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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姬君冶朝哥哥走近一步宽慰道:“不是就好,哥,凡事想开一点,宽容一点,这个世界本就混乱一片,你怎么可能把一切都分得清清楚楚,找一个相对可以认同的环境就可以了。我在13年前就对这世界投降了,你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洁癖的毛病,水至清则无鱼,古人的话真是有大智慧啊,难得糊涂,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多快乐一点,这样妈妈在天上才会安心。”

姬君陶沉思片刻,点点头。

送走妹妹,姬君陶回到画室,调墨提笔,画了几笔找不到感觉,心情烦躁起来,丢了画笔跑到露台上透气。

天气有点闷热,天空有寥落的几颗星星,淡淡的弯月,愁眉不展的样子。远处的山峦在月色下似淡淡的水墨轻痕,连绵不断,仿佛无限的惋惜在流淌,荷塘里传来蛙鸣,偶尔一声,惊得人心中不安。

姬君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一天,也是这样有点闷热的五月天,月色惨淡,父亲不在家,他和女友看完电影回家,看到的却是斜倚在浴缸边的母亲,一缸血水,触目惊心。

母亲穿着白色的棉布睡衣,脸色和睡衣一样白。

那时他刚刚大学毕业,在父亲的指点下开始创作作品,小冶才上大学,他第一次得知母亲得了抑郁症,严重到企图自杀。以后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一早醒来母亲已经不在了。

母亲不许他告诉父亲和小冶,联系了外公后借口散心去新加坡接受治疗,留下他和妹妹在诺大空旷的家里。

从那时起他渐渐地开始抛弃父亲的画风,只有那样,在母亲面前他才能稍稍觉得心安。

母亲终是舍不得抛下他和小冶,很快转为回国接受治疗,所有的一切都瞒着父亲悄悄进行,而父亲多半时间也都在外面。

他常常怀疑母亲其实得的不是抑郁症。因为除了一个人静静地沉思,抑郁症症状并不明显。她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把她和小冶的生活起居也照得很好,也许她只是对绯闻不断的丈夫和名存实亡的婚姻绝望之极,最后在忍无可忍之时选择彻底离开。

他常常想,那样凄清的月夜,母亲到底在想些什么?是父亲,还是他,还是另一个女人的孩子小冶,想到心碎?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变得不相信婚姻和爱情。身边的女孩如过江之鲫,不乏美丽的优雅的善良的聪明的,他在她们每个人身上都能找出母亲的一点影子。他欣赏她们、怜惜她们、对她们有求必应温柔体贴,却总在一段时间后分道扬镳。他不敢想未来,他的骨子里流着父亲的血,据说当初也是疯狂追求母亲的父亲所坚守不住的坚贞,他不能保证自己守得住。但是他不愿做第二个父亲那样的寡情人,不愿辜负一个像母亲那样痴情的女人,所以他选择逃避,每一场恋爱都无疾而终。

这种状态在母亲自杀之后趋于极致。他不再靠近女人,总是远远地一瞥,然后掉头离开。他也不愿意靠近陌生人。

父亲慌了神,第一次在他面前掉眼泪,求他原谅对母亲的背叛。外公已经去世,舅舅们对这个唯一的妹妹留下的骨血不敢掉以轻心,坚持接去了身边照顾。

他在新加坡学习、生活、创作、接受治疗,慢慢恢复正常,直至一年前受美院院长之邀回国。

阿戚说严格意义上讲他得的不是抑郁症,只是太伤心导致的一种精神逃避。可他觉得其实是一回事,他的精神确实出了大问题,只是阿戚不忍给他戴上这顶帽子罢了。

这些年他强迫自己一定要恢复,因为他知道如果真的因此毁了自己,小冶的生活也毁了,她将日日生活在对母亲和他的歉疚中,他从小疼爱的妹妹,他不愿毁了她的生活。

他没想到自己大病初愈后遇到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快乐、天真、明亮,他牵着他软软的小手时,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也在轻松而柔软地呼吸。

