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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被保护得好一点,心智也就跟十几岁差不离。他靠门边看着,等到温凛蹲得腿麻,摇摇晃晃像要跌倒,过去扶了一把。

顾璃经历今晚这场大起大落,对她身边出现的男人已经丧失了探知欲,抬一下眼皮,就又埋下去。惊讶的反倒是温凛,由着他把自己搀起来。

温凛借着他手臂站稳,说:“没事了…”示意他可以松手。

杨谦南没松,手改扶为握,往下滑到她腰侧,淡淡一扫,说:“瘦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爱的师姐小狐濡尾大大赞助我的酒吧(…)

这章晚发是因为我真的从昨晚写到了这个点。天亮得我头疼,先睡会儿,醒来再修。

第7章

那天顾璃坐的是杨谦南的车。她报了一个小区地址,杨谦南到地方把她放下,把车就停那了。小区里,顾璃丢了魂似的身影没入阵雨方歇的夜色。温凛目送她渐渐走远,转身对杨谦南说:“这里好像不能停车的…我们走吧?”

其实大晚上,也没人管他车往哪停。

但是杨谦南什么都没说,单手扶着方向盘,侧着身看她。可能是为了来酒吧,她化了个淡妆,束腰的羊绒裙子,一络头发垂在额角。他目光似深潭,拨开那缕碎发,吻了上去。

那一年的西府海棠,还远远没有盛开。

道路旁光秃秃的花树,无叶亦无花。地面斑斑驳驳的叶子,湿淋淋黏在横道线上,雨水混杂着泥土的涩味,沉在冷飕飕的夜里。

她记住这个平淡的夜晚,为他。

杨谦南没有和她纠缠太久,好似只是自然地尝了尝她唇上滋味,起身说道:“想去哪?”

温凛睖睁着双眼,肩背都是僵的。

他笑了笑,问:“放假了?”

“…嗯。”

她有点怕他问太多。

刚做完这种事,再和他坦然自若地聊学业问题,有种说不出的羞耻。

温凛主动挑起话题:“今天谢谢你啊。”

她每次都是这句话。他也配合,说:“谢我什么?”

刚刚从警局出来,应朝禹还敲着他的窗,说给凛妹妹赔不是。下回再出来,他一定郑重其事请她吃一顿饭。

她本来就是被他朋友连累的,所以也不必道谢。

温凛想了想,说:“谢谢你送顾璃。我朋友她今晚心情不太好,我本来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太客套场面的话,他就懒得配合了。

杨谦南撑着半个胳膊,耐心十足看着她。

温凛斟酌着说:“如果不是今天凑巧遇上,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找我啊。”

他终于,笑了一下。

温凛才发觉,他的眼睛也不总是漠然的。他对她笑的时候,里面也有黑曜石的光。

杨谦南就这么笑着说:“凛凛,你真的很有意思。”

这话就过于轻佻了。温凛皱皱眉,给他递一个不满的眼神。

他伸手安抚她,大拇指抚了抚她眼下淡淡的阴影,说:“想睡觉吗?”

夜已经很深了。她刚刚度过一个凶猛的考试周,眼袋都熬出了一点。

温凛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但还是止不住地想起他那句话。

——“凛凛,以后不是没这个机会。”

杨谦南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语带三分顽劣:“当然,也不是不能陪你。”

*

后来,温凛才知道,那个小区是程诚租的地方。

顾璃半夜去门口守着,凄凄惨惨的,任谁都不忍心。程诚一言不发地开门,先冲了个澡,才跟她坐下来谈话。

出租屋的浴室铺的是地砖。顾璃坐在外面等他洗澡。老式浴帘湿漉漉,露半截脚。他脚背宽大,晒得黑,脚底粗糙,小腿上稀疏体毛,和浴帘上的霉斑一个颜色。

程诚说:“我就是这么个人,今后也不定好到哪去。你一个大小姐,老巴着我做甚?”

她今晚也许是太累,话很少。

程诚说了几句,放弃了。

“你今晚还回去么?”

顾璃犟着说:“不回去。我就在这。”

程诚叼着根烟,表情忽然轻佻:“给睡么?”

顾璃瞪大眼睛说当然不给…

“不给睡还想在这儿,睡门口去。”程诚抿着烟,从背后抄起她就往门口端。

他手臂虬结有力,她又想挣扎又怕摔下去,紧紧揪着他手臂扭。他单手开门的时候,被她扭了下来。程诚凉凉一笑,把要逃走的人堵回来。他抱着她,闻着她身上那种天然的,被优渥人生浸泡出来的馨香,说:“别动,让老子抱一会儿。”

他呼吸略促,呼在她肩头,隐隐约约听见他自言自语,“迟早有一天你是老子的。”

顾璃天真地说:“我现在也是你的呀。程诚,我们别分手了好吗?我保证以后乖乖的,不犯小姐脾气,也不惹你生气。”

他一摸她脑袋,笑:“得了吧,你少去我场子里捣乱,别的随你。”

那晚在出租屋门口等到人的,还有庄清许。

她坐在楼梯间,脚边两个大箱子。钟惟踩到最后一节,替她捞起落在地上的一个颈枕。庄清许表情有些疲惫,在地上抬起头。钟惟边开门边说:“晚上出了点事,回来晚了。”

“我打过酒吧电话,他们说你被警察抓走了。”庄清许有点为难地说,“你以后还是别去那家了吧,红场听说挺乱的。”

钟惟笑了声:“你还是管好自己吧,庄大记者。”

她们俩都没吃晚饭,在出租屋里分享一锅泡面。

钟惟脸上还化着浓妆,夹了一大筷泡面:“你也太包子了。不就在视频里说了句话么,砸他家招牌了?报社说毁约就毁约,你就不会拿着三方合同,把他们告上劳仲委?”

