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由着他们闹腾,再不说其他,直到常郁昀下衙来请安了,常恒淼和涂氏还跪在那儿,叫常郁昀很不自在。

一更天时,涂氏撑不住了,摇摇晃晃叫两个婆子给抬了回去,常恒淼硬是咬着牙坚持到了子夜,叫老祖宗给唤了进去。

母子两人谈了两刻钟,常恒淼摇摇晃晃地出来,两眼全是泪水。

第二日一早,老祖宗斜斜靠在罗汉床上,沉声与众人道:“恒淼昨夜里跟我说,想分不出过,我答应了。”

楚维琳直直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老祖宗:“这…”

老祖宗示意楚维琳坐下,叹了口气,道:“两看两生厌,原本就没多少做婆媳的缘分,罢了,老婆子这把年纪了,还要跟媳妇置气,我还是多活几年的好。”

一时之间,人人劝不的,老祖宗又不想多说,便叫他们散了。

柳氏一肚子疑惑,刚出了松龄院就使人去打听,昨夜里老祖宗与常恒淼到底说了些什么。

第二百六十六章 牵连(五)

去打听的人手要抓住些风声,总需要时间。

柳氏在院外头略候了候,见楚维琳抱着霖哥儿出来,她赶紧招呼了一声。

楚维琳没料到柳氏在等她,几步上前,道:“这大冷的天儿,六叔母怎么站在这儿?这几日您身子不爽利,可千万别再受了凉了。”

柳氏生病是假,拿乔是真,老祖宗都点透了,她可不信楚维琳还没领会过来,可偏偏楚维琳说得格外真切,倒似真的关心她身体一般。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柳氏有话要问楚维琳,便笑道:“这几日在屋里闷着了,也不冷,不妨事的。倒是郁昀媳妇,你随我来。”

楚维琳把霖哥儿交给方妈妈,让她们先回霁锦苑去,自个儿跟着柳氏走远了几步。

“老祖宗今日提了分家,莫不是昨日…”柳氏试探道。

楚维琳却摇了摇头:“我也叫这话吓了一跳呢,头一回听说,昨日里,是我们太太惹了老祖宗生气了吧?哎!”

“可晓得为了什么事?昨儿半夜,你公爹与老祖宗说什么了?”柳氏追着再问。

楚维琳还是摇头,脸上讪讪的:“六叔母,您还不清楚啊,太太与公爹住在清兰园里,我与我们爷住霁锦苑。太太与我,就那面子上的事体,她昨儿个丢了人,我哪儿敢凑去清兰园里惹人嫌弃?再说又是半夜里的事情,我真的不清楚。”

这话听着也有些道理。

若是柳氏,自己受了罪,哪肯叫媳妇看见,自是把人赶得远远的。半夜里常恒淼回去,楚维琳两口子也不会赶去清兰园里见一见。等今儿一早过来,听了老祖宗几句话,这不都吓得失了分寸了吗?

思及此处,柳氏也没再问了,低声道:“若有信儿,你也与我说一声。老祖宗气头上呢。就怕一个不小心引火烧身。”

楚维琳点头应下。

等柳氏走远了,楚维琳才转身往回走。

涂氏因何惹了老祖宗生气,常恒淼半夜里与老祖宗说了什么。楚维琳其实是一清二楚的。

要分家,总要唱一出戏,把柳氏瞒过去了才是最要紧的,与此相比。大冬天罚跪什么的,都是必须忍受的了。

一个时辰后。柳氏打探的消息传回来了。

分出去单过,是常恒淼向老祖宗提出来的。

他说,涂氏直性子,觉得这中馈不好管。便不管了,可她没想过拿这个来牵制老祖宗什么。这些年涂氏随他在任上,后院里随心所欲多了。回到这大宅子里,总是摆不好心态。

尤其是与老祖宗之间。当年老祖宗就不喜欢涂氏,如今也一样不喜欢,一旦有了偏见,很多问题都会冒出来。

按说是该他拘着些涂氏的,只是想着涂氏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着一双儿女,他也有些下不去手,不如就搬出去住,让涂氏一个人折腾去,免得在老祖宗跟前,惹老祖宗不快。

如今不是天南地北的,也就在京里寻个小院子住,总归他如今挂着虚差,每日里无所事事,老祖宗这儿有什么事儿,他很快就能赶过来,逢了大日子,也留在府里用饭。

柳氏瞪大眼睛听了回话,奇道:“二伯当真这么讲的?”

