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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君冶十分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原来三口之家,加上公公婆婆,想象得出有多么热闹,现在一个人只单影孤,种的人有,吃的人没有,该是多么凄凉。忙道:“那我到时候可要爬过来偷吃。”嘱咐姬君陶和阿戚看好豆豆,自己跑到隔壁去了。

姬君冶上次没顾得上看怀月家的房子,这次索性好好参观一番,见她整个屋顶都铺了泥种了蔬菜,中间用几根防腐木搭桥便于走动,直夸其用心之巧妙。怀月淡淡道:“都是当初豆豆的爸爸设计的,我自己可想不出来这些。”

姬君冶不便接腔,便道:“我也要让人给装个通屋顶的楼梯,站在这里视野多开阔啊,你这丝瓜藤到时候蔓到我们家来吧,我们也趁机遮遮荫。”

商怀月点头道:“你也弄个屋顶花园吧,种点东西,夏天顶楼就不那么热了,效果可好了。就是找的工人技术一定要过硬,否则漏了可就糟了,给我们做的师傅手艺就很好,我有他的电话,需要的话介绍给你。”

姬君冶道:“我得问问我哥,他要不答应我再喜欢也没用,我后悔没在这里多买一套房,等我哥的身体好了,我把他赶到清湖别墅去住,咱们俩结伴多好啊。”她虽然和怀月没见几次面,却是一见如故,心里十分地喜欢这个温婉的女子。

怀月想起茶几上的那瓶“百忧解”,理解地点点头,“买在一起的话照顾你哥哥也方便,这里炒房的不少,你去问问售楼部,他们清楚得很。”

姬君冶想起上次姬君陶冷冰冰的态度,道:“我哥脾气不好,他一向我行我素惯了,看着冷冰冰倒也不是真的对人有什么意见,平时有什么得罪之处请你多担待。”

怀月忙道:“大家是邻居,不用客气,有什么事如果我帮得上忙你只管说。”

抑郁症的人本就对人十分淡漠,一段时间观察下来,她也猜出姬君陶是单身,否则也不用妹妹老跑来照顾。只是,把他一个人留在诺大的房子里,难道就不怕什么意外发生?她想起上次的那瓶安眠药,想张口,可毕竟不是很熟悉,也许也正是人家避讳的,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姬君冶在她的露台上摘了两根黄瓜,随她进了屋,怀月带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参观,跟姬家完全不同的风格,处处留有女主人的细腻居家痕迹。

“下次我装修婚房得请你来参谋,那些大男人设计师,根本想不到这些小细节。” 姬君冶说着走进书房,一见墙上的画,就愣住了。“这幅画怎么会在这儿?”

怀月并没注意到姬君也问得古怪,她不愿提及这件事,只含糊说是别人送的。

姬君冶想起那天小锦的猜测和姬君陶的问话,忍不住追问一句:“这画不便宜啊,男朋友送的?”

怀月迟疑半晌,道:“是豆豆爸爸看中的,说挂书房合适。”

姬君冶前思后想了一番,弄清了缘由,想起小锦对现任鲁太太的评价,直替怀月不值。只是她的前夫巴巴地送这幅《月色》,分明是因为其中含了她的名字,难道是旧情难舍?又想到姬君陶那天的态度,大概是对怀月有所误会,便决定回去好好向他解释一番,免得他时不时地冷冰冰地吓唬人,还把人家辛辛苦苦种的豆子扔了垃圾桶。

第十章

可能白天阿戚和他说了不少,姬君陶这天晚上睡得很踏实,一夜无梦,第二天起来已是9点了,竟然感觉到有点饿,这是很少有的现象,多年以来他只是看点吃饭,很少有饥饿感。

他打开冰箱门一看,不觉皱眉,昨晚姬君冶和阿戚竟然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看来又只好去小饭馆吃面了。自从他搬到这里,都快成了那小老板的家人了。

昨天姬君冶临走时神神秘秘地把他拉到一边告诉他,是怀月的丈夫买了他的那幅《月色》,这会儿正挂在他们家书房呢。还特地嘱咐他对人家态度好一点。

“你不爱搭讪就绕道,别给人脸色看,怀月可是我朋友了啊,我们说好了将来做邻居的,到时候你搬到别墅去住,省得看我们不顺眼。”