为什么这个孩子的母亲,偏偏却是他不齿的那种女人?他闷闷地想,不管他在心里怎样地谴责父亲,他不能原谅那些环绕在父亲身边的莺莺燕燕,她们同样是造成他母亲悲剧的原因。

风吹得有点凉,他收拢思绪准备回去作画,一转身,发现隔壁露台上也站着一个人,清瘦的身形,长发在风中微微吹起,许是听到他的脚步声,受惊般地转过身来,姬君陶似乎看到了月光下她脸上的泪痕。

“姬先生。”怀月迅速抹了一把脸,轻声道。

看她吃惊的样子似乎比自己上来得更早,他一心想着自己的心事竟没注意到隔壁有人,倒惹了偷窥之嫌,姬君陶有点尴尬,只好问:“豆豆呢?”

“睡了。”商怀月匆匆道了晚安走下露台,姬君陶听出她的声音点儿闷哑,大概是真的在哭吧。

第八章

怀月所在的《文化交流》杂志社是省外办下属,属于官方性质,双语月刊。虽然没有海外发行,也算是对外宣传的一个窗口,常常作为资料赠送来访的国际友人,所以省里的领导都十分重视,每一期出来都要先放到领导案头的。印数不多,装桢却无比精美。

杂志社旗下除了这本刊物,还有文化礼仪公司,广告公司和印刷厂。杂志不用赚钱,是全额财政拨款单位,其他几个子公司却经营得很好。印刷厂是省政府的定点印刷厂,不愁没业务,文化礼仪公司披着民间的外衣替官方做事,搞个活动什么的外办经费划拨得充足,只赚不亏的主,广告收入也不是小数。所以这个杂志社是捧着金饭碗,口袋里还藏这个银饭碗,小日子过得美美的。

怀月当初研究生一毕业,公公婆婆就通过自己的人脉给她谋到这个算是专业对口的职业。杂志社只有两个记者跑采风出简讯,其中一个还是摄影记者,编辑自己写文章的时候反倒比改别人文章的时候还多,几个栏目,甲乙丙丁,每人包一块,清清爽爽,别人做好做坏与己无关。

怀月喜欢这里的轻松氛围,不用像老三邓缘缘那样整天疲于奔命做文化快餐,不用像在报社的老大那样拉广告拉发行,也不用像做公务员的老二那样写枯燥乏味的领导讲话。

她原先做“文化人”板块,后来领导见她孩子小,就让改做“民俗”这一块,可能又是公公婆婆的意思,不过倒是正中她的下怀。民俗文化现成的资料多,投稿的也多,怀月因此成了编辑部里最像编辑的编辑了。

编辑部里的人大多有背景,年纪大的居多,倒少了八卦是非,对于她的离婚,也少有人议论,到了周末还有人会善意地提醒她早早回家接豆豆,这一点让她倍感温暖。

老社长到退休年龄了,吃了一顿又一顿的告别宴后,今天,杂志社要迎来新的当家人,据说此人之前派驻国外任了几年使馆一秘,几年后回来,上头打了招呼,轻轻松松就占了这个别人挤破脑袋谋不到的位子。

怀月周一按惯例早早就到了办公室。

她是杂志社里最年轻的编辑,不好意思让前辈抹桌子扫地。何况她也确实没什么事,豆豆周日晚上就去了奶奶家,周一由鲁风或鲁教授送幼儿园。自从生了豆豆,她戒掉了早上睡懒觉的习惯,即便家里那会儿有保姆在,也总是早早起来,赶在上班之前给孩子做份可口的早餐,久而久之,豆豆不在身边的时候,早上还是到了那个点就再睡不着。

“不知豆豆今天早上吃什么呢?”她一边给窗台上的紫罗兰浇水一边想。

紫罗兰是她有一次在老大办公室看着喜欢剪来插栽的,整个冬天都瘪瘪的,叶边上还焦了,以为冻死了,没想到过了春天看着又活了。两天不见,今天竟然开出了紫色的三叶小花。她凑过去仔细地看,浅浅的小紫花,自有动人之处,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细细地闻。