“真真的,昨儿个半夜里,屋里头是段嬷嬷和青艾伺候的,段嬷嬷的嘴巴严实,一个字都套不出来,倒是青艾,她心疼老祖宗哭了一场,有些话就流出来了。”

柳氏坐在八仙椅上,手指在扶手上不住敲着,半响冷笑一声:“倒是个疼媳妇的,竟然敢这么去和老祖宗开口。这家里,五伯再疼五嫂,也说不出这么番话来,二伯到底是外放回来的,什么都听他婆娘的。”

柳氏语气不善,可心眼里多少有些羡慕。

从前常恒淼寄家书回来,也没少把老祖宗气坏了,现在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倒也不稀奇了。

上午放出了话要让二房分出去单过,下午时便人人晓得了。

常郁昀与常恒晨一回府就去了松龄院里。

柳氏听身边婆子说,常郁昀沉着一张脸,半途遇见常恒淼,连请安都略过了,全当没看到一般,可见是怄着气了。

柳氏想了想,起身往松龄院里去。

刚都了院外,便见一顶软轿过来,柳氏驻足等了等,轿子里的是楚伦歆。

柳氏看向她,摇头道:“你伤着脚,怎么过来了?”

楚伦歆苦着脸,道:“我这提心吊胆一天了,听说我们老爷回府了,我便来了。六弟妹,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啊!好端端的,就为了中馈那点儿事体,闹到要分出去过了。”

楚伦歆被个粗壮婆子背进了松龄院。

老祖宗见了她,指着就训:“一个个都胆大了,伤了就躺着,瞎折腾什么!”

楚伦歆不敢顶嘴,叫老祖宗骂了几句。

老祖宗骂够了,让青艾收拾了软榻扶楚伦歆躺下。

楚维琳进来时,屋里气氛沉重,她行了礼,便在一旁坐下了。

常郁昀斟酌着用词,劝解道:“老祖宗,父亲他…他说错了话,您不要与他置气。”

“我没与他置气!”老祖宗板着脸,道,“我气的是涂氏!这主意能是你父亲想出来的?只能是涂氏,背地里不晓得吹了多少次风了,才能叫恒淼来与我说这些。涂氏能闹腾,我却不想为难儿子,她不心疼我心疼,就是那句话,我只当他们都还在明州没回来。”

常郁昀也不喜欢涂氏,自不会替涂氏解释什么,道:“父亲他们分出去了,那我和琳琳呢?还有霖哥儿,老祖宗,您叫我们怎么办?虽如今是清兰园和霁锦苑的分着,可若他们搬出去了。我们怎么还能住在这儿?”

“郁昀啊,祖母晓得你是好孩子,可他们心意已决,祖母也心意已决,不用再劝解了。”老祖宗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一脸的疲惫,“涂氏这个人呐!若她有你母亲一半贤良。老婆子今日还愁什么?我这是看在郁晚和郁曜的份上。彼此留个情面,真把她赶回去,两个孩子怎么办?再说了。咱们家,也做不出休妻和离的事情来。不如就这样了。郁昀,你父亲也不会找远的宅子,就在附近。到时候啊,得了空就过来。”

楚伦歆轻轻冲常恒晨抬了抬下颚。示意他也帮着说几句好话。

常恒晨上前,扶了老祖宗的手:“母亲,二哥是一时糊涂的,一会儿儿子跟他说。”

老祖宗不肯:“有第一回就有下一回。来来回回的折腾,老婆子这一把年纪了,不想糟心了。眼不见为净。恒晨你也别劝我了。儿女都是债,你这几个兄弟。我前生啊,定是欠了他们了。”

常恒晨垂首,都是兄弟,他不能当着晚辈的面说他们如何如何,只能继续打消老祖宗的念头:“母亲健在,没有分出去过的道理。况且,这分出去,岂不就是分家的意思吗?他要分,我和恒逸怎么算?我们还要跟着母亲过活的。”

柳氏听到这儿,睨了常恒晨一眼。

她不介意涂氏怎么闹腾,她在意的是分家。

常府风光,是一家子风光,若分开了,就是大打折扣,到时候,还怎么帮着小皇子?

