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梨:“对,昨天,你说要给我还违约金。所以我害怕了。”

秦隐:“怕什么。”

谈梨:“怕你爱上我。”

秦隐:“……”

谈梨:“……”

秦隐:“?”

死一般的沉默后。

秦隐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松动:“你认真的?”

谈梨真诚点头。

秦隐在原地站了数秒。

吹进廊下的雨丝模糊掉谈梨的视野。她抬手去揉眼,见恍惚的影儿里,那人转开脸。

他大约被恼极了,缓嗤出一声冷淡的笑,声线里掺上被夜雨冷浸过的低哑:“谈梨。”

“啊?”

“你会不会担心的太、多了?”

“……”

好好的性冷淡都快被她气得一字一顿了,那可能是有点多。

谈梨诚恳认错:“我刚刚不也觉得我想太多,所以才说自己自寻烦恼么。”

“但是以防万一、是万一噢,”谈梨侧着仰起脸,“你确定你不会喜欢我的,对吧?不管我怎么唐突,你都不会动摇的?”

乌黑的眼瞳被雨丝和灯火映得熠熠,女孩专注地仰头看着他,等他一个莫名其妙的承诺。

秦隐早听见心底摇晃出一丝裂隙。

但秦隐无视了它。

“不会。”

那人声线冷淡,平静,一如既往。

谈梨和秦隐对视两秒,长松一口气。她撑着膝盖从墙角起身,眼睛弯成原本的弧度:“那我就放心了。对你们性冷淡的原则性,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秦隐:“对你来说有区别吗?”

“当然有。”

“区别在哪儿。”

“只要你告诉我,到这里,有一块区域是极限,”谈梨比量了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笑,“不可能再近。那我就不会依赖你。”

秦隐眼神动了动,“依赖?”

“对啊,被我赖上很可怕的。”谈梨逐渐恢复,语气也变回散漫,她不在意地玩笑,“上一个就很惨。”

秦隐回眸:“上一个是谁。”

“Liar啊。”

“……”

谈梨笑:“不过那是我单方面的,反正我们也不会见面。所以算他逃过一劫――啊,雨停了。”

秦隐回神时,谈梨已经踩进石板上浅浅的水洼里。

溅起的水滴里映着女孩的影。

她一步踩跳过一个水洼,惊醒的感应灯一盏一盏地在黑暗里亮起。

像夜色中铺开灯火的长路。

然后她停在长廊灯火的尽头,背转回身,张扬地摇着胳膊,朝他灿烂地笑――

“可以回去了,小哥哥。”

半点不见绝望或难过。

【Liar,救救我……】

连那一秒里像脱轨的列车一样猝不及防地狠撞上他心口的哀恸眼神,都仿佛只是他今晚的错觉。

惹上了一个可怕的……

小疯子啊。

秦隐想着。

风拂开的月色里,他朝她走过去。

?

秦隐把谈梨送到女生寝室楼下。

已入深夜,寝室楼门上了门禁,再进去需要刷卡了。

楼外不见白天里人来人往,只剩一对小情侣。女生站在台阶上,男生站在台阶下,男生搂着女生的腰,亲得正热闹。

可惜男孩子矮了点,站了一层台阶的女生比他还高出两三公分,让这画面看起来多出一份诙谐。

谈梨十分心善,没过去打扰他们,她抱着胳膊等在楼旁拐角,小流氓似的欣赏了好几秒。

然后谈梨感慨地转回头:“小哥哥,你以后一定记得找个高点的女朋友。”

“多高。”

“唔,你186,那女朋友172以上比较合适。至少也要170吧,不然就太矮了。”

“你多高。”

“我?166啊。”

“……”

秦隐没说话,但“那你好意思说别人矮”的冷淡眼神已经到位了。

谈梨磨了磨压片糖:“我是说你女朋友的合理身高范围。不然像他们这个姿势,你女朋友得站三节台阶――这纵向距离还想接吻?那可太练下腰了。”

“不能换个姿势么。”

“换什么姿势能……”

谈梨话声一停。

沉默两秒,她回头,眼神真诚地发问:“小哥哥,把这种话题聊得像搞学术研究,你们性冷淡在这方面都这么好学上进吗?”

这调戏称呼一放出去,谈梨就没准备收到回应。

她脸已经转开一半。

“对。”

“?”谈梨茫然回头。

月色下,那人靠在墙根,半撩起眼,尾音曳一点入夜的懒散、似笑而非――

“我们性冷淡在这方面,都这么好学上进。”

第28章

“没空没空,我跟人激情对线呢, 笙哥你帮我挂了吧!”

“你确定?”

“昂!”

“来电显示是‘最大债权人’,那我挂了。”

“――!”一堆乱七八糟的声音后,肖一炀连滚带爬地从训练区滚出来,表情惊恐:“卧槽卧槽别挂别挂!”

