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创伤后的自闭症,还有失语症。”他的语气有浓浓的哀伤,他低着头,“宁希,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是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这个孩子,他需要一个他信任的人帮他走出阴影,宁希,只有你能帮我和这个孩子了。”

汪宁希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她温柔的抚着孩子的背安慰着他,心里抽痛得利害,这么乖巧的孩子,他无辜被牵连,失去父母,仅仅是因为他们想要重新走回正途。

“其实他应该更需要家人的,我到底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她淡淡地说。

“宁希,如果你是担心我对你还有什么企图,我可以跟你保证,这个孩子现在在家里也只让我抱,其他人都不能碰,我不抱着他他就躲在衣橱里不出来。”看着她眼角流下的一滴眼泪,邵聿臣知道她的内心柔软,并不像她说出的话那么寡淡和薄情,他坐在她的床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宁希,今晚事情你也该知道,即使你不喜欢我,我也希望你能委屈呆在我的身边,我不能因为你投鼠忌器。”

汪宁希抬头看着他,这些理由让她不能拒绝,她也本就不想拒绝,“其实我一直都很害怕,我没有什么大志向,也不要求自己男人多么有本事,只是希望有一个真正爱我的人能陪着我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所以,我不是讨厌你,我就是讨厌你姓邵!”

邵聿臣呆在那里,他反复思量着她的话,他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她是说其实只是不喜欢自己的背景是吗?是吗?他有些激动,两天的时间他觉得自己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巨大的阴霾压在头顶,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担起这个重任,就在此刻他觉得又重新有了力量,他抓住她的胳膊,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嘴唇翕动了好久,“宁希,在我身边,看着我拨乱反正好不好,我要让邵家重新走上正道,我会让你有平安的生活。”

汪宁希看着他认真地样子,心里涌动的都是感动,冲淡了所有的语言,她只是点了点头,很郑重的。她是真的,是真心的,可是却掺杂了不该有的杂质,她自己都有些迷惘,到底是情之所至还是敬业精神。她把脸转向锦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那里面都是歉疚。

“宁希,听我的,今天晚上你在这里观察一宿,明天我来接你。”邵聿臣拉她的手,听见汪宁希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低头,那手又青又肿,想来是刚才扯针头的时候弄的,他皱眉,可是当时的情形也容不得他小心仔细。想到这里他更是忍不住气愤,那些所谓的保护证人的警察难道都不明白先救人最重要吗?他越发觉得自己做的决定是正确的。他没有多做停留,去护士站给她找了一个冰袋敷在手背上就离开了,锦然死死的抱着她不放,邵聿臣也没有勉强,另外为了安全的考虑让文正东也留了下来。他就这么一个人走了,却让汪宁希非常的不放心。

邵聿臣回去的时候,穆婉清还坐在沙发上等他,见他只是一个人有些吃惊,赶紧迎上来,“正东和锦然呢?”

邵聿臣有些累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也没有多理会她,“留在宁希那里了。”说完就拎着车钥匙上楼了,走到半截他又回过头来,“我今天去警局看过大哥大嫂了,法医已经检验完毕了。”他的眼圈有些红,看着那些所剩无几的残骸,他的悲愤无法克制的要爆发出来,他发誓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这么了结。

“我看还是火化了吧,下个周把葬礼安排一下。再有就是你占着我隔壁的房间也不用,赶快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腾出来,明天宁希搬进来。”说完他转身上楼。

穆婉清的脸一下子黑下来,她紧咬着嘴唇,双拳紧握,最后还是忍不住,“邵聿臣,你站住!”

