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正东看得出她脸上的一丝慌乱,可是这个女人做事狠绝是出了名的,没有确实的证据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就像她说的那样,他到底还是个外人,而邵聿臣现在显然拿穆婉清当自己人,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道理他自然懂。

午饭过后,邵聿臣把汪宁希带到了自己的书房。这个书房很大,里面的布局跟汪宁希想的差别很大。进门是一个类似小客厅的地方,里面还有一扇门,想来那个应该是典型意义的书房。

汪宁希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站着一个人了,很年轻,个头不高,样貌也很普通,却有些憨厚的样子。但是眼神却很锋芒,让人有对他少了老实人的感觉。

看见邵聿臣,那人赶紧颔首行礼,“邵先生!”

邵聿臣脸沉着,“这是汪小姐和小少爷,你以后主要就是保证他们的安全。”说完他转过身,放缓了语调对着汪宁希,“你和锦然先到我房里休息,我处理点儿事情。”

看着汪宁希出去关上了门,邵聿臣才缓步到里面的房间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了田继山。田继山先是一愣,脸上的表情僵了,他抬头看着眼前的邵聿臣,眼中尽是惊异。

邵聿臣笑,“怎么,觉得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他也看着他,慢慢的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我不是一个残暴的人,你也该清楚,我们邵家是不打算做了,所以我也不想我手上沾血。”他抬头看着他,表情很严肃,“但是我交给你的人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不得不把你最重要的人掐在手里,你放心,如果不是必须我不会去干扰他们的生活。”

“为什么交给我?我的底你都摸过了?”田继山很惊讶,这么短的时间,邵聿臣居然把他调查的这么清楚,甚至他的家人都查得一清二楚。

“大家都怕做的事情你做了,我看好你是个有担当的人,我邵聿臣一向疑人不用,希望你别让我失望。”说着他站起来,两手插在口袋里,笑着看他,“我的东西还是还给我吧。”

田继山愣了一下。

“别说你没带或者丢了。”邵聿臣依旧是淡淡的笑。

田继山明白过来,他掏出那个手术刀,双手递过来。邵聿臣拿在手里,反复的翻看着,“其实有些事情不能只看一面,比如说手术,他就是在用杀人的方法在救人,成功与否就要看医生的技术了。”他抬头玩味的看有些不解的田继山,“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好医生?”

田继山不明白他的意思,站在那里呆愣着。邵聿臣慢慢的踱着步子走到墙边,手里转着那把手术刀,猛然转身掷向站在那里的田继山,他本能的仰身躲闪,那把刀正掷在对面墙上的飞镖盘上,正中红心。

田继山有些惊讶,他开始相信外界的传言,邵家就是一只猫,爪子都比一般猫锋利。没有想到温文尔雅的邵医生,居然还有如此了得的身手,他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邵先生自然是医术高明,我早有耳闻。”

邵聿臣笑,微微点了点头,“出去吧,正东会给你安排住处。”

销假

田继山刚走,文正东就如约进来。邵聿臣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两个文件夹。文正东没客气就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很小,大概16岁的时候就进了青山会,他比邵聿臣只大几个月,但是却有比邵聿臣好很多的功夫,于是很自然的就成了他的沙包和陪练。后来他陪邵聿臣一起去美国读书,邵振铭一直想邵聿臣能学商科,能回来接手公司,可是他偏偏喜欢学医,如若不是文正东替他拿到学位打掩护,他恐怕也没那么顺利当上医生。所以,虽然文正东回国以后就一直跟着自己的大哥,可是他们之间的感情自是不必言说。

邵聿臣把手里的文件夹丢给他一个,“我这两天做的功课,你看看还有什么疏漏,后面还有一个方案,我想跟你讨论一下。”

文正东翻开看了一眼,轻笑,“效率很高,穆小姐给你的?哦,对了,怎么不让她参加我们的讨论?”

