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这案子与我们常府有些关联,我们总要去弄弄明白。

若是那位姨娘诬告,陈员外的银票来路清白,那肯定要还陈员外一个公道,若是确有问题,也要弄明白这来龙去脉,以便让宋大人和继任渝州知府的大人可以顺利结案。”

宋夫人闻言,感激不已,握着楚维琳的手,道:“我厚颜夸我们老爷一句,老爷念书做文章的能耐虽然一般,但说到任一方父母官的本事,我瞧着是挺好的。”宋夫人脸上红了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在渝州这些年,旁的不说,百姓对他是挺认可的,手上大大小小的案子,也是认真辩查,以求没有冤案错案。这次任满回京,这桩案子拖在那儿,老爷也有些心中不安,按说这簪子是证物,不该带回京城来…

可若能顺利结案了,也是美事一桩。”

楚维琳看得出来,宋夫人对丈夫格外仰慕敬重,这才会出这么一番言论,况且,若这事儿能了了,一来是能结案,二来与常府搭上线,往后若有什么事情,好歹有个脸熟。

簪子是证物不假,可要是没有这支簪子,他们到时候便是向常府递了帖子,都未必能顺利见到当家做主的人,更不要说见到了之后,光凭一张嘴巴,就要说出让人信服的话了。

楚维琳并不反感这样的小心思,反倒是觉得宋夫人的这一片心意叫人动容,夫妻相处,能看到对方的长处其实是很好的事情。

她接了宋夫人的话,道:“我这一趟出京,是跟着我们爷去任上的。我和我们爷都是长在京城的,从没有远行过,这一次去江南,说句实在话,我有些忐忑的。倒不是别的事体,而是任一方父母官,不是嘴巴上说的那么简单,是真的要脚踏实地为百姓做事的,我不知道我们爷做不做得好。宋大人如此出色,也离不了宋夫人的功劳,往后若有机会,还望宋夫人多多指点我,让我千万莫要拖了我们爷的后腿。”

宋夫人听了这席话,颇有些受宠若惊。

她听很多人说过,京城里长大的官宦子弟很多都是眼高于顶的,因着出身不凡,即便同是官夫人,也多有比较和嫌弃。

她和宋大人的出身都很一般,没有深厚的家底可依,宋大人能做到知府的位置,在很多人眼中已经是顶了天了,可也许就是命中官运亨通,宋大人又能升官了,可他们夫妻心中都明白。与那些生来就不普通的世家子弟来说,他们是不一样的。

而今日和楚维琳的这一番交谈,她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的轻视,而且,对方言语之中很是尊敬,这叫宋夫人有些意外,她连忙道:“指点不敢当。若有帮得上的地方。五奶奶只管与我开口。”

相谈甚欢,宋夫人转头吩咐柳荷,道:“去和老爷说一声。请他写一封书信,让五奶奶带给朱主簿。”

柳荷应声去了,宋夫人又与楚维琳解释道:“朱主簿与我们老爷相交多年,这次还是留在了渝州。五奶奶可以拿着书信去寻他,方便弄明白这案子。”

楚维琳道了谢。

没过多久。柳荷便带着书信回来了。

楚维琳让宝槿收好,又再次道了谢。

流玉来传话,说是客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登船。楚维琳便起身与宋夫人道别。

宋夫人与宋姑娘一道,送了楚维琳出去。

楚维琳笑着道:“我们爷去金州任职,等宋大人回京述职、定下新的任处之后。还请夫人写信与我。”

宋夫人满口答应。

楚维琳出了围幔,外头日头更低了。天色渐暗,水面上的船舶亮起了灯笼,倒映在水中,格外璀璨。

常郁昀站在不远处,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楚维琳一怔,这笑容比那灯光还要好看,叫她不由心跳漏了一拍,只觉得脸颊一下子烧红了起来。

流玉催了一声,楚维琳这才上前去。

等她走到近前,常郁昀柔声问她:“宋夫人如何?”

“我很喜欢宋夫人呢,我们聊得很好,”楚维琳笑着答道,又问,“你和宋大人说了些什么?”