进一步

邵聿臣停下脚步回头诧异的看着穆婉清,“你这是怎么了?”他皱着眉头,脸上都是困惑和不解。

穆婉清知道自己失态了,并且在这个当口上失态得很危险,她有些紧张,到底还是有些心虚,她抿了抿嘴唇,“对不起,我心情不好。看见干爹那个样子,我……”穆婉清说着眼圈就红了,声音也随着哽咽起来,“聿臣,你要小心一些,那位汪小姐的底细我们还不是很清楚,这样会不会太冒险?”她收敛了她的恣意和跋扈,眉头微皱,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担忧的表情。

邵聿臣低头,他有些内疚,婉清毕竟异姓,却任劳任怨的照顾自己的父亲,忙着大哥大嫂的丧事,自己倒是风花雪月了。他转身下楼来到穆婉清的面前,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感激,他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拥抱,“婉清,真的谢谢你。”他松开她,两手扶着她的肩膀,低头和她保持平视,“这两天真的多亏你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不过对宁希,你真的多虑了,我跟她时间也不短了,我可以担保她没问题。”

他抬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的落地大钟,“很晚了,快睡吧。”说完勉强维持了一个笑容,转身上楼去了。穆婉清一个人立在客厅里,满脸怨愤,侧目斜视,看着邵聿臣回到书房,然后关上门。她想要独占那个怀抱,可是他却总是不明白,除了他的人,这里没有任何她留恋的东西。她的父亲死于警察的枪口下,现在接受当局招安对她根本就是委曲求全,为了那个人在委曲求全。

段奕霖和卢佩妍一起在外面吃过晚饭,又一起去青山会所泡了一阵子,心情好是其一,更重要的也是想来探探虚实。段奕霖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个城市了,也越来越喜欢青山会所了,纸醉金迷,是个醉生梦死的好地方,更是一个金钱和权力的据点。两个人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深夜,段奕霖进门就甩掉皮鞋,打开房间的电源,灯,空凋,电视全打开了。心情大靓的男人直接夹起旁边的女人就丢到沙发上,引得卢佩妍一阵的尖叫。

“怎么,不喜欢我爱你了?”他压在上面,坏笑地用言语挑逗着她,手慢慢的伸进她的裙子里。卢佩妍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任凭他的大手在她的裙底作乱,“你知道我不光想你这样爱我,还有这里。”她一手落下来,在他的心口戳个不停,“你这里能不能也有我,我这里满满的都是你了。”她口气一下子变得很哀怨,幽幽的眼神看的段奕霖有些发毛,兴致一下子飞了大半,他觉得他不能够再给任何女人爱情,他冷漠嗜血性格中那一点点的爱和温情都在戴茉颜的身上一次付清了。

段奕霖脸色黯淡下来,欲起身,卢佩妍却拉着他不放。

“乖啦,起来洗澡,嗯?”他拍拍她的脸蛋儿,正要拉扯她的时候就听见电视插播新闻。

“本台最新消息,轰动全城的汽车爆炸案的唯一目击证人今晚在仁济医院病房内遭到伪装成护士的不明人士袭击,警方怀疑是爆炸案凶手杀人灭口,目前已经对此案已经正式同爆炸案并案侦察……”

段奕霖皱眉,脸色异常肃穆的看着卢佩妍。

卢佩妍也恼了,她猛力的把身上的段奕霖推开,“你看什么,我今晚做什么你最清楚了,我不会去动她,你别什么脏水都泼我这里行不行!”

段奕霖脸色深沉,“我没怀疑你,只是这盆脏水已经泼咱们身上了。”他冷笑,“今天四叔还让我去灭了目击证人,我没应承,看来他是紧张了。”

“为什么不除掉,太不利索了。”

段奕霖侧目看着有些不忿的卢佩妍,“首先她什么都没看到,做多了反倒容易留下破绽,另外……”他眯起眼睛,紧咬着牙关,“有些人这么死了便宜她了,活该她活着受折磨。”他是没打算这么放过她。

卢佩妍并不相信他的话,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他们这种刀尖上舔血的人,风格就像是签名一样,那是不可篡改和复制的。她没说什么,踢掉自己的鞋子就进了浴室。