邵聿臣抿嘴沉思,然后慢慢的打开文件,“洗底的事情我不想她过多的参与,婉清是个野心很大的人,这件事她参与不好。”他低着头看着文件,没有看他。

“她知道会很难办。”

“我会跟她说。”

邵聿臣无所事事的坐着,文正东认真地翻着文件,翻完最后一页,合上文件夹,“你打算分而治之,策反四叔那边的人?”

“最坚固的堡垒都是要从内部瓦解,既然当局能用这一招,为什么我们不用。现在最关键的是争取中间势力,先从赵忠森开始,他这两年已经开始慢慢的经营正当生意,应该是最容易跟我们结盟的人。”他合上文件,站起来,“我们下午就过去,悄悄的。”

邵聿臣打着赵忠森的主意,四叔也在想着怎么把赵忠森拉拢进来,要知道这几年他手下的船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这无疑是个很好的资源,以后他想走什么私货,没了邵家的通道一样玩得转。

其实段奕霖还在国外的时候就已经盯上了赵忠森这块肥肉了,这几年在国外混着,找到货源对他不再是什么难事,但是怎么样去开辟一条安全的通道一直是他心头所想。四叔能这么想倒是也好,反正在他眼里这个老头子也不过是个路基石,早晚他是要踩着他上位的,现在是他的,将来就是自己的。

“广生啊!”四叔依旧是一身的唐装,今天是个大襟的款式,手里拿着一个大烟斗,慢慢的吸着,吞吐着眼圈,“你晚上的时候去跟赵忠森谈谈,看看他的口风,这个老东西这几年也搞了不少的正道生意,别让邵聿臣拉拢了去。”他在自己的红木龙椅上很不雅的磕了磕烟斗,“带上阿霖,好好带带他,让他见见世面,别光知道杀杀的。”

段奕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是厌恶得很,那个叫周广生的,就是四叔手下的一个心腹,在他看来他不过就是个有勇无谋的的匹夫,听话得很倒是。要说光知道杀,在他看来形容周广生倒是恰当。

“阿霖,你刚来,多跟着广生学学。”四叔照例是一副谆谆教导的口气。

段奕霖很恭敬,上前一步学着其他马仔的样子也称呼他一声生哥,心里却是很不服气。

周广生讪笑,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看了他一眼就跟着四叔的手势进到了里屋。

段奕霖收敛了脸上的恭敬和谄媚,脸色渐渐的阴沉下来,眼中尽是凶光,一闪而过被发自内心的不屑取代。

吃过中饭不久,邵聿臣就跟文正东两个人很随意的出了家门,穆婉清想要打听也就被邵聿臣轻描淡写的给带了过去。她的脸色不太好看,显然受不了邵聿臣对她的敷衍。

文正东走到客厅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的穆婉清,她一脸的不忿,在这个家里她从来都是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的,因为在这里真的是谁都得宠着她让着她,谁让她的父亲是邵振铭的救命恩人呢。

赵忠森想到他会是两派拉拢的对象,但是没有想到邵聿臣这位新任的掌门会屈尊亲自拜访,这还是让他有些意外的。这个时候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谁都想趁着这个多事之秋来捞点儿好处。这个邵聿臣自然也是有准备。

邵聿臣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协议,“我们交换持股,我用邵氏船运10%的股份,换你中森船务25%的股份,你自己应该明白你赚了多大的便宜。”邵聿臣这一招绝对是放血了,可是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赵忠森有些懵,要知道邵氏10%的份额差不多顶上他中森船务的40%,这么大的好处反倒是让他不敢伸手接了。

“怎么,你害怕了?”邵聿臣轻笑,“你没有必要这样,你该清楚,我是有求与你才会这样,我希望你在这场战斗中保持中立,就是这样,中立,中立就可以。”

邵聿臣知道这个时候让他跟自己合作显然不会太容易,他自己现在多吃香想必也清楚,与其早早被拒绝,不如先给些好处拉拢着。人的本性都是趋利避害的,他相信慢慢的赵忠森就会靠到自己这边来,现在如果咄咄逼人的要他跟自己合作反倒是显得他怯了。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自我升值的砝码。

这么多的好处,仅仅就是为了求一个中立,赵忠森做梦都没有想到,其实在青山会里,他一直都自认是很会琢磨事儿的,虽然说话说得少,但是还是对帮里的事情很通透,可是这个邵聿臣实在是让他摸不到头绪。他拿过那份协议看了看,抬头望着邵聿臣,“真的就只是要我中立?”

