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两进的小院,楚维琳让李德安家的把东西搬进了第一进里收拾,而第二进院子,留给了霖哥儿住,二进院子游廊尽头有一扇小门,通往后花园,小小的花园收缀了一翻,也挺好看的。

两位夫人今日是来混个眼熟的,见楚维琳这儿忙碌,笑着告了辞。

底下人都是得力的,到了傍晚时,倒也整理了七七八八。

常郁昀从前头传了话来,说是要与同僚们吃几杯酒,让楚维琳莫要等着。

这些应酬上的事情,楚维琳从不多嘴,自顾自用了晚饭。

男人有男人的应酬,女人也是一样。翌日一早,楚维琳就接到了帖子。

上头的落款为高家的**奶。

楚维琳捏着帖子看了几个丫鬟婆子一圈,流玉晓得她心思,便道:“听说高家在金州也有数十年了。从前一直都不温不火的,也就是十几年前,在外头赚了些银子,把祖宅修缮了一番,因着花园修得漂亮。城中但凡有什么名头的聚会,都会在高家办。如今都晓得奶奶来了,也就是接着个由头,都想见一见奶奶罢了。”

下帖子的人的心思,楚维琳不难猜,只是她刚刚来,还摸不透这城里的人际关系,虽说她当着知州夫人,其他女眷们总会避让三分,可毕竟是强龙难压地头蛇。谁晓得这一家一家的,背后又有什么关系网。

初来乍到,楚维琳可不想莫名其妙就得罪了什么人。

不过,这应酬也不得不去。

李德安家的这两日也打听了不少消息,金州城里的情况大抵知道了一二,却不敢说已经摸明白了。

等到了日子,楚维琳往高府去,一日下来,巴结的不少,观望的也有。彼此都在试探。

一圈下来,人认得了不少,却也都还是点头之交。

李德安家的悄悄与她道:“奶奶,看这模样。这三五不时的宴会只怕还不少哩。”

楚维琳轻笑:“若不然,我怎么有机会了解她们,她们又怎么来接近我呢?”

事情是如此不假,府衙里陆续接了不少帖子,楚维琳还是一一都推了。

也许是路途太远累积了疲劳,也许是南北差异太大。她水土不服了。

这几日没多少胃口,满娘变着法儿给她做吃食,楚维琳都没有什么兴致。

常郁昀夜里回来看她这幅模样,心疼不已,道:“明日里还是请了大夫来吧。”

楚维琳摇头,道:“水土不服,吃那些药也没什么用场,你不用担心我,调养几日也就好了。”

常郁昀嘴上应了,心里到底放不下,第二日一早起身时也没有吵醒妻子,只吩咐了娉依,若楚维琳今天还是不舒坦,直接去就请了大夫。

等楚维琳醒来,外头已经是阳光灿烂了,她用了半碗薄粥,又揉着心口呕了会儿,娉依瞧见眼里,径直去请了医婆。

楚维琳躺在榻子上歇息,见医婆都来了,也没有拒之不理的道理,晓得是常郁昀的一片心,便让医婆诊了脉。

医婆摸着脉象,宽慰道:“夫人是太操劳了,休养些日子,应当就无碍了。”

楚维琳自个儿也知道,但见几个丫鬟具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不由想,看来还是医婆的话比较有用。

医婆开了方子,满娘急匆匆煎药去了。

楚维琳又被劝着吃了两块糕点,不住摇头。

霖哥儿进来,见了糕点,鼓着腮帮子,道:“我吃。”

楚维琳叫他逗乐了,把霖哥儿抱到怀里,仔细喂他。

李德安家的含笑看着,不知怎么的,她隐隐有些感觉,视线在霖哥儿身上顿了顿,她一拍脑袋。

楚维琳听见声响,抬头看她,奇道:“妈妈,怎么了?”

李德安家的低声问道:“奶奶的月信迟了十多天了吧?”

