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财知道老娘心情不好,回去时大气都不敢喘,等问过老子之后,叫他老子撵着在屋子里上串下跳打了一顿,才晓得是为了那小寡妇。

常郁昀此刻一提,薛财的肩膀就垂了下来,沮丧道:“爷,奴才是想瞒着她的,哪知道,叫她给发现了…”

“这种事情,你便是能瞒上一日一月的,难道还能蒙一年十年?”常郁昀不赞同地看着薛财,“也是我考量不周,我总想着,不要帮打鸳鸯,你若真心喜欢,养着也就养着了,却是忘了,你到底还有老子娘要顾忌。那是一个寡妇,不是寻常小丫头。”

薛财苦着脸,道:“是奴才给爷惹事了。”

“如今这样,还不算惹事,这事儿没个决断。回头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你自己想想明白。”常郁昀挥了挥手。

薛财只好应了,走出书房时,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想让人发现的,可实在是没有瞒住…

早知道是这样,他当时就该一不做二不休,坚决不吐露了那是个小寡妇。总归是海州带回来的。编一个故事,给一个过得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让薛家的接受了。指不定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

思虑不周啊…

一想到薛家的哭不出又恨不能的样子,薛财心中沉甸甸的,他总不能和他老子娘说,这事情常郁昀老早就知道吧。

中秋这日。李德安家的赶回了金州。

风尘仆仆的,李德安家的没有进屋里回话。站在廊下报了平安后,先回去梳洗了。

楚维琳见她回来了,听语气也没有多少不好的状况,略放下心来。耐心等着。

李德安家的再来时,已经收缀妥当了,在软榻旁的杌子上坐下。她笑着道:“这一趟路,可有些不好走。”

楚维琳挑眉:“为何?”

“靠近金州这边还好。绍城那儿,这半个月多雨水,官道两侧的山石都有些不稳,好几处都落了石,沿途不少衙役在修整呢。”李德安家的道。

“我们当时去的时候,我记得一切还顺畅的,不过就一两个月,竟然起了大变化了。”楚维琳说完,顿了顿,又道,“山石滑落,可有伤着人?”

“据说有,奴婢听人说起,绍城的金大人这段时日忙得团团转。”李德安家的道,“四殿下还在绍城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金大人是半点儿都不敢拖沓的。”

四皇子还在…

这出乎了楚维琳的意料。

颜沁被抓到现在,时间也不短了,按说有四皇子坐镇,李慕渝和金大人做先锋,便是把整个绍城翻过来,这案子也该弄明白了。

四皇子在江南可不是过逍遥日子的,却一直在绍城耽搁着,是哈芙蓉的事情未了,还是绍城还有其他变故?

楚维琳一时弄不明白,便问起了贺家的事情:“三伯娘到了绍城了吧?她如何说?”

提起何氏,李德安家的皱了皱眉头,斟酌了一番,道:“气坏了。”

虽然只有三个字,但李德安家的说得如此谨慎,楚维琳便晓得,这是说得含蓄了。

何氏定然不仅仅是气坏了,而是气得要和贺家大吵一顿了。

楚维琳猜得也是一点不错,何氏的确是大闹了一场。

何氏自打与楚伦沣闹翻了之后,什么夫妻之间的心思都淡了,一心只有好好照顾孩子。

楚维瑷是她亲生的,当时她觉得亏欠女儿太多,尤其是因着她满心都是要一个儿子,对楚维瑷太过苛责和忽略,直到看清女儿才是她的贴心棉袄的时候,才算是醒悟了归来。

何氏事无巨细操心着,总算是把女儿幼年那内向到怯弱的性子慢慢扭转了过来,又风风光光嫁出去。

楚维瑷的夫家是何氏娘家那儿的姻亲,彼此知根知底的,女婿是个老实的念书人,虽还没有功名,但胜在踏实,家风也正,何氏怎么看怎么喜欢,见他们小夫妻日子平顺,也就放心了。

至于庶子,何氏也想明白,她这辈子总归是要替别人养儿子的,楚维琏还小,没有定了心性,人心总是肉长的,她不苛责庶子,不让人教坏了庶子,这日子也能过的。

楚维琏懂事,与她亲近,那是再好不过了的,若是他心中有疙瘩,没法和嫡母相处,何氏就只当叫个白眼狼咬了一口,左右楚维琇和楚维瑷过得好,她将来便是成了无所依无所靠的老太婆,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退一万步说,即便到了那一天,楚伦沣与楚维琏能饿死了她不成?