他一脸黑线地看着妹妹,当初说别墅没人气不利于他康复的也是她,死活要他搬来这里,现在吃了人家一袋豆子两根黄瓜就跟别人成了“我们”,要把他一脚踢开,女人之间的友谊还真让人瞠目结舌。还跃跃欲试地要做屋顶花园,也不想想,她有人家那么心灵手巧吗?连个菜都不会做,还种菜?最后总算妥协答应做个通屋顶的楼梯,说是便于哪一天想吃的时候可以上去偷菜。姬君陶边想边漫不经心地挑起一筷子面条,虽然觉得饿,可这面条真吃腻了。

“姬叔叔,姬叔叔!”听到声音转过头,见豆豆正用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拍着玻璃墙兴奋地对自己叫,声音从前面的大门传了进来,店里这会儿没几个人在吃面,看到这么漂亮的小孩,一个个都停下筷子朝他笑。

姬君陶突然有一种自己的宝贝被人赏识的快乐,下意识地朝豆豆招了招手。

豆豆见他招手,高兴极了,拉着妈妈的手就朝店里走,怀月本是带豆豆出来玩,顺便买点菜,见此忙拉住儿子道:“豆豆咱们吃过早饭了呀,你忘了?妈妈给做的鸡蛋饼?”

“可是我又饿了,我想吃面条。”豆豆的小身子扭得像条虫一样,“妈妈我饿得要死了。”

怀月哭笑不得,“才两个小时怎么就饿了呢!妈妈没吃鸡蛋饼也没饿啊。”

“你不是说小孩子长的快容易饿嘛!”豆豆振振有词道,径直走到姬君陶对面坐下,甜甜地叫了一声“姬叔叔”。

怀月尴尬地站在桌边,姬君陶不是热情的人,也不是好相处的人,姬君冶说是他的脾气使然,但她之前也看出他心里有点看不起自己,这使她下意识地不愿和他在一起。

姬君陶抬头看看她,道:“坐吧。你们也没吃早饭?”

他今天的态度特别好,声音柔和,脸上还带着微笑,怀月记得抑郁症患者上午的情绪最差,越到晚上越好,她想起几次见面的时间,下午、晚上、上午,难道他是倒过来的?一边想一边含糊答道:“吃过一点。”

小店里只有一种面,姬君陶叫过小老板要了两碗,怀月赶紧道:“一碗就够了,面少放一点。”一面对姬君陶解释道:“豆豆早饭吃了不少,他只是因为你在这儿,凑热闹罢了,其实吃不下多少。”

果然,一大碗面端上来,豆豆吃了两筷就不吃了,把碗推到母亲面前,“妈妈你吃。”

怀月早料到他这一手,一本正经道:“妈妈不饿,吃不下了,豆豆不是说饿了吗?豆豆吃。”

豆豆为难地看了大面碗半天,又捞了一根面吃了半根,撒娇道:“我也吃饱了,妈妈吃,浪费粮食不好。”

怀月笑道:“下次记得不可以这样哦,明明肚子不饿还买吃的,多浪费啊!”

豆豆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那这次妈妈吃完好不好?”

“好。”怀月接过豆豆的筷子,慢慢地捞面条吃。见姬君陶一脸不解的样子,解释道:“幼儿园里老师教过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豆豆第一周从幼儿园回到家里自己吃饭,饭粒吃得到处都是,还不肯让人抹桌子,非要一粒一粒捡起来吃掉,也不管赃不脏,把我吓一跳,问他,他说幼儿园里都这样,不许浪费一颗饭粒。我只好把那两天都用来教他吃饭了,就怕他去舔桌子。”

商怀月一边说一边怜爱地摸摸豆豆的脸。豆豆觉得妈妈曝了自己的糗事,不依地滚进母亲怀里笑着叫道:“不许说不许说。”

怀月笑道:“好好好,妈妈不说了,现在咱们豆豆吃饭可好了,又快又不掉饭粒,上次姬叔叔不是也看到了。豆豆是个不浪费粮食的好孩子。”