段奕霖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看了好久,越看心里越有气,那个四叔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今天居然让他以后在他的手下人手下做事。骄傲的段奕霖能屈尊叫他一声四叔已经算是忍辱负重了,今天的事情对他就是奇耻大辱。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今天在四叔那里顺手牵羊搞到的铭牌,据说这是四叔手下心腹才有的东西。他冷笑着把它握在手里,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次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这么算了的。

邵聿臣坐在书房里有些不是滋味,大哥被害的事情完全没有线索,整件事情被做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痕迹。锦然病成那个样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正常,父亲至今昏迷,全靠着婉清一个人在照顾。邵聿臣忽然间在心里涌起一股热流,他之前还找人盯着她和四叔是不是有往来,看来他真的是小人了。

他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起电话打给了在医院的文正东,“你把盯婉清的人撤下来吧。”

文正东在走廊里拿着电话愣住了,他不明白怎么突然又要撤回来,他顿了一下,然后还是开口,“你要考虑清楚了,四叔一直想要拉拢她。”

邵聿臣沉默,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搓着自己的额头,闭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她父亲的事情四叔也难逃其咎,她不会的。她为邵家做了那么多事,我们不该怀疑她。”

邵聿臣说话有些艰难,这几天的事情都快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他慢慢的合上电话,他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婉清她不会联合四叔来对付自己的。

文正东马上就打给了自己的手下,看了旁边的那些警察,什么话也没说,挂掉了电话,然后发短信告诉他们从穆婉清的身边撤走。他回过头,透过床玻璃,看见汪宁希正搂着小锦然在酣睡,他微微一笑,脸上又挂上了肃穆,他关掉电话,麻利的从手表的背面取出一张手机卡换了上去,然后发了一条短消息又重新换回来。

刚刚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汪宁希虽然打了镇静剂,但是也还是睡不安稳,锦然稍微一动她就惊醒起来,朦胧中睁开眼就看见文正东背向警察,侧面对着她正低头快速的换着手机卡,她心惊,忙闭上眼睛,最后一丝睡意也被带走了。

她心里有些紧张,这个在邵聿臣身边最贴身的近卫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到底是在帮他还是在出卖他?还是……

汪宁希想到了,邵聿臣跟自己告别的第二天方文正就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么当局一定是在邵聿臣的身边很重要的位置放了棋子,那会不会是文正东?可是不论这个人是敌是友都让汪宁希担忧,邵聿臣太不小心了。

第二天早上邵聿臣来得很早,站在门口透过玻璃就看见宁希侧着身子正看着熟睡中的锦然,脸上的表情特别的恬淡。她微笑着,将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小心的帮锦然掖被角。邵聿臣看得有些痴,这是这么多天来唯一一个让他感到温暖的画面。

“昨晚没再出事吧?”他回头看了看文正东。

“没有。小少爷昨夜好像睡得很好,看来汪小姐真的是照顾小少爷最好的人选。”

邵聿臣没有说话,看着看着里面的两个人露出了一点点儿笑,转过身来却又是一副严肃的表情,“正东,你先回去吧,上午休息一下,下午跟我一起出去办些事情。”

文正东站在那里,“你一个人……”

邵聿臣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白天我一个人没问题的,再说这里还有警察。”他靠过去,伸手拍着文正东的背,“听我的,先回去,午饭以后到我书房等我。”

文正东还是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汪宁希透过窗玻璃,清楚的看得出外面两个男人的交流,看得出文正东眼睛里流露出的忧虑和担心是真诚的,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她还是想要尽快的试探他,她不能让邵聿臣身边埋着这么大的一个隐患。

邵聿臣进来,反手关上门,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又舒展开,挂上淡淡的笑,“想什么呢,那么神伤的样子?”