楚维琳脸上一红。

确实是迟了的,她只当是这一路奔波的缘故,这几日又是水土不服了,更加不会惦记着月信这等烦心事,叫李德安家的一提,一下子会意过来。

楚维琳自个儿也吃不准了:“妈妈是说,我这不是水土不服,而是…可我怀霖哥儿的时候,并没有…”

“奶奶,每次害喜,情况不同也是常有的。再说了,您这一次,是辛苦了两个月才到了金州,南北差异又大,怕是几个原因夹杂在一起了,才会这般不舒服的。”李德安家的解释道。

“刚刚那医婆什么也没说呀。”楚维琳皱着眉,道。

李德安家的笑了,道:“奶奶以为,人人都能和岑娘子一样,有本事又胆儿大吗?”

叫李德安家的这么一说,楚维琳也忍俊不禁了。

岑娘子在这一方面格外有能耐些,即便是早期,脉象还很不明显的时候,她都能摸出来,又是个敢说的。不会藏着掖着等到脉象稳了之后再说。

听了这么一席话,楚维琳倒也有些信了,怕是,真的又有了。

屋里几个丫鬟亦是喜笑颜开。纷纷与楚维琳道喜。

楚维琳嗔了她们一眼,道:“还没作准呢,一个个都不许说出去。”

自是嬉笑着应了。

满娘煎了药回来,见屋里气氛轻松,便悄悄去问宝槿。听了宝槿附耳几句话,她跟着笑了起来。

楚维琳不敢吃那药了,怕万一冲着了,只叫满娘热了些粥来,即便不舒服,也逼着自个儿吃下去,她自己也就算了,若真的还有一个小的,可不敢饿着小祖宗。

屋里嘻嘻笑笑到了傍晚时,听见院子里问安的声音。娉依才赶忙迎了出去。

常郁昀记挂着楚维琳的身体,便比往日早了两刻钟回来,见娉依过来,问道:“请了大夫没有?”

娉依掩唇笑着道:“请了医婆来诊脉了。奶奶今日挺好,下午时还多用了些点心。”

常郁昀颔首,娉依这般轻松,想来楚维琳是没有大碍的。

屋里,楚维琳见他回来,侧过头来笑容莞尔,催着他先回内室里换身衣服。

常郁昀出来时。伺候的丫鬟婆子都避出去了,连霖哥儿都被方妈妈抱走了,他不解地看向楚维琳,在她身边坐下。熟稔着握住了她的手,问道:“怎么了?有事儿要与我说?”

叫常郁昀这么一问,楚维琳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明明是日日相对的一个人,明明一早就知道他这张皮相忒招眼了,可这般近距离看去,还是会忍不住心跳加快。

从最初的避之不及。到现在真心相付,她花了好些年,一开始是别扭着不甘着排斥着,可真的放下心防去接纳时,似乎真的没有多少困难。

是被这皮相迷惑了,还是叫他的这份温柔和迁就给收服了,楚维琳自己也不知道,不过,也无需分辨得那么清楚。

常郁昀留意到,楚维琳的耳根子一点点烧红了,而她如水目光粘在他身上,似是有万千深情,他忍不住就弯了唇角,这样的感觉当真不坏。

他清楚楚维琳一定有话要说,他也不催促,只是笑着等她开口。

楚维琳移开了目光,再叫她与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相望,她就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清了清嗓子,她迟疑着开口道:“我的小日子迟了十几天了,可能,不仅仅是水土不服。”

常郁昀怔了怔,待细细琢磨了楚维琳的这句话,他一把将楚维琳拥入了怀里。

虽然不是头一回了,楚维琳怀霖哥儿的时候,他也是高兴坏了,可这种体验,当真是多几回都不会腻烦。

轻轻啄了啄楚维琳的额头,常郁昀笑着问她:“医婆说的?”

“不是,医婆没说,我其实也有些怕弄错了。”楚维琳原本是不想这么快告诉常郁昀的,可下午时想了想,她的月信一直挺准了,迟了十几天已经很不寻常了,早晚要说的,也就不藏着了,“你别说出去,万一真是我弄错了,叫人笑话。”

常郁昀应了,手掌缓缓在楚维琳平坦的小腹上划过,欣喜笑容里添了一些隐忧,却没有叫楚维琳看见。

他喜欢孩子不假,但他怕楚维琳受罪。

他还记得生霖哥儿时的情景。

腊月,他站在院子里,寒风阵阵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冷意,一颗心都扑在了耳房里,听着楚维琳声嘶力竭,看着一盆盆搬出来的血水,他除了等着,没有一点儿办法。

