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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说得很自然,言下之意,却似乎是如果纪悠不离开这里,他也不会再离开。

说了几句话之后,宋心悦就有些心不在焉,捧着茶杯独自发呆。

看她没兴趣和他们深谈,没有坐多久,江念离和纪悠就告辞出来。

走到竹林小径的尽头,刚才停在这里的车已经不知去向,寂静的路上空无一人。

江念离对纪悠笑了一下:“我们走一走?”

不用说,司机一定是得到江念离的指示,将车开到远处去了。

这一区因为远离市中心,居民不多,除了整排的建筑之外,周围都是山林,的确是散步的好地方。

纪悠也觉得需要和他谈一谈,就说:“好。”

江念离又笑了下,侧身握住纪悠的手。

被他还是略显冰凉的手拉着,慢慢走向前方,纪悠轻轻回握了上去。

八年前当他们还在一起,只要是两个人并肩走着,江念离就一定会握住她的手。为此她还开玩笑问过他,都不嫌麻烦吗?

那时江念离只是笑着,回答她说:“更怕你走丢了。”

像这样的细节,假如回忆起来,一定比比皆是。

她从来不怀疑,那个时候的江念离是爱着自己的,话语不可相信,但长达两年的温柔付出,她没有全部推翻的理由。

“念离,”寂静中,她率先开口,“当年你离开我,一定还有理由,对吗?”

江念离垂着眼睛,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却并不说话。

她就又接着说:“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对当年的事不置一词,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既然重新和你在一起了,有些事情,你需要让我知道,然后我可以替你分担。”

这次她说完,又等了很久。

他们牵手走着,直到走出了很远,江念离才抬起头看着她,唇边的微笑仍旧温柔到无懈可击:“那年,我写下那封信要求和你分手的时候,身体还算健康,我以为没有你,我仍旧可以过得很好。可是不幸,我很快意外发病,严重到需要做手术。没能去国外,又在病床上躺了半年,让我觉得,我还是需要你的,并且思念着你。不过那时候的我,已经没有颜面再去要求你什么了。

“这些年来和你分开,我又想了很多,最近我终于想通,如果再次回到你身边,需要我正视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那么我宁愿承认当初那个我的愚蠢。”他说着,目光安然地望着她,“一切都怪我年少轻狂,没有珍惜,小悠,是我的错。”

纪悠看着他,既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这个错误又合乎一般情理,并且不是不可原谅——谁都有年轻的时候,那时冲动下犯得错,并非不可理解,也没理由成为否定他整个人的依据。

可是纪悠却还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当面对江念离,她似乎就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只能跟着他安排好的节奏,一步步走入他希望的结局之中。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黑色的宾利安静停泊在路旁,等待着他们到来。

纪悠松开江念离的手,冲他微笑:“对不起,念离,现在的你,我或许看不透。但我非常清楚,当年的你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个谎话,太拙劣了。”

直视着他的眼睛,她语气坚定:“我同意和你重新在一起,却不意味着我能够接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这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必然的关系,仅仅是你不能让我信任罢了。

“我想和你暂时分开几天,彼此都冷静一下。”说完最后一句话,她转身上车,不再看他。

下午她直接被送回了住处,一路上江念离都没有再开口,她下车的时候,他才放下玻璃,冲她微笑:“小悠,我等你联系。”

他即使没什么表情,唇边也总像带着些笑意,更不用提现在微微弯了眼角的样子,一双黑眸如同盛满了星光,让人移不开目光。

纪悠却只觉得有些疲惫,笑了笑挥手:“再见。”就走进公寓。

上楼打开灯,她换好鞋来到客厅,低头就看到江念离用过的薄毯摆在沙发上。

昨晚他们走得急,所以那块毯子并没有来得及叠好,凌乱地放着。

其实不止这块毯子,沙发边的茶几上还摆着他用过的杯子,门口的鞋柜里也放着他的拖鞋,其他诸如衣物和日用品就更不用说了。

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纪悠自嘲地笑了下,这几天他们两个相处的空间,似乎一直都没有出这个公寓。

