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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多少有点抵触情绪:这么大的学者从来就不是个端庄的,会尊重别人的人。但他现在是我老板,我有什么办法呢?不过他确实没再说过我“笨”。

有一次,我去金融中心替他取一份资料,之前我从来没去过那里,就是远远瞧见过,终于离得近了,仰头看那高大的建筑,后脑勺都快碰到后背,一水儿的名车在身边经过,高眉深目的老外跟中国人一样多,他们脚步匆忙,低声交谈,他们穿着漂亮的衣服,胸前挂着门禁卡,手里拿着咖啡,咖啡的气味馥郁浓烈,充斥在米色大理石布置的大堂里,黑色的水池中是巨大的游鱼,有我手臂那么长… …所有的这一切在片刻间冲进一个大学生的眼睛里,脑袋里,当然这是片面的,物质的,甚至可以说是浅薄的,但是那种诱惑也无比真实强大,让我久久不能忘记。

… …

终于有一天,韩冰在打来的电话里出声了。他说他妈妈从福建来了,想要见见我,请我吃饭。他说完这一句就不说了,在另一边等着我回答,隔着电话我也能体会到他那边张嘴结舌的艰难——我们之前闹别扭,从来都没有这么久过。我说行,我去。

他就轻松了一些,告诉了我时间是第二天晚上,

第二章(9)

他又说会来欧先生这里接我。放下电话,我真是心花怒放,好像我们又像之前一样结束了闹别扭的阶段,我们又复合了。说实话,这次他表现得比从前好得多,还挺让我心疼的,上次他过生日我们吵架之后,他没有像我预见的那样跟什么学姐学妹扯出绯闻,又给我打了好些个不出声的电话,这说明他在惦记我,想念我。被一个人想念着,这是好的,是浪漫的,让人心里柔软。我的这些心思不知怎么就写在脸上了,让欧先生抓了一个正着,第二天下午,我在他办公室里打字,没头没脑的,他忽然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挺不耐烦的语气问我:“怎么有喜事儿吗?”

我一愣,抬着头看他,不明就里。

“你一直在哼喜洋洋来着。”

“哦,”我有点不太好意思,挠挠头发,想说没什么,可是转念一想,为什么不呢?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呢?你这个有权有势的中年人,一直盛气凌人颐指气使没有礼貌地对待我,我得让你知道,我也有我的快乐的,而且这快乐你没有。

“哦,”我说,脸上笑嘻嘻地,做作的,一定要让他看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男朋友的妈妈从福建来看我们了,今晚上请我吃饭。”

“你有男朋友?”他好像对这事儿还挺意外的,那个表情,仿佛想说的就是:你这样,你也能有男朋友?

“啊,瞧您,”

我就看定了他,慢悠悠地说,“当然有的。人活着不能只念书只工作呀,那多没意思呀,您说对不对?再说了,我这么年轻,为什么不交男朋友呢。”

他听出来我话里有话了,或者他从我那个得意洋洋的样子里看出来我对他的揶揄了,但是没有把柄又不好发作,一时就没有说话,陷在沙发里看着我,我心里挺痛快,这就叫哑巴亏,我让欧锦江先生吃了哑巴亏。

“哦… …都要见他妈妈了… …你们这是会结婚吗?”——欧先生您都这么老了怎么还这么好胜呀?不就是一句话被我噎住了吗,还想找机会扳回来,像个三姑六婆一样地问私事儿。

“见他妈妈就会结婚?这是哪个年代的规矩了?不过… …很有可能呀,”我说,“为什么不呢。我男朋友您没见过,非常非常好看,带出去很有面子的。当然了,我自己看着也高兴。”

“外貌协会的你是?”

