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琳亦是迟疑,这个当口上开审是否合适,可转念一想,倒也有些明白常郁昀的用意了。

陶家昨日在她这里吃了闭门羹,自会找别的路子,去明州快马加鞭也要三四日,而这会儿,乌礼明只怕已经焦头烂额了。

等到陶家知道乌礼明大事不妙的时候,恐怕也要乱上一阵,不像此刻,他们还有心思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常郁昀要开审,等于是逼了陶家一逼,让陶家把能亮的底牌再亮出来一些。

多做多错,陶家的漏洞会一点点展露出来,直到七八日后,他们知晓了明州那里的情况,本就紧绷的心弦一下子断开,慌乱之余,就会有更多的破绽了。

思及此处,楚维琳突然也想知道,陶家还会有什么样的法子。

第三百零五章 官司(九)

永记和陶家的关系,在金州城的富商之中,都不算是多透彻的,更不用说是寻常百姓里头了。

而在府衙定下要开审之后,城中渐渐有些流言,把这两者的关系给捅破了。

一时之间,不仅仅是陶家左右为难起来,连其他观望的富商乡绅都有些惴惴了。

不单单是永记,连陶家也要收拾了不成?

本以为这来自京城的常知州虽是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但这儿是金州,初来乍到,总归会彼此留份颜面,即便是要给了大伙儿一个下马威,也是左右各打一耙,再给些糖,和和气气就过去了。

毕竟陶家自个儿牵扯了进去,叫常郁昀抓到了把柄,出些银子也就罢了。

那日陶家设宴,听戏时楚维琳说的那些话还在耳畔,听着是要仔细审理,实则也留有余地,可谁知才过了几日,竟然是真的不打算善了了。

是要拿陶家开刀,而后大杀四方,还是杀鸡儆猴,只收拾了陶家就罢了?

不少相熟的老爷们凑在一起商议起来。

杜杨氏和李周氏一下子忙碌了,那些太太奶奶们不敢去和楚维琳求证,就寻到了她们跟前,问起了永记的案子。

永记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两位是一清二楚的,他们男人在府衙任职,牢里的那些风吹草动,怎么能全部瞒过他们的眼睛?

那江谦可是楚维琳的亲舅舅!

别说人家没多大过错了,即便是真的害了旁人性命,一个外甥女、一个舅爷,换了哪个青天老爷不是咬咬牙也要把事情圆过去,把人保下来的?

一个是惹了是非的陶家。一个是新上任的上峰,只要不是个迂的,都知道要怎么选了。

两位同知夫人打起了太极,翻来覆去那么几句话,就是没一句明白话。

消息传回陶家去,更让陶家人背后发麻。

莫不是,这常大人。连乌大人的面子都要驳了?去明州报信的人。怎么就这么慢呢?

外头的这些动静,楚维琳只隐约晓得一些。

这一两日,肚子里的孩子开始翻身了。

白日里还好。到了半夜里就闹腾,反复了几次,楚维琳睡得极不踏实,只能白日无事时多歇一歇。但白天补眠,到底不比夜里睡觉养精神。每日中午,楚维琳都觉得脑袋发沉。

“奶奶,舅老爷的案子拖了这么久了,爷心中自有打算。不会真让舅老爷吃亏的,总归明日就开审了,您也别牵肠挂肚的。”流玉一面替楚维琳按着太阳穴。一面暖声安慰道。

楚维琳浅浅扬着唇角,她倒是不怕江谦吃亏的。

流玉的动作不轻不重。力道刚刚好,楚维琳眯着眼睛,倦意袭来。

见楚维琳睡着了,流玉轻手轻脚取了薄毯替她盖上,在软榻前摆了杌子,刚要坐下守着,就听外头一阵惊呼声。

流玉愕然,楚维琳也没有睡沉,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讶异看着快步进来的常郁昀。

常郁昀有些狼狈,早上新换上的官服皱巴巴的,乌黑色的鞋子边上沾了泥迹,长发散了几缕。

楚维琳趿了鞋子匆忙站起来,一把握住了常郁昀的袖口,入手潮湿,她皱着眉头又在他衣服上到处摸了摸,只有袖口和长袍下摆处湿了,身上还算干燥,她提着的心放松了些,道:“还好还好,这都入秋了,要是身上湿了,可要着凉的。”

