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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我们宿舍的乔蕾孟丹丹,还有几个班里要好的同学,一共八个人。当年使劲追艾云的眼镜工科男康远也来了,一见我绅士的一笑:“赵小薇,一点儿也没变。”

我倒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当年对他的印象就是瘦和一副大眼镜,整天在图书馆、教室各地围追堵截艾云,被艾云呵斥三丈远后继续奋起直追。如今还是那么瘦,换成了金丝小眼镜。倒有些儒雅的气质了。“你也来了?”我打着招呼。

“我拽来的。”乔蕾笑着,“我和他现在一个楼上上班呢。人家现在是康老板了。”

康远比我们高几级,我们大三他就读研了。后来听说在一个研究所做项目,很赚钱。

一个同学打趣着:“楼下那辆黑奥迪就是康老板的吧。”康远不好意思的笑笑:“买了充门面的。”

孟丹丹坐我旁边,拿起我胳膊看了看,我腕上换上了子越送的那条红宝石手链,打趣着:“你这条手链要是真的,也够买辆奥迪了。”

我慌忙手一缩,哂笑着:“要是真的,我还用坐公交过来。”大家一笑而过了。

那顿饭吃的很开心,虽然大家已经纷纷步入职场,但是回忆过去,还是那么温馨。男生笑着喝着啤酒,女生叽叽喳喳的聊着各人八卦。起初我的忐忑,渐渐的消失殆尽。而当女生们聊起谁的老公或男朋友多么好时,我心里竟也有丝丝的满足。因为我身边的那个男人给予我的爱,竟不比别人少。

饭后有人提议再去校园走走,大家欣然同意。从南门进了学校,一座围墙,便隔出了两个世界。校园里路灯寂静,图书馆,教学楼灯光明亮。三三两两的学生,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悠游散步。一个小姑娘走到我身边:“师姐,二教怎么走?”我们几个,都习惯性的就指向二教的方向。

乔蕾打趣着:“大家都记得入骨了。”一时都有些唏嘘。有人叹气:“一转眼,咱们都毕业好几年了。”

我的眼睛潮潮的,当年,真的很快乐,在宿舍楼前的丁香树下看书,听着鸟叫,都是那么满足;如今的我,快乐吗?想起子越,我的心微微颤起来,我无法对自己说不快乐。当他在海棠树下对我眉眼舒展时,当他为我挡风遮雨的时候,我听到了快乐的声音,尽管,那快乐有些沉重,可是,我居然不悔。

康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低声问道:“艾云,还好吗?”

我心中五味杂陈,只低低道:“还好吧。”

康远看着我的神色,有些征询:“她结婚好几年了,孩子都大了吧?”

孩子,我心里微微叹息,摇摇头,转移着话题:“你呢?也结婚了吧?”

康远摇摇头:“哪那么容易啊。以前没房没车没人看得上,现在有人看上了,感觉却都不对了。”是啊,分辨女人的真心,是最难的一项鉴定了吧。

康远看着图书馆上的灯光,摇头笑着:“以前老在这儿等艾云,明知道她出来一顿骂,还要等。不过有一次下雨,她扔给我一把伞,那种幸福,现在还记得。”

看着康远的神色,我有些动容。艾云曾经错过的,是多么珍贵的一份感情啊。

“那会你和艾云形影不离,我看着你,特别希望你立即消失。”康远哈哈笑着。

我抽抽嘴角:“我从来不知道我那么招人烦。”

“开玩笑的。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对了,你有艾云手机吧?给我一个,有时间找她侃侃。”康远说着掏出了手机。

我有些犹豫,是否要给,我做不了主。康远这句话嗓门不小,惹得乔蕾扭头:“这么有心,不如直接看看去呗。艾云在医院呢。”

乔蕾的一句话,让康远的脸瞬间有些变色:“她怎么了?”

乔蕾摇摇头:“我只知道住院了,具体小薇知道吧?”