“嗯对。长得帅,年轻,我喜欢,夫复何求,您说是吗?”我喜滋滋地,后面的话已经不用再说了:了不起的欧先生呀,用您所有的一切去交换这些吧,可惜您换不到。

欧先生这一回真瘪了,思考了一会儿,估计在我这里再没有胜算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再说话就是气急败坏地让我快点干活儿了。

谁知道这嘴还没斗完——那天晚上韩冰来接我之前,我在办公室

里补了妆,睫毛刷得卷卷的,嘴巴涂得红红的,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辫,出门的时候欧先生拿着咖啡杯子走出来,笑着看我:“上了年纪的人不好斗,祝你好运气。”他说这话像是一个诅咒,我没空反驳扭头就走了。

我们在门口见了面,韩冰穿着我认识的夹克衫和牛仔裤,我们互相看了一会儿,他快走几步上来抱了抱我,亲亲我的头发。身上的气味非常好闻。年轻的我,心脏在那一刻是浸在牛奶和玫瑰花露里的。

韩妈妈在一家很不错的西餐厅请我吃饭,灯光布置得非常美好,音乐浮荡,桌子之间疏疏落落,客人满座也不会拥挤。韩冰给我点了一块极佳的牛排,之后他一直都没怎么说话,一直都是他的妈妈在问我问题,我最近考试的成绩,我实习的情况,她了解到的老师们对我的评价,还有我爸爸妈妈的工作生活等等,我其实觉得这些东西挺没有意思的,但是我一直保持着礼貌和热情,也一直诚实而骄傲地回答问题:我是个用功念书的好学生,我出身于普通的工人家庭,但是我爸妈爱我,从来没有在物质上对我有所亏待。

“其实女孩儿的家庭条件怎么样,对我们来说也不是那么特别重要,”韩冰的妈妈说,“小江你家里其实还是规规矩矩不错的,可哪怕就是环境差一点,我们也不在意,关键是女孩子自己本身要好。

我点头,但是没说话,心里面戒备起来,我本身挺好的,这我自己知道,不过,这是不是您说的“好”呢?

“你们学校是名校,这是很了不起,你们一直在上海念书,肯定要比别的地方的小孩子见过世面(又是’见过世面’)但是年轻人啊,尤其是女孩子,不能因为多念了些书,多见到点热闹就不踏实了,还是要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要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 …”

我听韩妈妈说到这里,已经觉得脖子和肩膀都僵硬起来了,我看了看韩冰,他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我明白了,我们刚刚见面的时候拥抱过,但是我们两个上次吵架的事儿并没有过去,他把前因后果跟他妈妈说了,他妈妈这是在替他教训我,上次是他说我“不切实际”,这次是换他妈妈说我“不踏实”呢。

我没说话,但是我知道自己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第三章(1)

韩妈妈留意到我脸色难看了,声音和语气已经和缓下来:“小江呀,我说这些可不是说你,你是好孩子。你和小冰都是好孩子,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他是怎么样的男孩你不是不知道,喜欢他的女生有多少你也不是不知道,也有条件很好的,可是他心里还是最记挂你的。否则也不会把你带到我这里,你说对不对?”

我沉默着点点头,还是没说话,想起临出门的时候欧先生的诅咒,他说“上了年纪的人不好斗”,真是太灵验了,韩妈妈每一句话里都有文章,她这是在告诉我,他的儿子是王子,而我是有幸被选中的妃子呢,那既然这么幸运,我赢得的礼物是什么?

“怎么相处,你们两个自己心里有数。其实也不需要我们大人费心,哎呀,我就是年纪大了,总要唠叨唠叨你们的。”韩妈妈说,“但是你们也不要嫌烦,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我们来给你们解决的。小冰工作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那是个能源公司,待遇很好,工作也不累,机会也多,可能以后还有分房子的可能,能进到那个单位真是运气来的。小冰是占上一个名额了,还有一个机会,我觉得你应该把握,你回去跟家里,跟爸爸妈妈商量一下吧,人情费的话要二十万。把你们安排好了,我们也就放心了,如果… …”

美味的牛肉在我喉咙里哽住了,简直

难以下咽,韩妈妈还在说什么,我脑袋里面空白一片,就看见她嘴巴在动,什么也听不到,我忍不了了,吐了那块牛肉,扔了餐巾和手里的刀叉就跑了出去,中间撞到一张桌子角上,一个趔趄,大腿上面疼得要命,韩冰好像是追上来拽了我一下,我甩开他还是跑掉了。

我冲出西餐厅,脚步飞快,寒冷的空气里,眼泪夺眶而出淌在脸上,街灯车灯变成了一个个巨大的光圈,让人看不清眼前的路,我狠狠地用袖子把脸上的泪抹了,要过马路的时候,还是被一个人从后面用力地拽住了,是韩冰,不是他会是谁呢?