汪宁希回神,伸出一个手指挡在嘴边,“嘘!”她小心的拍拍身边的锦然,压低声音,“别把锦然吵醒了。”她低头看着身边的小人,眼中的光柔柔的,脸上都是心疼的表情。

那一刻邵聿臣的心里竟然有了些嫉妒,她都不曾用那样的眼神看过自己,也不曾让他见过那满脸疼惜的柔美。他过去坐在她的床边,片刻,他俯身趴在她的腿上,把脸深埋在被子里。

汪宁希突兀的转头,低眉看着他的后脑勺,脸上有些无措和惊讶,他这么亲昵的举动还是让她无法适应,她愣在那里,良久听见邵聿臣沉沉的声音,“宁希!”他隔着被子抱着她的腿,“宁希!”

汪宁希被他一声接一声唤得心也柔软起来,她知道他的压力和悲伤,痛失亲人,放弃事业,接手黑帮,逆势洗底……这么想着她眼眶湿润起来,她伸手轻轻的摸着他的后脑勺,“你行的,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怕不怕?”他问,手抱得更紧了。

“不怕!”她两只手在他头上轻抚着,慢慢的给他揉着两侧的太阳穴,看不见他的脸,却感受得到他身体微微的颤抖,“聿臣,有你在我就不害怕,你一定不要有事。”

宁希微微觉得自己的腰间有些痒,低头看见旁边的锦然已经醒了,正伸着小手想要搂着她,她空出一只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微笑的看着那个小人,“锦然起床了?”

方文正站在窗外,看着里面融融的温情,心里有些酸,他皱起了眉头,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在自己迷惘和犹豫中是不是已经把那个女人推上了不归路,他紧抿的双唇泄漏了他此刻的紧张。他深深的呼吸了几次,扭动门锁打开了那扇门。

回家

方文正就这么闯了进来,打破了这里面的宁静,他想他可能是故意的。那一刻里面漾出来的温情在他的心里发酵出来的都是酸和忧虑,他不尴不尬的站在门口,脸上有一些不自在,却没有抱歉。

邵聿臣听到门声,立刻抬起头望向门的方向,脸上神情异常的警觉,看见是方文正也稍稍放宽了些心,回头看汪宁希,她的脸上却有颇多的惊讶。

“没事的,方警官是来跟我谈你出院的事情。”邵聿臣轻轻的握着宁希的手,不想她胡思乱想,这一件接着一件的惊险事件怕是让她见了警察就要哆嗦了。

汪宁希低眉,轻轻的点了点头,把旁边的小锦然往自己的怀里拉了拉,她的心始终是难受,看着眼前的男人对自己的无微不至她却是对他有所隐瞒,不是一心,如果没有感情的牵扯,她还能应付自如,可是现在刚开始她就已经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就好像刚才,她所担心的完全不像邵聿臣想的那个样子。

方文正走过来,站在邵聿臣的身前,“邵先生,关于你昨天向警方提出的要带汪宁希小姐出院回你家的事情,我们认真考虑过了,现在这两起案子的调查,关于汪小姐的部分已经基本结束了,如果汪小姐本人同意,我们警方没有意见。关于你提出的撤掉对汪小姐的保护……”他把右手的文件夹举到他的跟前,“这恐怕要由你和汪小姐在上面签个字,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们考虑一下,作为目击证人,汪宁希小姐的处境并不安全。”

邵聿臣把文件拿在手里看了一遍,其实也无非就是一个免责的协议,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掏出笔来很潇洒的就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宁希,眼神灼灼的看着她,“相信我就签了吧。”

汪宁希握着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瞄了一眼旁边的方文正,他紧抿着嘴唇,一脸肃穆的表情,撞上她的目光,方文正把脸转向旁边,汪宁希对他太了解了,显然他现在在犹豫,他把决定的权力留给了自己。但是汪宁希自己明白,现在即使让她撤出来,她都不想,她说过要陪他走出困境,陪他度过难关。

她没犹豫,低头在文件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慢慢的合起来,抬头看邵聿臣,他欣喜地看着自己在微笑。然后伸手抽走了那个文件夹转身递给了方文正,“方警官,汪宁希是不是自由了?”

