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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言勾唇欠了欠身:“过奖。”他说着不再开玩笑,将手中的资料交给了纪悠。

附了证据的调查报告并不长,纪悠没过多久就全部看完。

双手交叉着放在身前,卓言等她的目光从那份报告上抬起来,笑笑:“大概就是这样,还有件事情,我没办法用资料对你说明,但如果你想证实,我可以帮你确认。”

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纪悠奇怪自己竟然不意外——这份调查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铁证。

她让卓言帮她确认的事情本来就有些虚无缥缈:江念离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离开她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得不说,为卓言办事的人已经尽可能公正而理性地呈现当年的事实。

江念离会离开她的主要原因,是他的爷爷江谦极力反对。整理资料的人甚至还获得了纪悠母校当年负责高考招生的一位工作人员的口供,那个工作人员承认,纪悠的录取通知书是直到最后才寄出去的,原因是一个不知名的高层授意他们暂时扣押这个女生的通知书,因为这件事情在整个招生工作中太过特例,所以他记忆深刻。

江念离之所以会八年来都不和她联系,除了前面所说的在国外被有黑道背景的女同学追求外,还有江谦一直以来都不曾放松过对他的控制。

然而,除了这两条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止江念离来到她身边。

强势的爷爷,家庭的反对,还有尚未成熟的时机…就是分开他们八年的所有缘由。

笑了下,纪悠看着卓言:“你所说的那件事,是不是足以推翻现在资料上所能看到的这一切?”

一语被她道破,卓言摇头笑了起来:“推翻倒不至于,但可以让你换个角度去看这些资料。”他说着,勾起了唇,“不是我要诋毁我的那位发小,而是从小到大,以我对念离的了解,我不相信江爷爷的反对,再加上那个可怕的女生,就能让他离开深爱的女人八年。所以看完这个资料后,我开始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两个表面上的原因,那么一定有更加重要而隐蔽的理由,让他离开你…”

纪悠点头把他的话接下去:“结果不出你所料?”

卓言笑着点头:“可惜我只是猜测,无法拿出证据来给你看…所以你想要知道的话,我只能用别的方式验证了。”

沉默了许久,纪悠点的蓝山已经送上来许久了,她动了动,没有去喝咖啡,而是抬起头看他:“你要怎么验证?”

卓言只是挑了唇,微微一笑。

纪悠回到家时,江念离还没有回来。

天色暗沉,她没心思干别的,索性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下,翻看了一会儿杂志,她就靠在沙发上合了眼睛疏离最近的事情。

纷乱的思维就像一匹信马由缰的骏马,奔驰在苍茫的空间中,到了最后,她不知自己都想了些什么,也早忘了是为何会思考这些。

“小悠?”蓦然地,像是晨钟的悠远清澈,一声温和的轻唤将她从混沌中拉出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身前的江念离,他的目光里有关切和宠溺,笑着说:“怎么在这里睡了?”

两个人住在一起后,她早就把家里的钥匙给了他一份,后来冷战也并没有要回来,所以对于这里,江念离一直出入自由。

“没睡,眯一会儿。”她摇摇头,拉住他的手臂,借力起身,又笑了笑,顺势靠在了他怀中,“念离,我想你了。”

江念离轻笑了起来,搂着她的腰:“才几个小时不见,就想我了?”

“每天都在一起还不够…”她还是靠着他的身体,笑,“几个小时不见你,就像过了很久了一样。”

她说得太夸张,江念离不由笑起来:“既然这么想我,那你干脆什么也别干,一天24个小时陪着我最好。”

“我求之不得。”纪悠笑着,突然像是随意般说,“念离,分开那八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笑了下,江念离看她:“当然有。”

听到这意料中的答案,纪悠冲他微笑:“我也很想你。”

是啊,怎么会不思念?

爱着的那个人,远隔重洋,即使是再怎么思念,却还是触不到,一直过了八年…但就是这样漫长的八年,他沉默着,从来不曾试图联络她。

纪悠不知道,她是不是该相信他。

在卓言给她证明之前,纪悠又开始回到公司忙碌。

对于草稿的反馈意见很快交到了设计部,于是他们进入了所有建筑师最为痛恨的修改阶段,工作强度和压力甚至比草稿阶段还要大。

这种情况下,纪悠自然是将很多问题都暂且放到了一边,然而还是发生了她所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她不过是像往常一样去上班,离开家的时候,她还俯身给了江念离一个告别吻,但等她到了办公室,却敏锐地觉察到了异样的气氛。

下了电梯,走进玻璃门,似乎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她。

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心里却突然一凉,然后就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看到了两个身穿深蓝制服的人。

来人还算客气,等她走进,才笑了笑:“纪小姐是吧?我们是市检察院的检察员,希望你能协助我们调查。”

纪悠愣了下,她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她却一时想不出自己曾有过什么行为违反了法律。

勉强笑了下,她说:“好的。”