说完,楚维琳抬头望向常郁昀的眼睛,四目相对,刚刚松弛下来的心神又一下子紧绷起来,她低呼一声,抬手轻轻去抚常郁昀的额发,果不其然,他的额头上有一道划痕,不深,却是血色的,叫楚维琳浑身一颤。

两世为人,除了前世地牢之中,楚维琳何曾见过常郁昀这般狼狈模样?即便是今生未成亲前,在别庄里发现常郁昀身上带伤时,她也不觉得他有这么狼狈。

“怎么回事?”楚维琳关切问道,“莫不是明日要开审了,陶家就…”

就找人暗算常郁昀?

这个念头冲入脑海,楚维琳脖颈一凉。

常郁昀见她关心则乱,心里暖暖,也舍不得叫她再这般忧心忡忡,赶忙扣了她的手指,道:“我无事,真的,无事的。”

十指相扣,常郁昀掌心温热,楚维琳深呼吸了一口,很快稳住了心神,吩咐底下人抬热水的抬热水,备新衣的备新衣。

众人都忙碌起来,楚维琳拉着常郁昀去了内室,让他先脱了那身潮湿的衣服,便踮着脚看他额上伤口。

伤口其实不大,也不深,可就是让楚维琳有些脚软。

她不是晕血,也不是胆小,但她看不来别人受伤、流血,无论伤口大小,都叫她浑身发冷,尤其是受伤的还是她亲近的人,那种感觉越发难以控制。

大约是当年江氏抬回来时的模样对她造成的冲击吧。

流玉端了清水来,楚维琳让常郁昀坐下,素手浸润了帕子,绞干后替他擦拭伤口。

常郁昀微微仰头看着楚维琳,见她眉头紧锁,眼眶都有些红了,微微发颤的手却是格外小心翼翼,生怕再弄痛伤口一般。抬手揽着楚维琳的腰身,他低声道:“琳琳,一个小伤口而已,你不要这么紧张。”

楚维琳撇了撇嘴,她当然知道这是个小伤口,从前被楚维琛一把推倒的时候,她受的伤可比这厉害多了,可她就是忍不住心慌,哑声道:“没有别的伤口了吧?真的没有了吧?”

流玉听自家主子声音带了哭腔,聪慧地蹑手蹑脚退了出去,把内室留给他们夫妻。

常郁昀露出温柔笑容,道:“没有了,我真的无事,就是看起来狼狈些。”

“是挺狼狈的。”楚维琳撅着嘴喃了一声,“便是地牢之中,也不觉得你这般狼狈。”

听她提起前事,常郁昀微微一怔,拉她在身边坐下,拥着道:“早知道叫你慌成这样,我就在前头收拾了。”

楚维琳轻轻推了他一下。瞪着眼睛道:“什么话?要瞒着我不成?”见他眸子沉沉湛湛。她到底舒了一口气,道,“我只是见不得别人受伤。”

常郁昀了然。从前常郁昕也是这样,明明和常郁晓不算亲近,可常郁晓习骑术时不小心伤了手,一看那伤口她就噗嗒噗嗒掉眼泪。说是心里憋得慌。

顺着楚维琳的脊柱抚了抚,常郁昀安慰道:“我先沐浴。换身干净衣服,一会儿再说事体,你莫慌了。”

楚维琳颔首。

净室里准备了热水,目送常郁昀进去。楚维琳起身往外间走,又吩咐人备了姜汤。

“到底怎么回事?”等待的工夫里,楚维琳问起了李德安家的。

李德安家的脸上讪讪。她男人今日是跟着常郁昀出府去了的,因而这里一有状况。她就心急火燎地回去问了李德安,李德安的话让她气得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可楚维琳问起,李德安家的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道:“奴婢也不清楚,奶奶一会儿问问爷吧。”

楚维琳见她开不了口,也不逼着了,等常郁昀梳洗完了,把热腾腾的姜汤递了过去。

常郁昀吹了吹,慢条斯理喝完了。

屋里伺候的人都避了出去,楚维琳抬眸一瞬不瞬望着常郁昀,等他说明。

常郁昀牵着她的手,缓缓道:“到是叫你说中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楚维琳一时没反应过来。