“你把手松开。”我咬着牙说,浑身发抖。

“我不。”韩冰说,还是钳住我的胳膊,“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指着自己,“那你呢?你妈妈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什么事情都告诉你妈呀?你说不过我就换她来教训我?我用不着!教我怎么作人?觉得我不懂事,不踏实是吗?要是我妈妈在这儿,她敢这么跟我说话吗?”

韩冰仰起脸往上看,好像在努力压抑自己不发脾气,两只手抓住我肩膀:“悦悦,你冷静一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呀?”

“我怎么不懂事儿了?你倒说说,我怎么不懂事儿了?!”我越说声音越大,根本控制不住,“我懂事儿就得留在那里对不对?好好吃你点的牛肉,好好地听她数落?”

“她

不是来数落你的!她为什么来不是说的很明确了吗?她是要给你安排工作的!”

“韩冰,我应该早就告诉你,我们家没有二十万。就算是有,那也是我爸妈的钱,我也不能让他们拿这个钱出来给我找工作!所以,不要把这个当做是教训我的理由,你和你妈妈都不行!”

“你为什么不等我妈妈把话说完!”韩冰终于忍不住了,也对我低声吼了一句,身边经过的人看着我们,韩冰把我拉近,一字一句地说,“我妈妈马上就要告诉你,给你找工作的那二十万,她要给你出!”

我愣住了,抬头看他,二十万,他们家出?

“你不信吗?那你现在就跟我回去!看看我妈妈是不是要跟你说这个!”

他说罢就把我往回带,我在那个片刻彻底呆住了,二十万呀,他们家要替我出?我下一个担心马上就是,我可要怎么还呢?在我有点发呆的时候,韩冰把我往回带了几步,只有几步,然后我站定了:“韩冰。”

他还在拽我。

“韩冰。”我说,我冷静下来了,我不急眼了,我想明白了,我安静地再次喊他的名字,“韩冰。”

他好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看我。

“我不愿意。”我说。

“… …”

“我不愿意让你们家出钱替我安排工作。”

“… …”他看着我,“你工作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你有别的选择?”

“没有。”我说,“但是我也不

愿意。我不想靠你,或者靠着你们家。没有凭空而来的好处,跟我一起实习的师兄刚沾了一点欧先生的光儿,就被他炒了。我要是沾了你的光儿,接下来就要像你妈妈说的那样,老老实实的,规规矩矩的,是不是?我是老实人,但是我见过世面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不想由你们来安排。”我跟韩冰中间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我非常平静地说出这些话,然后我笑了笑,“尤其代价巨大,还不能贷款。”

韩冰看着我,他的脸还是那么好看,那张好看的脸上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闪现出不同的情绪,他起先是难以置信的,然后是气恼的,他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看天,他可能觉得我愚蠢,最后他还是看着我,以一种淡漠的冷静的语气问我:“你想好了?不仅仅是你工作的事儿,还有我们两个的事儿… …你要是不同意的话,咱俩可能,可能也就这样算了… …你明白吗?… …你想好了?”

“嗯。”我说,“想好了。”

“… …那就那样吧。”他说完就转身走了,非常干脆。就像他妈妈说的那样,他是爱我的,但是他还有很多别的选择。

我留在原地,灵魂有片刻的抽离,它摇摇摆摆地来到空中,看见这个无比繁华热闹的城市,有多少人在吃饭喝酒,有多少人在谈情说爱,有多少人在灵活地寻找机会,有多少人固执己见死不

悔改,有多少对曾经相爱的男女分了手,一个女孩儿站在街头看着她喜欢的男孩子的背影,他将是她的“前男友”了… …

一辆公交车停在旁边,我转身上了车,刚才哭过了,我现在一滴眼泪都没有。

... ...

