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旧都(四)

徐氏晓得云氏来了,便知道对方来意,她苦笑道:“分了家了,这府里也就剩下我和六弟妹,六弟妹不管这些事情,这各处往来的都要我应付着。罢了,云奶奶总不会吃了我,去请她进来。”

云氏面带笑容,却是讪讪的,她自个儿都是硬着头皮的,讲话也没几分硬气。

徐氏看在眼中,道:“反倒是叫你为难了。”

云氏摇了摇头,想解释几句,可一张嘴,觉得又不是个味道,也就没有说。

“我不瞒你,这事儿也瞒不了。大嫂去玉素庵,是铁了心要出家,阖府上下,不是没有劝过她,只是她心意已决。强扭的瓜不甜了,既然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她要走,我们也不可能拦着阻着。”徐氏叹息道。

云氏听了,心中多少有些疑惑,可见这屋子里丫鬟婆子列着,她与徐氏也不是那等能推心置腹的关系,便嘴上应了几句,起身告辞。

徐氏不留她,使人送了她出去。

云氏出了这宅子,转身往二房的宅子去了。

楚维琳正带着两个孩子耍玩,琰哥儿这个月份的,最是表达意愿强烈却又说不清楚的时候,急起来就依依呀呀地要哭要闹,特别费心思。

好在带过霖哥儿,楚维琳晓得怎么对付他。

正笑闹着,李德安家的进来道:“祖宅那儿的云奶奶来了,听说,刚从长房过来的。”

楚维琳一听,心中了然,先让两个奶娘带了孩子下去,自个儿等着云氏。

云氏进来。与楚维琳寒暄了几句,这才提了正事:“为何都劝不住卢大嫂?这嫁了人的女人,哪里能说出家就出家的,她娘家那儿难道也能点头?”

楚维琳抿了一口茶,叹道:“我晓得你的意思,可是真留不住她。”

“那也…”云氏话说了半截,清了清嗓子。

旧都这里。世家不少。宅院深深的,什么事情没见识过?别说是夫妻不和,大打出手的都有所耳闻。但即便是关系再差,也没有出家去的道理,要是闹得不可开交了,娘家那儿都不会由着她随心所欲的。至于婆家,下狠手的也是有的。毕竟,出家这种消息传出去,实在太丢人了。

“你的意思是,关起来?还是干脆弄傻弄死了?”楚维琳心知肚明。却还是反问了一句。

云氏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这等事情,能不想还是不想的,可若都失心疯了要出家。不关起来又要如何?”

楚维琳面不改色,心中却有些忿忿了。

她知道这个时代规矩重。她知道在后宅生活有很多的不如意,可这并不意味着能草菅人命,卢氏是有不是,那也是常郁晔、常恒翰造的孽,难道就因为卢氏要反抗,她是个女人,就活该背了罪孽?

楚维琳无法赞同,想来卢氏娘家那儿也不会赞同的,当初是为了面子上的和气,卢氏未与娘家人说实话,若不然,这会儿可不是出家而是早早和离了。

“家丑不可外扬,这里头的条条道道的,我实在不晓得怎么与你解释了,说不明白,也没脸说,大嫂已经决定出家了,我作为女人,将心比心,有埋怨她的地方,同情她的地方,也有理解她的地方。回了旧都就出家,也不是想给祖宅这儿添堵来的。”楚维琳道。

云氏垂眸:“我又何尝不知,若不是走投无路了,哪个愿意躲去庙里图清净?罢了,既如此,我回去与长辈们说一声,我一个小辈,很多话,其实也插不上的。”

楚维琳点头道了谢。

隔了几日,便有消息来,常恒翰几兄弟往祖宅去了一回,言语里多少有些纷争。

楚维琳问了常郁昀几句,常郁昀苦笑道:“不过是导火索而已,积怨太深,一点就着。”