让那两个检察官等一下,她想去自己的办公室收拾资料,付薇却在这时走了过来。

付薇挡在她身前,目光还是冷的,这次甚至夹杂了些讥诮:“纪设计师,虽然你受调查的原因和纬业无关,但为了保证纬业的利益,我希望你不要再动这间办公室里的任何东西。”

在所有同事的面前,说出这番话来,已经近乎侮辱。纪悠用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不意外地得到一片沉默。

深吸了口气,纪悠对她笑了下:“好的,我知道了。”

没再进办公室,她直接跟着两个检察官下楼。

楼下停着一辆喷有检察院标志的警车,那两个检察官虽然没明说,但示意她上车。

双手空无一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执法机构的人员从公司带走,纪悠不由在心里苦笑着想——还真像个囚犯。

她直接被送到了检察院的审讯室,在那里,她才多少明白了点自己会被带来的原因。

她还在科建设计院时,曾经参与过市立公园的一部分设计工作,现在有人将检举材料递到了检察院,检举她在这个过程中,曾经收受贿赂,偷改了原定的设计图纸。使得造价更加低廉,并且让整个设计不再符合国家安全标准。

当作为证据的两份图纸放在她面前时,她立刻就肯定:自己被陷害了。

其中一份图纸,的确是出自她手,而另一份所谓的“她受贿后改动的图纸”,她则根本就没有见过。

她尽量简明清楚地陈述口供,被从审讯室带出来时,其中一个年轻的检察官提醒她:“你可以打电话叫律师来了。”

纪悠不由苦笑,她小小一个设计师,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牵涉进这样的案件里,一时间让她去哪里找个律师?

想了一下,她打了电话给江念离。

江念离似乎并不在家,电话接通后他那里有点喧哗,纪悠没心思说别的,开口就说:“念离,我在检察院,可能需要律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过了片刻,那些喧哗的声音就都消失了,江念离的声音传来:“小悠,出了什么事?”

简短地将目前的情况向他说明了,纪悠苦笑了一下:“对不起,念离,出了这种事情。”

“没关系,我立刻让律师过去。”江念离的声音还是温和耐心,“小悠,别怕。”

不可否认,被这些接连不断的事情牵动而七上八下的情绪,因为他这句话奇迹地好转了起来,纪悠低声说:“好。”

江念离说了“立刻”,律师果然很快就来了,帮她办理各种手续,熟练专业。

在取保候审的文件上签字,纪悠被带出了检察院,门外是辆等待他们的车,纪悠搜寻了一下,却没看到江念离的身影,不由问:“江先生呢?”

带她出来的这个律师姓周,对她笑笑说:“江先生有事情赶不过来,让我送你回家。”

纪悠点头表示知道,觉得自己也有些太依赖江念离了,仓促之间,他让律师过来已经是反应迅速了,至于他本人,可能是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务走不开。

周律师将她送到楼下,就离开了。

纪悠上楼换了衣服,又冲了个澡,直到躺在熟悉的卧室里,才找到了几分真实感。

在今天之前,她绝对没想到自己也会身陷诉讼,被这样带去调查。

再怎么淡然镇定、处变不惊,她到底只是个涉世不深的年轻女子,遇到这种事情,难免惊慌害怕。

今天在检察院,她是真的希望江念离也去的,即使他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但她如果能看到他,握住他的手,也会汲取无穷的力量。

无事可做,也不知道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纪悠躺在床上,就这么想了一阵,慢慢坠入梦境。

这时候的梦,当然不会是宁静美好的,她梦到自己孤身一人,走在满是荆棘的原野里。

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刺痛,她却不知为何,执着地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而后她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和煦地传来,却带着些不知名的悲伤:“小悠,不要过来…”

不要去哪里?她不明白,反而更加快速地向那个方向走去,利刺划开血肉,带出更加鲜明的痛楚。

那个声音还是在轻轻地说:“…不要过来。”

这一次,带了更深沉的悲伤。

她本能地觉得心惊,奋力地走过去,终于在荆棘的深处,看到了那个身影。

那么温柔俊美的容颜,却苍白到毫无血色,他合着眼睛,安静地躺在荆棘之中,一身白衣却早已被鲜血浸染,斑驳得触目惊心。

她忘记了所有的伤痛,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不能再让他留在那个地方。

她伸出手去,想要拥抱他,却只抱到一团虚空。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她的梦境,她连忙坐起来,这才看清天色早就黑了下去,房间内已经是一片黑暗。

拧亮台灯,她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看到来电居然是“卓言”。

接起电话,那边就传来卓言清朗的声音:“小悠?你被调查了?情况怎样?”