他一个百米冲刺,急刹到沙发前。

盛笙正微笑看他,似乎一点不意外,手里拿着他的手机。

肖一炀绝望:“已经挂了吗?”

“下次自己接。”

“?”肖一炀没反应过来,就见手机被盛笙往他怀里一放, 盛笙转身走了。肖一炀手忙脚乱地接住,看着屏幕上还在待接状态的电话, 他长松了口气。调整呼吸后, 肖一炀把手机放到耳边。

“萧阿姨,晚上好?”那谨小慎微的语气,看得房间另一边, 方桌前WWW战队的其他人直憋笑。

“笙哥, 谁的电话啊, 把一炀吓成那样?”

“不知道, 写着最大债权人。”盛笙走过去, 听队里几个人凑头聊。“债权人?”

“一炀还欠钱吗?不能啊,他家里那条件那背景,别人欠他还差不多吧。”

“那怎么吓成这样?”

“我知道了, 肯定是Liar家里的长辈!”

“哈?”

“和Lai神什么关系?”

“我是听一炀哥说的。Liar进圈前是个天才少年,年年跳级, 一学期能往家里搬一箱奖杯奖状的那种。结果被他祸祸进坑――两家世交几代,关系特别好, 就为这事,一炀哥都三年没敢迈Liar家大门了。所以他说从那以后,他就欠上他们家了。”

“哈哈,那还真是……”盛笙一直没插话,就在旁边听。他手里捏着颗苹果和一把瑞士刀,指腹抵着反光的刀刃,果皮在被削成又薄又长的一根,垂到地板上方。

等一颗苹果削得光滑出炉,完美得随时能放进玻璃柜里当艺术品展览――而悬着的那根果皮还是一点没断。

盛笙刀尖一旋,剜掉果蒂,收尾。“笙哥,我能尝尝你这保价千万的手削出来的苹果吗?”

“凭啥,我也想尝,笙哥给我!”

“我我我,我离得近!”

“……”盛笙笑意温和,把手里苹果递出去,也不知道到底被谁抢了。他没在意,擦着手抬头看向一旁。

肖一炀正唯唯诺诺地给通话收尾,看模样小媳妇极了:“是是,萧阿姨您放心,我一定联系到他问问……哎,没问题……好好,那您早点休息,晚安。”挂断电话。

肖一炀就近往沙发里一瘫,嘴里咬牙切齿念念叨叨地对着手机屏幕戳了几下,似乎是拨出通电话去。

过去三四十秒,大概没通,肖一炀挂断,再拨。

又没通,又挂断,又拨。

这样反复几遍,对面终于接了。

肖一炀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你丫要是再不接电话,我就要报警了!”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惹肖一炀一声冷笑:“还能为什么,您母上大人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到这个点不接电话,夜生活挺丰富啊?……社团面试?哟,您什么时候开始有这闲心了?……到我们这高龄,还去参加那种小屁孩的游戏,不合适吧?”肖一炀说着,从沙发上起身。

转回来的时候他正巧对上盛笙的目光,肖一炀感恩地笑了笑,扭头往洗手间走去。

声音隐约荡回来:“再说,面试面到晚上12点?我看您这不像什么正经社团啊……”F大混合寝,656室。

秦隐手指松开,黑色背包落到桌上。他侧过身,半仰进那把真皮质地的沙发椅里。

今晚陪小疯子折腾了半晚上,他也倦了,靠进椅子里就阖上眼。手机里肖一炀还在掰扯:“我没上过大学,快给我讲讲,这大学社团里都什么活动,还能玩到晚上12点?一男一女双人运动那种?”

秦隐眼没睁开,薄唇动了动,吐个懒得和他计较的“滚”。

肖一炀:“我这不是合理揣测吗?”

秦隐:“下雨,被困教学楼了。”

肖一炀:“这么无趣的原――不对,你那老干部包里不是从来不离一把折叠黑伞吗,怎么会被困教学楼?”

“……”秦隐闻言,终于懒洋洋地掀起眼。

他视线落在斜对面的桌子上,抛下的黑色背包拉链开了,露出一小块圆润的木质褐色伞柄来。

秦隐看了两秒,垂回眼。“嗯,带了。是我说没带。”

“哈?那你为什么不回去?”

“今晚看见一只小刺猬,一整晚焦躁不安地炸着刺。怕她出事,我就在楼外等了等。”

“刺猬?那等到了吗?”

“嗯。”肖一炀同情地看一眼路过的窗外:“今晚P市这么大的雨,那小刺猬应该淋得挺惨的吧。”

“…嗯。”不知道想起什么,秦隐黑眸微沉,“湿漉漉地缩在角落,之前扬武扬威的劲儿也没了。”

肖一炀笑出声:“之前?你和这刺猬还是旧相识啊。还有Lai神你这语气,小学语文的拟人修辞学得不错,我都能听出点疼惜来了――敢情这么多年,你攒的那点人性全用动物身上了?”