也许她对别人说,这几天她偷偷包养了一个男人,也会有人相信。

觉得有些累,她干脆打开电脑试图工作,目前所有的工程都处在研讨阶段,她没有需要完成的东西,无非是把资料都掉出来再看一遍,然后随手画了几张图。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就这样平淡地度过了,期间江念离并没有再联络她。

接下来从周日开始,一周的时间里,他还是没有任何音讯,仿佛是在践行他的那句“等你联系”。

纪悠闲下来,会想到他的这句话,还有他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情,无可奈何又不得不妥协一样,眼底里有隐约可见的宠溺。

可是,当所有的话语都是谎言堆积,那么她又怎么能说服自己去相信?

他的话是真是假,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些感情又是真是假,纪悠已经不能完全地判断了。

僵持似乎要一直延续下去,纪悠却接到了外派的通知。

是付薇下的命令,要她和另外一名资历较浅的建筑师一起去外市调研。

现在都到了确定具体设计方向的关头,哪里还需要什么调研?付薇这么做,无非就是架空她参与项目的权力,给她个下马威而已。

明知道自己被这么对待不公平,纪悠还是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收拾好行装按时出发。

走之前她没有通知江念离,她的工作手机随时保持着畅通,如果江念离想要找她的话,应该也不会找不到。

她和那个名叫张瑜的年轻男设计师被派去的,是中部的名城,气候适宜,风景也秀丽。

他们到了后,负责接待的是纬业建筑当地分公司的人,除了必要的行程之外,还空出了一天给他们自行安排。

纪悠和张瑜商量了一下怎么利用这一天,她想去看下市郊的古塔,张瑜则更愿意去参观新落成的大剧院,于是他们决定分开行动。

前一天向分公司借了辆车,纪悠本来打算自己看地图摸索着开去,但第二天早上快出发的时候,分公司负责接待的部门经理很为难地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有位客人临时决定也要去那个景点,问她能不能顺带把那个客人带上?。

虽然只是举手之劳,纪悠却不免疑惑,偌大一个公司,难道连再调一部车的能力都没有,非要和她凑合?

这么想着,她还是应了下来,那个部门经理大大松了口气,庆幸的语气明到隔着电流都听得一清二楚:“太好了,那位客人就和您住一个酒店,我把您房间号告诉他了,待会儿您等他过去就好。”

对方说完,飞快道再见挂了电话,搞得纪悠连歉责他随便向别人透露了自己的房间号都来不及。

放下电话,她正有些啼笑皆非,门铃声很应景地响了。

只有无奈走过去,她隔着门问:“您哪位?”

门外响起一个她绝对没想到的声音,称不上很熟悉,但绝对不陌生,那把好听的华丽嗓音里还带着笑意:“纪设计师您好,我是卓言。”

这下纪悠总算明白这个莫名其妙的安排到底是为什么了!估计那个部门经理也是被卓公子逼着,迫不得已才这么干的。

纪悠将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果然是眼角含笑的卓言。

在那天晚上告别之后,这还是她近一段时间内第一次看到卓言,如果不是和江念离的和好太过突然,又加上调入纬业建筑后一系列变故让她没有精力考虑别的事情,她也不会这么多天都没联系他。

进到房间,卓言微叹口气,带点夸张道:“一旦发现我有烂桃花,你就冷酷地把我抛弃了。”

想到这段时间对他的疏忽,纪悠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至少应该给你打个电话的。”

“也有我的不对,我没想到小圆已经盯上你了,那晚要不是念离叫我过去,我还真不知道给你惹麻烦了。”卓言随意靠在她房间的吧台上,笑得很有些阴谋得逞的意思,“不过,你要是太愧疚,今天就陪我一天,算作赔罪吧。”

本来一个人出去游玩就多少有些无聊的,纪悠很爽快应下来:“没问题。”

卓言托着下巴用近乎欣赏的视线打量她,也不怕引起她不满,感叹说:“怪不得念离惦记了这么多年,的确是有理由。”

面对这个口无遮拦的大少爷,纪悠只有无奈了:“您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当然是夸你,”卓言笑,“人生苦短,值得被记住这么多年的人,一辈子能有几个?”