连忙收拾好思绪,纪悠回答:“还好,念离已经帮我找了律师。”

卓言应了声,没再说别的,只是笑笑:“小悠,如果有什么事情,你随时可以找我。”

纪悠有些感激,笑着:“谢谢你。”

挂掉卓言的电话,纪悠检查了一下手机,确认没有江念离的来电。

平常这个钟点,他就算没有回来,也打个电话来报平安。

她只犹豫了片刻,就给江念离拨去了电话。

铃声响了许久,电话才被接起来,传来江念离的声音,比往常更轻:“小悠?”

“念离,你怎么了?”想也不想就先关心他,纪悠接下来才说,“你今天回来吗?”

“抱歉,可能回不去了。”语调仍旧柔和,江念离却只说了这一句,就笑了下,“对不起,小悠,我还有些事情。”

纪悠愣了愣,忙说:“好的。”

又道了再见,江念离才挂掉电话。

纪悠还是有些发愣,和他的对话太仓促,她都没有时间告诉他,她刚才那个噩梦,还有在梦中,当知道要失去他时,她的害怕和恐惧。

江念离不仅当晚没有回来,接下来两天都再没有音讯。纪悠再拨他的电话,几次都处于关机状态。

那个周律师倒是很尽责地每天打电话来帮她分析现在的状况,以及下一步如何应对。

纪悠听得心不在焉,直到周律师在做完长段叙述后,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纪小姐,您听明白了吗?”

纪悠忙回答:“明白了,谢谢您。”

似乎是忍了下,周律师又说:“纪小姐,这个案件,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这关系到你的职业和前途,我希望你自己也重视起来。”

几天接触,纪悠已经了解到周律师不但专业水准高,为人也很尽心尽责,连忙道歉:“抱歉,我会尽最大努力配合的。”

周律师这才缓和了语气,又交待了一些事情,才挂掉电话。

耐心耗到极限,和周律师的通话结束,她立刻拨了文叔的电话。

文叔倒是很快就接了电话,语气是一贯的冷静:“纪小姐。”

“念离是不是出事了?”纪悠最害怕的莫过于此,不觉有些慌了,“他的电话一直不通。”

文叔顿了片刻:“江先生很好,只是这两天没再用那个号码。”

纪悠有些愣:“他怎么了?为什么不跟我联系?”

“最近两天事情很多。”文叔回答,又顿了下才说,“纪小姐,请你专心和周律师一起处理您的官司。等江先生闲下来,自然会和您联系的。”

近几天事情太多,纪悠也没了原来的好脾气,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气往上冲:“我是他的女朋友!为什么我找他,还需要等他闲下来了再说?”

文叔沉默了一会儿,只是说:“纪小姐,请体谅江先生。”

挂断电话,纪悠捂着眼睛倒在自己的床上。

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但她越来越觉得,江念离仿佛是团她触不到的幻象。

即使他在她身边,也好像随时可以消失,而她除了等待他回来之外,无计可施。

八年前是如此,他一声不响转身离去,留下她困在原地,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他,无人可以诉说。

现在还是这样,他主动断开联系后,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见到他。

纪悠心烦意乱到极点。

这天过后的第二天一大早,纪悠就接到了自己爸爸的电话。

纪悠的父母和她住得并不远,虽然都是在一座城市,但工作之后,纪悠就从家里搬出来住,偶尔周末还会回去。

这段时间江念离回来之后,她周末也几乎不回去了,只是定期打电话问候,这时候接到父亲的电话,纪悠有些意外:“爸,您有事?”

纪成钢倒是劈头盖脸就先训了她一通:“我有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女儿正在被隔离审查,我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

纪悠忙将手机拿得离自己远点,出事后她没有去找父母,怕得就是自己爸爸这种脾气。

纪成钢是个工程师,几乎画了一辈子图纸,脾气却火爆得可以,要是让他知道女儿官司缠身,只怕不分青红皂白先会把女儿吼上一顿。

果然,纪成钢先是狠狠训斥了纪悠做事不够谨慎,才说:“要不要紧?你妈妈有个同事的老公是检查系统的,不行了我们可以找他疏通下。”

“暂时不用。”纪悠回答着,突然有些心酸,她知道父亲从来都是宁折不弯的耿直性子,只怕一辈子为了自己,还从没托过关系走过门路,现在为了她,准备去求人办事。

她说完了怕纪成钢担心,忙补充道:“我是被人陷害的,很快就能查清了。”

纪成钢听着,说:“我知道你不会干那种事,虽然说是被陷害的,但早点搞清楚总是好的,不然影响你工作。”

还说什么影响工作?纪悠苦笑着想,纬业建筑她只怕是回不去了,如果能尽快洗清嫌疑,科建设计院那边倒或许还收她。

为了扯开话题,纪悠忙笑着问:“对了,您和妈妈最近怎么样?有没有计划出去玩?”

自从她大了和父母分居后,纪成钢和她母亲魏品芝时不时就要出去旅游,充分享受二人世界。

纪成钢心情好了些,笑了下说:“都没心情出去了,你让我们省心就好了。”

纪悠忙又说了一堆讨巧卖乖的话,把纪成钢哄得放了心,才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