楚维琳了然了,只是一族两支的积怨到底从何而来,他们至今没有弄明白。

旧都入了夏,雷雨阵阵。

常郁晔到底还是叫常恒翰劝住了,没有真的去山上守灵,只是日日在家供奉的小祠堂里持斋。

楚维琳去看徐氏,徐氏这会儿也不置气了,心平气和道:“从前总想着,要离了大伯六叔他们,我和我们爷单独过日子,免得操心这一堆气不顺的事情,如今呢,也算是差不多。大嫂出家了,大伯持斋,六叔和六弟妹说不上好,起码没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这长房后院,就我一个人说话了。

可你是知道的,我哪里想要这话语权了?我恨不能只管自己院子里。可这会儿,我若也当个甩手掌柜,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等事情,除了宽慰几句,也无其他办法,毕竟,对于徐氏来说,她就是心里有些怨气,想有人陪着说说话,宣解一番,也不是真的要闹个什么劲儿。

中元节,上香祭祖,因着同在旧都,少不得回一次祖宅。

因着前一回的事,依旧是一股隔阂味道,长辈们浑然不在乎,倒显得小辈们格外惴惴了。

夜里置了酒席,女眷们在花厅里,男丁们摆在了外头花园里。

旧都这里,还有老太太一辈的在座,说话多少有些夹棍带棒的,因着是长辈,没有人与她争论什么,只是背着人时,徐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酒过三巡,突然听见外头噼里啪啦一阵响,惊得人人都瞪大了眼睛,没一会儿,便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外头、外头几位老爷吃多了酒,不小心打碎了酒盏。”

辈分最长的马老太太啪的一声摔了筷子:“什么不小心打碎了酒盏!这是要造反不成?”

身边的太太奶奶们赶忙一阵劝,马老太太指着涂氏几妯娌道:“真是反了天了!当年可是抬头挺胸去了京城的,如今灰溜溜的回来了,带回来多少事端?这也就罢了,如今在这祖宗宅院里,竟然连规矩道理都不讲了!”

涂氏心中本就有火气,叫马老太太劈头盖脑骂了一顿,也顾不上讲究了,道:“婶娘这话说的。当年老祖宗爷与老祖宗离开旧都的时候,我们几个妯娌可都没进门呢。如今回来了,也是替老祖宗落叶归根,怎么能说是灰溜溜的?至于事端,谁家没点儿窝里事?至于这祖宗宅院,婶娘,侄媳妇若没记错,当初老祖宗爷与老祖宗进京时,是没有分家的吧?”

马老太太脸上一白,喘着气瞪着涂氏。

楚维琳听到了这里,一下子通透了,祖宅这里与他们京城常氏如此疏远的关系,不仅仅因为那两个过继出去的庶子,更因为这占地极广的祖宅,以及还留在公中的田产铺面,以常氏的根基,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老祖宗爷是长房嫡长,在分家时本就是优势。

马老太太顺了顺气,冷笑道:“一个个都是好算计。什么落叶归根,公爹婆母去世时,怎么没想过要归根?大伯去世时,你们不一样留在京城?到了这个当口上,就舍得回来了?当年说要进京,那就去啊,竟然还蛊惑了公爹婆母一道去,这是绝了我们伺候他们的机会!这是什么居心!”

涂氏还未回答,楚维琳抬眼就见常恒翰几兄弟黑着脸站在花厅门口。

外头似是闹得有些过了,几个人衣衫都有些狼狈不堪,楚维琳琢磨着,这并非是砸了酒盏,怕是连桌面都抬了的。

常恒翰冷冰冰看着马老太太,沉声道:“婶娘,这话未免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父亲是嫡长子,举家进京谋前程,接了祖父、祖母过去赡养,有什么不对?不给你们其他人伺候的机会?祖父、祖母健在时,旧都这里可有几个人进京来探望,逢年过节来磕个头的?父亲答应过你们,去了京城,这祖宅不与你们争什么,田产铺子,也不与你们争,可到头来呢?是你们防我们像防贼一般,就怕我们回来分宅子。婶娘,一句话,我们要分,是依着祖宗规矩,合情合理要给我们的,我们不来分,是记着父亲母亲的话,这是我们本分实诚,却绝不是什么好欺负!”