“这种紫鸭跖草是没有香味的。”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怀月闻声转过身去。

眼前的男人,穿着深色的衬衫,磨得发白的牛仔裤,平头、国字脸,虽然五官说不上多漂亮,却胜在不失大气。结实魁梧、高个儿,1米68的她堪堪只到他的肩膀处。腕上的那只手表她认得,是大牌。当初鲁风买同样一款结婚对表时很让她心疼了一阵,鲁风还哄她说一辈子就买一次结婚对表,当然要买好的。如果知道这么快就要离婚,不知他舍不舍得下这么大本钱。

陈瑞炀见对面的女子并不接他的话,只看着他的手表不吭声,只好干咳了两声。

怀月回过神来朝他微微一笑,微红了脸道:“原来这叫紫鸭跖草,我还一直以为是紫罗兰呢!”

陈瑞炀摇摇头道:“那可完全不一样,紫罗兰的花都长在上部,一朵挨一朵一串串似的,花团锦簇,你会对它下部的叶子视而不见,而这个紫鸭跖草,你一不小心就会忽略了它的小花,看,叶子多肥厚。而且这个只要插枝就可以存活,紫罗兰是一定要苗栽的。”

怀月点点头,心想老大也是个文盲,还一本正经告诉自己是紫罗兰,而且也一定像她一样告诉了办公室里的同事,真是丢脸。倒是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不像个风花雪月的人,对花倒还颇有些了解,看上去也就30多一点,这个年龄的男人花心的不少,爱花的可不多。

陈瑞炀发现怀月又在走神,不禁有点好笑。

他过来之前,担任外办办公室主任的好友就用一种无比羡慕的口气对他说:“杂志社可是个不显山露水的好地方,接触的不是高层就是精英,印刷厂向你交钱,广告部给你拉钱,文化公司办个活动你打报告我这儿还不得不给你批钱,杂志一年只出12本,多的时间你自己尽可以赚钱,你都掉钱窝子了。还有,咱不是老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吗?那可是个养美女的好地方,广告公司的不用说了,我看办公室那两个小姑娘就够水灵,听说编辑部还有个大美女刚离婚,你不是一直孤家寡人的,好好选一个吧。”

如此说来,这位就是好友嘴里的大美女了,他暗暗打量着怀月。

怀月注意到他的目光,歉意地一笑,问:“请问你来找谁?我们9点上班,恐怕还要等一等。”

陈瑞炀道:“我叫陈瑞炀,今天第一天来上班,想表现得好一点。”

怀月恍然大悟,“原来是陈社长,上个星期刘副主编说过了,你好,我是商怀月,是民俗栏目的编辑。”

陈瑞炀道:“久闻大名,我看过这几期的《文化交流》,民俗栏目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编得很有意思;我好好补了些课。”

怀月知道他说的是场面话,淡淡一笑道:“陈社长客气了,比起其他老师的栏目,这个是小儿科了,因为民俗本身趣味盎然,让我取巧而已。”

陈瑞炀也淡淡地笑。环顾四周,办公室里放了三张桌子,桌面都很干净,显然刚刚擦过。靠窗的一张堆满了各种书籍杂志,只留下写字的地方。中间的一张除了电脑什么也没有,椅背上搭了一件摄影马甲,估计是个摄影记者。靠门的这张上面有个相架,他凑过去一看,是个非常漂亮的小男孩,穿一身迷彩服,一手叉腰,很神气的样子。

“是你儿子?”他问。

“嗯。”怀月整理完办公室,洗了手进来,顺着他的目光注视着相片里的豆豆,满脸温柔。

“多大了?”

“4岁。”

“这个年龄的孩子很皮吧?带着很辛苦。”

“还好,已经上幼儿园了。”

怀月给他沏了一杯茶,陈瑞炀看了看,低头闻了闻,深吸一口气,小小啜了一口,赞道:“明前龙井,很正宗。”

怀月又“嗯”了一声。茶叶是秦教授给的。每个月,秦教授都会约她出来喝个茶吃个饭,“婆媳做不成,你总归还是我的学生吧。”老师总是满脸遗憾地这样说。顺便会送点好东西给她,比如龙井茶,比如国外带回的巧克力。