“谁说是真动物。”

“不然还能是什――”肖一炀的笑声戛然而止。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肖一炀表情僵硬,伸手扶住洗手间的盥洗台。

“你们这社团还真不是什么正经社团啊。而且,别人玩情.趣都是扮兔子,怎么到你这儿成刺猬了?”秦隐停住。

几秒后他轻哂:“你们基地垃圾回收的时候,怎么没把你的脑子一起送走?”

“我怎么了?”肖一炀辩解,“你自己听听你刚刚说的,这能怪我想歪吗!”

“呵。”

“那你老实交代,如果不是社团,那你跟‘小刺猬’怎么认识的。”

“你也认识。”

“哈?我怎么可能认识――”肖一炀自己停住,“等等,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是你那个女粉。”

“谈梨。”

“啊?”

“她不叫女粉,她叫谈梨。”

“…………”片刻后,WWW战队基地里,围着方桌抢苹果的小学鸡们突然听见卫生间炸响一声咆哮――

“告诉她?你你你淋雨发烧烧坏脑子了吧?!”小学鸡们惊得发怔。

“什么情况?”

“一炀竟然会发火,世界末日啦?”

“难得难得,快快快,给他录下来!”

“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你妹的,数你手机掏出来最快!”盛笙吃过夜宵,没等他们,一个人去训练区自定义练习。

过了几分钟,他身旁的椅子被重重拉开,黑着脸的肖一炀坐下来。键盘敲得响亮。盛笙:“轻点,别再伤着了。”

肖一炀顿了顿,感动:“谢谢笙哥,我手还好。”

盛笙:“我说键盘。”

肖一炀:“……”

肖一炀沉默几秒,气乐了。见他顺着脸捋了一把头发,表情里凝重卸下来,盛笙收回嘴角淡淡笑意,似乎随口问:“什么事情,这么烦躁?”

“没什么。”

“哦。”

“……”训练区安静了会儿,肖一炀有点牙疼地回头:“笙哥,你这好奇心低得简直不像人类。”

盛笙不在意,笑得依旧温润。

肖一炀憋了会儿,还是没忍住:“我记得你和那个梨子挺熟的是吗?”

“嗯,她和我妹妹从刚会爬的时候就在一起玩了。”盛笙淡定地在自定义练习里放着技能,问,“怎么了?”

“没怎么。就,觉得不可思议。”

“嗯?”

肖一炀却没再聊下去,只嘟嘟囔囔地转开了:“这个梨子,到底何方神圣啊……”盛笙似乎没听到。

只在显示屏的反光里,镜片后的温润眸子微微眯起来。?周一,早上7:30。

信工专业的线性代数课。谈梨吃一堑长一智,提前几天就把起床的生物钟努力掰到了7点整。

对着手机日历和《线性代数》的淡紫色封皮确定过3遍,她把书往背包里一揣,去教室了。F大新生们上课的热情永远高涨,据班级群里报道,早上6点半就已经有学生去教室占座位。

谈梨在路上无聊地刷完群消息,很是替校长感动了一会儿。但走到教室门口后,她就发现自己感动不起来了――

放眼望去,满教室人头济济。按这架势,再多两个学生就得抱着书蹲门口听课了。

谈梨轻啧了声,走进去。谈梨在上周二的高数课上一睡成名,加上颜值、发色和高考数学满分的加成,开课一个周,信工专业里对她早就无人不知了。

尤其那头随意扭成花辫的长马尾,乘着早上的日光镀一层淡淡的灿金,一进教室门就先抓稳了半数人的眼球。谈梨不在意,一边找位置一边溜达着往里走。

不等她拐进过道,耳朵捕捉到议论里一声怯弱的:“谈梨!”

谈梨一停,回眸。顾晓晓坐在教室中间第一排的第三张位置上,不好意思地朝她招手。往里还有两个位置,依次坐着她们寝室另外两个女生。

顾晓晓见谈梨回头:“你来这里坐吧,我们这排有、有空位。”谈梨舌尖轻扫过上颚:“好啊。”她轻弯眼角,莞尔一笑,拎着背包走过去。

第一排空着的是最边上的两张位置,谈梨把背包放到椅背前,跟着就要坐下。不等她落眼,教室前门又走进来一道修长身影。

谈梨听力敏锐,第一秒就察觉耳边的噪音突然提高了几个分贝。大约等同于不少安静期盼着什么的学生同时开麦。

谈梨抬眸看向前门。不意外地,某个性冷淡迈着长腿,单肩拎着黑色背包走进来。

大概是匆忙洗了脸,他额前的黑色碎发还有点湿。清隽侧颜上薄唇微抿,从冷淡里透出点倦懒不耐。这是……没睡好?

谈梨挑了挑眉,她完全忘记昨晚12点后还拖着人家不准路过打扰楼下亲密小情侣的事,没心没肺地就准备自己坐下。顾晓晓侧了侧脸:“谈梨,你可以叫,叫你男朋友一起过来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