邵聿臣笑,他知道这样的大礼是谁都会笑纳的。他点点头,把手里的钢笔递给他,“就是中立。”

赵忠森想了一下还是在协议上签了字,他抬头看着邵聿臣,“现在你是中森船务第二大股东了,可是我在邵氏还不上数。”

邵聿臣笑而不语,居然还得了便宜卖乖。文正东替邵聿臣接过文件,“森哥现在是除了邵家人之外持股最多的了,连穆小姐也只有8.2%,何况……”

文正东还要说什么却被邵聿臣的一个手势阻止了,“以后要叫赵先生或者赵总。”邵聿臣满脸带笑凑近,“您说呢,赵先生,没必要能跻身上流社会还非要在个夹缝里面做瘪三,是该我们站出来风光的时候了。”

赵忠森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其实他也是早有这个打算,只是碍于四叔和邵家的斗争还不是很明朗的形势,还有那起爆炸也的确是让他有些怕了。清除异己加上杀鸡儆猴,四叔的这一招也的确是狠辣。

邵聿臣没有多做停留,办好了事情就急忙从赵忠森那里离开。正好被来下帖子的段奕霖撞上。那辆车他认识,事发那天晚上在青山会所,这辆车的主人接掌了青山会的大权。

他一直目送着那辆车离开,抬头看着眼前赵忠森的寓所,看来他们是又晚来一步。他低头讪笑,走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看门小弟看他的眼神很是不屑。段奕霖不禁又望了一眼刚才那辆车离开的方向,回想刚才那辆车离开的时的礼遇,他心里莫名的升起一团火,哪里都是有阶层差别,说白了,他们这些人都算是些社会的渣滓,可是就是这些渣滓也是能分出三□等的。

赵忠森看着手里的请柬,居然是周广生的。他讥笑,这个时候,四叔还是放不下他的架子,还只是派一个手下来接洽,跟邵聿臣的亲自登门,谦恭送礼一比,差距有些大了。

晚上的宴会赵忠森并没有去,也是学着四叔的样子,派了自己手下人。文正东收到消息就赶紧向邵聿臣的报告,走到房门口就看见田继山向他打手势,“跟汪小姐在里面。”

文正东想了想还是敲了门,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汪宁希和邵聿臣对着头很认真的看着锦然在画画,心理医生说了,绘画是孩子一种心理宣泄的方式,也是目前这个阶段主要的辅助治疗方法。看着三个人默契的样子,文正东突然心中产生了些异样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的,不是现在推门进来,而是把汪宁希带进来。

邵聿臣抬头看见文正东皱了一下眉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邵聿臣低头轻抚着锦然的头,“三叔离开一下,你跟婶婶先玩。”他旁若无人的胡说,汪宁希脸红了,文正东在这里她也不能发作。就看见锦然乖巧的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声音。邵聿臣他了口气,慢慢的站起来冲着汪宁希,“我们谈些事情。”

话出口,文正东就已经退出了房间,关好了门。

汪宁希看见那人离开,站起来凑过来,小声的抱怨,“你怎么在别人面前胡说,让家里人知道我怎么自处。”

邵聿臣倒是不在意,反正在他心里这都是早晚的事情。他两手上下摩梭着她光滑的手臂,“宁希,你这个状态不好,你该拿出些老大女人的气势来,有时候震慑人不光是靠力量,还有气场,你是运动员,你该清楚。”说完他放开手,刚要扭身又被汪宁希拉住。

“聿臣,我不想做什么老大的女人,我想的是做邵医生的太太。”

邵聿臣僵了一下,他慢慢回身,眼神灼灼的看着她,慢慢的开口,“我记得我给你承诺了一年。”他把宁希抱住,在她耳边轻轻的说:“我记得你说的话,我会去做一个好人,但是你说你会陪着我,这个我也记在心里了,我们都不要食言。”