而她也会陪老师逛逛街。以前还是婆媳的时候,秦教授的衣服都是她参谋买的。现在秦教授买衣服总还是要拉上她。师生俩在一起只说豆豆说彼此工作上的事,从不说家里的其他事,其实有好几次怀月发现老师欲言又止,她都很及时巧妙地岔开了话题。她不是薄情之人,但也绝不是拖泥带水之人。

外面有同事陆陆续续来上班,刘副主编见陈瑞炀竟然一大早就到了,很是尴尬,心想幸亏有个怀月在,要不然让新社长第一眼就看空城计,总是不太好。

陈瑞炀不介意道:“是我报到早了,怀月的茶叶很好,我就带去喝了。”端着杯子跟刘副主编走了。

怀月打开电脑,下一期要做端午的题材,民俗协会按她的要求给她组了一批稿件和照片,她得筛选一下。

陈瑞炀只和大家开了一个短短10分钟的见面会。除了印刷厂在外面,一刊两公司都在这幢5层楼房里。房子原来是外办的办公楼,后来外办搬入省政府大院,这幢小楼就给了杂志社。小楼在半山坡上,身处绿树成荫,面对湖光山色,虽在市中心,却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陈瑞炀站在4楼的办公室窗前看外面马路上的车流。4年前,他是外办最年轻的处长,在一次外事接待活动中被部里的一位领导看中,推荐驻外。当时他正准备和相恋2年的女友完婚,考虑再三,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便向她承诺等他3年任期一满一回来就结婚。

3年中他一直洁身自好,虽然身边不乏优秀的女子,但想到对另一个人的承诺,总能守住最后的界限,没想到等来的是那人已婚的消息。更不能让他忍受的是,竟然是勾引了有妇之夫,生生拆了人家的家庭。

他斥问她为什么,没想到她比他更理直气壮。

她说你怎么不问问自己有多自私?你要谋你的前程是没错,可是你想过没有,一个女孩子有多少个3年好等?万一这三年里你琵琶别抱,我又该怎么办?

他说我难道不是为了我们俩的将来着想?想给你更好的生活?

她不屑道,你只是去做一个一秘,回到中央机关可能还有个上下班也要等班车的副司级的盼头,在省里根本不可能马上提厅级,我浪费3年青春,等到的是31岁的小处长变成34岁的小处长,3年里这个城市的房价涨了多少你知道吗?凭你一个小公务员的工资奖金,我们到老也买不起我现在住的房子。既然有个男人可以给我这一切,那我为什么还要等?

他听了扭头就走,毫不迟疑。

回来后他确实没马上得到提拔,地方不比中央,没那么多厅级的位子等着他。过了半年,杂志社老总到年龄了,领导征求他意见。他当然知道这是个肥缺,要不是上头替他发了话,哪里轮得到,立马就答应了。不就是钱吗?他想,他要让她看看他买不买得起她现在住的房子。

愤怒伤心之后他想明白了,觉得自己也没受什么伤害,相反地,倒是应该庆幸自己终于认清那个女人的嘴脸。他不敢想象如果真是和这样的女人走进婚姻的殿堂,自己将来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大概就是不断地被逼着找钱吧。

他有点想不通自己为何当年会喜欢这样的女人,似乎也是她主动追的自己,无比崇拜的样子大概满足了自己年轻轻狂志得意满的心理。真是愚蠢的男人啊,他自嘲地笑。

整件事情中唯一的受害者就是这个叫商怀月的女人了,在这个社会上,离婚对于一个女人的打击是致命的,被夺走了丈夫,儿子的监护权也没得到。他想起刚才她注视着儿子照片的表情,应该是个美丽而温柔的女人。那个叫鲁风的男人,跟曾经的自己一样瞎了眼。

第九章

姬君陶和阿戚坐在廊下喝茶,姬君冶在修剪花园里的一棵柏树盆景,阿戚小声对姬君陶道:“看看,不懂装懂,你赶快叫她别剪了,否则这盆过两天又死了,我那里已经全是残花败柳了。”