方文正沉默,然后点了点头,“汪小姐一直都是自由的。”他有一些犹豫,但是最后还是接受了那个文件夹,他拿在手里掂了掂,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汪宁希,“祝你们好运!”说完夹着文件走出了病房。除了一个美好的祝愿,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汪宁希低头,慢慢的合上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说不上此刻的心情是什么,但是她很清楚从写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开始,她将无法坦然的做自己,在邵聿臣的面前,她甚至无法坦然地面对自己,因为这是一个骗局的开始。

邵聿臣调转方向坐到宁希的身边,伸手抚摸着锦然的头,“宁希,其实我很多次都会想象到这样的情景,想着想着都会笑,只是我想的是我们签婚书,而不是一个免责协议。”他将宁希的头揽进自己的怀里,“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让你有事,我会保护你,就像爱护我自己一样。”

汪宁希的心猛地抽痛起来,她伸手抱住他的腰,紧紧地,仰头看着他,“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我希望身边一直都有你照顾,如果你丢下我一个人,我会一直怪你。”

邵聿臣苦笑,低头亲吻着她的头心,没有任何的语言,他没有想过他们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说了这么多话,居然句句都像是生离死别,他知道他现在是在拉她进火坑,可是他控制不住,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锦然也不过是个借口,他其实就是不想她离开。

三个人走得很低调,汪宁希甚至就穿着一件邵家佣人的衣服跟在邵聿臣的身后,虽然身上还是有些不适,但是还是勉强的抱着锦然,邵聿臣看着自是疼在心上,但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掩人耳目的方法。

汪宁希自认为还是见识过世面的,至少兴隆帮也曾经鼎盛一时,她也跟着蒋少阳参观过龙头老大的私宅。可是到了邵家,下了车才知道其实黑道也是分档次的,也是有积淀的,如果说眼前的邵家是世家,那么兴隆帮顶多算是大暴发户,气质上差远了。

进了门,邵聿臣就把锦然接了过去,汪宁希如释重负,皱眉轻轻的揉着自己的胳膊。

“没事吧?”邵聿臣看着她,眼中的关切让站在楼上的穆婉清看着格外的刺眼。

“汪小姐来了!”她换上一副笑脸,迈着优雅的步子下楼来,眼神却没有看汪宁希,而是转向旁边,“老邵,把下人召集一下,认识一下汪小姐。”她的语气带着一些威严,似是命令的口气。

邵聿臣拉着汪宁希的手,抬头朝这穆婉清的方向努了努嘴,“我妹妹穆婉清。”

宁希把诧异的目光投向他,邵聿臣又解释,“是我爸的干女儿,可是我们家最讨我爸喜欢的人。”

汪宁希其实心里早把邵家的家世摸得清楚,卧底必要的功课还是要做足,而这些不过是做戏做全套而已。汪宁希微微颔首向穆婉清致意,“穆小姐。”

穆婉清笑,走到宁希的身边,“汪小姐客气了,不如以后你叫我婉清,我叫你宁希好不好,这都在一个屋檐下,老是小姐小姐的称呼也生分。”说完很热情地拉着她的手,转身对着已经集结起来的佣人,“这位是邵家的重要客人,你们以后对汪小姐都要恭敬一些。”

“也不算什么客人,大家以后当是家人就行了。”邵聿臣打断了穆婉清的话。所有的下人都把惊诧的目光投向了汪宁希,脸上的表情也愈发的敬畏。可是更吸引汪宁希的却是此刻越过她投映在邵聿臣身上的怨怒目光,来自旁边本来颇为热情和善的穆婉清。虽然只是一瞬,可是还是被汪宁希抓了正着,刚刚对穆婉清建立起来的印象,一下子被推翻,凭着女人的直觉,这位邵家最得宠的穆小姐似乎并不欢迎她,至少不欢迎她成为家人,这其中的原因很难不让她往自己身边的男人上去找。

