的口,他们就别想找到人。

“五弟妹怎么过来了?”常郁晓有些惊讶,若是觉得他们几个男人做事不妥当,卢氏、徐氏、廖氏都可以过来,偏偏来的是家中孩子才三个月的楚维琳。

楚维琳抿了抿唇,陈三太太心里明白,有些话,他们一家人之间反倒是不好开口,便干脆张了嘴,道:“岭西那儿耽搁不起,我和老祖宗商量好了,二姑娘找不到了,我们陈家就娶三姑娘。郁昀媳妇帮着来收拾嫁妆,过两日等三姑娘到了,我们便启程了。”

几兄弟听了这话,都愣住了。

常郁晖最先回过神来,问道:“那我们还找不找二妹妹了?”

“自然是要找的,不过,就算找回来了,我们陈家也只娶三姑娘。”陈三太太道。

常郁晓急了,蹭得站起身来:“那二妹妹怎么办?舅母,陈家下的婚书是给二妹妹的呀!”

陈三太太摆了摆手,对于这件事情,她并不愿意多谈。

常郁晓也不是不晓事的人,他心急不假,却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从头到脚,都是常郁映理亏,陈家那儿,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常郁晓叹了口气,颓然坐了回去,抱着头不说话了。

常郁晔面色廖白,半晌才问楚维琳道:“我母亲还好吗?”

楚维琳并不想说假话,便道:“大伯娘急坏了,身子就有些不爽利了,事到如今,先把二妹妹找回来,才能宽了大伯娘的心。”

比起长房的三个兄弟,常郁明则算是个“外人”了,对于换个新娘子,他更心疼常郁暖,便劝了几个兄弟回去,莫要打搅了陈三太太休息。

楚维琳也从陈三太太那儿出来,她的房间就在隔壁,宝笙站在外头等她,道:“奴婢去看了一眼陪嫁的箱笼,和奴婢走前摆得一模一样的,奶奶,今日已经天黑了,怕是看不清楚,明日再清点吧。”

涂氏她们是明日一早从京中出发,匆忙赶路,到安华镇也要到后日晚上了,时间倒也是够的,楚维琳便颔首应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惊变(九)

驿站不比家中宽敞,但出行在外,这样的条件已经是极好了的。

楚维琳赶了两天的路,睡得极沉,直到第二日眼睛睁开时,那股子疲乏感翻涌而上,让她有些不舒服。

稍稍躺了会儿,楚维琳起身梳洗后,便去了陈三太太那儿。

陈三太太歇得并不好,楚维琳晓得,这是心思太重了。出了这样的差池之后,在常郁暖顺顺利利嫁入陈家之前,陈三太太的神经会一直绷着,就怕哪儿再出什么偏差。

用了些早点,楚维琳便过去看常郁映的那些嫁妆。

整整八十抬。

楚维琳随便打开了一个箱笼,里头塞得满满当当的,这八十抬可真是实打实的,没有一丁半点是拼凑出来的。

大赵氏准备的嫁妆,楚维琳从前在松龄院里见过一些。

为了远嫁的常郁映,大赵氏是费了不少心思准备的,从首饰头面到绫罗绸缎,日常所用的、把玩的,样样都是顶尖的东西,叫人只看一眼,就晓得了大赵氏的用心良苦。

只可惜,这些好东西,在常郁映的眼中,根本比不上傍身的银票。

手背拂过一匹湖色回字暗纹丝绸,手感极好,楚维琳多少有些感慨。

她想起了她的那些嫁妆。

那时候,东西都是章老太太与何氏帮她准备的,陆妈妈也过去帮着何氏挑了挑,具是参照了楚维琳的日常喜好来的,也有不少东西是楚伦煜准备的,他一个男人不懂那些,却也用心与陆妈妈一道参详。

楚维琳对她的嫁妆从来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比起前世,她今生拥有的已经好了太多了,可看着大赵氏为常郁映准备的东西,她忽然就有了一个念头。

若是江氏还在,若是江氏亲手准备,她的嫁妆会是什么样子的?

这些念头一股脑儿浮现。楚维琳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才让情绪稳了下来,让宝莲与宝笙一道轻点箱笼里的东西。

东西多,宝笙叫来了留在安华镇的其他丫鬟婆子们帮忙了。宝笙熟悉这些东西,又把常郁映的一些私物给收拾出来放到了一旁。

楚维琳领着邓平家的和流玉一起挑选。

毕竟是大赵氏给常郁映准备的嫁妆,即便是老祖宗开口说要给了常郁暖,楚维琳也不会全部收下。

涂氏那儿也是这个意思,本就是帮长房收拾残局。伸手是理所当然的,可拿得多了,反倒是自家变得小气把拉的,挑些好的、合适的,再并上涂氏在京里替常郁暖备下的,也就够了。

楚维琳挑东西,自然是依着常郁暖的喜好来。

常郁映偏好金银,首饰头面里金器居多,而常郁暖偏爱珊瑚南珠,布匹料子上。常郁暖肤色白皙,什么颜色都映气,邓平家的眼睛毒辣,挑得全是最好的布料。

余下的日常用具,该带上的都要给常郁暖带上,也没什么好挑挑拣拣的。

到底是八十抬,等楚维琳收拾好,重新拟了嫁妆册子呈给陈三太太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下午了。