“我向宋大人请教了些为官之道,很有启发。”常郁昀答道。

常郁晓和常郁明见一切妥当了,便走过来道:“该启程了,夜里行舟不便,趁着还有些光亮,出了渡口,顺水行一段吧。我们也要准备回京去了。”

常郁昀应了,牵了楚维琳的手往水边去。

楚维琳想起宝槿收着的信,赶忙道:“三伯、四伯,这儿说话不方便,还请上船来,有一样东西,我要给你们看看。”

常郁晓和常郁明都有些不解,常郁昀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看楚维琳这般谨慎,知道她定是有道理的,便道:“那就请三哥、四哥登船一趟吧。”

一行人登了船。

丫鬟婆子们自有一堆事体要忙碌,楚维琳寻了一间空着的船舱,请了他们坐下,从袖中取出了那支簪子。

“三伯认得吗?”楚维琳把簪子放到桌上,“这是宋夫人交给我的。”

常郁晓摸了摸鼻子,首饰头面这种东西,他是外行人,徐氏戴上了新头面在他面前走动,他都看不出来,前几回徐氏还气恼过,后来都懒得跟他置气了,可面前的这支簪子,他总觉得似是在哪儿见过。

还是常郁明头脑清楚,惊道:“二妹妹的!”

常郁晓一拍脑袋,也想起来了:“没错,是二妹妹的东西,母亲很满意这簪子,丹娘也很喜欢,与我形容了好几次,就是一颗南珠上头停了一只蝴蝶。”

常郁昀皱眉,询问道:“琳琳,这簪子怎么会在宋夫人那里?”

楚维琳把宋夫人告诉她的情况仔仔细细与三兄弟讲了一遍,又让宝槿送了书信来。

书信没有封死,也是为了让常府众人可以知道宋大人写了些什么,三人传阅了一番,具是神色凝重。

“二妹妹的银票和簪子,怎么会在那陈员外手中,陈家的姨娘又是怎么回事?”常郁明有些急躁,一直没有消息的人就这么冒了出来,却是这么零星的线索,叫人焦急不已。

常郁晓绷着脸思忖了一番,与常郁昀道:“去旧都的路上是要经过渝州的吧?”

“是,照之前的计划,这一路都不上岸,只到旧都停泊,但现在看来,要在渝州停几日了,”常郁昀算了算路程,“等下去和船家说一声,这一路行快些,夜里若能行舟也不停了,早些赶到渝州去。”

“我和你们一道去。”话音未落,见几人都是惊讶地看着他,常郁晓叹息道,“不管如何,郁映都是我亲妹妹,有了线索不去找她,母亲在天有灵,也会怪我的。五弟你是去赴任的,路上不能太过耽搁,渝州那儿的情况不清不楚的,万一这一查就是十天半个月,你们可等不起。到时候我留在渝州,你们往南去,就不耽搁了。”

常郁明指着自己,张了张嘴,半晌问了一句:“那我呢?”

“你回京城去,总要有人回去报个信,老祖宗晓得了情况,若还要再安排人手,到时候再看吧。”常郁晓道。

这番安排,倒也合理,毕竟是这等大事,也不好叫底下人回去传话,万一说得不清不楚的,反而叫京里担忧。

定下了计划,也就不耽搁了。

常郁明下了船,领了人手快马回京去。

常郁晓随船一路往渝州,楚维琳替他安排好的船舱。

照之前楚维琳和李德安家的商量的,这一路上先住在甲板下一层,因着船大,舱室极多,倒也不会捉襟见肘的。

给官宦人家租用的客船很是讲究,几个大舱室里五脏俱全,寝房厅堂书房都有,隔壁配了给丫鬟们守夜住的小仓,娉依几个领着人收拾了一番,已经有了住家的模样了。

船离了岸,一路顺水而行。

楚维琳换了身舒适衣服出来,问常郁昀道:“宋大人刚才没有和你提过簪子的事情?”