“三少爷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当是邵家的人,规矩大家都懂,我就不多说了。”说完冲着一位年长的人吩咐,“老邵,你跟汪小姐介绍一下。”说完穆婉清走到邵聿臣的身边,“聿臣,我先上去照顾干爹。”她声音柔柔的,语气也特别的亲昵。汪宁希没有表情,但是她心里很清楚,这是在向她示威。

邵聿臣把锦然放下来,小孩子脚一沾地就立刻跑过去抱住汪宁希的大腿,死死的不撒手。宁希也有些无措,抬眼间看见穆婉清眼中一闪而过的乖戾眼色,那一刻让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慢慢的蹲下身,轻轻的揉着锦然的脸蛋儿,“你这样抱着阿姨,阿姨不能走路了,以后我们拉着手。”她声音很轻,就看着那一双懵懂的眼睛一直望着她,最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邵聿臣看着旁边的两个人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转身看着穆婉清,“以后有你帮我照顾爸爸,宁希带着锦然,我也可以放手去做事。”

“一边是帮会的事情,一边还要照顾干爹,确实辛苦,不过有你这一句话,知道你心里还存感激我也就不是白受累了。”她翻了个白眼儿,语气很轻松很俏皮。

邵聿臣笑出声,这大概是他这么多天第一次这么开怀,哪怕是宁希答应他跟他一起都没有这一刻的轻松,那时他总是欣喜却有负担的,他怕他会害了她,却阻止不了自己的任性把她带在身边。

“婉清,你是故意的。”邵聿臣揽上她的肩膀,“我哪有那么没心没肺的。先上去吧,我帮宁希安置一下。”

穆婉清莞尔,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上楼的时候还不忘跟汪宁希打招呼。邵聿臣的心稍稍放宽,他还真的是担心穆婉清会对她的底细耿耿于怀。

认识了家里的佣人,大家都散了,各做各的工,只剩下那个管家还在跟前,邵聿臣倒是颇为尊敬的称他邵叔。宁希不知道跟着邵聿臣这么称呼在这位一看就是资深的老管家面前是不是合适,他回头看了一眼邵聿臣,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邵叔!”汪宁希颔首,很恭敬。

眼前的管家倒是和善,“汪小姐,少爷说了你是家人,以后不用跟我那么客气,老爷和穆小姐都直接叫我老邵,你也可以这么叫。”

“那怎么成!”邵聿臣插嘴,“婉清那个丫头就是没大没小,有空儿我去教训她。”

只是三言两语,汪宁希慢慢的开始看出了一些端倪,这位邵家里的穆姓小姐地位可是不一般的。宁希跟着邵聿臣上楼来,一扇房门被打开,淡紫色的浅韵扑面而来。

“喜不喜欢?”他把锦然抱过来,也好让她腾出手来随便看看,“知道你喜欢这个颜色,所以就叫人收拾了,不知道汪小姐满不满意。”

汪宁希站在窗边,看着窗台上的一盆兰花,浅浅的蓝色,是她的最爱,早前在城中的高级礼品店偶然发现的,可是它不菲的价格,让她每次都只能在橱窗边驻足观赏,后来那盆花被卖掉了,每次走到那里的时候,她的心里都会有小小的失落。

“知道你喜欢,经常看见你在外面看,于是我就想,如果它摆在我的房间里,你会不会考虑来我的地方坐一坐,于是我就买了。为此我还特别去参加了一个培训班,你知道这个很难养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邵聿臣站在她的身后,平常的口气说着这么一件事情,宁希忍不住还是掉下眼泪,伸手捋着那翠绿肥厚的叶片,小心翼翼的,“你说你傻不傻?”