这句话还真跟她的一些想法不谋而合了,人生短暂,那些在她生命中留下过痕迹的人本来就少,能那么长久地占据她的思念的,又从来就只有一个人。所以当这个人再次出现,她真的不想再蹉跎岁月。

纪悠也笑,想到最近和江念离的事情,不免带上了些苦涩:“谢谢你,可惜最近几天我又和念离闹了些不愉快。”

和江念离冷战以后,她从来没向任何人诉苦过,一来知道他们又在一起的人本来就少,二来她不习惯将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告诉第三者,所以这几天一直都把话憋在心里,现在看到称得上是江念离挚友的卓言,就忍不住说了。

“又和念离闹了些不愉快?”出乎她的意料,卓言脸上的神色,说不上来是惊讶还是其他,“前段时间,你们复合了?”

卓言微眯上眼睛,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将话告诉给她,最后终于还是说了:“念离难道没告诉你?他这次回国,是为了和心悦确定婚期?”

第六章 错过的风景

即使已经见过宋心悦,也说服自己不要在意了,纪悠听卓言这么说,还是沉默了一下,才笑道:“念离对我说过,不会和心悦结婚。”

卓言还是有些意外:“原来如此,念离这次可真不厚道,怎么都没告诉我。”

原来他和自己复合的事情,连卓言这样关系匪浅的人都不知道。

纪悠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可能是没来得及说吧。”

卓言笑着摇头,挑了眉梢:“我是怪他下手太快,不然我还有机会。”

他没明说这个机会是什么,但看他一直以来的暗示和表现,纪悠不由得笑了:“你太给我面子了,我真的要受宠若惊了。”

卓言微眯了眼睛:“小悠,你值得的。”

纪悠笑起来:“再次感谢。”

他们没再耽误时间,纪悠收拾好东西,两个人就出酒店,驾车去往市郊。

出了市区,高速两旁风景秀丽,绿树成荫,车辆也少,开车走在这样的道路上,是件挺惬意的事情。

古塔在建在山中,他们在停车场内停好车,拾阶而上,到了寺庙内才豁然开朗。

纪悠以为卓言主动要求来参观古塔,不过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进了寺庙,他绕着塔先转了一圈,赞叹:“古建筑的美,果然要到深山古寺里来才能体会。”

他感叹完,回头看着纪悠,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么建筑师小姐能为我做一次解说吗?”

人长得帅果然是得天独厚,再加上卓言这个人一举一动都像经过多年的礼仪浸淫,不羁却优雅,随性又潇洒。

像这种可能会很雷的言谈举止,由他做出来,意外赏心悦目。

参观这座古塔前,纪悠的确是提前做过功课的,笑了下:“这座塔是现存古塔中的孤例,十二边形的塔身也是独有的。”

她带卓言来到塔的下方,让他仰望中间直达顶层的空筒,解释说:“塔内是楼阁式,原来应该有木板楼层,可以登塔,到现在已经都毁去,只留下砖泥铸就的外层。”

卓言问:“原来塔身是砖泥做的,那这座塔有多少年历史了?”

纪悠伸出一根指头:“一千五百年…朝代兴衰,权力更迭,什么都改变了,只有这座塔还在。”

卓言感叹:“建筑真的要比肉体接近永恒…我有些理解建筑师对于它们的感情了。”

“无论存在多少年,永恒本来就是不可能的。我对我的职业也并没有太多的崇高感和使命感,对于古建筑的兴趣,也是因为古建筑中的很多技法放到现在来看也非常有用。”纪悠坦言,“可能我是个实用主义者吧,对于太虚幻的东西,并没有追寻的冲动。”

“那么念离对你来说,也是实用的?”突然笑着讲话题转到感情上,卓言转头看她,“仅从实用的角度考虑的话,你就并不是非他不可了吧?”

纪悠的呼吸滞了一下,笑道:“也许吧,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多年来,都还不能忘记他。”

卓言看着她的眼睛,低叹了声:“我眼光的错不了,你已经陷进去了。”

“嗯,如果有办法让我能忘掉念离,你一定要告诉我。”纪悠开玩笑般说。

卓言笑起来,单手插在口袋中,神色难辨:“你这么说,不怕我真的假公济私,以此为名将你抢过来?”

