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越轻柔,她的不安和惊慌失措就越深一分。真正的原因她如何能说?

良久之后,她吸了吸鼻子,一边抽泣一边带着哭腔说:“我、我外公去世了…心里难受。”

听到盛年的话,程家言这才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她受到了什么伤害,就好。

轻轻拍着盛年的背,程家言的声音仿佛是从胸腔处响起,透过他的心口,和着心跳声一起传进她耳畔。他说:“要不要收拾下东西,我陪你一起回去?”

盛年在他怀里摇头:“不用了,我妈说…我妈说其实前天就已经火化了,只是直到今天才告诉我。”

程家言蹙眉:“即使这样,也还是回去上柱香吧。”

“真的不用。”她连忙道,“没多久就放寒假了,到时候再上香也不迟的。”

见盛年坚持,又是她的家事,程家言便没有再多言。替她翻翻衣领,掸了掸肩角,他眼眸里的笑容是她见过最好的风景。他开口,声音低而温柔:“顾康去C市出差了,你想不想去我那里散散心?”

盛年默默地点点头。

能每一分每一秒和程家言在一起,是她现在最大的心愿。

大大的落地窗户,阳光澄净地从窗外透射进来,地板上明晃晃的一片。也许是因为昨晚下了一宿的雨,空气中带着雨水蒸发的味道和草木枝条吸饱水的香气,新鲜的空气从窗外扑面而来,吹扬了两旁的白色纱帘。

窗户之外的世界,是流动的草绿色;而窗户之内的屋里,是属于恋人们微带原始气息的温馨色。

程家言切完橙子端过来,看到盛年盘腿而坐。沙发太柔软,让盘着腿的盛年塌陷了进去,小小巧巧的露出脑袋和肩膀。

心里面甚至连最坚硬的外壳都瞬间柔软,程家言不由微微笑了,揉揉她的头顶:“怎么呆呆坐着?”

他将果盘摆在茶几上,取出一瓣橙子。骨节分明的手将外头的皮剥好,然后递到盛年嘴边:“张嘴。”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对于此刻的盛年来说却是最温柔的凌迟,凌迟着她的恐慌与不安。刘德华的那首老歌《练习》忽然彻响耳畔:“不会再有/原本平凡无奇的拥有/到现在竟像是无助的奢求”。

若是她真的拷贝了程家言的资料,是不是从此她也要开始练习着习惯这个世界没有他?

程家言见盛年愣愣地呆望着自己,不由失笑:“看着我做什么,张嘴。”

机械地张嘴,咬下橙子,汁水透心的酸,酸得盛年的泪突然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程家言无奈,叹息道:“怎么又哭了?盛年,你今天不会是想把我家给淹了吧?就算我不在意,顾康也会跟你急的。”

她晓得他是在极力地逗自己,她也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笑起来,然而嘴角的弧度却怎么都无法上扬,倒沉重得更厉害了。

程家言看盛年的眼泪仍然不住地往外涌,于是也不再说笑,只是轻轻地揽她进怀里,如同先前在F大宿舍楼下一样,将盛年的头轻按怀里,拍着她的背,也并不出声。

这一刻的世界静如无声,而耳畔他的心跳声则仿若天籁。

盛年闭眼,让眼泪打湿睫毛滚淌下去。原来,只是这样闭着眼感受他已是莫大的幸福;原来,如果听不到他近在咫尺的心跳声,就连呼吸都不对;原来,真正的爱情不分先来后到不论时间长短,如今对她而言,他早已重要到成为溶入呼吸的存在。

如果有一天,程家言真的不再在自己身边,而是用那样冰冷若陌生人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宁愿盲了自己双眼。

但未及盛年再胡思乱想下去,程家言低低开口道:“看一部电影吧,好不好?”

程家言的电脑里电影确实不少,大多是外语片。盛年滚动鼠标上下随意看了看,“安吉丽娜朱莉”的名字忽然进入视线。没有多想,盛年点开图标:“看这个,好不好?”