当时惶恐,如今依旧。

不过,起码如今,会比起那时好些。

那时他去看昏睡着的楚维琳,曾经问过楚伦歆,能不能把楚维琳挪回正屋里去,楚伦歆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拒绝了。

常郁昀自己也知道,是老祖宗太过注重那些规矩了,他若执意把楚维琳带回了正屋里,老祖宗不会怪他,只会把过错推到楚维琳身上,生孩子已是格外辛苦了,他也不舍得让楚维琳再受些无妄之灾。

而现在,离了京城,没有老祖宗盯着,有些规矩,便随它去吧。

当时在心中强烈涌现的对外放的渴望,到底是能实现了的。

夫妻拥着说了会子话,便让丫鬟们进来摆桌。

楚维琳的胃口还是不好,只是心情舒畅了些,将就着多吃了几口。

等又过了大半个月,再请了医婆来,这回诊脉便得了个准数。

喝了安胎药,害喜的症状却没有减轻,几乎是喝了水就要往外呕,不过十来天,整张脸就瘦了一圈。

李德安家的几次安慰她,也就是这头两三个月会如此,等再过些日子,就好了。

楚维琳怏怏听着,趁着稍稍舒坦时赶紧吃些喝些,免得一会儿小祖宗又折腾起来,实在吃不消。

两位同知夫人来看她,楚维琳让流玉和娉依去院外相迎。

杜杨氏与李周氏相携进来,见楚维琳的模样,原本道喜的话就梗在了喉咙里,只能讪讪笑道:“夫人这些日子,似是瘦了些?”

楚维琳笑了笑,道:“小祖宗太折腾了。”

说起孕中事情,两位夫人也是深有体会,说了些宽心的话,倒也是相谈甚欢。

杜杨氏直爽些,道:“其实今日来,是为了七夕的事体。金州城里,姑娘家讲究一个手巧,七夕时都会雕花瓜,高府园子里,还会比试一番。原是想请夫人一道过去,给姑娘们点评几句。”

“花瓜呀…”楚维琳颇有些怀念,道,“我娘家的姐姐倒是很喜欢雕花瓜的,活灵活现的,我们姐妹都很佩服她呢。我是很想去参加的,只是这小祖宗呦,怕去了反倒扫了大家的兴致。”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怀胎的头几个月最是要紧,况且楚维琳的害喜症状还很厉害。

两位夫人也就是随口一提,断不敢硬请,又说了些城中的趣事,便告辞了。

七夕还未到,邓平两口子便赶到了金州。

邓平家的风尘仆仆的,先去了楚维琳安排给他们的住处梳洗更衣,才匆匆往后院里来。

宝槿在门口迎她,兴高采烈与邓平家的说了楚维琳怀孕的事体。

邓平家的一扫疲惫,连连道:“这还真是叫人舒心的事情。”

宝槿一怔,听出话里的意思,努了努嘴,道:“妈妈的意思是,渝州那儿…”

邓平家的重重点了点头。

宝槿垂了眼帘,叹道:“那一会儿奶奶跟前,妈妈千万悠着些。”

“我也不想给奶奶添堵,只是奶奶问起来,我总不能胡说八道吧。”邓平家的说完,安慰着拍了拍宝槿的手,道,“我晓得分寸,咱们奶奶也不是那等听不得糟心事体的性子。”

第二百七十九章 讯息(二)

邓平家的挑了帘子进了屋里,见楚维琳斜斜靠在榻子上,霖哥儿坐在她身边,一面玩着他最喜欢的铜球,一面张嘴吃着捣好的苹果泥。

日头很好,透过窗棂落了进来,洒在软榻上,母子两人在这初夏的暖阳里,又温馨又好看。

邓平家的瞧在眼里,不由想,这画面当真暖心,无论谁瞧见了都会不知觉笑起来,也难怪爷会这般喜欢奶奶与哥儿。

走进几步,再看一眼,邓平家的才注意到楚维琳瘦了不少,不禁心疼道:“奶奶,这些日子是不是没什么胃口呀?”

楚维琳转过头看了邓平家的一眼,请她在绣墩上坐下,笑道:“妈妈可算是来了,这一路上辛苦了吧?”