马老太太颤着身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其余几个要开口的恒字辈的兄弟都叫常恒翰瞪了回去。

常恒翰甩了袖子,道:“先行回府了。”

常恒翰一走,其余人也不好再坐着,不管京城那儿四房之间有多少不愉快,对着旧都这里,总归是一家人,不能彼此拆台。

二房是径直回去了的。

楚维琳与涂氏、常郁晚坐了一辆车。

常郁晚依着涂氏,小声道:“我说他们为何见了我们和有仇似的,原来是因着这宅子。老祖宗爷当年说了不分,自然就不想要了的,咱们在京中的宅子又不比此处差,哪个会心心念念惦记。”

楚维琳笑了笑,你不在乎的东西,在在乎的人眼中,便是天一般的大,他会觉得你随时都会来讨要。

就如同常恒翰说的,若他们要分,祖宅这里只能分,毕竟,老祖宗爷是占了长房嫡长,是尽了赡养父母的义务。

可回忆起老祖宗,楚维琳想,老祖宗是决然没有回旧都分产的心思的,她当初带着公爹婆母走,只因着孝心和责任,绝不是所谓的不让其他人有机会,况且,如常郁晚说的,老祖宗和老祖宗爷私底下存了这么多资产,又不是斤斤计较那些钱财的人,是绝对不会毁诺的。

旧都这里对他们的防备,实在没有必要。

第三百六十九章 旧都(五)

席面上闹得不欢而散,涂氏又是被指着鼻子骂的那个,心中越发是不快的,听了常郁晚几句抱怨话,也只是随口应付了几句。

常郁晚看着眼里,心中清楚状况,朝楚维琳眨了眨眼睛,不多言了。

楚维琳抿唇浅浅笑了笑。

等回了宅子下了马车,楚维琳一眼瞧见常恒淼背手与两个儿子说话,语气不忿。

等说完了转身而去,涂氏只好急急跟上。

楚维琳走到常郁昀身边,低声道:“怎么了?”

常郁昀摇了摇头:“回去再说。”

等关上了门,才好仔细说今日事体。

楚维琳猜的不错,外头男丁那几桌,的确是掀了桌子的。

本就是彼此有隔阂,白日里见了,问声安的表面功夫还是能做的,可今夜吃了些酒,脾气就有些收不住了。

马老太太的幺子,旧都这里的八老爷冷嘲热讽了几句,甚至是冒出了对老祖宗不敬的话,常恒淼几个原不想和他计较,听他越说越过了,这才回应了几句。

常恒翰几兄弟都是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最厉害的就是一张嘴,能挑事能和泥,八老爷一个半熏之人哪里会是对手?

嘴上功夫不行了,仗着酒劲撒起疯来,甚至是面子里子全不顾了,一把掀了席面。

当时场面不仅混乱,而且尴尬,常恒淼想着这总归是祖宅里头,又是中元这样的日子,里头还有几位老太太,便提议进花厅里赔个礼。

哪知道一到花厅外头,就听见马老太太对着涂氏一顿训骂。

便是只骂涂氏。因着亲疏关系,常恒翰都要挂不住脸了,更何况马老太太话里话外全是在说老祖宗的不是,常恒翰又怎么能忍?

不说长了,往后总要在旧都生活三五年,若是随着祖宅这里的亲戚随意指桑骂槐,他们会以为京城来的好欺负。越发变本加厉。

可也不能把脸皮子彻底撕破了。他们算是“外来客”,名声要是坏了,总归要多些事端。毕竟,旧都多世家,也有不少在朝中为官的,三人成虎。谁知道会被抹黑成什么样子。

“父亲的意思,今日能指着太太骂。明日也不晓得会说道谁,往后该有的礼数不缺,旁的往来就算了,平白多是非。”常郁昀道。

楚维琳颔首。这是应当的,谁让他们都是晚辈呢。

日子慢慢平稳下来,楚维琳除了偶尔去长房那里说会子话。也就只与灏七太太那儿走动。

到了中秋,按理是该在祖宅用晚饭的。这会儿彼此都歇了心思,免得席面上再闹起来,各自摆各自的。

九月十九拜观音,徐氏来与楚维琳商量,是不是去一趟玉素庵,一来拜佛,二来看一看卢氏,也让岚姐儿见一见母亲。

楚维琳捧着热茶,思忖道:“我倒不反对去玉素庵,上香嘛,玉素庵也是很好的,我们去看看大嫂,也就图个安心,只是岚姐儿那里,不如听听她自个儿的意思,岚姐儿现今说小也不小了,这些日子,我瞧着她长大许多,让她自己选,要不要见大嫂。”