看着邵聿臣出门,汪宁希的心突然间觉得疼痛不已,她甚至不能分辨自己说得是真的,还是只是利用他的感情在鞭策他不要走歪路,这里面混杂了太多的想法和设计,以至于她现在每次说这些都开始无比唾弃自己的邪恶,这场戏越来越难演,可是自己又不自觉的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邵聿臣来到书房,文正东正在看着那个飞镖的靶盘,上面还插着那把手术刀。

“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文正东转身看着他,“田继山那么好的身手,你让他在家里站岗不觉得可惜?”

邵聿臣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在嘲笑自己,“说正事吧!”

文正东沉下脸,整个房间的气氛一下肃穆了很多,“四叔的人接洽了赵忠森,但是姓赵的没有亲自去。我们去找他的事情,恐怕也瞒不住,以四叔的性格,自己得不到的他是不会留的,我们要不要向姓赵的提醒或者提供保护。”

邵聿臣在身边的沙发上坐下,随手那起旁边的一个水晶烟缸,“赵忠森不傻,你没看他家现在戒备地森严吗?再说我们干嘛要去保护他,我们想要的不是拿到了吗?剩下的他是死是活我们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斜睨着文正东,看他脸上惊诧的神色。

 第13章 危险时刻

文正东从邵聿臣的书房里出来才知道其实自己对他了解得比自己想象的少很多。就像刚才,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对生命是如此的淡漠,死活与他无关?他想不明白,他做出那么大的利益牺牲去与赵忠森结盟到底是为什么。

文正东下楼去的时候正好和穆婉清照面,他很恭敬的打了一个招呼,上午时候她的那一句下人还是让文正东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穆婉清回头看着就这么从身边走过的文正东,停下了脚步,“正东!”

她又下楼来,在他的对面站定,“正东,中午的事情,真的对不起,你知道我心情不好。”

“我知道,我没有放在心上,你也别在意。”文正东笑笑。说起来文正东也算是穆婉清的救命恩人,当年她父亲被警察击毙的时候,婉清还在车里哇哇大哭,当时还是古惑仔的文正东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把她偷了出来。也就是因为这个,邵振铭收留了胆大机智的文正东,让他陪着小婉清。

穆婉清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这是后天葬礼的安排,还有就是墓地周围的地势图,基本所有的高点我都安排了人,你还是在聿臣身边。”

文正东打开那张地图看了看,抬眼看着眼前的女人,如果不是把这份才能用错了地方,穆婉清绝对是一个警察的好材料,胆大心细身手好,唯独缺了一些仁爱之心,让她过于狠戾而不可爱了。

“聿臣很会看人,这件事交给穆小姐再合适不过了。”

穆婉清皱着眉头,并没有因为他的夸奖而有什么高兴,“正东,你从什么开始称呼我穆小姐了。自从你跟聿臣凑到一起,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听说你们下午去见过赵忠森了。”穆婉清直直的盯着文正东的眼睛,语气虽然平和,却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文正东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这件事情,更加不明白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穆小姐在青山会里耳目众多这个他清楚,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连赵忠森那里也没放过。

“怎么不说话?”

文正东抬头,也对着他的眼睛,“婉清,我想有些事情我们都不想你去冒险,这件事聿臣会跟你解释,我不好说什么。”说完文正东把手里的地图折了折,向她点了点头走了。

穆婉清脸色有些难看,她抬头看向楼上,正巧邵聿臣从书房出来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正跟田继山交流着什么。

“聿臣!”穆婉清叫他。

邵聿臣回头往楼下看,正巧手机也响了,听铃声他也知道是文正东,他好奇,两个人才刚分开,没理由有事情不亲自上来找还要打电话。

他接起来,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脸色有些异样,他回头看了一眼楼梯上站着的穆婉清,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神色。他放下电话立刻掉转头往书房的方向,看来瞒是瞒不住的。