常郁昀道:“你听我慢慢说。”

楚维琳颔首。

常郁昀今日是与两位同知一道,带着师爷、官差一道出去的。

金州不比其他水乡城镇,整个城中只有一条河流,前一次清污到现在也有小十年了。

今年夏天雨水多,山上带下来不少泥石,前阵子两位同知提起来,说看天气,这个隆冬怕是要落大雪的,等明年开春雪水融化,有可能会漫过了堤岸。

常郁昀任职的头一年,金州城里也没有别的状况,便想着趁着冬季来之前,略疏一疏河道,免得来年出意外。

重点疏理的是上游河道,工人们忙碌,监工认真,一副热火朝天景象。

常郁昀和李同知说着话,突然一个个头不高的人影晃到了他们面前。

李同知以为是哪个工人,可一看那人装扮就觉得不对劲,哪个来这脏兮兮的地方干活会穿得如此干净?定睛一看,他认出了来人,指着道:“你…”

常郁昀亦认出来了,那是女扮男装的陶七姑娘。

陶七姑娘杏眸含泪,福身道:“还请大人宽宏,永记的案子,莫要牵连了陶家。”

常郁昀不理会陶七姑娘,陶七却是铁了心思,上前几步要去够常郁昀的衣袖。

李同知可不是个看戏的,当即快步拦在两人中间,陶七姑娘踉跄一步,叫泥泞滑了脚,往后摔下去时本能拽住了李同知的衣摆,李同知叫她一带,两人一道落入了河中。

三三两两站在不远处的人一下子回过神来,匆忙救人。

常郁昀离岸边不远,见李同知落水,也伸手去帮,这才湿了衣袖和下摆。

李同知被拉了上来,陶七姑娘出水时,姑娘家的身份也掩饰不住了,蹲在地上啜泣。

有人看她可怜,过去安抚几句,叫她羞恼推开,又抓起混着河泥的石头发脾气,扔砸的时候正巧划伤了常郁昀的额头。

一听和陶七姑娘有关,楚维琳气闷不已,又看了一眼常郁昀的伤口,闷声道:“这般巧?竟然划到了你的额头?”

“也亏得巧,若是再低一下,划到了眼睛,才是大问题了。”话一说完,见楚维琳的眉头又锁了起来,他赶忙又道,“亏得是额头,不打紧的。”

这么一说,楚维琳一时也不知道该反驳还是应和了,想起落水的李同知,道:“李大人还好吗?”

“李大人会水,问题不大。”常郁昀道。

楚维琳略略松了一口气,可想到李同知是被陶七姑娘拖下水的,这消息落到李周氏耳朵里,还不晓得多心烦呢。

至于陶七姑娘…

“女扮男装跑出来,她是话本看多了吧?”楚维琳哼了一声。

好在不是常郁昀与她一道落水,不然以陶七姑娘的那颗“真心”,又要添多少事端出来。

这么一想,楚维琳的脑海里不由闪过了陶八姑娘的模样,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这事体,大概也少不了她的身影吧。

还真叫楚维琳说中了,见自个儿这里不成,陶家就想走常郁昀的路子。

“这算死马当活马医?以为拉着你一道入了水,你就必须给陶家一个面子?即便是不收下她,也要饶过陶家这一回?”楚维琳忿忿道。

只看楚维琳的神情,常郁昀就晓得她此刻心境,抬手搂她入怀,道:“陶家如此行事,可见里头也已经乱了手脚了。明日开审,就看看他们会怎么说了。”

楚维琳靠着常郁昀的胸口,低低哼了一声:“能怎么说?弃车保帅呗。宁可割舍了永记,也不能赔了陶家进去。好歹拖到明州那儿有消息了,靠着乌礼明的那点儿脸面,让你松一松口。”

楚维琳极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常郁昀听着听着,忍不住弯了唇角,明明有些刻薄,落在他耳朵里,却有几分可爱,他笑道:“且等明天看吧。”

西洋钟响了,楚维琳一看时间,赶忙问道:“你这个时间急匆匆回来,是不是还未用午饭?”