楚伦沣还要出入官场的,把何氏折腾惨了,真当何家人是吃素的?

无欲则刚,何氏这些年是越过越清闲,尤其是五月里嫁了幺女,养了几年的楚维琏待她也是尊重,她的心就踏实下来了。

便是平日里遇见相熟的太太奶奶们,也忍不住夸一夸自己这两个嫁得好的女儿,至于庶女楚维瑶…那般不争气,家里哪个愿意提起她来。

在这一帆风顺的时候。何氏接到了楚维琳的信。

信上只说了楚维琇病重,又说了婆母洪氏不好伺候,又有妾室颜氏虎视眈眈,何氏当场就傻了眼。

婆母、妾室,这些问题在楚维琇的身子骨面前,都成了小事情,何氏心急如焚。与章老太太商量过后。便起身南下。

连楚维琳都来求援了,可见楚维琇是当真不好了的。

等何氏赶到了金州,入了贺家。亲眼见到消瘦得让她一眼都不敢认了的女儿,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再听了哈芙蓉三个字,何氏天旋地转。

这便是她以为嫁得万般得意的长女?这便是她在京中吹嘘生活幸福的长女?

何氏真想重重甩自己一个耳刮子,这要不是楚维琳正好在江南。楚维琇便是叫贺家折腾死了,她这个当娘的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洪氏叫贺大老爷禁了足。但何氏来了,她还是要露面的。

何氏已经知道洪氏这些年给楚维琇明里暗里使了多少绊子了,哪里会有什么好脸色,冷嘲热讽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洪氏这些时日吃了瘪,又受了何氏这么一顿,气得跳起来。

何氏才不管洪氏有理没理。她在京城里打滚多年,见多了各式各样的后院女人。洪氏这种毫无道理的野路子,她也是交手过的,自然是仗着自己占理,把贺家人说得面红耳赤又不得不拦住洪氏。

“我晓得三伯娘要闹,这都不闹,真当我们楚家是软柿子了。”楚维琳听了李德安家的话,沉吟道,“大姐夫现在怎么样了?大姐往后…”

“还能怎么样…”李德安家的撇了撇嘴,摆了摆手,“奴婢是听红英说的,说贺家大爷整个人都皮包骨头了,这才多久呀,就没个人形了。哈芙蓉这东西可真是厉害,据说痛起来的时候,恨不能拿刀子劈了自己,有时候大半夜发作了,那痛喊声,吓死人了!说起来,也是那颜氏害人。”

“颜氏人呢?还在大牢里?”楚维琳又问。

李德安家的摇了摇头,压着声儿道:“早没了。她晓得自己没有出路了,又不想在牢里受折磨,直接撞死了。金大人为了这事儿,听说还叫四皇子训斥了一顿,说他看管不利,若不是小侯爷帮着求情,还要罚呢。说到颜氏的死,哼…”

颜氏的死讯是传回了贺家的,有人咬牙切齿,亦有人无动于衷,另有一个例外,便是贺淮卿。

贺淮卿大哭了一场,伤心无比,哭过了,便又沉默了下来,偶尔挂在嘴边时,便是他辜负了颜氏。

直到颜氏过了头七,贺淮卿突然变得神经质起来,说是颜氏来寻他,要与他去地底下做一对鸳鸯,把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吓了个够呛。

一来二去折腾了,贺淮卿再不提以死相随了,而是怪颜氏连累了他,发作起来极端的时候,更是咒骂颜氏,言语恶毒。

“奴婢总觉得,贺家大爷的精神大抵是恍惚了的,这才一会儿哭一会儿骂的,”李德安家的指了指太阳穴,“奴婢听人说过,久病的人脑子都会不太好,贺家大爷称不上久病,但实在辛苦,大抵,这儿也坏了。”