第三章(2)

… …

我又累又困,回到学校寝室里睡觉,中间有欧先生司机打来的电话,让我直接给挂掉了。我没吃没喝,就是睡,一个梦接着一个梦,梦见韩冰吹长笛,梦见我们一起去鲁迅公园玩,梦见他陪我去打工,梦见他揉乱我的头发,梦见他抱抱我… …梦里都是他的好处,睁开眼睛,看见外面天光发青,终于还是窝到被子里哭了起来,哭完了又抹了鼻涕继续睡。

终于在某一个深夜接到那个电话了,他在另一端还是不出声,我想他是不是也很难过呢,我想他是不是也跟我一样舍不得我们三年的时光,我想也许我们还可以有一个折中的办法,我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在被窝里面流眼泪,我得先说话,给他一个台阶下,那也是我给自己一个台阶,我鼻子塞住了,喉咙里面哽了一下,发出很大的声音,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韩冰,咱们两个都分手了,你还给我打电话干什么呀… …”电话的另一端有些噪音,他可能是左手换了右手,刮到了衣服,我那么紧张,我以为韩冰怎么都会跟我说话的,然后他挂机了。我又缩回被子里,明白我们彻底完了。

我因为失恋这般受折磨的时候,段晓姝一直不在,她之前说家里有事要回去几天。其他的室友们看我这样纷纷过来安慰,总跟我吵架的黄欣姑娘为了让我吃点东西去排队买了鲜肉月饼给

我,我终于开始进食了,咬了两口又哭了起来,黄欣拍了拍我肩膀:“江悦呀,去洗洗头发吧… …”

我在学校浴室里面洗了好久。洗完了上秤称体重,发现瘦了十斤,一抬胳膊能看得见排骨,脸色也真是不好看,眼圈青黑,形容枯槁。这样不行。洗完了澡去食堂,要了四两米饭,三个肉菜,我一口一口地塞进嘴里,一边想着,我是跟韩冰分手了,可是谁谈恋爱就一定会结婚,就一定会白头到老呢?发生在我身上的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我这么好的女孩儿不肯占人便宜,错过我是他没福气,我不能因为这个惩罚我自己… …我这样宽慰自己吃光了饭菜,走到食堂外面,看见小超市在进货,老板把几箱酸奶从货车上搬下来,我鼻子里面又酸又疼,我与韩冰从前每次在食堂吃完饭,都要在这里买两个酸奶,牵着手走到图书馆正好喝完… …校园里到处都是我们两个曾经的影子,无论我想得多明白,这一关过去也难… …

就在这样半死不活的悲伤的情绪里,我突然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电话那边是我从前那个学生,小胖子徐冬冬的妈妈:“小江呀,出了不得了的事情了,请你快过来我这边一下好不啦?”

“什么事情呀姐姐?我学校里还有点事要做呢… …”我本来自己就烦,我就算不烦也恨不得躲着那个徐冬冬,我是真不

想去他家。

“我不管呀,你必须马上来我家一趟,我家冬冬要是去不了耶鲁了,我就要跳楼,这些事情都要算到你头上!”

纳尼!我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道理!谁不是宝宝呀?我还刚失恋呢!就得去替你带孩子?尤其还是徐冬冬这厮?刚要甩掉电话,转念一想,徐太太平时都是讲道理的人,怎么忽然间这么慌乱,还撒泼上了?

“您等着,我收拾一下这就过去。”

半个小时之后我赶到徐冬冬的家里。保姆来给我开的门,我进去了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太一样,两个警察在客厅里,徐太太点头如捣蒜,她余光见我来了,倒是挺高兴,示意我先去徐冬冬的房间。我敲门进去,先往床上看,我来的时候一路寻思,往最严重的方向考虑,他可能是病了,要不然就是如同我从前期盼的一样真的被人揍了,正鼻青脸肿,浑身挂彩,卧床不起,我带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找他,却发现他就坐在自己书架下面的看书呢,还是那个白白脸的小胖子,手脚齐全,特别完整。

… …

徐冬冬刚见我先是一愣,然后就迅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熊样,现在我们不是师生了,他连称呼也省了:“你来了?”

“你妈妈让我来的。”我说。

“你生病了吗?你样子好挫呀。”他说。

“我生不生病,样子挫不挫这都跟你没关。”我真是一点好气都没有,“你怎么了?出

什么状况了,你妈妈说你去不了耶鲁,她要跳楼,还要把这些全算到我身上。”

徐冬冬轻轻一笑,像是个有文化的路人在街边看到别人家打架的热闹,含蓄地嘲讽,瓮声瓮气的口气:“小题大做。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

我病还没好,耐心也真是不够,见他这样就走过去又把他领子薅住了,我就是生病了也是钳工的女儿,手上一紧就把他提到我跟前来:“学什么不好学人家装腔作势的,那是你自己妈妈,替你着急呢!你说呀,到底闯什么祸了?!”