邓平家的连连摇头:“不辛苦的不辛苦的。”

楚维琳指了指肚子的肚子,道:“不瞒妈妈,其实这几日已经比前阵子好多了。前阵子才是真的吃不进喝不进的,一开始以为是水土不服,后来才晓得是小祖宗在折腾我呢。”

邓平家的见楚维琳心情愉悦,自然是顺着她的话,道:“看来肚子里的这一个是个活泼的,等他出了娘胎,定会带来许多乐趣呢。”

说孩子的好,谁都爱听。

楚维琳也不例外,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笑得温柔:“也有人与霖哥儿一道玩了。在京里的时候,霖哥儿就挺喜欢聆姐儿的,两个小的一道长大,也有个伴儿。”

等说了些金州事体,楚维琳便问起了渝州那里的情况。

邓平家的斟酌了一番,缓缓说了起来。

那时。楚维琳和常郁昀启程了,邓平家两口子便随着常郁晓,在城中很低调地安顿了下来。

几日之后,常郁昀使人送回来的耳坠子便到了邓平家的手中,常郁晓看着那耳坠子,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恨不能立刻去费家问个清楚明白。可也只能忍着。

又过了七八天。徐氏赶到了渝州,风尘仆仆一路来的,几乎是日夜兼程。徐氏都扛不住了,更别说底下的车夫丫鬟小厮们了。

照徐氏的说法,常郁明独身从渡口赶回京中,就和老祖宗说了宋大人的事情。老祖宗自不会耽搁,让常郁明与常郁晔兄弟两人去安华镇打听情况后。再往渝州去。

常郁明兄弟才出京没两三日,京里便收到了常郁晓千里加急送回来的信笺,老祖宗一看,事关翡兰那丫鬟。气得当时就砸了一柄玉如意,直说当初就不该留了这个祸害,一并打死了就不会添了这么多麻烦了。

常恒翰当即问了晨安。晨安嘴巴硬,咬死是为了常恒翰才如此做的。引得老祖宗对常恒翰都有了几句怨言。

常恒翰也是连连叹气,他把晨安留在了身边,却给了他机会,使得常郁映逃了亲。

老祖宗叫他先收拾了晨安,常恒翰却只把人关押着,说要先审,好歹弄明白那华婆子的来历再说。

晨安那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已经舍出了命去了,旁人还能拿他如何。

晨安不肯说清楚,可府里自有明白人。

楚伦歆趁着这个机会喊破了常郁晖害死了晨萍,拉着柳氏和过府来听消息的涂氏哭了一场,说这家里平平顺顺的日子,到底要叫长房牵连到什么地步才满意了?

溢哥儿小时候遭了罪差点儿就夭折了,常恒熙与叶语姝彻底断了与常府的关系,常郁暖替常郁映嫁去岭西,常郁曚的婚事也因为常郁晖的事情起起伏伏,这么下去,等真的寻到了常郁映的下落,常府在京里还要再丢一回人。

又说常恒翰不肯处置晨安,莫非里头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老祖宗本就是心烦意乱的,叫楚伦歆一闹,愈发怒不可遏,气得罚了她一回。

楚伦歆对着妯娌两人又是一通诉苦,涂氏在旁连连劝说,总归是分了家了,真的不行就彻底离了这宅院,能少牵连些就少牵连些。

楚维琳听到这里,心里也有数,楚伦歆这是借题发挥,老祖宗心知肚明,干脆火上浇油,这般发酵下去,三房搬离大宅,也不是那么遥远了。

而徐氏,依着常郁晓信上的安排,收拾了一些箱笼,带着聆姐儿出发了。女眷出门,多有不便,徐氏在安华镇里与常郁明会合,与他一道往渝州去,而常郁晔,留在安华镇寻找那个消失了的婆子和马车的线索。

