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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见面,纪悠在这几天里想过很多次,本以为自己会比较平静,但看到他笑容的那一刻,还是觉得胸口像被什么揪了一下,一阵发疼,于是她也挑起唇:“念离。”

江念离站在她面前,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他的动作,仿佛纯然出自不小心泄露的情绪:“有些瘦了,太忙了?”

纪悠轻合了眼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江念离会对自己有这样的魔力,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能轻易地击溃她辛苦建立起来的防线。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冲他笑了:“没什么。”

而后她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肩头。

江念离的怀抱就像他的人一样,温暖中又有带点微凉,虽然那般温柔,可也隐隐薄凉。

拥抱着她,良久,江念离才笑了笑:“邻居会看到的。”

纪悠抬起头看着他摇摇头:“没关系。”

拉着他的手,她笑了下:“我们上楼吧。”

她没问江念离为什么知道她今天回来,也没问他为什么来找她。

他们拉着手一起回家,进门后,纪悠让江念离先坐在沙发上,对他笑笑:“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

“还好。”江念离还是温和看着她,“出差还顺利吗?”

“挺好的。”纪悠又笑了下,没有向他提起遇到卓言的事。

两个人仿佛有默契般,江念离也没问纪悠今晚他能不能留下,纪悠也不再多说,转身去放行李。

一路风尘仆仆,纪悠整理完行李就先去洗了澡,等收拾一新出来,看到江念离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江念离听到背后的动静,回过头来笑笑:“我让文叔交待厨房,今天的晚餐做好了送过来,你刚回来,休息一下,不要忙了。”

“文叔?”想到那个花白头发一丝不苟的老管家,纪悠脱口而出,“你的塞巴斯蒂安啊。”

这是她第二次在江念离面前念叨这个词了,他笑着问:“塞巴斯蒂安…是什么?”

纪悠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清咳一声:“是部叫《黑执事》的动画片里的角色,跟主人形影不离,不管什么都能完美完成的执事,还很帅气。”

后面那个“帅气”是着重了语气来讲的,江念离闻言,唇角勾了起来:“看来你很喜欢他。”

“潇洒美型的帅哥谁不爱,”她有意不让他舒服,轻哼声加了句,“哪像有些人,没事就闷闷地装没嘴葫芦。”

显然她是低估了江念离的涵养,唇角的弧度更大,他像是强忍着笑意:“嗯,动画片…”

纪悠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动画片怎么了?很好看的!”

江念离忍住笑,俯身去拉她的手:“没什么。”

他们站得本来就近,他这么一拉,几乎把纪悠拉到了怀里,笑看着她:“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好。”

纪悠也顺势把手放在他的腰上,轻靠在他肩头,嘟囔似地来了一句:“说得倒好听。”

江念离环抱着她的肩膀,笑了笑,轻“嗯”了声。

晚上江念离留了下来,还像之前他们没冷战的时候一样,和她一起吃饭,看一会儿无聊的电视节目,然后两个人一起睡觉。

入睡前,纪悠俯身在他额头印上一个晚安吻,郑重告诉他:“明天早上不准再用那种方法让自己清醒了。”

江念离笑笑:“好。”

一夜安稳,第二天早晨纪悠起床做好早饭后,如愿地欣赏到了美人迷糊的样子。所以她上班走的时候,心情很不错,回身在江念离脸颊上吻了一下,笑:“要好好在家等我哦。”

别人眼中沉静温婉的纪悠在他这里偏偏总是状况百出,江念离不知道她又想到哪里去了,只得无奈笑笑:“好,我不会跑了的。”

纪悠满意出门而去,江念离却又坐在客厅中,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他前段时间发过病后,其实拖着一直没有完全痊愈,这时候先低头咳了一阵,等电话接通后,那边的人先听到的就是他低沉的轻咳。

顿了片刻,那边才传来一个声音:“江先生,您要不要回来休息?”

电话那边的是文叔,他算是江家的老人,江念离精力有限,很多事情都委派他交涉。

“没关系,我在这里就挺好。”还是轻咳着,江念离不怎么在意,“爷爷昨晚又去电话了?”