楚维琳抿唇,受哈芙蓉折磨,没有把贺淮卿弄疯,也会把他变得神经质,这般反应也是情理之中的。

她说不清贺淮卿的真实心情,在如此折磨之下,贺淮卿想起颜氏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是对从前恩爱日子的怀念,是对将颜氏作为弃子的不舍,是对颜氏害了他和楚维琇的恼意,还是说,恨意,后悔。

楚维琳不知道,她想,贺淮卿自己也未必说得明白,就如李德安家的说的,贺淮卿的脑子有些不大好了,他的想法也就会颠三倒四起来。

这样的贺淮卿,即便是脱离了哈芙蓉的控制,这辈子也是毁了的。

况且,他未必能摆脱哈芙蓉。

李德安家的微微往前倾了身子,附耳与楚维琳道:“奴婢听三太太的意思,怕是想要和离的。贺家这儿,是个无底洞了。”

“元哥儿和桐哥儿怎么办?”楚维琳问道。

李德安家的微微摇了摇头:“说不好,不过这事儿是大事,三太太一人也做不了主,奴婢听说,已经往京里去信了,要让老太爷、老太太拿个主意。”

楚维琳端着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心情沉重。

她上回就和楚维琇说过,若没有两个哥儿,她头一个赞同楚维琇和离,可…

两个哥儿还未长大,摊上这么一个父亲,摊上这么一个祖母,若没有亲生母亲在身边指点安排,等贺家老太太过世了,他们要怎么办?指望闵姨娘替他们打点,还是去指望贺二太太?

到时候,光是亲事上,就能叫贺二太太算计惨了!

楚维琇心中满满都是两个儿子,让她抛下儿子进京,她等于是要了她的命了。

贺淮卿真叫哈芙蓉折腾死了,也就罢了,就怕这么半死不活地吊着,真把贺家蛀成了一个大窟窿。

想来,此刻何氏也是两难的。

“除非,除非是把两个哥儿带回京城里去…”楚维琳喃喃道。

“贺家怎么肯呀,贺家此刻还未倒呢,怎么会让两个哥儿随着和离的母亲进京?”李德安家的叹息道,“真要强硬带回去,也不是不成的,只是等两个哥儿大了,该成贺家得来的东西,少不得又要折腾一番。”

楚维琳颔首。

眼瞅着外头天色暗了下来,楚维琳也不多留李德安家的了,道:“今儿个是中秋,妈妈辛苦了半个多月,早些回去和李德安一道吃了团圆饭。满娘准备了不少月饼,我让她给妈妈带一些。”

李德安家的谢了恩典,这才退了出去。

中秋散衙早,常郁昀回来得也早。

楚维琳与他说了贺家那儿的状况:“却是两难。说起来也好笑,当年二姐姐那状况,祖母、三伯父、三伯娘都要她和离,甚至不惜闹上官府,她却一心想着生了儿子好稳固在婆家的地位,有了儿子就是熬出了头。现在大姐这儿,却因着两个儿子的将来,不敢利索地和离回京。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人有各人的苦恼。”

常郁昀苦笑:“人人都不同罢了。贺家么…”

后头的话,有些吞吞吐吐起来,楚维琳听出些味道,抬眸瞧着他,问道:“怎么?莫非里头还有什么状况?四皇子和小侯爷,是不是要打贺家的主意?”

第三百四十九章 远客(五)

常郁昀沉吟。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或者说,他亦说不明白。

四皇子的心思,便是李慕渝都不能完全猜透,更不用说是常郁昀了,况且,自打从金州回来,他也没有得过多少有关四皇子和小侯爷的讯息,一时之间越发不好推断。

只是,他心中隐隐有些感觉,哈芙蓉的事情,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就解决了,贺家牵扯在里头,到底会惹来多少祸事,谁也说不准。

四皇子是要继续挖掘,从哈芙蓉的背后再拉扯出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来,还是要借题发挥,以此做文章?