见常恒晨提出来了,柳氏忙道:“是啊,老祖宗,四房也没想过要分出去的。”

老祖宗斜斜扫了柳氏一眼,直言道:“怎么?怕常氏会倒了?”

被直接说穿了心思,柳氏也不急,笑道:“是啊,挺怕的。”

老祖宗哼了一声:“放心,老婆子还不会闭眼的,倒不了。这事儿哪个也不用劝我,老婆子想要多活几年,不想受儿子媳妇气。把该分的都分了。想搬出去的,自己寻了宅子去,不想搬出去的,砌了墙隔开些,另开个大门进出。高兴了来看看老婆子,不高兴了别来惹我生气。”

老祖宗说完,再不想说了,叫段嬷嬷扶了她进去休息。

其余人退出来,站在院子里左右为难。

常恒翰来迟了,听了结论,当即要冲去清兰园里和常恒淼讲一讲道理,被常恒晨死活拦住了。

常恒翰只好板着脸与常郁昀道:“再与你父亲说一说,这像话吗?”

常郁昀不肯去,一副倔强样子:“大伯父,自打我母亲过世,涂氏进门,父亲行事像话过吗?”

常恒翰一口气哽在胸口,半晌才道:“罢了罢了,都跪了吧,求老祖宗开了恩。”

常恒翰跪下,其余人也不好站着了,顾不得天寒,依次跪了。

楚伦歆脚上有伤,被抬了回去,让常郁昭和关氏过来松龄院里一道跪着。

长房那里,该来的也都来了。

只常恒淼和涂氏没有出现,也拘着常郁曜和常郁晚。

跪了一个时辰,段嬷嬷从屋里出来,无奈地道:“老祖宗不肯松口了,奴婢也是劝了再劝的。”

柳氏拉着段嬷嬷,问:“那依嬷嬷看,真的就这么分了?”

“哎!”段嬷嬷左右为难,往屋里头看了一眼,压着声儿道,“不如就依老祖宗说的,先砌了墙,反正都是宅子里头,哪天等老祖宗气消了,再推倒了也行呀。”

做做样子缓一缓吗?

思想前后,似乎也只能先如此了。

常郁昀与楚维琳一道回去了,跪了许久,身子早就冷透了,饶是楚维琳穿得严实,还是觉得四肢跟针扎了一般。

入了屋里,抱着手炉暖了会儿,才回过了劲儿来。

流玉怕他们受了寒气,又是喝姜汤又是泡热水,这才算放心了。

楚维琳轻声问常郁昀:“能瞒过六叔母吗?”

常郁昀抿唇,缓缓道:“此时应当是瞒住了的,事出突然,她一下子还没想转过来呢。回头怕是会明白过来,可有老祖宗压着她,一时半会儿的,她也只能观望着。”

“外放的事儿,有信了吗?”楚维琳关心道。

“今日岳丈大人与我稍稍提了提,怕不是个舒坦地方。”常郁昀说完,见楚维琳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忙宽慰道,“不比京中繁华,但胜在自在些,就是要委屈你吃苦了。”

楚维琳见他小心翼翼,不由就笑了:“我可不怕吃苦的。”

外放的文书没下来,一切还做不得准数,只是依着时间来算,也就这一两个月里的事体了。

在那之前,这家是肯定要分了的。

老祖宗一心要分,柳氏即便心中不安,也只好依着她。

分家本就有规矩可依,都是嫡子,长房占了大头,余下的三房平分。

涂氏面无表情看着册子,全当没注意到老祖宗的眼刀子。

等出了松龄院,柳氏上前与涂氏道:“真要搬出去呀?”

涂氏睨了柳氏一眼,道:“话都说出口了,我若住在这儿,岂不是平白让人笑话?不如搬出去。你是要砌墙了?”