程家言点头:“我都好。”

《原罪》,安吉丽娜朱莉和安东尼奥班德拉斯主演的电影。故事发生在十九世纪的古巴,安东尼奥饰演的路易斯迎娶了安吉丽娜饰演的来自美国的茱莉亚,是一切的开始。路易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自己的妻子,而他的妻子却根本不是茱莉亚,而是一个出生孤儿院、从小和另一个孤儿比利以行骗为生的美丽女子,邦妮。在充满着古巴原始歌舞的异域风情中,看似幸福无比的生活,其实隐藏着一连串的谎言,邦妮和比利最终的目的,是路易斯的巨大财富。

一路看,盛年的心一路地往下沉,随着剧情的发展而愈来愈慌。这分明是一个讲述谎言与爱情的故事,随手点开的电影却奇迹般契合她此刻的处境情形。

看着屏幕里邦妮对路易斯说出去买老鼠药、实际上却是去妓院找比利,盛年的脊背终于慢慢僵直。她指着前面的宽屏幕,黯声甚至带着微微的颤抖道:“她又骗了他…邦妮又骗了她丈夫。”

程家言听了她的话,忽然微微笑了。揽住盛年的右手紧了紧,他捏捏眉心,淡淡道:“邦妮最终会爱上路易斯的,他们会在一起的。”

盛年顿了顿,侧过头看向程家言,不止声音,连肩膀都开始轻轻颤抖:“可邦妮一直都在骗路易斯啊…还是你已经看过这部电影了?”

见盛年如此紧张,乌亮的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程家言失笑:“看个电影而已,这么认真做什么?”尽管这样说,他还是又剥了一瓣橙子送到盛年嘴边,“跟你一样,我也没看过,但就是这么感觉到。”

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到最后盛年竟忽然鼠标一点关闭了视频窗口。程家言疑惑挑眉,她顿了顿后缓缓开口:“还是先不看了吧,我饿了,你做意面给我吃好不好?”

尽管意外,但他仍旧不假思索地点头应道:“还是番茄肉酱的么?”

“唔。”她低低应声,“我在这儿上会儿网吧。”

今天的盛年异常的沉默,异常的紧张,也异常的粘程家言,而此刻却是她这一整天来第一次主动和他分开。

以为盛年是悲伤于外公去世,程家言也没有多想,轻吻了下她的额角,他含笑的眼睛还是那样的好看:“等会儿好了叫你。”

待程家言的背影从余光里消失,盛年的右手伸进口袋,掏出东西后再摊开掌心,赫然是今天早前梁辰楠塞给她的那个U盘。

紧紧捏攥着U盘,盛年只觉得此刻进退维谷。

一旦她真的拷贝了那些资料,那么往后她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旁?但如果不拷贝,单姗就会成为无辜的牺牲品,那段被梁辰楠有心剪接的录音也会送到程家言面前——而她,其实根本不能肯定程家言究竟会不会完全相信自己,到最后,她甚至连单姗都要愧对——

听到厨房里传来的“框框当当”的声响,她硬生生地将快要忍不住的眼泪逼退回去,到底,还是缓缓地将捏攥着U盘的手搁到了桌边。每一根手指都仿佛一根有意识的藤蔓,拉锯战一般地紧紧抠住桌面,却又顽固地匍匐向前,在触及到笔记本电脑侧边的USB接口时,终于飞快地一下子用力将U盘接了上去。

盛年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整张脸早已通红,“怦怦怦”的心跳声也似乎在真空里无限的放大。身子微微前倾,看到程家言依旧在厨房里忙碌,她顿了顿,手颤抖地覆上鼠标。

程家言笔电里的东西虽然很多,但他做事素来是严谨认真,每一项资料都分类地井井有条,因而没多久盛年便找到了梁辰楠想要的报表。

鼠标指针点上去,再一击右键,顺着菜单往下滑,“发送到移动硬盘H”几个字跳入眼帘。

分明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只消在程家言过来之前按下鼠标键一切就都结束——也许,他并不会发现这件事,也许,她还可以继续拥有站在他身侧的幸福,虽然这幸福到底是成了偷来的。