“是,老首长问您在不在宅子里。”文叔立刻回答,“我说您身体不适,去了裴医生那里。不过看老首长的样子,像是不信。”

“爷爷几次三番问起这个事情了,看来是有什么风声传过去了,”江念离边说,边皱了眉,用拇指轻按额头,“我今天要是再不过去解释一下,后面就麻烦了。”

文叔停顿了很久,突然开口:“江先生,我唐突说一句,也并不是非纪小姐不可,您不一定要为了她跟老首长不愉快。”

江念离沉默了下,笑了笑:“文叔,你是我的长辈,那么我郑重回答您一次…我非她不可。”

文叔不再说下去,又询问了江念离要几点出门,就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江念离合眼靠在沙发背上,和爷爷的会面还有一段时间,他可以趁这个功夫休息一下,顺便理清一些事情。

只是早晨的低血压和间或的心悸,让他不大能集中精力,于是想起事来有些断断续续。

把最近的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再把接下来要做的几项事一一列出分析,确定没什么疏漏了,他像是在恍然间,想起了以前的一些片段。

那是很久远的过去,在他没有对纪悠表白的时候。

因为家庭的关系和患病的经历,他对万事万物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礼貌却绝不亲近,疏远却绝不隔离,这是他认为刚刚好的程度。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个穿着白裙子,从学生会门前的长廊里走过的女生。

那个时节正是暮春,整个校园都飘着花香,他第一次站住了脚步,看着她走近,抿起唇角向他微笑,说“学长好”,然后并不停下脚步,继续走向前去。

她裙摆带起的微风中,有甘甜的味道。

他心想,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那么就是她,没错了吧?

江家的祖宅和江念离居住的那栋别墅比,反倒更近市中心。

巷子外就是车水马龙的中心街区,巷子里却是别有洞天的中式古宅。

庭院是三进的,院子里挖了荷塘,这时节秋荷半颓,反倒有点别样的残酷之美。

江念离是上午去的,江家的老爷子正用完了早饭,坐在廊下饮茶,看到他立刻招手:“小离来得正好,过来陪爷爷下盘棋。”

江念离笑笑,老爷子就是棋瘾大,平时跟他说话,他总是不大耐烦,下棋时反倒能聊上很多。

棋局很快摆上,江念离执黑先行,笑:“那我就占爷爷一个便宜了。”

老爷子淡哼了声:“等下就要被我杀得落花流水,这个便宜给你占!”

边下棋,祖孙两个边闲聊,老爷子随口问着江念离最近的情况,事务上不过随口带上两句,反倒是多问了几句他身体怎样。

江念离一边笑着回答说还好,一边又垂下眼睛:“总是让爷爷为我操心,我心里有愧。”

“既然有愧,就别再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老爷子盯着棋盘的眼睛还是精光湛湛,不显丝毫老态,语气却带了苍凉,“你爸爸已经走了十几年了吧?只剩我们祖孙俩个了。”

江念离的父亲在他十四岁那年就患癌症去世,他母亲次年再婚去了国外,奶奶也是早逝,之后家里就剩下他和爷爷两人了。

将手里的棋子落下,江念离抬头微笑:“爷爷一定会长命百岁,我也要陪着爷爷,替爸爸尽孝的。”

老爷子点头:“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

一局棋下完,江念离中盘占了优势,最后收局,却不多不少输了几目,哄得老爷子开心地拍着他的肩,得意自己力挽狂澜。

没再问他别的事情,老爷子留了江念离中午一起吃饭,吃完饭他要午睡,江念离就告辞出来。

出了那个宅门,江念离俯身上车,坐下后就将头靠在椅背上,轻揉眉心。

文叔也跟着上车,看到他这样,有些担忧:“老首长问什么了?”