姬君陶配合道:“是的,上次叔叔看到豆豆饭吃得很好。”

眼前的母子俩那么亲昵无间。这样的情景,很久以前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常出现。母亲是信佛的人,家里再富也不允许他们浪费粮食,他吃剩的饭母亲会接过去吃完,母亲用过的筷子他也毫不介意。他看着看着,慢慢地沉浸到自己的思绪里去了。

怀月见他有点发呆,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心想他不是毛病发作又不耐烦别人了吧?自己勉为其难地罗罗嗦嗦说了一大堆,大概他也懒得听,一时不知怎么办,只好看看自己面前的碗又看看豆豆,示意豆豆走人。

豆豆领会,笑眯眯地问姬君陶:“叔叔喜欢吃面条吗?”

姬君陶回过神来,看看自己的碗道:“不怎么喜欢,不过豆豆说得对,不能浪费粮食。”说着把剩下的面条挑起来吃了。

豆豆大为赞赏地点头,高兴道:“那中午来我家吃饭吧,妈妈今天做糖醋排骨,还要炒海瓜子,叔叔喜欢吃糖醋排骨和海瓜子吗?”

怀月十分头痛儿子这种热情好客视自家厨房为人民公社大食堂的作派,赶紧制止道:“豆豆,叔叔很忙的,有很多事要做,不要老是缠着叔叔。”

豆豆不解道:“我没有缠着叔叔,叔叔有很多事要做,不是更要吃饭吗?叔叔不喜欢吃面条,我也不喜欢吃面条,正好一起吃妈妈做的饭呀。”

怀月觉得自己的文学研究生算是白读了,都说不过一个四岁的孩子,只能窘迫地朝姬君陶笑了笑。

姬君陶比她还要窘,孩子请他吃饭,母亲不松口,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本就不善于与人打交道,只能借着结账付钱躲过尴尬。

三人出了小面馆,一起慢慢朝荷塘轩的方向走,豆豆拉着姬君陶的手问:“叔叔,今天再给我画一幅画好吗?上次那幅画,妈妈给我放相框里了,我给奶奶看,奶奶说比照片还好看,挂在我房间里了。”

“哪里的房间?”他下意识地不愿那张画挂在别处。

“二楼的房间啊,等会儿我带你去看。”豆豆道,“叔叔,我们家还有一幅大画家的画挂在书房里,是妈妈生日的时候爸爸送的,等会儿也给你看看。”

“豆豆!”怀月慌忙截住儿子的话,生怕他说出家里的事,姬君陶那种冰冷不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就罢了,她不想孩子受到伤害。

生日?姬君陶一愣,原来那天是她的生日,怪不得在露台上一个人对着月亮哭,大概是触景生情吧。想起自己那天对她的态度,不禁心生歉疚。“哦,大画家的画,有多好?”

“画的是黑乎乎的晚上,还有个月亮,爸爸说那个月亮就是妈妈。”豆豆歪了脑袋想了想道,“和叔叔你画得差不多好,对,大家都好,一样好。”

姬君陶笑道:“那好,今天叔叔也给你画个有月亮的晚上,比那张更好,好不好?”

“好。”

怀月听了这一大一小的对话,在心里摇头,这两个人到底知不知道在说什么么啊,和人家画家画得一样好?比那画家画得还要好?他得的不是抑郁症是癔想症吧?还有,她的宝贝豆豆,也得了马屁症吧?

“妈妈,你去买菜,我和叔叔去画画好吗?”豆豆停住脚步问。

“不行。”她冲口而出。

一个有自杀倾向的抑郁症男人,她怎么放心让孩子单独跟着他。虽然现在看上去除了说话偶尔有些过头其他还算正常,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病,即便不会伤害别人,那些自虐自伤的举动也足以吓坏一个孩子了。

语气太急,令一大一小俩人都错愕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我是说东西太多,妈妈一个人会拎不动,会累啊,需要豆豆的帮忙。”她赶紧补了一句。

豆豆理解地点点头,“那我去帮妈妈拎。”