邵聿臣愣了一下,走到窗口跟她并排站着,窗外就是一片碧蓝的大海,上面游弋着两艘白色的观光游艇,这是一间不折不扣的海景房。邵聿臣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如果喜欢你就是傻的话,那我真是傻了很久了。”他侧过身,看着旁边的人,“宁希……”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她脸色骤然沉下来,随即伸手大力的把他拉向自己,躲开了窗口,速度快得惊人。只听砰的一声轻响,伴随着咔的玻璃裂开的声音,眼前的海景被裂成蜘蛛网状的玻璃完全盖住,看不清楚……

演戏

汪宁希浑身软在邵聿臣的身上,两只手死死的抓住他的胳膊,浑身抖得厉害,她紧紧地咬着下嘴唇,咬得嘴唇都紫了,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

邵聿臣怀里还抱着锦然,根本腾不出手来,看着她吓得浑身哆嗦样子,心里疼得紧。

汪宁希倚靠在墙上,松开邵聿臣便顺着墙滑坐在地上,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邵聿臣放下锦然,蹲下身抱住汪宁希,“宁希,没事了,没事。”他小声地安慰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这里的玻璃都是防弹的,没事,我们都没有事。”

汪宁希把头靠在他的肩头,脸上显出了放松的表情。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下子涌进了很多的人,都是家里的保镖,带头的是文正东。宁希慌忙低下头,有些事情是装不来的,那就干脆把它们藏起来。

文正东看了一眼窗玻璃便心中有数,“去四周查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异常,还有一定要找到那颗子弹。”于是身后的人都散了开去。

文正东走到窗前,伸手点了点那扇窗的玻璃,虽然没有碎掉,可是却忽闪忽闪的摇摇欲坠了。他的心里有些纳闷,邵家这寓所保安严密,所有的玻璃都是防弹设计的,这应该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外界也曾经把邵宅传得神乎其神,没道理一个杀手作得这么业余,既然已经选了大口径的狙击枪,只要他连发两弹必然可以击穿玻璃,可是为什么要收手。他的手停留在那个圆形的弹痕上,心里都是问号,这不像是杀人而是一个警告。

汪宁希的心里也在打鼓,她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游艇上的人端枪向着他们瞄准,甚至都没有寻求什么掩护,就这么暴露在她的眼前,到底是艺高人胆大无所顾忌,还是故意让他们发现,如果是故意的这一枪打得什么意思?

邵聿臣觉得怀里的人呼吸慢慢的平缓下来,人不再颤抖得厉害,才松开怀抱,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脸上都是歉疚的表情,“宁希,别害怕,你做得非常好。”就在子弹飞来的刹那,她的反应敏捷的让他惊讶,如果不是看她吓得瑟瑟的坐在地上,他真的会怀疑她是不是受过专业训练,不过想起她武术运动员的出身,或者这也是一种本能加上长期训练的正常反应。这个时候他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者除了他要保护她,她也可以学着保护好自己。

他拨开宁希额前的几缕乱发,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宁希,别害怕,给我一年的时间,一年的时间……”

汪宁希一脸委屈,她把锦然往身前拢了拢,“聿臣,我自己不怕,可是我怕你有事。”

“我知道,我知道!”邵聿臣嘴里重复着,再一次把她抱在怀里,这一次他给了自己一个期限,一年,一年之内他要拨乱反正。

文正东调转方向,认真的查看这现场的弹道痕迹,心里却有着别的心思,他现在搞不清楚,他的上级极力的让他把汪宁希这个女人拉进来的用意是什么,原来他以为这是在想办法牵制邵聿臣,也让四叔那些人断了让邵聿臣投鼠忌器的念想,可是在他刚才闯进来的一刹那,她眼中闪过的敏锐绝对不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在这个时候该有的。

文正东有些心不在焉,听见后面有人进来,他回身,是穆婉清站在门口,“聿臣,你有没有事?”她着急得奔过来,可是邵聿臣却没有回头,他慢慢的把宁希扶起来,转头看着文正东,“我让你办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文正东转过身很恭敬的看着一脸肃穆和杀气的邵聿臣,“已经办好了,下午人就过来。”

汪宁希不知道他们再说什么,只觉得邵聿臣握着自己的手的力量越来越大,脸色越来越难看,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她微微皱眉,松开锦然,覆上他的手,“聿臣,轻一点儿,疼!”