徐氏闻言一怔,木然道:“总归是岚姐儿的母亲,岚姐儿她…”

话说到一半,徐氏自个儿都摇头叹气:“罢了,大嫂扔下岚姐儿就走了,也没顾忌母女情分。岚姐儿若恨她,也是正常的。”

“倒也不能让她恨,大嫂再不是,也不该去恨,只是要不要见而已。”楚维琳苦苦笑了笑,道,“婉言姑娘的事情,你是晓得的吧?”

徐氏点点头。

婉言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从金州回来的仆从们都很喜欢婉言,便是说起事情时都是言语里多有偏向,徐氏也听过,当时既厌恶杜徽笙的不孝不义不仁,也佩服婉言的果决。

“婉言只是想和过去了断,并非恨杜徽笙。”楚维琳道。

徐氏张了张嘴,想说母女感情与那并无恩情的夫妻是不同的,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同与不同,该是岚姐儿自己琢磨的事情了。

最终,岚姐儿还是想去见一见卢氏。

马车上,徐氏不无担忧地看着岚姐儿。

楚维琳瞧着眼里,柔声与岚姐儿道:“见了你母亲,姐儿有想过与她说什么吗?”

岚姐儿嘟了嘟嘴,低着头,良久道:“她给我做的衣服,我很喜欢,我会穿的。婶娘,我今儿个这件裙子,就是母亲做的。”

楚维琳和徐氏都没有料到岚姐儿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徐氏偏过头抹了抹眼泪,楚维琳拥了拥岚姐儿,轻轻拍着她的背。

玉素庵里,香火极旺。

她们对旧都各府女眷们并不熟悉,只彼此点头算做招呼,亦有有心攀谈的,留了名姓。

大殿后头,楚维琳寻到了卢氏。

卢氏去了一头青丝,着了尼姑袍子,手中一把扫帚清扫落叶。

楚维琳想,卢氏在出家之前,怕是从来没做过这些活。

“大嫂。”楚维琳唤她。

卢氏闻声抬头,转过身来,见了来人,她浅浅笑了:“你来上香呀?”

平和安宁的模样让楚维琳一愣,她有好些年没在卢氏面上瞧见过这样的神情了,似是那些旧事烦恼随着她的青丝一并落去,再不存在心头。

卢氏笑容温和,楚维琳注意到,她的手不在是从前一般白皙,变得发红粗糙。

楚维琳哑声道:“大嫂,我和三嫂一道来上香,岚姐儿也来了,她有话与你说。”

卢氏微怔,可她没有说什么前尘往事已经过去,从前的卢氏死了,贫尼法号如何如何的话,她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又笑了:“好,我去看看姐儿。”

卢氏与楚维琳往厢房去,知道卢氏不想说府中事情,楚维琳只问卢氏在玉素庵的生活。

卢氏仔细说了她每日饮食起居,道:“听起来清苦,实则安心,我想,我过得比原来好的多。”

岚姐儿见了卢氏,一时语塞,站在那儿良久,才缓缓道:“母亲,我来看你。我在府里很好,您莫要担心。那些衣裳我很喜欢,我会穿的。您看这裙子,我穿得好看吗?”