姬君陶听出了怀月的意思,显然是不愿意自己带着豆豆,或者是不好意思麻烦他,或者是不放心,再或者,就是介意他之前的态度了。他心里微微地有点失落,不再吭声。

走到叉路口,怀月拉着豆豆的手停下脚步,“姬先生,我带豆豆去超市,谢谢你请我们吃面。”刚刚的那碗面是他一起付的钱。

“不客气。”

“姬叔叔等会儿来吃饭呀,吃完饭我们再画画。”豆豆不放心地叮嘱道。

“好。待会儿叔叔教你画画。”只是可能你妈妈不肯再让你过来了,他在心里说。

怀月朝他微微一笑,带着豆豆转进另一条路。她始终没有开口邀请,也许她是真的生气了,他忍不住这样想。

第十一章

周一上午例会,刘副主编传达了刚刚召开的全省宣传工作会议的精神。省委省政府提出要创建文化大省的目标,拨了十几个亿的财政经费实施“文化六个一工程”,从文化精品工程建设到基层文化站建设、从城市到农村全面开花。宣传部长在会上要求媒体积极贯彻省委省政府的指示精神,把文化动态报道作为今年三四季度的宣传重点。《文化交流》是对外宣传的窗口,领导班子经过研究,决定推出本省文化名人系列报道。

刘副主编道,经过再三筛选,第一炮选择了画坛姬氏父子。

这姬仲明早年留学法国,学的是油画,在遇到他的夫人之后受其影响专攻国画。当时他的油画刚刚声名鹊起,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中途改变方向,谁料十年后竟出了一个融汇中西方艺术的国画大师。他把油画中的光与影的透视处理运用于国画中,创建了一种全新的“姬氏风格”,从此奠定了他在中国画坛的地位。

姬仲明的夫人在他40岁那年为他生下一子姬君陶。据说他是先学握画笔再学用筷子,7岁时画了一幅《山高水长》为其外公祝寿,令当时到场的众名家惊叹不已,纷纷表示愿意收为弟子。老外公欣喜之余,当场表示要在这个城市最美的地段建一画廊嘉奖外孙,就是今天的“素画廊”的来由。

姬君陶的画秉承父风,20几岁便在画坛放出异彩,不料后来竞仿走父亲老路,中途出国学油画,几年后以国画重返画坛,画风已另辟蹊径,将色彩运用到出神入化之地步。

只可惜这父子俩近些年来为人低调,一般不出现在公共场合。

姬仲明在其夫人去世后哀痛难当,皈依佛门做了俗家弟子,云游天下来去无踪,鲜有作品问世。

姬君陶也只偶有小盈尺的作品出现在素画廊,出不出售据说还要视目前素画廊的经营者姬仲明的女儿的心情而定。因为此女子对其哥哥的作品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惜售心理,往往第一天标明出售,第二天就将牌子撤了下来。以致一时传说姬君陶的作品只是为有缘人而画,令其人其作更增添了神秘感。

好在一年前姬君陶因美院院长之邀受聘教授国画,每周半天。但他的课总是教室门紧闭,他的学生出于对他的崇拜更是自觉阻挡了外来者的觊觎。据说他驾了一辆黑色雷克萨斯来去一阵风,所以至今少有人认识他的真面目。

怀月听到这里忍不住抿嘴一乐。这位可爱的刘副主编的每一次讲话都是这样,说着说着就夸张起来。在一所几千人的大学教书,挡得住悠悠众目吗?要么就是他不够魅力,否则谁想看的话往教室窗台上一趴不就成了吗?还来去一阵风!

陈瑞炀一抬头,正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怀月抿嘴在笑。她今天穿了一件桔红和黄绿相间的鸡心领的宽松针织衫,蓬松地挽起了头发,露出洁白修长的脖子和精巧的锁骨,温婉中带着妩媚,秀挺的鼻梁,粉色的唇,眉目如画。

一个多月下来,他自己看到的和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商怀月,就是这样一个聪明美丽和善的女子。那个鲁风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抛下这样的妻子和那么漂亮的孩子去娶一个利欲熏心的女人。听说她的前婆婆还经常来约她一起吃饭喝茶,应该也是非常喜欢这个前儿媳妇的吧。

“怀月,偷偷高兴什么呢?”刘副主编顺着陈瑞炀的目光看过来,笑眯眯地问。

怀月闻声抬头,正遇到陈瑞炀深思的目光,一紧张,脱口而出道:“我没高兴。”