常郁昀和仇师爷、毕师爷也探讨过,一样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理了理思绪,常郁昀把心中疑惑一一与楚维琳说了:“兴许是我想多了也说不准。”

楚维琳默默听完,她倒是觉得,若是事关朝廷里的倾轧争斗,那是想再多都不够了,一旦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若只与贺家有关,或许,贺淮卿早早“病故”了,对楚维琇和两个哥儿来说,是一件好事。

两人还要说什么,外头水茯禀道:“爷、奶奶,舅老爷一家来了。”

因着是团圆夜,楚维琳特地请了江谦一家过府用饭,若只有他们夫妻带两个孩子,未免冷清了些。

听得舅父一家到了,两人也就暂且先不提这扫兴的话题。

晚饭摆在花厅里,透过启着的窗棂,正好看到那皎洁圆月。

马氏抿了一口桂花酿,笑盈盈与楚维琳说着事儿:“坐堂的大夫已经寻得了一位,年纪是有些大。也不及年轻人动作灵活了,但我琢磨着,年纪大些,经验足,看起来也可靠。”

楚维琳笑着听了,问:“定下正式营业的时日了吗?”

马氏笑意越发浓了:“找人算了算,来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舅父在金州的新医馆要开起来了。楚维琳自是欢喜。又听马氏絮絮说了些准备,这才安下心来。

等散了席,常郁昀夫妻两人送了江谦一家登车。这才携手往回走。

月色怡人,映得这平日里看惯了的府衙后院也添了一层水漾的细腻温和,让人不自觉就想放缓了脚步,怕打碎了这一片宁静安逸。

丫鬟们远远随着。并没有跟得很近。

楚维琳与常郁昀十指相扣,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月色。唇角带了笑意:“竟是一转眼又到了中秋。”

常郁昀微怔,偏过头看了楚维琳一眼,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景德二十五年,他们以为会天翻地覆的一年。虽然有波折,可也算是平稳地走了过来,尤其是最让人不知所措的七月里。京中的圣上并没有如前世一般驾崩,局势竟然是稳住了的。

仿若他们之前的提心吊胆就和一场梦一般。

常郁昀睨着楚维琳那微微皱起的眉头。笑容浅浅:“是啊…”

楚维琳没有放下心,常郁昀亦没有,他们心知肚明,如今的平静就像是一面湖水,只需要一颗石子落进去,便是止不住的一圈接着一圈的涟漪,谁也说不准,这石子什么时候会落下。

那石子,是大是小。

翌日上午,薛家的来禀采买上的事情。

楚维琳瞧着薛家的,她两个眼睛红肿,脸上涂了厚厚的粉,依旧没有掩去疲惫,楚维琳看在眼里,心中多少清楚。

薛家的说完了正事,退到院子里时,正好遇见了李德安家的,她赶忙迎上去,道:“老姐姐,借一步说话。”

李德安家的随她到了角落里。

“老姐姐,是为了我那儿子的事体。”薛家的开门见山。

李德安家的一听就明白了,薛财与那小寡妇的事情,她是听闻了一些的,只是这等事情,她不好直接与薛家的说自己的看法,便耐心听薛家的说。

薛家的讪讪笑了笑:“家丑,想着是老姐姐,我也没什么好瞒的。薛财那小子,我原厚着脸皮求奶奶的时候,是真想得一个体面,可如今没别说体面了,我半点脸面都要不剩下了。那小寡妇,真不是个好的,昨儿十五,这样的日子,薛财都是掐着吃饭的点儿才回来的。老姐姐,若是得当,在奶奶跟前提上一两句,只要拆散了,我就记得大恩了。”

李德安家的苦着眉头,若是旁的忙,她能帮的也不会推拒,可那小寡妇的事情…

金州这儿能晓得江谦一家在海州不好了,让薛财带着人手赶过去,也全靠这小寡妇通风报信,这个前提在这里,李德安家的觉得,若是楚维琳强硬着如何如何,到底有些过河拆桥的味道了,怕也是因着这一茬,自家奶奶也不好管这事儿。

李德安家的压着声儿道:“不是不帮你,而是…那小寡妇当真不是个好的?薛家的,不能因着人家命不好,嫁得不如意,就…”

薛家的连连摆手,道:“我可不是那等子势利眼,从前咱们府里,也有不少做了寡妇的小娘子,我能帮衬的时候全部会帮。若像是婉言姑娘那样的,我说句心里话,谁家娶回去就是谁家的福气,那杜探花,哼哼…可这个小寡妇,真就不是个正经人…”

两人正说着话,流玉唤了一声,只说是楚维琳寻李德安家的,李德安家的便匆匆往屋里去了。

楚维琳请了李德安家的坐下,道:“可是薛妈妈寻你?”