江念离摇头,还是靠着,也没睁眼:“爷爷没问,不过他应该知道了。”

文叔又沉默了一阵:“江先生,老首长只有您一个孙子,您一定要这样做的话,我还是建议您和他先谈一谈。”

轻叹了口气,江念离唇边浮上一丝苦笑:“文叔,爷爷的脾气难道你还不清楚?即使说了,我和小悠还是没有机会…就像当年一样。”

当年他匆忙离开,为此纪悠始终不能释怀,但要他怎么去解释?

真相并不多么曲折,却牵连出更加复杂的旧事。

在纪悠高三那年的暑假,江念离第一次向爷爷坦承这段恋情,原本以为门第观念不重的爷爷会顺利接受纪悠。

没想到爷爷在询问了纪悠父母的姓名后,当场就发了一顿脾气拂袖而去。

他在那时才知道,纪悠的祖父纪东方,正是他的爷爷江谦的政敌之一。

两个人在政界资历相当,江谦脾气耿直,说一不二,纪东方处处和他顶着干,常常闹到需要上级调停。后来矛盾大到水火不容,纪东方索性挂印不干,早早退休躲个清静,他们的争斗才告一段落。

以江谦的性格,让昔日政敌的孙女嫁给自己唯一的孙子,他说什么都不同意。

那年暑假江念离被禁足在家里,江谦强硬要求他和纪悠分手,甚至还授意让学校扣下纪悠的录取通知书不发,以此来胁迫他。

那封分手信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写出来的,和宋心悦的婚事也是在那时匆忙确定的。

当年他暂时妥协,按着江谦的安排出国。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样的一别,会是八年。

如今岁月荏苒,再多的解释和缘由都像是狡辩。即使他告诉了纪悠这些,如果纪悠再问,既然当年事出有因,那你为什么会这么多年一点音讯都没有?

他该怎么回答?怎么的答案都会像是借口吧?只会徒增尴尬。

江念离还是闭着眼睛,淡淡的,像只是说给自己听:“即使是我,也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的。”

项目进入出方案的阶段,建筑设计师算是进入了最忙碌的阶段,纪悠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时,已经很晚了。

她打开门,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灯光给所有的东西都镀上一层淡色。

她悄声走进去,窗边的沙发上,江念离正半躺着闭目养神。

也许是已经睡着了,直到她在他身边蹲下,他还是没有醒来,微蹙的眉心带着一丝疲惫。

纪悠笑了笑,俯身轻握住他的手,在他眉梢轻吻了下,低声说:“睡美人,该醒了。”

睫毛轻颤了几下,江念离才睁开眼睛,侧头轻咳了两声:“今天累吗?”

“每天都这样,早就习惯了。”纪悠抚开他眉间的折痕,“你今天没好好在家休息吧,又去干什么了?看起来比我还累的样子。”

“没什么,出去了一下。”笑笑,江念离拉着她的手放在胸前,“忙到这么晚才回来,看来做建筑师真是辛苦。”

“忙起来也就一阵子,闲下来的话也还好。”将头抵在他肩上,纪悠笑,“就是陪美人时间少了。”

她现在把这声“美人”喊得越来越纯熟了,江念离不由笑起来:“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陪你去上班。”

纪悠连忙反对:“那我可不要!”她说着,毕竟有些郁结,“现在这样,别人都以为我是被你包养的第三者了,天天陪我去上班,我还不给骂死。”

江念离的目光闪了下,握住她的手更紧了些:“小悠…让你为难,抱歉。”

纪悠装作无奈地叹气:“没办法,谁让我迷上你了呢?”

她是软弱的,像这样的时刻,和他依偎在一起,耳鬓厮磨,是她所不能抗拒的温暖。

但未来会是怎样的?她其实全无把握。

只要相爱就可以在一起?那么当年的他们就不会分离。

她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深邃明亮的瞳仁中,映着她的影子,她尽量让自己微笑得甜美,凑过去吻他的双唇:“所以我会为你披荆斩棘,杀掉大恶龙的。”

从外地回来一周后,卓言约了纪悠见面。

知道他或许是有什么事情告诉自己,纪悠将时间定在了中午,地点定在距离纬业建筑有一段距离的酒店里。

交待助理说她下午可能会晚回来一阵,纪悠开车前往。

卓言在就在包厢内等着她,看她进来,笑起来:“我们是先说事情,还是先吃东西?”