大家哄堂大笑,“怎么一上班就不高兴啊,还想过星期天?”编辑部里都是文人,又都是有些资历的,平时就说说笑笑不分上下,没那么多规矩讲究,对年轻漂亮的女人更是宽容。

“是,我想到这个星期要上7天班就有点沮丧。”怀月索性赖皮道。因为端午节要并在一起放假,所以星期天还得上班。

记者老曹问:“怀月,民俗协会今年有没有送你香包,我女儿问了好几回了,那些小女孩现在流行用这个做手机链呢!”

“有的有的。”怀月点点头,“我那儿一大包,一会儿来拿。”

“学术交流”的吴编辑推了推眼镜架对刘副主编道:“老刘,明年我得和怀月轮轮岗,那民俗协会每次搞活动都不忘拉怀月去,过个端午节,会长还亲自跑来给她送香包,我辛辛苦苦给人家改论文找错字,什么有趣的事有趣的人也碰不到,长此以往,有碍身心健康。”

排版刘大姐就坐怀月边上,“老吴你还和小姑娘争风吃醋啊,主编,可不能答应他的要求,否则大家的香包全没了!”

刘副主编好脾气地点点头,对着一群乐不可支的部下挠挠头道:“香包等会儿每人去怀月那儿领一个,不能多拿啊,剩下的得给豆豆,那会长爷爷是为了咱们豆豆才颠颠儿跑来的。现在继续说这个姬氏父子,老张,任务交给你,带上思思,一篇采访两张照片,一张作封面一张放里面,父子合影做不到的话,姬君陶的一定要弄到一张,老爷子皈依佛门我们要尊重他,儿子不能放过。这次要辛苦你们了。”

编辑部专写人物访谈的“才子张”是个温和的人,平时很少说话,此时却一反常态反对道:“主编,这恐怕有点难,我也认识几个画画的朋友,曾经想过给他做个专访,可听说这人深居简出性情孤傲,从不接受采访。”

刘副主编看看摄影记者思思,“思思,你先生不是在教育厅吗?能不能跟美院的领导打个招呼?”

思思是个豪爽的北方女子,立即大叫道:“别的学校都好说,就美院没辙,开个会到的人没几个,你还不敢批评谁,省里领导家里他们比你还熟。”

刘副主编又挠头道:“先去试试吧,试了不行咱再想别的办法。”

思思和怀月在同一个办公室,虽说比怀月整整大了10岁,两个人却一点没隔阂,平日里挺谈得来。她一坐下,看到怀月朝她幸灾乐祸地笑,顿时促狭心大起,高声道:“其实可以让怀月去试试,大家还记得吧?上次那个精神病专家,起先也是死活不肯接受采访,最后还是怀月去搞定的,张才子你不是夸那篇采访做得好?”

“才子张”笑着点点头:“怀月,要不这次再试试?这个姬君陶也就30多岁吧?还留过学,总不会那么没绅士风度,驳了女孩子的面子。”

怀月知道这两人联合起来逗她玩,赶紧摇头道:“不行不行,医生还可以到医院里去堵,这人来无影去无踪,上哪儿找去?再说我对绘画一窍不通,连我们家豆豆都不如,到时候非被人赶出来不可。”她当时能采访那位精神科专家是鲁风找了关系托了人,现在有了什么麻烦事再也没有靠山了。

大家笑:“让咱们豆豆去,豆豆一笑起来,保准魅力无敌。”

刘副主编无奈道:“行行,老张和思思先去试一试,不行的话再想办法,实在不行叫豆豆去,就这么定。”

周一的例会在大家的哄笑声中结束。陈瑞炀看着怀月和思思说说笑笑往外走去。刘副主编凑过来不无尴尬道:“陈社长,大家平时随便惯了,让您见笑。”

“没想到编辑部的氛围这么好。”陈瑞炀笑道,“但愿你们的第一炮能打响。”他是上任以来第一次来参加编辑部的例会,果然如听到的一般,这里的人对谁任社长不像其他两个单位那样敏感,完全的文人做派,更或者,背景深厚。

“一定尽力。”刘副主编倍感压力道,“只是这个姬君陶,似乎没人跟他有交往啊。”

“他不是有个‘素画廊’吗?堵不住他本人,他妹妹总可以见一面的吧?开门做生意,来者都是客嘛!”陈瑞炀轻描淡写道。

“对对对,让思思先去找她妹妹聊聊。”刘副主编道,“我这里越来越需要公关人才了,如果社办公室的美女们能助我们一臂之力,那一定马到成功啊!”