见常郁昀点头,楚维琳埋怨地看了他一眼:“我是急忘了,你怎么也不提。”说罢,赶紧唤了外头伺候的人进来,嘱咐她们备饭菜。

等安排好了,楚维琳略一沉思,又请了李德安家的进来,道:“李大人落水,你替我去李府走一趟吧。”

李德安家的会意,毕竟李大人是为了阻拦陶七姑娘接近常郁昀,才会被牵连的,实在算是无妄之灾,可也幸亏他眼疾手快,不然这会儿楚维琳只怕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李德安家的匆匆到了李家,李周氏未露面,身边的一个妈妈挽着李德安家的说了一通话。

倒不是李周氏故意怠慢,实在是她此刻心绪不平,恨不能冲到陶家去说一番道理,那妈妈似是抱怨似是无奈地说了许多,李德安家的心里也明白,又宽解了几句。

第三百零六章 官司(十)

翌日一早,这拖了有些时日的案子开审了。

前几日就放出了消息,来府衙外头围观的百姓亦是不少,纷纷交头接耳,又有人朝着彼此相依相扶的一家子轻声指点,说那就是永记铺子里死了的小学徒的家人。

前头的消息有人传回来,楚维琳便歇在屋里等着,宝槿挑了帘子进来,低声道:“奶奶,李夫人来了。”

李周氏?

怕是为了昨日的事体吧…

李周氏进了屋子,行礼后落了座,张了张嘴,还未说几句话,眼眶就红了。

楚维琳看她情绪不稳,也不催促,好言劝道:“我知道夫人委屈生气,昨日里我们爷没有落水,我听说了那陶七的行径都气得不行,何况是你呢。”

李周氏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赶忙道:“夫人,我今日来,并非是要讲什么公道,也不是要替我们老爷邀功,实在是心中抑郁无处排揎,想找夫人说说话。”

楚维琳了然,陶七姑娘是冲着常郁昀去的,李同知其实是替常郁昀挡灾,虽然后头不一定会出什么叫李周氏难堪的事情来,可换作是谁,心里都会有情绪,加上那等事体,又不好朝别人诉说,也就她们两个算得上“同命相连”,一处说说话也是应当的。

“昨日李德安家的过去,回来与我说,李大人受凉了?”楚维琳关心问了一句。

李周氏微微点头:“昨儿个底下人还算机灵,我们老爷还在路上时,就已经回来知会我准备热水姜汤了,我起先也没想到这么严重,可见他落汤鸡一样地回来。我当时就吓蒙了。毕竟是深秋了,站在岸边时还好,可落了水…大夫开了药,说只能慢慢养着。不瞒夫人说,我们老爷啊,一年到头都健健康康的,几年也不生场病。这回就病来如山倒了。寻常人受凉要歇个三五日,他啊,估摸着要半个月呢。”

李周氏这话不是危言耸听的。楚维琳懂这个道理,却是康健的人,一朝病了就越严重,若是一年受两回寒的。反倒好得快。

见楚维琳神色幽幽,李周氏晓得自个儿说过了。连连道:“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老爷当时就站在大人身边,他替大人挡一挡是应该的。”

楚维琳笑着摇头:“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

李周氏讪讪笑了笑:“说到底,也是陶七没规矩!陶家怎么说也算是金州这儿有些脸面的人家。竟然教出这样的小姑娘来!拖着男人落水,我的天!亏得今儿个他们自顾不暇,不然我真怕她讹上我们老爷了。”

这句。是真心话。

落水也好,受凉也罢。李同知一个男人,算不上吃亏,病情养一养也就好了,可陶七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陶家要因此缠上来,李周氏怕是要忍不住卷起袖子打人了。

“其实啊,这事儿要我来说就多少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楚维琳颇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不过,陶家也就这几日的事儿了,夫人莫要为此和李大人心生嫌隙。”

不是李同知的过错,李周氏自不会为此为难他,但她的注意力落在了“这几日”上头,虽然晓得常郁昀不会轻饶了陶家,但此刻看楚维琳的反应,似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斩草除根。