纪悠笑:“可以边说边吃吧?”

卓言于是笑,拿起菜单:“那我就不客气一下了。”

星级酒店的中餐馆,菜单常常乏善可陈,但卓言简单询问了一下纪悠的忌口,就很快将菜肴安排得合理熨帖,还不忘给纪悠加了道港式甜点。

纪悠看着打趣:“那你一定常请女士吃饭吧?”

“那是当然的,”卓言挑了长眉带笑,“实在有太多的女士喜欢说‘我吃什么都可以’,我只好练出点察言观色的能力了。”

纪悠失笑:“花花公子的必备技能之一?”

卓言轻叹了一声:“我只是绅士而已,你再这么说,我就伤心了…我这么冰清玉洁的人。”

“冰清玉洁…”纪悠真不知道改怎么面对他这种鬼斧神工的修辞手法,“用来形容男人真的好吗?”

“好吧,用来形容我可能过分了点,”卓言挑挑眉毛,“不过用到我那个青梅竹马身上,可能就差不多了。”

菜还没上来,他就将一份资料放在了桌上:“这是我今天要给你的,你不是想知道当年念离和你分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吗?那个我已经有了头绪,不过还没确认。查出这份东西却是意外,连我都不知道,念离在国外的时候,还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纪悠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份附了照片的调查报告,十分简短扼要,却交待得很清楚。

一行行看着,纪悠心里浮起一些难以描绘的感觉。根据这份报告,江念离在北美东部那所大学读书的期间,曾经被一个白人女同学追求。

如果是一般的纠缠也就罢了,但那个白人女同学的家族偏偏是当地著名的财团世家——Townsend家族,这位从小有求必应的大小姐性格也十分飞扬跋扈,期间用到了很多强硬的手段。

比如曾经把江念离绑架到自己在郊区的私人别墅里,囚禁了整整一周,直到江家获知消息,派人过去谈判,才在几乎发生火拼的情况下,把江念离解救了出来。

好在那个白人大小姐虽然强势,却像是真的很喜欢江念离,对他始终保持着一定的克制,把江念离囚禁的那一周,也并没有对他作出过分的事情,只是限制他的自由。

但对于他身边的其他人,这位大小姐就没那么客气了,江念离寓所里一个照顾他的年轻女佣,就被人砍掉了右手。

纪悠看着,只觉得惊心动魄:“念离他…”

“所以我才说他冰清玉洁啊,”卓言示意她注意照片,也不掩饰自己,随口调侃,“对方可不是丑八怪,对着这么个美人,我可能不需要她用强就拜倒了。”

照片是在校园里拍摄的,江念离一件简单的灰色风衣,提着文件包走着,旁边是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红发女郎,身材高挑,玲珑有致,微侧的脸笑得灿烂,看上去明艳无比。

可是跟她并排走在一起的江念离虽然礼貌,却有意无意跟她隔开了一段距离,脸上的神情也冷淡漠然。

卓言笑笑:“这个女子前后纠缠他了四年,直到一年前才终于死心,和家族安排的未婚夫完婚,这件事情虽然不好看,但可能是为什么念离这么多年没有跟你联系的原因之一。”

纪悠盯着那个照片,皱起眉:“这女人太过分了,这样欺负念离!”说着又喃喃自语,“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要是有我在,我才不会让这个女人为所欲为!”

卓言没想到她这样的反应,说的话虽然有些孩子气,但对江念离的维护和心疼却显而易见,不由笑起来:“我是不是该叫你‘女中豪杰’?”

纪悠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不过她没有辩解的意思,轻哼了声:“不要惹恋爱中的女人。”

卓言忍笑拱手:“是的,小的不敢。”

跟卓言在一起总是轻松自在,时间也过得很快,吃完饭纪悠自己驱车回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