阿戚比他大两岁,其老师是他母亲的心理医生,姬君冶就是在陪伴母亲看病的那段日子和他相识相恋的,现在成为姬君陶的心理医生,两人之间关系亲厚。

“你自己为什么不说?妻管严。”姬君陶微笑着喝了一口茶,只有跟阿戚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偶尔开开玩笑,一派轻松。

“我说了,可她总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阿戚看着姬君冶的背影,目光温柔,“你这个妹妹你还不知道吗?也是个死心眼儿。”

他也看着妹妹的身影。是啊,死心眼,他们姬家的人都是死心眼,母亲是死心眼儿,把自己逼上绝路,妹妹是死心眼儿,因为放心不下而他不肯结婚,他以为父亲没有心,不料他在母亲去世后竟然抛下尘缘皈依佛门,还有自己……

他叹了口气道:“我这段日子做同样一个梦,梦见妈妈抱着我在追爸爸,河水冰凉,她赤着脚拼命跑,爸爸搂着别的女人朝河对岸头也不回地走,追着追着妈妈被河水冲走了,我大声地叫爸爸救人,爸爸回过头来,那张脸变成了我自己的脸,这情景总是把我从梦中吓醒。”

“每天做?”阿戚问,捋了捋蹲在脚下的莱西的毛,莱西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倒不是,有两三次了吧。”

“君陶,一直以来你总是自己背负很多东西,总觉得要不是为了你,伯母也许早就和伯父分手了,像你外公外婆期望的那样回到新加坡开始新的生活,所以你对伯母一直有负疚感。

“一方面你觉得自己是伯母的障碍,所以她过河的时候抱着你,丢不掉。一方面又觉得你和伯父一样造成了她的不幸,潜意识中完成了角色替换,所以后来变成了自己的脸。这种角色替换也导致你无法和女性正常交往。”

阿戚抿了口茶,认真道:“你放心,你的抑郁症已经大好了,你重拾画笔就是最好的证明,小冶说你的画风格明亮了许多。你只是过不了自己的感情关,潜意识里你固执地认为你的幸福就是对伯母的不孝。”

“君陶,伯母是最希望你能幸福的人,不要辜负了一个母亲的心。我听说你最近开始亲近陌生人,虽然是个孩子,但是个好的开始,坚持下去,哪怕开始有些勉强。”阿戚笑道,“你得找个能拯救你的女人。”

“小冶见你心情不好又开始担心,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我看你正常得很。以前对什么都不在乎才要担心,很多时候,生气也是一种在意啊。”他突然指指花园的隔墙,“看那个小孩儿,真漂亮。”

姬君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豆豆正趴着围墙朝他们看,看到他转过脸来,开心地大叫:“姬叔叔!”

姬君冶闻声也转过身去,见了豆豆,丢了手中的剪刀,跑到围墙边道:“豆豆,快,到这边来,莱西来了。”

豆豆道:“妈妈把花园门关了,我出不来。”

“妈妈呢?”姬君冶奇怪地问,在她的印象中,商怀月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在豆豆身边的。

“妈妈在睡午觉,我睡不着,悄悄溜出来的。”豆豆调皮地吐吐舌头。

姬君冶伸手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道:“小坏蛋,跑到门边去,我让叔叔把你抱出来。”

豆豆爬下凳子,跑到花园门边,看看站在门外的阿戚和姬君陶,大眼睛不信任地打量了一番阿戚,叫了一声“姬叔叔抱”,把手伸向姬君陶。

姬君陶小心地把他抱过矮矮的栅栏门,阿戚满脸笑容地看着点头。

姬君冶忙不颠地跑过来把豆豆接了过去,在他脸上好一阵亲。豆豆一边躲一边咯咯笑,吵着要下来抱莱西。

姬君冶问:“上个星期天阿姨特地带莱西来和你玩,你怎么不来。”

豆豆挣扎着落到地上,一边去摸莱西一边道:“上个星期是我跟爸爸过的日子,我在奶奶家。”

姬君冶奇怪道:“什么是你跟爸爸过的日子?你妈妈呢?”