“哦?她们真管用的话你就要过来吧。”陈瑞阳正对那两个领导的关系户花瓶不甚满意。

“那怎么能让社长割爱。”刘副主编赶紧打滑,要是那两个小姑奶奶进来,自己伺候她们还来不及。

陈瑞阳淡淡一笑,“编辑部是藏龙卧虎之地,没有实力确实是不能坐在这里的。”

怀月刚回到办公室,邓缘缘的电话就到了。

“怀月,我惨了!你得帮帮我!”

“怎么了?没钱了?”怀月笑问。邓缘缘定时要去香港大扫货,已经成了习惯。电视台钱再多也经不起她这般挥霍。常常到月底找怀月救急。

“这回不是钱的问题。”邓缘缘道,“台里节目大改版,我刚调到‘名人名家’栏目组了,做前期,NND,又是替人做嫁衣的活儿!”

怀月很少看电视,一时想不起“名人名家”的主持人是谁。

邓缘缘顾自说道:“说要采访一特古怪的画家,从不肯接受采访的,我们台里之前美人计试过好几次都不行,这回要我去做炮灰,你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去踩踩点。”

商怀月心里一动,问:“哪个画家?”

“姬君陶。那个学弘一法师出家的姬仲明的儿子,他妹妹在美院对面开了个‘素画廊’,听说很有名,我还没去过,你去过吗?陪我去想想办法。”

怀月失笑,怎么一时间大家都开始满世界找这个叫姬君陶的人,到底何方神圣,不禁也起了小小的好奇。“我们杂志也想要他作封面人物呢,怎么这么巧!”

“你不知道?听说‘素画廊’正筹备他们父子的画展,可能会是姬仲明收山之战,业界期望很高,姬仲明已经皈依佛门,显然是为了把他儿子推向更高的位子,他的徒子徒孙谁敢不买帐,到时候姬君陶风光一定不可挡,再采访就落在人后了,所以省里的媒体都希望近水楼台先得月。”

“原来如此。”怀月了然道,“过两天陪你去,我叫上思思,她也有这个任务。”

思思在一旁摆摆手道:“你们俩大美女先去,跟缘缘说,咱们互通有无,我也找我先生去想想办法。”

怀月道:“皇帝不急太监急,我怎么就比你还积极呢!”

陈瑞炀正走进来,接过话茬道:“怀月帮大姐跑跑腿吧,到底大姐刚刚也举贤不避亲了。”

思思笑道:“陈社长,你不会是来催我的吧?”

陈瑞炀笑道:“催不催你是刘副主编的事,我到怀月这里领端午香包。”

怀月从柜子里拉出一个大纸袋,一边往外掏香包一边问:“陈社长家里是男孩还是女孩?”

陈瑞炀一愣,随即有点窘道:“怎么我看起来很老了吗?我还没成家呢!是我家老太太喜欢这些小玩意,我想拿个给她。”

怀月也有点尴尬,低头挑了两个颜色稳重的递给陈瑞炀,“陈社长真是孝子,这上面是真正的手工绣,协会的会员自己做的,也许伯母会喜欢。”

陈瑞炀接过来一看,虽是寥寥数笔,却绣工精致,非一般市场上卖的可比,便道:“怀月,那民俗协会对你还真好,我本来想让刘副主编给你换个岗压压担子,看来还得先做通汪会长的工作。”

怀月红了脸腼腆道:“陈社长说笑了,我听汪会长说你们也很熟悉,他还说今年的龙舟赛会邀请你去看看呢!”

“他跟我说了,到时候一起去吧,听说安排了不少节目,我在国外呆了几年,正想看看原汁原味的传统节日,把你那宝贝儿子也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