“我把人打了。”

“打你哪里了?哪里受伤了?我怎么没看出来!”我着急。

徐冬冬翻白眼:“你脑子瓦特了,我没被打,我说我把别人给打了… …”

“… …”我半天才正确消化掉这个消息——徐冬冬把别人给打了!——不是他挨揍,是他把别人给打了?!这真是太不符合逻辑了。

徐冬冬挣脱开我的手,我仔细看看他的脸,三个月没见,他好像跟从前有些不一样:“冬冬,你是不是瘦了点。”

“不多,三公斤。”

“节食减肥了?”我仔细打量他,三公斤是六斤,这孩子不高,减掉的分量很作数,一眼能看出来。

“没有,没那么刻意,不是你告诉我两餐之间不要吃东西的嘛,我就是把零食去掉了。”

“难得我不教你了,你还倒开始听我的话了。”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呀?快点告诉我,你把谁给打了?有多严重?外面那些警察是不是冲你来的?”

第三章(3)

他没说话,脸上的笑容收起来了,就那么歪着头看着我。

徐太太这个时候从外面进来,她一定是刚送走了警察,进来就又气又急又悲愤的抓住了我的手:“小江呀,你可要帮一帮冬冬呀,对方不肯谅解的话,冬冬这一辈子都完了… …”

“姐姐这跟我到底什么关系呀?”我真是丈二和尚。

“冬冬没跟你说吗?”徐太太看看我们两个,“他把韩冰给打伤了,就是你的男朋友呀!”

… …

整个事情发生的经过大概是这样的:学霸徐冬冬自从拿到了耶鲁数学系的录取通知和奖学金的offer之后,瞬间就变成了一只游手好闲的小狗,他不用再去上学了,也不用再去准备应试了,因为我太讨厌他,英文家教课也停掉了,他于是四处转悠,发现这个自己从小就生活的城市里还有很多很多从来没发现过的角落,比如塔图酒吧。他也遇到了很多从来没见过没接触过的人,比如在塔图里面的驻唱歌手小豆豆。小豆豆名字叫做小豆豆,但是比徐冬冬可是大多了,我在脑袋里面勾勒她的形象,应该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化浓妆,歌儿唱得很好,挺性感的,跟徐冬冬在学校里面见到的同龄女孩儿极不相同,徐冬冬就迷上她了… …

可是小豆豆也是不好追的。尤其像徐冬冬这种人,不知道他学习好都不会多看他一眼,知道他学习好之后也不想多

看他一眼的男孩儿。小豆豆也是看他年纪小又总是去酒吧找她,就给他出了一道题,就说,你要是能为了我办一件什么特别难的事情,就现在就马上,那我就当你的女朋友。徐冬冬一不会大口灌酒,二不会胸口碎石以自虐,什么事儿能让小豆豆看到他的决心和痴情呢?

就在这个时候,他在塔图酒吧里看见了一个熟人,就是我的男朋友韩冰。徐冬冬就选中了韩冰当做他的目标,他走上前去,假意寒暄了两句,然后就把一个空了的百威酒瓶砸在了韩冰的脑袋上,韩冰当时就满脸血了… …

这是我从徐太太的话里整理出来的信息,她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那个小豆豆身上,是这个女孩教唆了他的儿子伤人,而徐冬冬就是年纪小不懂事,徐冬冬其实也是受害者,韩冰仅仅是头部受伤,而徐冬冬却可能因为在公安局留下案底而被拒签,拒签就去不了美国了,就上不了耶鲁了,那是他的整个前程… …

徐太太说这些的时候,我一直安静地听着,我能理解她的出发点,任何一个母亲的心里,她的孩子都是纯洁无瑕的,如果有错,那都是别人的错,环境的错。徐太太讲话的时候,我看了看徐冬冬,他一贯的坦然镇定,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错了,就像在听别人家的事儿看别人的热闹一样。我在那一刻真是烦透了他。

徐太太终于说完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她:“姐姐,那您这么着急把我找来干什么呢?”