邵聿臣赶忙松开手,低头看那手已经被弄得通红的,顿时觉得心疼。汪宁希没等他开口,就拉住他的手,“聿臣,我底子很好的,你教我,教我开枪,我不想在这里只能给你添麻烦。”汪宁希紧咬着嘴唇,倔强的不让眼泪流出来。她知道现在的情势已经很危险了,由不得她慢慢进入状态,她需要有武器,不然别说保护邵聿臣,她连自己都保不住。

邵聿臣没有想到她会跟自己不谋而合,本来他还觉得怕她接受不了,打算慢慢适应一段时间再跟她说这件事情,可是现在情势危急,真的顾不了那么多了。

“好,宁希,我找人教你。”他反握住她的手,“不过我不是怕你麻烦我,教你也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不如我来教宁希吧!”穆婉清靠过来,把汪宁希的手从邵聿臣的手中夺走。她拉着她的手,脸上带着焦虑和友善的神情。汪宁希皱眉,穆婉清什么心思她也能猜个大概,无非不想让她太亲近邵聿臣,她的心里有些气也有些酸。穆婉清这个人对她根本就忌恨却总是摆出一副亲善的样子,这本来就让汪宁希警觉,这个女人不宜太过亲近,这是她一进这个家门就评估出来的结果。

汪宁希有些委屈的看着邵聿臣,邵聿臣也为难,他也想亲自教她,可是他真的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他看了看婉清,觉得这也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文正东挡了回去,“还是我来安排吧,这个周末就是大少爷的葬礼了,穆小姐那样会太辛苦。”

“没关系,我不辛苦,我……”穆婉清急着辩解,她很想了解这个叫汪宁希的女人,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特别可以那么吸引那个男人,另外她从这个女人身上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正东说得有道理。”邵聿臣看着穆婉清,“你最近已经够累了,交给正东吧,让他安排。”说完他看向玻璃的方向,“这间暂时不能住了,宁希今晚先住我房间吧,我睡书房。”

“家里这么多房间,要不让宁希住锦然的房间也行啊,你又何必去睡书房。”穆婉清面色忧虑,不时的瞟向宁希,她低眉,脸转向一边正对上文正东探究的眼神。

汪宁希没有躲,就这样跟他对视着,这个人她迟早也是要试探的。文正东这个人其实她也有所接触,邵聿臣刚开始追求她的时候,就是他最先开始调查自己,不管他是否是听从邵家授意,对这个人她都是有抵触。

“宁希!”邵聿臣回过头看她,宁希却有着别的心思,这一声唤才把她拉了回来,她转过身看着他,“对不起,走神儿了。”

看着她还有些苍白的脸色,邵聿臣真的是疼在心上,他拉住她的手,轻轻的问:“你说呢?”

汪宁希恍惚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声音很低很轻柔,“听你的。”

穆婉清站在邵聿臣的背后,脸色煞白,嘴唇都被咬得青紫。文正东看在眼里,又看了看窗上的弹痕,微微的扯了一下嘴角。穆婉清到底是一个狠角色。

中午,汪宁希跟着邵聿臣一起在大桌上用餐,坐在邵聿臣的旁边,穆婉清的对面。邵聿雯看着锦然乖巧的自己吃着饭,旁边的女人小心照顾着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点点的笑。

穆婉清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再吃这顿饭,草草的填了两口就离席了。她没有上楼,而是到花园里转了转。自从邵家要洗底,整个邵宅就加强了戒备,院子里到处都有巡逻的保镖。

文正东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气呼呼的踢倒了甬道旁的花盆,他低头缓步的跺过来,在她的身旁站定,“穆小姐什么事闹得这么肝火盛,昨晚没有睡好吗?”他意有所指,不过是昨夜袭击汪宁希,包括今天这一枪他都觉得穆婉清脱不了干系。

穆婉清突兀的转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几变,最后停在高高在上的样子,“文正东,别以为邵聿臣信任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到底也是个奴才。”她的声音很尖锐,说完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