李德安家的笑了笑:“奴婢知道,奶奶有奶奶的难处。”

“倒也不是说难处,”楚维琳苦笑,“这事儿最初我就晓得,只是我没想到,薛财真的会把人带回金州来,既然带回来了,总要有个说法。不能让人家自生自灭吧?那小寡妇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我也说不上来。”

楚维琳说完,抿了一口茶,才又道:“罢了,总归不能一直拖着,谁知道会再添什么事体,妈妈帮我去打听打听。这小寡妇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李德安家的应下了。

隔了两日。李德安家的还没打听出状况来,常郁昀先让薛财往绍城去了一趟,看看何氏和楚维琇缺不缺人手。也免得要贺家谋算了去。

这个决定,薛家的是高兴的,两地距离在这儿,一来一回的。少说十天半个月的。

李德安家的费了些工夫,知道那小寡妇姓岳。见过她的都说是个好模样好身段,讲话柔声细语的。

不过还是应了那句老话,寡妇门前是非多,起初还好。薛家的去堵过一回后,左邻右舍都晓得岳寡妇与人有些不清不楚了的,慢慢的。各种各样的流言也就跟着来了。

薛财离开金州后,这岳寡妇倒是关着门过日子。轻易不出门,有什么事情,都有一个老婆子帮着打理。

老婆子是个狠面相,哪个也不敢去和她套话,以至于除了些胡乱猜测之外,谁也不好说那岳寡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九月初八,江谦的医馆开业。

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响,江谦因着陶家和永记的关系,在金州城里也算有些名声了,今日一打听,晓得他是常夫人的舅父,一下子就都通透了。

难怪陶家和永记会是这样一个下场,谁叫他们偏偏惹上了不该惹的呢。

加之审断陶家案子时,扯出来的那一堆腌臜旧事,具是让人气愤又恼怒,恨不能也冲上去踢陶家人两脚,到了现在,也无人会为了陶家“吃亏”而觉得是官府谋私。

江谦瞧起来有书卷气,马氏又是和蔼妇人,坐堂的老大夫一副高人模样,又不失可靠,让大伙儿对这家医馆存了不少好感。

医馆还是走在海州时的路子,看诊便宜,药材也便宜,增加了不少有需求的客流。

马氏私底下与楚维琳道:“医馆做的都是口碑,是要慢慢来的,好在咱们也不图它暴利,仔细打理几年,就会好起来。”

过了重阳,突然就是接连几日的大雨,扫去了酷暑,而后天气一下子便晴朗了。

杜杨氏登门来,说起了城外雁云山宝庆寺的菊花已经开了。

楚维琳笑着道:“这倒是真快,又到了秋天了。”

“是今年天气凉得早,花也就开得早了。”杜杨氏抿唇笑了,“我想着过几日便是九月十九了,夫人是否打算去宝庆寺里敬香?”

“是该去的,趁着秋高气爽去,等天气再冷下来,若无重要事体,就不想出城去了。”楚维琳颔首。

两人商量好了去敬香的时间,杜杨氏去请李周氏,楚维琳去请马氏和婉言,一行人去,也图个热闹。

马氏欣然应允,婉言有些犹豫,却耐不住江溪撒娇邀请,便也应下了。

十八这一日出城,等第二日一早上香之后回城,因着是要在宝庆寺里住一夜,出行也就不比平日里方便。

宝庆寺里做好了准备了,这一趟来回倒也顺畅。

入城时正巧遇见了薛财,楚维琳挂念绍城那儿的事情,回了府衙之后便急急往书房去。

薛财带回来的消息,让楚维琳五味陈杂。

贺淮卿的身子骨的确是不行了的,他本就是文弱书生一个,根本没吃过什么苦头,叫哈芙蓉一折腾,生生去了半条命。

这也就罢了,身体上的痛楚到底是可以言喻的,可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无尽的。

尤其是在面对楚维琇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