徐太太上来抓住我的手:“我想让你去跟韩冰说,让他谅解冬冬,在派出所销案呀。”

“我… …”我想了半天,艰难开口,“现在时机不好。”

“怎么时机不好了?”徐太太的眼睛立起来。

“我跟韩冰刚刚分手了。他现在不是我男朋友了。”

徐太太愣了好一会儿,又恢复了之前恳切的样子:“没有关系的,小江,你们现在不就是闹别扭吗?你去帮我求一求他,去求他谅解冬冬,什么医药费呀,营养费呀,我们都可以出的,多少钱说出来嘛,小江你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冬冬呀,也许这件事情之后,你跟韩冰两个,你们又会和好了… …”

我觉得徐太太说的话简直荒谬极了,难怪别人说什么样的孩子就有什么样的家长,他们家的麻烦是事情,我跟韩冰分手就不是事情了,去帮他解决了麻烦我跟韩冰就能复合了?这是多以以自我为中心呀,真的把自己当做是太阳了… …

我把手从徐太太的手里抽出来,面对面看好了她:“姐姐,这事情我帮不了。我倒是劝你先带冬冬去看看医生,他这个完全就是有社交障碍的表现,而且还有暴力倾向,为了追女孩子去打人,这是病,得治!”

“小江呀,你不可以这样的!你,你这是要我跪下来求你吗?”徐太太

说着就要出大招。

我哪里见过这个,赶快把徐太太把住:“姐姐你别急,我想想办法,我想想办法… …我不知道怎么办呀… …”

“韩冰现在就在公安医院,我们这就一起去,你跟他好好说说,一定不要让他再追究冬冬啦!”徐太太拍拍我的手,“我就知道小江你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啦。那,事不宜迟,我去准备些钱和东西,我们这就出发,去跟韩冰道歉… …”

房间里面又剩下了我跟徐冬冬,他还是一张扑克脸,坐在椅子上,摆弄着手指头,我从衣架上扯下他的大衣扔给他:“穿上!”

“干什么?!”

“干什么?!去道歉!你闯的祸,你不去吗?!”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气急败坏地跟人说过话。

徐冬冬倒是没有反抗,动作缓慢地把大衣披上,他偷偷看了我一眼,挑了挑眉毛,不以为然地,这下我可真是生气了,冲到他面前:“徐冬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回事儿。”

他抬头看我,有片刻的慌乱,像小猴子被人抓住尾巴了:“你知道什么了?我怎么回事儿?”

“你坏透了!你是不是恨我?!你恨我瞧不起你,觉得你追不上女孩子,你恨我没把你一直教到去美国之前,你把这些都算在韩冰头上了,你以为打了他就是打了我,对不对?!”

徐冬冬抬头看着我,一时没说话,可能是我控诉的语速太快了,他一时没有反应过

来。

我还没说完呢:“你这智商也是没白长,算明白了吧?酒吧里面别人你不敢碰,你偷袭韩冰,回头我还能帮你擦屁股!你都算明白了,是不是?!”

第三章(4)

徐冬冬没再说话,一直听我骂,眼睛发直,围巾一圈一圈缠在脖子上。

“你放心徐冬冬,这事儿我肯定帮你,我就算是给韩冰跪下也要让你没事儿。你得赶快去美国!你这智商能在美国杀人,还能无罪脱逃,你快去祸害美帝吧… …

我越说越恶毒,好像就此恨不得把自己近来接受到的所有的负能量都发泄到这个熊孩子身上,徐冬冬终于受不了了,站到我跟前来:“你,你… …不是这么回事儿,不许你这么说我… …”

我看了他一会儿,看着他被我教训的那个样子,他被我这一顿痛骂,可不是刚才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了,白白的小胖脸此刻涨得通红,圆眼睛里面含着泪水,他瘦了不少分量,把双下巴给弄没了,圆圆的下颚抽搐着——他在尽力地忍受不让眼泪滚下来,无论如何他还是个小孩子,而我在他们家赚过生活费,我没再说下去,咬了咬牙:“走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