偏偏,就在这一刹那盛年后悔了。

仿佛眼前一片黑暗,过了很久才渐渐适应,渐渐分辨出,就在黑暗的墙角里一个人的轮廓。落地窗外清冷的夜色,或许是月光,或许不是,淡淡的烟灰色投进来,朦朦胧胧。墙角里的那个人慢慢地走了过来,眉与眼并不分明,可是是他,明明是他。

原来,就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他也是她心底唯一的光亮——这一刻,心底一个声音清晰地令她耳廓发烫:就算单姗失去了赵子毅,就算她会失去单姗这个闺蜜,就算那被剪接的录音会曝光,她最不愿意的只是失去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他身旁的资格。

他若是因为录音而怀疑她,她可以解释,只要她没有害过他,她就可以一直一直跟在他身后头解释,直到他听进去不再怀疑为止。

惊醒之后,微笑的程家言、俯身凑近的程家言、清冷相对的程家言,一张张脸全都化作了令她胆战心惊的凛冽目光,仿佛在指责她竟然曾想过要将文件拷贝给梁辰楠。

如同芒刺在背,盛年慌忙一把抓住U盘,就在快要j□j的那一霎,她忽然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

“你在做什么?”

盛年一惊,倏然站起来往桌子旁一退,岂料这样的一个用力却扯到了笔电的电源线,也让笔电瞬间换了个方向,屏幕上一系列关于这次舜阳case的资料和报表于是在程家言面前一览无余。

程家言的目光先是扫过笔电屏幕,接着又移到了侧边的USB接口那突然凭空而出的U盘处,最后,终于投射向了盛年。

那双一直以来都是含笑的眸子里,不是生气,也不是愤怒,甚至也不是冷冽,却是那样一种淡淡的意味和心绪,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横过来,已经让盛年丢盔弃甲。

他的目光终于从她身上移开,俯身将笔电捧近,屏幕上那张报表的图标还是点击过后的蓝色。程家言回头,声音低低的:“你支开我,是为了拷贝舜阳case的报表?”

从程家言出现的那一秒起,盛年就好像被点了哑穴一样,除了心慌失措地紧紧盯着他之外,她根本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轰涌到了头顶,脑海里一片空白,唯一回荡的只有“被程家言发现了”这几个字。

程家言直起身,缓缓地走到了盛年跟前,然后站定。

他的脸庞依旧那样的精致,那双桃花眼也依旧那样的好看,仿若初见。她看得清楚,他眼里的神彩分明流转了好几次,晦明不定。到最后,他定定地望着她的双眼,问:“之前你一直跟我保持距离,后来却忽然亲昵起来,是不是都为了梁辰楠?”

盛年摇头。

他却没有停下来,眸色转深,继续道:“是不是这么些天来的一切——你的笑容、你说的话、做过的事,全都是谎言?”

眼泪滑过下巴,濡湿的冰凉感让盛年只觉得愈加的难受。她拼命地摇头,哑着声,终于张口说出了话:“不是的…今天,我不是…”

“不是什么?”他并没有加重语气,仍然好似英国人聊天气一样随意而淡然的口吻,但盛年就是听得出来他强抑的怒气。“这不是梁辰楠的U盘,亦或你刚刚不是在为梁辰楠拷贝我的资料?”

程家言顿住,深深地凝视了盛年一眼,淡淡地道一句:“Liv, I feel so sorry about it.”尔后便转身离开。

他没有骂她没有吼她,甚至都没有对她发脾气,但那句淡淡的“I feel so sorry”却让她愈加的泪如泉涌,在今天第二次模糊了她的视线和视野里渐行渐远的程家言。

盛年晓得的,他的愤怒、他的受伤和他对自己的失望,全都包含在了那句话里。

她慢慢地蹲下身,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ˇ【15 始作俑者】ˇ 最新更新:2014-01-09 12:13:41

【Chapter 14 始作俑者】

想起你电话来时的表情

想起从前爱你的声音

想起总是微微笑的你

想起从前爱你的调皮

想起,如果没有遇见你

想起从前爱你的甜言蜜语

面对着自己,背对离去的你

我已失去

——蔡依林《始作俑者》

盛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程家言的家、又是怎么回到宿舍的,清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桌侧单姗焦急的脸。

“年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我看你不对劲叫程家言来看看,他没来吗?”