卢氏静静看着女儿,笑容里带着几分放心:“好看,真的好看。”

晓得她们母女两人定有话要讲,楚维琳和徐氏也就暂且避开了。

徐氏低声嘱咐了卫妈妈,千万要仔细伺候留意着,卫妈妈忙应下了。

楚维琳与徐氏道:“我瞧她们两个都是通透了的,便是抱着掉几滴眼泪,也断不会出什么大事体,三嫂你放心。”

徐氏幽幽叹了一口气:“这样便好。今日看岚姐儿这状况,我安心不少,我就怕她表面上接受了,心里还存着念头,不想大嫂出家。现在看来,就像你说的,岚姐儿是长大了。”

“我们也就盼着她们好。”楚维琳附和道,“大嫂如今的精神,比在府中是强多了,不说她这般是不是对得起岚姐儿,好歹,比让她拘在府中整日痛苦要强。”

徐氏缓缓点了头。

也不知道那两母女单独说了些什么,等楚维琳和徐氏回去时,卫妈妈正伺候岚姐儿净面。

岚姐儿仰头与她们道:“母亲先走了,谢谢婶娘今日带我来玉素庵。”

徐氏从卫妈妈手中接过帕子,替岚姐儿擦了擦:“岚姐儿记着,大嫂还是记挂你的,我们也会疼你。”

岚姐儿重重颔首。

入了秋,这天气就有些时冷时热了。

九月末时,京城里来了信,章老太太过世了。

楚维琳捏着信纸,许久说不出话来,分明是离京之时就晓得迟早会有这一日的,而章老太太实则已经拖了很久了,照大夫们之前预估的,她连夏天都挨不过。

京城和旧都算不上遥远,只是孝期在身,又是出京前就和楚府里商量好的,就没有回京,只使人往旧都楚氏那里报了丧。

这一年不比往年,竟是折腾到了腊月里,才真的冷了起来。

楚维琳已经安排好了要送去各处的年礼,腊月里忙碌,有些脚不沾地了。

可出乎意外的是,京城里又来了信,闻老太太也过世了。

楚维琳诧异不已,之前分明是说闻老太太还能坚持个两三年的,怎么突然就…

按说如今京城里的纷争牵连不到楚家,一切都还平顺,闻老太太只是下不了床,并非病重,楚家里头也没有你争我夺些什么,闻老太太不至于突然离世。

可事实就是如此,流玉捧着信来回看了两遍,回去屋里哭了一宿。

常府本就没有出孝期,这年腊月也过得简单,只是祭祖时少不得回去祖宅。

楚维琳看着祖宅里占地极广,修缮精美的祠堂,里头一层一层依着辈分排列的灵位如排山倒海一般,让人感受到了这个家族的百年底蕴。

祭祖有规矩,常恒翰几兄弟作为嫡长,自是身份不同些,祖宅这儿的便是心中不忿,除了嘴巴上咕哝几句,也无他法,尤其是在祖宗牌位跟前,哪个还敢随意放肆。

待过了腊八,年味一点点浓了起来。

正当百姓们沉浸在要过年的欢喜之中时,国丧的诏书传到了旧都。

朱皇后殁了。

第三百七十章 终章

一夜之间,旧都百姓都换上了素服,将要过年的喜悦散了,便是装模作样,也是一副悲戚模样。

涂氏亦不敢马虎,只不过府中本就在服丧,倒也不会有越矩的情况出现。

楚维琳望着窗前腊梅,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本该在两年前的这个季节里薨逝的朱皇后多活了两年,楚维琳还记得,最后一次入宫时她在宫中见到的神色匆匆的朱皇后。

前世死于皇贵妃手中,这一世亲手了断了皇贵妃,也算是因果轮回,谁也不欠谁了。

楚维琬说过,从鬼门关前爬回来的朱皇后性情与从前不一样了,楚维琳以为,这样的朱皇后要为了五皇子的大宝之位和太后娘娘暗斗一番,却没料到,不足一年,朱皇后殁了。

就好像是一场梦,又好像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只是这一次,楚维琳心中有了答案了。

没有朱皇后的助力,五皇子想要荣登大宝不是易事,反而有太后支持的四皇子恐怕是会成为最终的赢家了。

如此一来,倒是有些庆幸,在江南时,曾与四皇子有些往来。

如今丁忧在旧都,想谋个从龙之功可能是机会有所欠缺,但好歹,在四皇子继位之后,看在江南相助的份上,看在老祖宗为太后谋划而以命相辅的份上,对常家总会手下留情,甚至会让他们东山再起。

常恒淼也是这样想的,便是国丧里头,他亦觉得这是如今的一个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