这似乎是一种默契,穆婉清随后就跟了进来。邵聿臣知道穆婉清不是一个好糊弄的角色,他也不打算再跟她兜什么圈子,“坐吧!”他冲着穆婉清说了一句,自己却没有坐下,走进书房的里间,很快出来,手里多了一个文件夹。

穆婉清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神色一凛,“你调查我?”穆婉清皱着眉头,眼睛里面都是难以置信的目光。本来她还以为邵聿臣要给她看他自己的计划。

邵聿臣没有坐,就这么站着,两只手放在西裤口袋里,衬衣的袖子卷在了手肘的位置,露出紧实的前臂,随意却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婉清,我没有调查你,我只是整理了一些大哥的遗物,然后顺藤摸瓜的查了一下之前有人利用邵氏的管道走私汽车的事情。但是结果让我很意外!”

穆婉清想说什么却被邵聿臣拦了下来,“婉清,我想你跟我说实话,你对这件事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本来对穆婉清深信不疑的邵聿臣在看到这份报告的时候竟然有些无措。他到底是置身这个世界之外太久了,不知道是自己慢了,还是这个世界的变化太快了。

“你是说邵家洗底的事情?”穆婉清也站起来,“邵聿臣,对,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做的,没错,可是那根本就是你嫂子授意我做的,你知道那个时候大哥放出风声要漂白,我们很多以前的关系户都担心会受到牵连,所以纷纷退出邵氏,我们的资金周转的很困难。”穆婉清偏头不看他,“你那个时候当然过得逍遥,每天就想着你的病人和你的女人,你可关心过家里的事情,关心过邵氏!”

本来邵聿臣还居高临下的向着穆婉清发难,不知怎么,顷刻之间就变成了自己在她面前无地自容了。邵聿臣低下头,她说的不是没道理,自己确实为邵家,为邵氏做得太少,对自己的家族他确实是于心有愧。

“婉清,对不起!我不了解情况。”邵聿臣没有了方才的气势,觉得自己没道理了,可是他还是对眼前的穆婉清有些顾虑,这次汽车走私的事情不得不说做得漂亮,如若不是他掌握着公司的一切权限,根本就是无证可查,这就让他对穆婉清有些忌惮。

“聿臣……”

“葬礼的事情安排好了吗?”他打断了她的话,穆婉清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自己的问题,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递到他的手上,“所有的事情都记在电脑里了,你自己看看还有什么疏漏,现在就是大哥和大嫂的灵相由谁执的事情还没有定,锦然现在的情况恐怕也很难做到。”

“我和二姐来做这件事!”邵聿臣一边说一边打开电脑,审查着所有的项目安排,尤其是安全保卫的方面,他反复的看着墓地的三维图,“高点你都已经布控了,有没有想过这附近的洼地也是伏击的好机会,还有后天所有的车都要做好检查再出发,我不想那天出任何的事情,让大哥大嫂不能安息。”他脸沉下来,把手里的电脑小本还给穆婉清,“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穆婉清站在原地看着他这么公事的对着自己,甚至都没有对自己给过一个微笑,她心里一下子凉了下来。

“还有别的事情吗?”邵聿臣看她站在原地不动,于是又关切的问了一句。

穆婉清的火却一下子窜了起来,他的心里是不是从来没有她的位置,他们之间的关联永远都是有事。她扬头瞥了她一眼,甩着冷冷的调子,“没事了!”说完转身摔门而去。

邵聿臣倒是对她突然的火气有些莫名其妙,他苦笑的摇摇头,只当她又闹小姐脾气了,他收拾好那个文件夹,心里撺掇着,大嫂没了,穆婉清的话现在就是死无对证,他不知道要不要相信她。

邵聿臣再回到卧室的时候,开门就看见汪宁希半倚着床头,侧身看着旁边的小锦然,那孩子似乎已经睡着了,安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邵聿臣放缓脚步轻轻的靠过去,在床边坐下,把汪宁希揽进怀里,轻轻的亲吻着她的额头,“宁希,如果我说锦然以后都会跟着我们,我想你能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你会不会不高兴?”