程家言这三个字,狠狠地扯痛了盛年的神经。

一把抓住单姗的胳膊,盛年的声音里还听得出哽咽和沙哑:“姗姗…我做了一件很错很错的事,阿言他一定不会原谅我了。”

冬日的天总是落幕得早,才四点多的光景,已经暮色初合。单姗坐在她旁边,明显被这样失魂落魄而又带着一股执着劲儿的盛年给惊怔住了。

愣了几秒,单姗才问道:“你究竟做什么了,很严重吗?”

浑身都冰凉得发麻,盛年只觉得冷,仿佛外头呼呼的寒风一个劲地往她脖子里脊背里钻,冻得她甚至连说话都哆嗦起来:“我…我答应了梁辰楠拷贝阿言电脑里的一些资料。但是我并没有真的做,我已经后悔了打算——”

“盛年!”单姗没有再听下去,用力地一扯让她顿住,有点气急败坏地打断她道:“盛年我真的是看不下去了,你脑子里装的是草吗?你是不是现在和程家言在一起太幸福所以自己找找抽啊!”

单姗头一次说这么猛这么重的话,盛年一瞬间有些懵住了,只能愣愣地望着她,听她继续气结地说道:“算了,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跟子毅有约,我今晚不回来了哦!”

说完,单姗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出了宿舍。

原本只是很小的空间,唯余盛年后却空旷得令她心惊害怕。

她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动,脑子里的迷茫大雾还没有完全消散。微微的,她又觉得有些眩晕。

那些消散的大雾,被这么多天来发生的事情所覆盖。一刹那回忆如同排山倒海,呼啸着席卷了一切。她不能呼吸,怕每一次吸气,都会哽咽。

原来她的心理承受还不够强大,梁辰楠的一席话、一个诡计,竟然就能让自己方寸大乱到连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

还带着一丝浑浑懵懵,盛年慌忙从包里掏出手机,不用翻查通讯录就之下拨下那几个已经烂熟于心的数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甚至还没想好自己第一句应该说什么,入耳的冰冷女音已如一盆冷水从头浇灌下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怔了怔,抓起手提包盛年冲出了门。

明明都已经走到了程家言的楼下,抬头望着灯光明亮的窗口,盛年忽然又胆怯了。

出门得太突然,她没有围围巾也没有戴手套,就这么穿着藏青色的呢大衣站在风口。六点多的冬日N市,早已是墨漆色的一片,唯有路灯在道旁透着微弱的光亮。

几步之遥的楼梯口,此刻却仿佛被无限的拉长,长到变成前方是没有尽头的黑洞——

踉跄了两步,盛年竟转身落荒而逃。

也不晓得走了多久,正是这个城市夜色繁华到极点的时候,一盏盏流动的车灯,仿佛汇成一条流淌的灯河,静静地向前蜿蜒。

盛年再抬头时,看到路边有一家咖啡店。

这家咖啡店并不大,盛年推门而入,十平米左右的空间里,满满的都是咖啡和蛋糕的香气。复古的格子布沙发很柔软,盛年坐上去之后不由自主地深深窝陷进去。音乐是轻曼动听的蓝调,在这样寒冷的夜晚里却居然给盛年带来了一丝温暖的感觉。

走道那头还有几个沙发,有一个女子正在低声温婉地讲电话。咖啡店里的灯光很轻柔,将女子的侧影轮廓倒映在大玻璃窗户上。一身热烈的红,只围了一条泼墨般浓烈的黑色披肩。那披肩缀了数来尺的流苏,依旧是暗夜一般的黑,映衬着女子满身的红却是格外灿烂,仿佛流霞惊艳肩头。

女子应该是在与恋人打电话,喁喁细语,明眸皓齿,婉转温软,仿佛这个世界都不再与她有关,唯一和她相关的,只剩下电话那头的那个人。

盛年从自己这头看过去,说不出来究竟是羡慕还是嫉妒,但忽然恍悟的是,原来每次同程家言讲电话,自己都是和那女子此刻一般的模样。

只是从今以后,她还会不会再有机会露出如同那女子一样的神情?