李周氏的心突突快跳了两声,压着声儿与楚维琳道:“夫人,这陶家和乌大人…”

楚维琳闻言,心中了然。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同知在金州任职多年,即便没有真凭实据,陶家和乌礼明的流言还是会听过一些的。

“无妨的,乌大人不会为陶家出头的。”楚维琳点到即止。

李周氏是聪明人,见楚维琳胸有成竹,也就不多言了。她此刻见到陶家就烦,让陶家跌个大跟头,她乐见其成。

两人略说了会子话,在前头等信儿的李德安家的匆匆来了。

与楚维琳意料中的一样,陶家要弃车保帅。

永记的明面上的东家林兼兴到了衙门里,当着一众人的面,向江谦赔了礼,又推了一个罪人来。

是永记药行里负责采买的老张头。

依林兼兴的说法,老张头为了贪银子,选药材的时候就放了水,这也就罢了,偏偏在装箱运去海州时,那装药材的箱子有些陈旧发霉,老张头把买箱子的银子私吞了,这才使得药材变质,才会吃出人命来。江谦上门来讨说法,老张头心虚,想趁乱打死了江谦一了百了,哪知江谦只受了皮外伤,他自个儿一个不小心,推倒了小学徒,又害了一条人命。

老张头跪在堂上痛哭流涕,说他是一时财迷心窍,酿成了大祸。

楚维琳一面听,一面想,这老张头兴许是一个替罪羔羊,也兴许就是犯案之人,陶家让林兼兴把老张头送来,是存了最后一丝让常郁昀高抬贵手的念想,即便不成,有个犯人拖延几日,明州那儿的救兵也就到了。

江谦无罪,老张头收了监,外头骂永记的不少,陶家倒是被遗忘了一般,林兼兴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常郁昀说起了三年前的一桩旧事。

城外静心庵里,一位名叫妙语的小尼死了。

林兼兴一听妙语这个名字,高大的身子不禁晃了晃,面色惨白。

围观的百姓当中,有不少对妙语小尼还有印象,她曾经每隔一旬就会来城中化缘,又懂些岐黄,替穷苦百姓诊治一番。

可那个春日里,妙语却开错了方子,使得一位老妪吐血身亡,妙语自责不已,在静心庵里投缳自尽。

最初时,还有人怪罪妙语,可三年过去了,想起她年轻秀丽的样子,到底心生不忍。谁能无过。妙语救过几十位穷苦人,失手一回,也不该再责怪她什么了。

这会儿听常郁昀提起来,众人忍不住交头接耳,莫非妙语的方子没有错?是永记的药材出了问题?

可等常郁昀一点点说出事情的真相来,众人这才知道,他们还是把永记、把陶家想得太良善了。分明开着救人的药行。可这帮人却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当时的妙语有三个月的身孕,她是叫窥视她美貌的陶家五少给强要了。

状告无门,妙语把这事当作菩萨给她的磨难。一个人默默承受,可陶家五少怕丑事曝光,就对妙语起了杀心。

起先想制造一场意外,可下手时出了差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毒死了老妪。又在庵堂里吊死了妙语,做出她自责自尽的假象来。

静心庵里葬了妙语,唯一知情的舍元师太一个字都没有吐露,一个小小的庵堂。一个小小的尼姑,又怎么斗得过陶家?

这一瞒就是三年。

林兼兴心里擂鼓一样,他一直以为这事做得还算干净。可谁知这次就被翻了旧账!

陶家五少的姨娘就是林兼兴的宠妾的姐姐,若是丑事露了风声。以至于那姨娘失了宠,林兼兴在陶家跟前都要跟着落颜面,所以他才想出了那样的主意来,静心庵里把人埋了,官府也不会追查一个自尽的尼姑,这事儿就掩过去了。

可没想到三年后…

林兼兴回过了神,三年已过,凭舍元师太几句话,难道就能翻案不成?即便查出妙语有身孕,又怎么能把这脏水推到永记和陶家身上?

他刚要反驳,常郁昀身边的仇师爷又翻起了其他的旧账。

陶家五爷和其他几位被牵扯的陶家人一道被官差押了回来,嘴里大喊大叫,嚷嚷着与他们无关,却还是一并入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