汪宁希抬眼看他,脸上微微有些红,她当然明白他话语中的意思,除了关于锦然还有关于他们的未来。在邵聿臣的心里,似乎他们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可是在汪宁希的心里却总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听着这些自然温情的话,她心头也会泛起甜蜜,就像一个平凡的小女人得到自己爱人的承诺一样,有欣喜和感动,可是只是一闪念就被忧虑和恐惧所代替,邵聿臣是不是真的会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又能不能一辈子都瞒着他过日子,又或者他们能不能有一辈子。

想着这些,宁希的心里自有一种说不出的煎熬,不自觉的两手紧紧的围上他的腰,将自己缩起来,偎依在他的怀里。

邵聿臣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是什么意思,他的宁希可是从来没有对自己这样,心里又隐约的冒出一些幸福的滋味,他没有多想什么,就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一定不会亏待你和我们的孩子。”

汪宁希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一向被认为铁石心肠的女人在听到我们的孩子的时候再也无法无动于衷,她知道,自己欺骗的是最爱自己的男人,利用的是对自己最真挚的感情。每当这种认知出现在自己脑海的时候,她都会有一种锥心刺骨的痛,这也让她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已经不再是一个路人,一个卧底的对象。

“聿臣,如果我以后做错事了,对不起你了怎么办?”她在他怀里小声的呢喃,小心的试探着。

“怎么这么说?”邵聿臣松开她,看着他的脸,一副很不解的样子,“不过你放心。”他再次把她紧紧拥入怀中,“我是不会让你有机会爱上别人的,我会牢牢抓住你,绝不会让你逃走的。” 他语气很轻松,却透露着认真。

汪宁希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怕是将来有一天,她就是不想走都会被赶出去。她把头低下,靠在他的手臂上,眼泪滴在他的胳膊上。邵聿臣感觉到那一丝的微凉,他没有低头看,只是紧了紧自己的怀抱,脸上露出苦涩的微笑,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有多么的感激,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在自己不堪重负的时候,在这个最危险的时候,她能来到自己的身边,愿意陪着自己走最艰难的路。在她说出不怕,说出希望他做个好人,说出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有事的时候,他就决定这辈子就是这个人了。

这个周日的早上,邵家的人也早早的在客厅里集结起来,今天是给邵聿铭夫妇下葬的日子。全家都是一身的黑色,手臂上挽着黑纱。邵聿臣出来的时候更是让整个气氛更加的肃杀起来,他穿了一件黑色的修身西装,黑色的衬衣还有黑色的领带,但是整个人却没有因为这一身的黑而显得憔悴和萎靡,身上都是凛然之气,身后是锦然,今天也穿了一件黑色的小西装,脸色有些煞白,眼神里依旧还是对这个世界些许的恐惧神色。

在锦然旁边站着的是一袭黑裙的汪宁希,一手拉着锦然一手把他护在身前。穆婉清站在楼下就这么看着站在楼梯上的三个人,脸色异常的难看,这画面像极了一家三口,让她有些妒火中烧。可是她又说不出什么来,在这个家里谁都知道,现在的小少爷除了邵聿臣和汪宁希谁都不跟。

邵聿臣走到二楼的时候停了下来,转身拉着宁希的手,“和我一起去看看我爸爸,他老人家该知道今天的事情。”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整个房间的人都听得见,穆婉清突兀的抬头看向上面的三个人,眼神正好跟转身间的汪宁希碰到。汪宁希看到了那种嫉妒的乖戾神色,她没动声色,女人的直觉总是敏感,她从进门那天就已经看出了穆婉清对自己身边这个男人的想法,现在是多事之秋,她不想再给邵聿臣多添烦恼,只是希望这不要成为这场危险游戏的一个变数。那一刻除了保护好自己的任务,她甚至想到了保卫自己的爱情。汪宁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她知道这种心态会让她很危险。

“你怎么了?”邵聿臣发现了她的异样,握住了她的手,“别紧张,没关系的,何况他老人家现在也意志不清醒。”他好似开玩笑的安慰着她,手上的力气大了,紧握着她的手,似是要给她一些力量。