黑森林蛋糕送过来的时候,那个女子还在细声细语地笑着讲电话,盛年却忽然没有了胃口。随意地麻烦服务员打包后,她夺门而出。

茫茫然重回到宿舍,单姗果然不在。偌大的空间里只有盛年一个人,月光从阳台外倾斜而入,支离破碎地投射到墙面上,又将盛年的影子拉得很长。

不时地翻看手机,却总是没有勇气再按下通话键。迷迷糊糊中,盛年从一段很漫长的梦境中醒过来,梦中那道熟悉的背影还离去得无比决绝。

感觉有点口渴也有点胃痛,盛年站起身打算去倒点热水。然而,没有开灯的宿舍实在太黑,而月色又实在太黯淡,一个不小心盛年竟被绊倒,一下子跌坐在地。

冬天的地面冰凉地让人心寒,盛年双手撑在地上,被绊到的地方一直痛到神经内里。也许这是一个导火索,忽然之间她终于忍不下去了——

一鼓作气地拨通程家言的号码,她也没有从地上爬起来,只是执拗地将手机紧紧地贴在耳边。她攥得那么用力,连那头“嘟嘟”的声音都仿佛变得更加清晰了。

前两遍,她一直打到底都没有人接。但不知到是不是因为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决定,盛年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退缩,而是坚定地第三次按下通话键。

几声“嘟——嘟——”后,忽然听到电流停顿了一秒钟。盛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只听短暂的空白,然后,那头终于传来她已经熟悉到骨髓里的呼吸声。

手机捏得骨节都发白,盛年张了张嘴,在她感觉来似乎是过了好久,才颤抖着发出了一个“喂”字的音。

程家言没有说话。

良久的静默之后,盛年有些慌了,于是又沙哑着喉咙开口:“阿言…阿言你理我一下好不好…”

她屏住呼吸默数时间,在数到“五”的时候,终于听到了耳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嗓音,深沉而醇厚,只是闷了一句“嗯”,却刹那逼出了盛年的眼泪。

他其实一定很愤怒,也很生她的气。但他到底还是回应她了,所以她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不是吗?

似乎抓住了脑海中的这个想法,盛年急急地说:“阿言,我其实可以解释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猝然停住,咬了咬唇,她也不晓得自己下面应该说什么,仿佛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讲起。

明明是黑漆漆一片的屋子,眼前却好像陡然一亮,只看到程家言那双温暖润泽的桃花眼正对着自己微笑。

呼吸一窒,盛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嘴巴已经先行一步:“阿言,我喜欢你是真的,是真的…”

最后那个“的”字被吞音,因为她的眼泪已经如滂沱的大雨一般汹涌而出,止不住的抽气让盛年无法再说出一个字来。

蜷缩了手脚,盛年在地上团坐成鸵鸟的姿势。提心吊胆了一整天,之前心里沉甸甸得闷得慌却哭不出来,而此刻,却哭得止不住了泪。

头伏在一只胳膊上,她放声大哭。

直到手脚都发麻、浑身都发凉,她的哭声才渐渐收了一些。耳鸣得厉害,盛年用力地将手机往耳边按,在听到那头细微而熟悉的呼吸声时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你在宿舍?”没有多余的一个字,程家言言简意赅。

“嗯,姗姗今天不回来,就我一人。”飞快地揩去脸上的泪,盛年的声音比之前更沙哑了。

“有没有吃晚饭?”

盛年努力地去分辨,却还是分辨不出他的语气,于是只好老老实实地一边抽气一边说道:“没有,没有胃口。”

程家言顿住,盛年刚欲站起身,忽然一股钝钝的痛感从腹部上方袭来,一下子来得太快竟让盛年疼得弯下腰去。

忍不住,她闷哼出声,电话那头的他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终于声音里染上了一层关切和着急:“怎么了?”

整张脸皱缩成一团,盛年咬着唇,眼泪却又下来了:“胃痛。”

似乎听到程家言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有没有胃药?”

盛年点头,想起程家言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于是补充道:“有。”

两三秒种的电流声后,程家言再开口,却又让盛年听不出语气来了。他淡淡地说:“把药吃了,喝些热水,去床上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