陈三太太歇了一天半,整个人缓过来了些。只是眉宇之间依旧有些担忧。

常郁明忙了一天了,摇头道:“还是没有半点儿消息,大哥他们不死心,还在继续找。”

陈三太太叹了一口气。无论换作了谁,自家妹妹找不着了,也是不会死心的:“让他们继续找吧。郁明呐,你二伯娘他们应当快到了,你去镇口上迎一迎吧。”

常郁明应了,转身便去。

楚维琳陪着陈三太太说了会子话。

陈三太太晓得她心思。说了些陈家里头的人和事,尤其是宣哥儿,陈三太太赞赏有加。

“有您照看三妹妹,我也该放宽了心才是,”楚维琳笑着道,“您知道的,三妹妹与大姑姐,还有我们爷,他们感情很好,三妹妹远嫁,他们两人连杯喜酒都喝不上…我也想过送三妹妹到岭西,只是我们爷职务在身走不开,霖哥儿又小。岭西那儿,只五妹妹她们,到底还是不够热闹。”

陈三太太笑着点了点头,道:“各有各的安排和难处,岭西那地方,还是很好的,郁昀媳妇,这一回是去不了了,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来岭西。”

楚维琳应下了。

快到二更时,涂氏一行人才到了驿站。

他们出京时极其低调,倒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等到了安华镇之后,马车、随从,都是现成了,倒也不用困扰了。

常郁暖拜见了陈三太太之后,便先随她姨娘一块回去休息了。

涂氏与陈三太太还有事情要商议,便催着常郁晚先回房去,楚维琳替常郁晚引路。

常郁晚东张西望的,只是夜里太黑,她看不清四处模样,撅着嘴道:“嫂嫂,你去过岭西吗?”

楚维琳摇头:“没有去过。”

“听母亲说,岭西也挺有意思的。”

楚维琳笑着问她:“怎么有意思了?”

“我说不明白,等我去看过了,回来再告诉你。”常郁晚似是心情不错,说话也就没有那般冲了,“你去过长公主府,对吗?你跟我说说?”

提起长公主府,楚维琳恍然明白过来,一眨眼又是一年了。

算起来,今年的春宴还有五六天,原本常郁晚是兴致勃勃想要去开一开眼,认识几个京中姐妹的,她甚至央着涂氏给她新做了一身裙子,只是没想到,忽然就要去岭西了,没有办法去参加春宴了。

常郁晚自然是遗憾的,涂氏和韩妈妈好言劝了许久,只说春宴明年还能去,岭西那地方,往后可不一定有机会了,又是常郁暖出嫁,常郁晚左思右想,自然还是岭西占了上风。

“我去瞧一瞧陈家的那个宣表哥,万一他歪瓜裂枣一般,二姐姐看不上才逃了的,三姐姐岂不是吃了大亏了。”常郁晚道。

楚维琳失笑,并不和常郁晚争论那陈家宣哥儿的长短,陪着她说了些长公主府中景致,眼瞅着夜深了,便起身告辞了。

楚维琳缓缓往回走,经过常郁暖房间时,见里头灯还亮着,她不由停了脚步。

豆蔻开了门,捧着水盆出来,见楚维琳站在外头,一时有些惊讶。

“三妹妹歇了吗?”楚维琳问她。

豆蔻笑着回话,道:“姑娘刚梳洗好,正与姨娘说话,还未睡呢。奶奶有事寻姑娘?”

楚维琳清楚,明日一早,常郁暖便要走了,往后姑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便冲豆蔻点了点头。

楚维琳进了屋子,常郁暖披着长发起身迎她。

苏姨娘浅笑着道:“这两日,辛苦五奶奶了。”

“说不上辛苦,这也是我分内的事体。”楚维琳坐下,道,“新的嫁妆册子,我已经交给了宝笙,你一会儿看一看,若有不喜欢不合意的,赶紧添补一番,倒还来得及。”

常郁暖道:“嫂嫂与我的喜好差不多,你替我挑的,我放心的。”

这话说得暖心,楚维琳拍了拍常郁暖的手,道:“我不能送你去岭西,这一路上,有太太与你姨娘在,一切都安心吧。等到了那儿,记得给我们写信,我们都牵挂着你。”

常郁暖重重颔首:“我晓得的。出发之前,我去看过大姐了。以后不晓得能不能再见到她,看过一回了,我心里总归踏实些。嫂嫂,大姐气得不行,要不是底下人拦着,当时就要赶回家里和大伯娘说理去了。其实呢,我自个儿也想了很多,倒是有些想明白了。既然陈家那儿那么好,他也很好,我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

楚维琳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常郁暖说这番话的时候很平静,楚维琳看得出这些都是真心话。

“你能这么想,日子就一定不会差。”楚维琳道。

楚维琳从常郁暖的房间出来时,正巧遇见了涂氏。

涂氏刚刚和陈三太太商量好了,因着这一回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他们一行人明日天一亮就出发,尽量早些赶到岭西,也好有时间让涂氏相看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