徐氏是尽力赶路了,亏得是走得水路,才没有叫那些箱笼拖累了速度,聆姐儿年纪虽小,但坐船倒是不碍的。

徐氏虽然有些疲惫,但还是仔细听邓平家的说了渝州这儿的情况,看见那只耳坠子时,她接连叹了几口气。

第二日,邓平家的就陪着徐氏去拜访了费夫人。

徐氏对费夫人的喜好脾性都有了了解,接触起来并不困难,又去看了那三处宅院,最后选了与费夫人家最近的一处院子,当日便搬了过去。

一车车箱笼运到了永平巷,指挥的婆子们衣着打扮很是不俗,巷子里都晓得,这新搬来的孙家夫妇,手里很有银子。

徐氏收拾好了院子,摆了宴席,请了费夫人与左邻右舍的夫人们过来吃了酒,伺候的丫鬟们穿戴的好东西叫人挪不开眼睛。

有一位姓杭的夫人吃了几杯酒,拉着徐氏道:“果真是京里过来的人家,吃穿用度就是与我们这样的不一样呢,你那丫鬟们用的镯子,就差不多是我给姑娘压箱的东西了。哎!”

徐氏笑着谦虚了几句,道:“我虽初来乍到,但也晓得,渝州这里只是金石铺子里师傅们的手艺弱了些,并非是姐妹们用不起好东西。可去京里买吧,又怕他们欺外来客,乱喊价钱吃了亏。”

这话说得众人爱听,纷纷附和了几句。和徐氏打听起京中金石铺子的价格,接连点头一番,表示并非自家银子少,而是的确没遇见合适的。

说了一番首饰,自然有人提到了费夫人手中的好东西,徐氏笑盈盈看着费夫人,看她要如何说。

费夫人倒也不藏着。直说耳坠子中的一个给了徐氏的小姑。而对方回礼了一个珊瑚耳坠,她取来与众人瞧了,又得了几句赞叹的话。

徐氏本想直接问一问玉镯。可又不想过分打草惊蛇,见众人在看耳坠,低声与费夫人说话,直接把话题带开了:“东西再好。也是死物,比不上自个儿争气啊。”

费夫人一听这话。晓得徐氏是意有所指的,她已经见过聆姐儿了,自然晓得徐氏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而且。徐氏并没有隐瞒聆姐儿庶女的身份。

事关香火,费夫人深有体会,想起自家那个傻儿子。也是心酸到不行,劝解徐氏道:“定是机缘未到。”

徐氏背过身擦了擦眼睛。继续诉苦:“虽是庶女,我们爷喜欢着呢,我想啊,我若能生一个,即便是个女儿,我们爷也是高兴的,可偏偏就没个动静。京里头,我婆母她…哎!我好说歹说才拿渝州的生意做借口,让我们爷带我来了渝州,若是日日在京里,我这日子可真难过。不瞒姐姐,我都不知道寻了多少偏方了。”

徐氏知道,香火是费夫人的心病。

费夫人亲生了一个傻儿子,给丈夫抬回来的妾室没有一个能有动静的,她急了气了恼了,只恨自己当初伤了身子再不能生育,若不然,别说如今三十几岁,便是四十几岁,也要博一把的。

因而这样的话题特别能引得费夫人的同情和共鸣,一来一去的,费夫人与她越发交心了,甚至相约了去附近的庙里上香求子。

在徐氏接近费夫人的过程中,邓平家的也没有闲着,毛婆子在渝州的人牙子们之中,很有手段和能耐,她收了那么多银子,自然给邓平家的带回来了一些讯息。

去年,接了那笔生意的人牙子姓郭,在渝州城里摆了个烛火摊子,生意不温不火的,暗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生意。

有些话邓平家的不好说,粗粗指了个意思,楚维琳会意,那郭婆子做的事情,大约就和水浒里的王婆差不多,买人、卖人、接生、拉线,但凡有利可图的,她都会去做。

毛婆子当初因着这生意不清不楚的怕惹麻烦坏了名声而不做,郭婆子可不会管这么多,华婆子寻到她那儿,郭婆子便去了。

说好的三个水灵灵的姑娘,到了马车那儿,竟然跑了一个,郭婆子不太高兴,华婆子更是怒不可遏,与那马夫大吵大闹了一顿,也因此忽略了搜常郁映的身。

最终是谈妥了价格,郭婆子这边付了银子,转头就把人给卖了出去。

“可是卖给了费夫人?”楚维琳追问道。

邓平家的点了点头:“就是费夫人。”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底,但楚维琳还是有不解的地方,费夫人要买人,城中这么多人牙子,其中不乏像毛婆子这种在官府记了名、口碑又好的牙婆,为何会去找一个做暗地里营生的郭婆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