纪悠失笑,想到初见他那天,那个对他表白的男人:“你和念离不是青梅竹马吗?我以为你对他兴趣更大。”

“对他我早就审美疲劳了,”卓言开得起玩笑,摊了下手,“这么多年对着他,再多兴趣也没了。”

纪悠也笑起来。

接下来时间还早,他们又在附近逛了下,这个寺塔地处偏僻,游客也少,周围就是大片农田,完全没有普通景区的喧闹吵杂。

纪悠选择到这里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想在这个远离尘嚣的地方放松一下身心。

卓言相当自得其乐,在石子铺就的小路上安步当车。

纪悠有些意外,就笑着:“卓公子不觉得这里无趣?”

卓言斜挑了眉梢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将搭在胳膊上的外套交到她手中,挽了衣袖,走入路旁的草丛中猫起腰,抬起手臂聚精会神。

没过多久,他手一挥,已经抓到了什么东西,起身得意地冲纪悠笑:“怎样?”

走进了,将手里的东西放到纪悠手心,他笑:“小心,别让它跑了。”

纪悠这才看清,那在他指间不起眼的一团白色,居然是一只小小的粉蝶。她用手拢着,感觉到蝶翼在里面张合,轻触掌心,不由紧张起来:“怎么办?”

卓言笑了:“慢慢放开就好。”

小心抬起手,她缓缓张开手,那只粉蝶飞快从缝隙中振翅飞出,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隐入草丛中不见了。

第一次有这种体验,纪悠好奇又新鲜:“真漂亮。”

卓言笑起来:“难道你童年时代就没有一个小伙伴帮你捉过蝴蝶?”

纪悠摇头:“我小时候是在各种补习班和特长班里度过的,父母对我要求比较严格。”

“那还真是可怜。”卓言将手插在口袋里,笑,“每年夏天,我都陪爷爷去乡下的祖宅里住上一段时间,那里好玩的东西太多了。”

他说着,不经意般补了一句:“别看念离现在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那时候他也不老实,我们两个没少在一起翻墙偷瓜。”

纪悠顿了下,还是问:“你和念离…真的从小一起长大的?”

“当然,青梅竹马不是说着玩的,我们几家是世交,念离的爷爷和我爷爷已经有几十年的交情了,”卓言笑,“心悦也是,不过她是女孩子,跟我们一起玩的时候不大多。”

一直存着疑惑的那个问题,纪悠问了出来:“八年前我和念离恋爱的时候,你们知道?”

“知道,”卓言的回答意外斩钉截铁,“念离刚读大一,就告诉我,他交女友了,说实话当时我还不信。他十三岁那年病了后,就清心寡欲到像在修仙,他告诉我说他恋爱的时候,我还笑他怎么还俗了。”

“那么就是你们知道我的存在,”纪悠笑了笑,“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带我见过他的家人和朋友。”

“小悠,”卓言停下了脚步,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出了那片田野,接近了停车场,他转头认真地看着她,“如果你真的对念离有太多疑问,我可以帮你查清楚真相。”

纪悠愣了一会儿:“为什么帮我?”

卓言神色间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第一,我也不喜欢念离这种什么都闷在心里的性格,”他说着,短暂地停顿了片刻,“第二,只有当你对念离彻底死心后,我才有机会,对吗?”

她和卓言在晚上之前回到市区。

卓言似乎还有应酬,没有邀她一起吃饭,临别时他笑得灿烂:“回去后等我电话。”

在酒店门前笑着朝纪悠挥挥手,卓言才上了代驾开来的跑车。

接下来几天,除了每天晚上的例行电话问候外,卓言没再出现,公事上也泛善可陈,无非是各种形式上的东西,纪悠这次出差很快平淡结束。

她回到B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又艰难地穿越半座城市回到住处,早就暮色四合。

纪悠身心俱疲地走到自己公寓楼下,没留意到楼下停着的那辆车。

直到她走进,车门无声打开,江念离从里面下来,看着她微笑:“小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