“是啊,五嫂那里,应当也要动工的。”柳氏转了转眼眸子,又问,“郁昀和他媳妇…”

涂氏止住了柳氏的话,凉凉道:“分家了,还能赖在这儿不成?我晓得你担心什么,我比你还怕呢。郁曜这孩子勤奋,往后要考功名的,若是常家败了,郁曜往后还怎么办?”

“既然是要为儿子考虑,为何要闹成这个地步?”柳氏责怪道。

涂氏一听这话,心里郁结又生,眼眶瞬间红了,把柳氏往角落处拉了拉,哑声道:“老祖宗的脾气,你还不晓得?我嫁进常府里来,自问做事还算规矩的,可打从进门起,老祖宗给过我什么好脸色?连带着郁昕、郁昀都防备我,不喜我。

我忍着熬着,郁昕成家了,郁昀连儿子都有了,又有功名,前途一片好,我又尽心尽力嫁了郁暖,我虽有儿女,但也绝对越不过郁昀去了,毕竟那是嫡长子,我再有私心也只能吞到肚子里去。

从前老祖宗防备我,我认了,到现在,还觉得我贼心不死,我…

六弟妹,你没当过继母,你不知道这里头的苦啊,这十多年,老祖宗眼里,我就是个日日要谋权夺利的人呐。

你想想从前,我跪过松龄院,跪过祠堂,受过家法,多少罪过熬过来了,我真是…

那日松龄院里,我不过就是不肯管中馈了,你不晓得老祖宗训斥我的那些话,针一样的伤人呐。大冬天的跪雪地里,我这太太当的可真没脸了。”

涂氏这番话是搪塞柳氏的,可也是她的亲身经历,一说起来就委屈得不行,眼泪簌簌往下落。

第二百六十七章 牵连(六)

涂氏不是一个美人。

即便是她还在闺阁之中时,也只能叫人夸赞一句清丽可人,离一个美字,相去甚远。

而如今,她已经年过三十,那股子清丽也淡了许多,虽还没有露出岁月的痕迹来,但也与寻常妇人无二。

尤其,涂氏面对的还是柳氏。

柳家无论男女,姿容无双,柳氏又是其中乔楚,一颦一笑自有味道,叫柳氏自个儿来说,不去说她的姐姐们,这个家里能与她一较高下的也只有过世的吴氏太太了。

可偏偏,柳氏看着低头啜泣的涂氏,生出了一丝不忍和心疼来。

明明不是那么好看的人,哭起来却叫柳氏都揪心了。

柳氏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是因着涂氏的这番话,牵动了她的内心而已。

“二嫂啊,我是看着你进门的,做人媳妇不易,做老祖宗的媳妇么…”柳氏撇了撇嘴,叹了一口气,“况且你又是填房,你便是不与我说,我也记得从前的事情。以前总劝你,媳妇熬成了婆就好了,可如今想想,头上老祖宗还在,底下的媳妇,你又教训不得,不像我,有时候真气得不行了,拿郁明媳妇出一顿嘴上脾气,虽然晓得不好,但好歹有个撒气的去处。”

“你是真真了解我的,”涂氏握住柳氏的手。睫毛晶莹一片,声音沙哑,“郁昀毕竟不是我亲生的,本就因着我。他和老爷的关系就磕磕绊绊了的,我再朝他的媳妇置气,那还得了了呀。

所以啊,我和郁昀媳妇一直是各管各的,不在一道处着。就没那么多矛盾。她有心来请安唤一声‘太太’,我偶尔得了空去看一眼霖哥儿,也就到底了,做女人都不容易,何必彼此找不自在?

就因着这个,我就想,和老祖宗之间,不如也如此吧。我们还在明州的时候,距离远也就少些矛盾了,也免得我们老爷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呐。”

柳氏听了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少不得多安慰了涂氏几句,道:“既如此,也就搬出去了,不过,来回也就一点儿路,多回来看看我们,我啊,在这个家里能说说话的也只有你和五嫂了。”

涂氏含泪应了,拿帕子拭了眼泪。眼睛看起来不那么红、肿了,才带着人回了清兰园。

涂氏和柳氏的这一出,自有人传回来告诉楚维琳。

当时隔着远,哪个也没听清楚两位太太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楚维琳大致能猜得到,听说了涂氏哭得很是伤心,柳氏似乎被瞒混过去了,心里不由道,果真是全凭演技,涂氏这出戏可够厉害的。

常恒淼让人去外头寻了几天的宅子。

二房的人口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算少了,尤其是从前,占了清兰园和霁锦苑两处大院子,住得格外宽敞,一下子要收紧了地方,多少有些不自在。

好在,常恒淼也不是只会享乐的性子,明州那儿他们是住在府衙里的,地方也说不上大,不也过了这么多年吗?