“一个字都没有提,中间那丫鬟进来请他写信,我也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常郁昀说完,见楚维琳还有些奇怪,不由笑着道,“他们心里也清楚,这定是一桩我们不希望张扬的事情,簪子这东西,由宋夫人给你最好,宋大人是个男人,怕是不好开口说这些。”

这个解释,楚维琳倒是能够认同。

这个时代的男女,权责分得很清楚,这些与内院相关的事情,他们不屑也不方便插手多嘴,全由女人来办。

楚维琳在桌边坐下,支着腮帮子道:“渝州,这一路去也就五六天的工夫,并不算远,我还以为,她会走到天南地北去呢。”

“毕竟是个姑娘家,身边没有带个心腹人手,她又从来没有单独出过门…”提起常郁映,常郁昀连连摇头,“就算被人骗了,也一点都不奇怪。”

第二百七十章 意外(三)

楚维琳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束缚太多了。

前世刚刚穿越来的时候,她被楚家的规矩压得浑身不自在,偶尔夜深人静时,也冒出过攒些银两私逃出去的念头,可静下心来想一想,实在无处可逃。

离了家族亲人,她一个幼女,无所依靠,不管手头有没有银子,这日子都要风波不断。

生活不是探索,她断不可能在离开楚家之后再去了解这个世界有多大,一斗米又要多少钱。

常郁映比她好上一些,起码及笄了,手中也不缺银子,可就如常郁昀说的,常郁映想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生活,被骗了一点也不奇怪。

常郁映是一个深闺中养出来的姑娘,从小到大,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人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府中生活且不去说,等出门去了,要带上的东西,要乘坐的车马,要打点的所有事体,都有人事无巨细地安排妥当。

若只有常郁映一个人,只怕是要寻个马车都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多少价钱,形单影只的孤女一人,实在是太招眼了,这可不是靠着一点儿小聪明就能应付过去的。

便是去买了丫鬟婆子,毕竟不是深宅大院里伺候过的,常郁映用得未必顺手,即便是能挑到几个,恶奴欺主的事儿多得是了,常郁映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又不能露了常府的身份,身怀巨资,反叫恶奴谋了钱财都不稀奇。

常郁昀偏过头看向楚维琳,舱室里点了灯,光线温和,映得楚维琳的脸庞似有淡淡的光,而她的眉头却微蹙着,神色并不愉悦。

大抵是因着常郁映的事体心烦了吧…

从前,楚维琳和常郁映的关系就不怎么融洽。

常郁昀一面想,一面伸出手。指腹在楚维琳的眉心轻轻按了按:“琳琳,我知道你不喜欢她。”

楚维琳怔怔看了常郁昀一眼,指尖暖意,她回过神来。见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沉沉湛湛望着自己,她耳根微微一烫,道:“我是不喜欢她,但她毕竟是常府里的二姑娘,万一出了什么事体。连累的都是一家人。既然有消息,早些寻到了她,也免得大家提心吊胆的。”

水茯送了晚饭过来,楚维琳便不再提这桩烦心事,让方妈妈抱着霖哥儿过来,一道用了饭。

霖哥儿已经长了不少牙齿,软糯的东西都可以吃,桌上除了他们夫妻的饭菜之外,还另外给霖哥儿准备了小米粥,厨娘们做事仔细。每顿的粥都不一样,或是肉或是虾,熬得软烂了送上来。

霖哥儿最爱的还是鸡蛋羹,老祖宗怕他路上吃得不好,甚至让庄子上准备了不少土鸡蛋,叫他们一路带着。

等撤了桌,时辰不早不晚。

常郁昀笑着问楚维琳道:“要不要去甲板上走一走消食?”

楚维琳眼睛一亮。

她是头一回坐船,自然是什么都新奇的,只是夜色已黑,她不方便提出来。见常郁昀邀请,便欣然答应。

三月里的夜风还有些凉,两人披了斗篷才往外头走。

一上到甲板上,迎面而来的夹杂着水汽的夜风吹得整个人都一个激灵。

船上亮着灯笼。视线并不受影响。

虽然离开渡口的时间并不长,可这沿岸一带并没有城镇,只能瞧见影影绰绰的黑色,似乎是树林,在极远处的地方,才有一些灯火。大抵是村庄了。

水面宽阔却也平静,行使的船舶不多,彼此能瞧见亮光,楚维琳一眼看去,和下午时在岸上看的情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常郁昀牵着楚维琳的手,道:“我听船家说,这一段沿岸看不到什么,等再往南去,过了渝州,越接近旧都,这岸上景致越好,无论是白日里还是夜晚,都很好看。咱们这艘大客船,最上头那一层里,还有一个大舱室,窗户都能启开,等天暖些,坐在里头品茗、酌酒,看这外头景色,自有一番趣味。”