出门的时候,门口已经一字排开了六辆车,远远的就看见文正东站在那里,看见邵聿臣过来他也没有说话,只是简单的点了一下头,大家似乎都是被安排好了,各自开门上了一辆车。汪宁希和邵聿臣还有锦然上的是第三辆车,司机是文正东。从阵势上,汪宁希也能了解形势的严峻,手心里不禁捏了一把汗。

车队到达墓园的时候,外面已经停了很多的车子,门口更是站满了手臂上裹着黑纱的黑衣保镖,三三两两的还有一些不怕死的记者,长枪短炮的守在那里。车停下来的时候,邵聿臣并没有下车,“正东,去把那些记者轰走,我不想宁希曝光。”

汪宁希转头看着他,他脸上的肃穆表情慢慢的柔和下来,他伸手抚着她的头发,“对不起,这是为你的安全考虑,现在还不能让人知道你是我邵聿臣的人,那会让你成为一个靶子。”

其实不需要解释,汪宁希也懂这个道理,也能明白他的用意,可是当他这么含情脉脉的说出口的时候,她只会觉得自己更加的面目可憎,她慢慢的低下头,不敢看他眼睛里那些似乎浓到化不开的爱意。

整个葬礼安排得很有秩序,汪宁希知道这是穆婉清一手操办的,不禁在心里把她的危险等级再次调高。作为青山会的龙头老大,邵聿臣受到的礼遇是汪宁希没有想到的,不但那些黑衣保镖需要鞠躬致意,连四叔这样的元老也必须毕恭毕敬的行礼。这让汪宁希开始明白为什么会用如此惨烈的方式来争夺这个位置,权利、金钱、地位这就是人性万恶的根源。

因为爆炸的威力太大,邵聿铭夫妇已经无法找到全尸,所以邵聿臣决定把两个人火化。站在两个汉白玉的骨灰盒前,他摘下手里的墨镜,回身冲着所有的人,举起右手,“我邵聿臣今天在这里对着我哥嫂的在天之灵发誓,一定会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一定会追查真凶并严惩不贷。”他放下手,走上前一步,站在离四叔不远的地方,“只要我邵聿臣还在青山会一天,谁要是胡来,我绝对不对他客气,我对事不对人,不管你是三朝元老还是新晋的堂口,一视同仁,绝不姑息。如果今天有人想在这里做什么文章,我提前打招呼,别怪我不客气。”

汪宁希抬头看着他的背影,虽然不见表情却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浑身散发的肃杀之气,这样的邵聿臣她从来没有见过,凌厉,威严,让人想要敬而远之。那个一向笑得阳光温暖,说话温文尔雅的邵医生就此不见了。汪宁希浑身打了一个冷战,有一天他会不会也这样对着自己。她收回自己的神思,不敢再往下想,只是顺着葬礼的流程一路跟在邵聿臣的身后。

段奕霖和卢佩妍远远的坐在一辆黑色的轿车中,混在门口这庞大的车队里很难分辨,他抱着一个笔记本电脑,里面是一个十字瞄准镜的视野,正对着邵聿铭的墓地。

“你说到底怎么样才能让那对鬼夫妻最不能安息啊?”卢佩妍嚼着口香糖,眉头微皱,“四叔那个老狐狸,说话的时候总是说一半吞一半,直接说不想看见谁就得了,还让人费脑子。”她有些抱怨,瞥了一眼旁边认真调校准星的男人,“这种远程控制的枪真的好用?”她探过身,看着电脑屏幕,有些将信将疑。

“你以为枪响以后,这个保卫状态我们还有办法逃出来吗?”他转头看着卢佩妍嗤笑,“我们也要相信科学,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只有……”段奕霖本来很高的兴致被电脑屏幕中的画面给扫光了。