几日后,看中了两处宅院,常恒淼便让涂氏跟着去瞧瞧,做个选择。

涂氏让韩妈妈来请楚维琳,楚维琳思忖了一番,还是拒绝了,只说一切交给涂氏来定。

韩妈妈苦着脸回去,路上遇见柳氏身边的婆子,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主子们定主意,底下人受苦,哎!我们太太也是好心,想着往后一处住着,也问问五奶奶的意思,可…也不怪五奶奶,定是五爷为着分家的事情,还恼着二老爷,五奶奶若是去了,回头指不定还要让五爷埋怨。”

都是做下人的,彼此知道苦处,互相安慰了两句,也就作罢了。

涂氏出府去瞧了一回,定了石清胡同的一处宅院。

石清胡同离常府,坐马车只要两刻钟,来往也算方便,胡同里几家宅子,住的都是官宦人家,清净些,也规矩些。

宅院不大,却是五脏俱全,内外院分明,园子里有水有石,收缀出来之后,也是不错的。

租金不算便宜,涂氏干脆狠狠心,与那东家来回磨了几日,让人家松了口,卖了出来。涂氏手中有些闲钱,心疼是心疼的,但毕竟是自家院子,舒坦些才好。

青石胡同那儿定下了,三房四房的墙也起得差不多了。

霁锦苑里,流玉指挥着人手收拾东西,她得了楚维琳的吩咐,晓得不久后怕要去任上了,因而把常用的和以后要留下来的分开了收拾,图个省事方便。

清兰园里也忙碌着,收拾出来的箱笼,分了几次往新宅子里挪。

二月十八日,是个好日子。

再要摆出与涂氏不亲近的态度,楚维琳也不得不陪着涂氏去新宅子里祭灶,点灯。

楚维琳是头一回到青石胡同里来,见此地清幽,倒也喜欢,入了宅子一看,深知涂氏是下了血本的。

涂氏一面走,一面与楚维琳道:“这宅子去年才修缮过,我看着也没什么要再修补的地方,只叫人重新刷了白墙红柱,各处院落的题字没有换,回头郁昀和老爷若不喜欢,换了就是。主屋这儿,我就住下了,东跨院让郁晚住,西跨院给苏姨娘,郁曜搬去前院住。西边那儿的院子你们夫妻住去,前后两进,比不得霁锦苑里,先将就着吧。”

楚维琳对此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他们夫妻带着霖哥儿,两进院子足够住了,况且,大约也住不上多久。

等点了灯,便一道回了常府。

点灯点上三天三夜,便正式搬了过去。

新宅子里开了宴席,常恒逸被柳氏压着。一块过来吃了杯酒,余下的多是涂家的亲戚。

夜里住了新院子,虽是把霁锦苑里的旧家什都搬了过来,楚维琳还是有些不习惯。

常郁昀见她睡得不踏实。宽慰道:“一处住着,也不用去找不痛快,左右我们住不了太久。”

楚维琳闻言,晶亮着眼睛看他,道:“可是文书下来了?”

常郁昀伸手。轻轻捏了捏楚维琳的鼻尖,动作亲、昵:“还没有,不过也就这几日了。”

“我们是走了,五叔母那儿,不晓得何时从府里搬出来。”楚维琳有些担忧,虽然法子都是想好了的,不过局势时时在变,也要随时调整计划,可没有亲眼瞧着三房离开常府,她多少有些不放心。

“有老祖宗拿主意。五叔父与五叔母也是机灵人,琳琳你就少操些心。”

楚维琳听着在理,况且,她便是操心来,操心去,也没有什么作用,不如就此摁住,不自寻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