楚维琳被常郁昀说得兴致盎然,恨不能快些到了旧都那儿,看一看那不一样得景色。

她笑着与常郁昀道:“京城里不兴游湖呢,除了长公主府中有几只画舫,似乎不曾听说其他府中的女眷们爱观湖景的。我曾听三姐姐说过,旧都那儿,出入坐船的极多,便是楚府里头,都有自己的小船埠,方便女眷们出行。我在书房里看到过,江南那儿时兴游湖,除了冬天少些,其余时节时常会登船出游,都是大船,行走水面。”

来到这个时代之前,楚维琳是江南人,近水亲水,虽然景点之中供游客游湖的画舫难登大雅之堂,但也能品那么一个味道。

而现在,等到了江南,能亲眼见一见这里观湖赏景的情致,倒也十分有趣。

常郁昀含笑看着楚维琳,江南是兴游湖,可那说的是绍州明州等湖水多的地方,金州那儿,靠着山却不近水,要想游湖就很不方便了,可看楚维琳很是期待,泼冷水的话,常郁昀说不出口,便也不提了。

夜色更加浓了,有一些船舶已经下了船锚停在了水面之上,常府的船却还在行使,楚维琳知道,这是为了早些赶到渝州去。

风越发凉了,夫妻两人回了舱室,梳洗一番,也就歇下了。

这一路风向好,又是顺水行舟,速度极快。

沿岸之上,偶尔会路过城镇,常郁昀对着水图,与楚维琳介绍那些地方。

头几日,常郁晓有些急躁,到了如今,倒也平静下来了,总归路程就是这么远,再急也是无用的。

估摸着第二日一早就该到渝州了,常郁晓有些不踏实,半睡半醒到了清晨,起身走上甲板,见水面上船只多了起来,晓得渝州不远了。

卯初时就能远远望见渝州城镇,可渝州码头亦是繁忙之处,等常府的船舶靠岸时,已经快到巳时了。

常郁晓来寻常郁昀,兄弟两人一块去拜访那朱主簿。

楚维琳换了身衣服过来。身后的流玉手中拿着一顶帷帽。

常郁晓看见了,不解地看向常郁昀。

常郁昀替楚维琳解释道:“让琳琳一道去,陈家那个妾室毕竟是个女眷,有些话我们两个不好问。”

常郁晓一想就明白过来了。点了点头。

岸上已经备好了车马,楚维琳带着流玉与李德安家的上了马车,常郁昀兄弟骑马,直直往府衙去。

手上有宋大人的书信,很顺利地就见到了朱主簿。

朱主簿确认了书信的内容。拱手道:“陈家逃出来的妾室如今还押在大牢里,她十六岁模样,说是姓辛,举手投足与一般人家的妾室完全不同,瞧着像是很懂大户规矩的样子。在下拿捏不准,宋大人请宋夫人去看过一眼,说那妾室虽然是吃了不少苦头,但从底子看,不像是小门小户里的丫鬟出身,双手和皮肤比我们渝州这里的很多姑娘们都要好。”

楚维琳戴着帷帽。旁人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听了朱主簿的话,她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懂大户规矩,又比很多姑娘们保养得要好,那个姨娘,莫非…

莫非那个就是消失了那么久的常郁映?

可这些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楚维琳自个儿就先否定了。

常郁映是个什么脾气?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

对着庶出的兄弟姐妹们,常郁映虽不至于疏远嫌弃,但对于那些姨娘妾室。她从来没有一点儿好脸色。

像苏姨娘那种无事不出清兰园的,常郁映不会费心惦记着,可若像明沫、湘芸那样使劲儿蹦跶的妾室通房,常郁映可没半句好话。楚维琳如今都记着,每每提起那些人时,常郁映的态度可是真的嫌弃到不行了。

那样的常郁映,怎么可能会给旁人做妾?而且还是渝州城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员外。即便是被逼无奈,常郁映也是要闹个天翻地覆的,尤其是她逃出了陈家。被拘在府衙之中,以常郁映的脾气,断不会一声不吭就这么认命被关着。即便不敢把自个儿身份嚷嚷出去,也不会坐以待毙。

那样的绝不是楚维琳认得的常郁映。

关押在大牢里的陈家姨娘到底是谁?她手上又怎么会有常郁映的银票和簪子?