“妈妈一个人过。” 豆豆抱住莱西的脖子道,“我跟妈妈的日子爸爸就一个人过,这是王伯伯规定的。”

“王伯伯是谁?”姬君冶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去看姬君陶,发现哥哥正皱了眉头看豆豆。

“王伯伯是大法官啊,所有人都要听他的话。”豆豆一付你怎么不知道的神情。“奶奶说爸爸不乖,所以王伯伯不准他和妈妈在一起了。”

“难道你爸爸和你妈妈……”

“小冶!”姬君陶沉了脸打断道,“知道了还问!”

姬君冶赶紧心虚地去看阿戚,阿戚拍拍她的手朝豆豆那边抬了抬下巴叹道:“你还真是和他差不多。”

“切!”姬君冶不服气道:“有咱们豆豆这么漂亮也不亏了。”

正说着,听到隔壁院子里怀月慌慌张张唤豆豆的声音。姬君冶忙大声应道:“怀月,豆豆在我们家!”

怀月走到姬家花园门外,看到正和莱西玩的豆豆,生气道:“豆豆你怎么不跟妈妈讲一声就偷跑出来了,妈妈多担心。”

豆豆心虚地低着头拉着莱西跟姬君冶走到门边,莱西不满地冲怀月叫唤,姬君冶一边喝止一边笑道:“好了好了别生气,看你,脸都吓白了,他能跑到哪儿去,这小区到处都是监视器,豆豆机灵着呢,陌生人才不让抱,刚才阿戚要抱他,他就没让。”

姬君陶见怀月头发散乱,一付惊魂未定的样子,也觉得他们这样擅自把孩子抱过来做得不妥。想倒个歉,又插不上嘴,只好在一边看着。

怀月对豆豆道:“阿姨家有客人呢,豆豆乖,跟妈妈回去。”

姬君冶笑道:“哪是什么客人,是我男朋友,怀月你别站在门外啊,进来坐坐吧。”说着要去拉花园门。

怀月一看,死死拉住铁门道:“别别别,我就不进来打扰了。”

姬君冶以为怀月像上次那样是顾忌姬君陶的态度,忙道:“打扰什么呀,这俩人正无聊呢,刚才就是我哥把豆豆抱过来的。来吧,你别拉着门呀!”

怀月坚决不肯放手,道:“不不不,我家里还有些事……”

豆豆在一边大叫道:“阿姨,我妈妈怕狗,莱西在她不敢进来。”

姬君冶哈哈大笑:“怀月,真的吗?别怕别怕,莱西很温顺的,我拉住它,你进来吧。”说着便硬是拉开了门。

怀月惊呼一声,拔腿就跑,跑回家,想想不好意思,又趴在围墙上红了脸对姬君冶道:“如果不麻烦的话,就让豆豆和莱西玩一会儿吧,豆豆,玩一会儿就回来好吗?”

豆豆点头答应。

姬君冶摇头叹道,“怀月怀月,怎么胆子这么小。”回头一看,见姬君陶也正隐隐含笑地看着墙头的女子,而阿戚,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怀月拎起皮管要给花园浇水,姬君冶好奇地趴在墙头问:“怀月,你种的什么呀?都架上棚了,这棚你自己拉的?真不错。”

怀月指着花园里的植物道:“这是葫芦,这是南瓜,那个是辣椒。棚是这里的老花匠帮我搭的,否则我还真没办法。等结了果请你吃啊。”

姬君冶点头道:“好啊,我最喜欢吃丝瓜,你该种些丝瓜。”

“我在屋顶上种了,是晚熟的那种,过两天也得拉棚了,咱们屋顶连在一起,到时候你想吃的话就自己过来摘,丝瓜很能长的。”

“黄瓜种了没有?人家都说现在的黄瓜喷激素的,害得我都不敢吃,我喜欢吃糖醋凉拌的,冰箱里放一会儿,可爽了。”

怀月道:“我露台的花坛里正好结了两根,我去摘来给你。”

姬君冶道:“等等,让我参观一下你的小农庄,又是屋顶又是露台,再加上花园,你种了多少东西啊,吃得完吗?”

怀月微微一滞,轻声道:“吃不完可以送人啊,这些都是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就弄好的,空着也怪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