“纸媒圈子就这么大,告了一家,同行更不可能要我了。”

“现在你就有人要?”钟惟吃完一罐面,眼梢冷冷挑起,“事情摆在这里,你还想再在这个圈子里混?听我的,去告,好歹拿几个月工资。”

庄清许还是埋着头,无声地否决。

认识这么多年,她还是这副死心眼又好欺负的样子。

“我只会做这个。”

“…”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

“算了。”钟惟站起来,把她那杯面也收了,说:“你暂时在我这住下吧。也不用联系学校了,反正我这里再差,比你们那宿舍还是好一点。泡面吃不惯可以跟我说,我改天让人来通燃气。”

庄清许心里突然一酸,啪啪掉了两滴眼泪。

钟惟动作顿住:“哭什么呀?”

“对不起…”

钟惟笑:“瞧瞧你这没用的样子。怎么啦,一个高材生,沦落到我一个唱歌的养,不乐意啦?”

“我不是这个意思…”

庄清许擦擦眼泪,主动起来帮她收拾桌子。

钟惟袖手旁观,在窗边点了根烟,抽一口走神,发尾的卷随着细微的咳嗽,一声声颤动。

庄清许看着她这副样子,慢慢停下手中的动作,欲言又止道:“阿惟。”

“嗯?”

“你和那些人…还在来往吗?”

*

一定有那么一个夜晚。

有那么一个夜晚,所有人的命运都还没有起航。

温凛坐在副驾驶上深吸一口气,把之前打开的安全带又系回去,说:“杨谦南你开吧。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她看着前方,道路湿泞,兆头好像并不好。可她目光执拗,一秒都没向他的方向看。

杨谦南扣安全带的动作都犹豫了下,一瞬间竟然拿不准去哪。

他一向习惯拿主意,很少管别人的看法。这天却反常地回了一下头,问:“送你回学校?”

温凛挪了挪视线,撒了个谎:“有门禁,这会儿进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的主要角色,嗯,这一章,正式起航啦。

第8章

那天杨谦南一反常态,带她去了赌场。

温凛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个赌场。

皇城脚下,北京市区,全世界可能找不到比这更正气澄涤的地方。

杨谦南带她开进三环里一个高档别墅区。京城遍布这样的住宅,中式的格局和名字,假山流水中卧一栏屏风,细节处添几分别致古意,好在售楼处拉高与普通房价的距离。这都是前几年的风气。

温凛感觉有点怪。杨谦南没有带她去酒店,但这里也不太像是他会置业的小区。

那地方很隐蔽,绕了一大圈才到。

房子里有人。厚厚的落地窗帘没有拉严,一条小缝里透出明亮的橙色灯光,昭示着什么。

杨谦南把车停稳没急着下,发了条短信出去。然后他就安心坐在车里等着,转身过来捏了捏温凛的脸:“这什么表情,困了?”

温凛摇摇头说:“还好。”

看上去困的是他,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半躺着,嘱咐:“待会儿随意玩一会儿,累了也有地方睡。”

温凛其实没怎么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很听话地,点头说嗯。

很快,大门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马夹的男人迎出来,拉开正驾的门,弯腰和杨谦南打招呼:“呦,好久没来啦。”然后瞄了一眼副驾上的温凛,轻车熟路道,“您进去玩儿,车我待会儿喊人帮您停。”

由于门是开着的,温凛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隐隐约约的,推筹码的声音。

那样清脆。她联想到了一句很不应景的诗词,玲珑骰子安红豆。

温凛只是发呆了一小会儿,那边杨谦南已经下车了。她居然也跟着享受了一把客户待遇,马夹男帮她把这边的车门也拉开,恭恭敬敬往下一请,“小心台阶”。她微微有些窘迫,挺不好意思地捋了丝头发在耳后,一抬头,杨谦南正好整以暇等着她。

一盏路灯,灯罩被做成中式的红色方格。落在他身上,有种别样的沉静清幽。

她仰头一笑,挽住了他的胳膊。

就这么走进门,才知道那是个私人赌场。

这里没有任何招牌,也不对外开放。整个场子干干净净,总共七八个人在玩,也有人抽烟,但味道并不重,轻薄的烟雾在暖灯下腾起,好似碎金弥散。

坐在桌边的几个她都有点眼熟,应该是在跨年夜的局上见过。温凛大致在心里有了谱——这是他们小圈子里的销金窟。

温凛环顾一周,倒是没见着哪都能掺一脚的应朝禹。

想必今晚这一趟他也伤筋动骨,没力气到处浪了。

这地方跟先前几个场子不同,性别非常单一,全场除了一个做饮料的,只有她一个女人。

一踏进来,好多双眼睛同时落在她身上。

杨谦南带她在桌边坐下,点了两杯低酒精饮料。

他一坐下,先有人随口问起:“应朝禹的事儿摆平了?”

说话的人叫傅筹,是钱东霆那场子的另一个股东,和他也有几分交情。傍晚出事的时候,钱东霆那屋里坐着好几个人,傅筹就在其中,眼看着他出的门。

这些人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地方,结果后半夜,又撞上了。

杨谦南嗯了声,俯下身来帮温凛摆筹码,低声对她说:“用不用教?”

温凛说:“我会一点点。”

“会一点点。”他重复,“上回怎么赢的应朝禹?”

杨谦南说话时的气息轻轻的,拂在她面颊,很好听。

温凛莫名有点脸红:“那个是…运气好。”她又低低地说了一句“打麻将和这个哪能一样”,但杨谦南好像已经没在听了,在和服务生吩咐些什么。

倒是傅筹理了她一下,说:“那要不换个简单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