楚维琳一肚子狐疑,不过既然已经到了渝州,等一会儿见过那人之后,就有答案了。

朱主簿知晓内情,晓得这案子与京城常家有些干系,常府的人拿着宋大人的书信来了,他一个主簿可不会使绊子得罪常家,很快就做好了安排。

楚维琳不方便下到大牢之中去见那个妾室,便由朱主簿安排了一个清净的房间,等了一刻钟,就有差人押着那妾室来了。

差人把人推进了屋里。

一股子酸臭味道扑鼻而来,楚维琳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蓬头垢面,衣衫污浊不堪,牢里的伙食可想而知,她整个人都清瘦了许多,几个月不见天日,连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了。

粗粗一眼看去,楚维琳认不出面前这个人。

而那人,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了一眼李德安家的,又看了一眼流玉,歪着身子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声音嘶哑,惊恐地唤了一声:“奶奶。”

楚维琳戴着帷帽,别人看不清她的模样,那人是通过她身边的人来辨清她的身份的。开口唤的是“奶奶”,这人怕是常府里出去的,或者说,是清兰园里出去的。

只有清兰园里的人,才会“奶奶”、“奶奶”的唤她,而不是“五奶奶”。

流玉仔细打量着坐在地上的人,一时也拿捏不准,李德安家的走上前去,顾不得赃,撩开了那人的头发,露出她的脸来。

脸颊上有一条深红色的血痕,像是鞭子抽打后留下来的,原本叫头发遮着,一下子露出来,唬了李德安家的一跳。

这般近距离一看,李德安家的便认出来了,惊愕道:“翡兰?你是翡兰,没错吧?”

流玉一听这个名字,赶紧看了楚维琳一眼。

楚维琳心头一跳,不由掀开了帷帽仔细去看。

的确是翡兰无疑。

在清兰园里伺候的时候,翡兰的模样算不上出挑,但也不差,如今这么个样子,实在有些天差地别了,也难怪粗粗一眼看去,谁也没认出她来。

自称姓辛,倒是和邢字听起来差不多。

翡兰避开了李德安家的的目光,她从来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场面下与常府里的人碰面,尤其对方还是楚维琳。

那日霁锦苑里的事情,翡兰当时没想明白,可过了这么久了,又怎么会想不透?

翡兰不想做一个普通的丫鬟,她的祖母是常恒翰的奶娘,在府里养老,自有一份体面,父亲和母亲在府中走动,旁人也给几分面子,而她在霁锦苑里,却是很普通的一个。

眼看着淳珊叫常郁晓收了房,从此就翻身了,翡兰也想效仿,她以为自个儿的心思神不知鬼不觉的,哪里知道被楚维琳看在了眼里,甚至反过头来误导她,设计她,若非如此,书房里的那个怎么会是常郁晓,而不是常郁昀呢?

楚维琳借刀杀人,把翡兰交给了大赵氏,翡兰一开始是庆幸的,以为楚维琳不敢招惹她这种麻烦,落在大赵氏手中,有祖母在,大赵氏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了。

可谁也没想到,闹到了老祖宗那儿,邢家婆子投缳自尽,邢柱喜一家收了大赵氏的银子离开了京城,要把刑家婆子送回老家去安葬,翡兰被交给了人牙子。

日子天翻地覆了,翡兰恨老祖宗,恨大赵氏,她更恨楚维琳。

她死死盯着楚维琳,冷笑一声:“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在了奶奶手中,当初奶奶不敢处置我,现在我没爹没娘的,奶奶总不会再借刀子了吧?”

楚维琳瞟了翡兰一眼,最初的震惊过后,此刻倒也平静下来了,开口道:“这儿是渝州府衙,不是常府后院,你已经不是我们府里的丫鬟了,我怎么会处置你?你身上背着案子,知府大人自会断案,我一个妇道人家,岂会胡乱插手?”

翡兰咬着干裂的唇,一言不发。

楚维琳不想与翡兰兜圈子,道:“那支金簪,你从哪儿来的?”

翡兰缩了缩脖子,不过她也明白,既然楚维琳找上了她,定然是金簪的来路叫人知道了,她哼笑一声:“奶奶不如问我,给了我簪子的二姑娘,如今在哪里?”

第二百七十一章 意外(四)

楚维琳微微勾了唇角。

在霁锦苑里时,她和翡兰打的交道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