汪宁希一身的黑裙,戴着一副大墨镜怀里还抱着那个孩子,她就这么跟在邵聿臣的身后走进段奕霖的视野,他立刻定格了画面,他眨了眨眼睛,那一刻他甚至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那个女人是戴茉颜吗?那个女人就是戴茉颜,别说是戴了一副眼镜,就算是化成了灰他也可以一眼认得出来。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卢佩妍,她惊诧的抬头看着段奕霖的表情,似乎只是几秒钟,他的脸上变换了无数的表情,震惊,无法相信,失落还有愤怒……她不敢出声,这个时候她明白随便一句话都会惹恼这个男人,那无疑是给自己找苦头。

慢慢的段奕霖的表情回复了淡漠,手在笔记本的手触板上慢慢的滑着,屏幕上的十字交叉点不停的在几个人的身上停留,最后落在汪宁希怀里抱着的锦然的头上,“你说要是在邵聿铭的葬礼上杀掉他的儿子,这对夫妻是不是在那一世也会不得安宁?”他嘴角扯出一抹笑,衬着他冷得结冰的声音,让卢佩妍忍不住打个冷战。

“还会溅一身的血到她身上,啧啧,会不会很漂亮?”他转头看着旁边的人,卢佩妍的脸色煞白,看他的眼神有些惊恐,段奕霖恍惚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电脑,慢慢的把她揽进怀里,“别怕,听话,我的枪口不会对着对我好的人。”他的心软下来,却忽然变得很疼,想是有一万根针扎在上面一样。他柔和的脸庞忽然有凛冽起来,他放开卢佩妍,恢复他的冷漠,这种凉薄寡淡伪装起来的心硬,让他看上去更让人生畏。

“她会被吓坏的。”卢佩妍慢慢的飘出来一句话,脸上的表情有些酸,有些醋,作为最了解段奕霖的人,她知道他现在的反常,而这些反常都是因为这个叫做汪宁希的女人。

段奕霖冷笑,“一个接受过特种训练的警察要是会被那么容易的吓坏,那我们就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做事了。”说完他抿紧嘴唇,回想到属于他们的最后时刻,她反握着自己的手腕,膝盖顶住自己的下身,把自己反剪压在墙上,“蒋少阳,你们这次完蛋了,别做无谓的挣扎,我会替你向法官求情的。”

他低头自嘲的笑,三年了,她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此刻还能那么声情并茂的回荡在自己的脑海中。他也突然有些好奇,这个时候这个女人突然的出现在邵聿臣的身边,到底是巧合还是当局创造的巧合,段奕霖突然心生出些许看热闹的想法,他没理会卢佩妍震惊的表情,重新打开电脑,看着屏幕中那个圈里的人,邵聿臣和汪宁希一人拉着锦然的一只手,低头听着牧师在念着悼词,这画面让段奕霖觉得格外的刺眼。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滑动着,把那个交点慢慢的移到了邵聿臣心脏的位置……

 

混乱

卢佩妍只是扫了一眼,就被段奕霖的举动吓了一跳,“你要对邵聿臣下手?”她拉住段奕霖的手,“你是不是疯了,你现在不能动他,你忘记四叔嘱咐过。”

段奕霖并不理会卢佩妍的忠告,抽出另外一只手点了回车键,脸上露出诡异的笑,瞬间隐没。

牧师念完了冗长的悼词,邵聿臣抬起头,就觉得胸前被猛力的撞击了一下,他整个人向后趔趄了两步,穆婉清一个转身恰好挡在他的身前,肩膀紧接着被第二颗子弹穿透,鲜血溅在邵聿臣的身上。穆婉清顺势扑在他的身前,一脸痛苦的表情。

汪宁希本能的趴下身,把锦然藏在身下,那一瞬似乎听得到子弹在自己耳边飞过的声音,随后自己的旁边就有人倒下来。现场一下子混乱起来,子弹还在不停的在身边落下,没有什么声响。汪宁希伸拔出她藏在锦然礼服里的一把手枪,迅速的翻身朝着自己9点钟方向的一棵树上开了两枪,之间有东西从树上掉了下来。她并没有看清楚枪在哪里,只是凭着对几颗子弹的弹道判断而已。

射击停了下来,场面慢慢的恢复了平静,汪宁希正想着怎么藏枪,旁边的文正东一把夺了过去,“看好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