“没事儿,小病。”我掩饰着,转着话题。

在校园里溜达了会儿,孟丹丹老公的电话已经追来了。又有几个同学的家属也开始电话催回。我心里忽的就生出丝羡慕,都说单身悠游自得,可是当夜幕低垂时,被人惦念挂心的滋味,又是多么美妙?

康远拽着我走:“赵大美女我送了,谁都别和我抢。”乔蕾笑他重色轻友,我却明白他定是要打问艾云的消息。

果然一上车,他便问艾云到底怎么了。我想想,还是决定带他去看看艾云,再见一次,会不会能放下?

第五卷 死生同契阔, 静守来生长(末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为情解忧锄作田

我先进了病房,却是一愣,林育诚又来了,只是头还是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艾云胸口起伏着,估计是刚冲林育诚发飙结束。我看看艾云道:“有人来看你了。”

“谁?”艾云一愣。

“康远。”这个名字刚一出口,艾云立即像受惊似的,眸子里有丝不安。

康远提了一个果篮进来,看看林育诚,又看看艾云:“好久没见了。”

艾云一把拽过林育诚,竟有些亲密道:“育诚,这是我大学的学长,康远。”

林育诚被艾云冷不丁的温柔弄得一怔,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和康远握了握手。康远淡淡笑道:“今晚聚会听她们说你病了,特意过来看看。没事吧?”

艾云也淡然笑着:“没事,身体虚弱,调理调理。”康远也是场面经历的不少,又和林育诚寒暄了几句,倒也自如,便告辞了。

康远刚一出门,艾云挽着林育诚的手便松了开来,瞪着林育诚:“还不滚?”林育诚有丝薄怒:“做戏完了就翻脸?”

艾云气结,捶着床:“滚,滚!”

我刚想出去回避,林育诚已经一个箭步跨出了病房。我回头看着艾云,她抱着膝,失神的坐着,眼神一片空洞。

正失神着,手机铃声响了,是子越。我看了眼艾云,匆忙跑出去接。电话那头是他有些沉沉的声音:“在哪儿呢?”

告诉了他在医院,他沉声:“我去接你回家。”心,忽然就放飞了,那会还在羡慕孟丹丹有人惦记,原来,我也不孤单啊。

进了病房还是掩饰不住的眉眼弯弯,艾云瞥了我一眼,木然道:“有这么开心?”

我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艾云叹口气:“小薇,你好自为之吧。别像我。”

坐在子越的车上,看着他的侧脸,平静坚毅,倒未有疲惫的神色。我略微放了心,随口说道:“今晚我们同学聚会了呢。”

“怎么样?”他看了我一眼,神经似乎绷紧了。

“子越,我发现我脸皮变厚了。”我有些失神,面对纯真的过往,我竟然没有一丝懊悔或不安。“我竟然能开心的很坦然。”

他的右手握住了我的,淡淡道:“为什么不坦然?”他的问题让我一怔,却也回答不上来。本就不该坦然的事,被他一问,似乎就该是坦然的。

忽然想起徐硕拜托的事,虽不愿掺和他生意的事,但徐硕开了口,还是勉为其难的说了一句:“对了,徐硕说想请你吃个饭。”

子越唇际一挑:“你告诉他,心意领了。别虚客套。”他笑的有些玩味。

我看着他的表情,细细想了一想,明白过来,问道:“你是不想虚客套,还是不想掺和人家的家事?”

子越和老徐总是老交情,这次他不接韩国金总的生意,若是只想做个顺水人情,大可以直接联系老徐总。他却把人情卖给了徐硕,虽然报答了徐硕上次救我的情分,却或多或少的掺和了老徐总的家事。老徐总年纪已大,退出江湖是不日的事情。子越此时给徐硕便利,貌似在徐氏接班人上有表明态度之嫌。若与徐硕走的再近,只怕惹得老徐总和徐总忌惮。

子越斜睨了我一眼:“还不笨。”唇际荡开。我暗暗叹着,艾云的老狐狸一词果然是不错的。

子越没在的这些天,因想着他老家有守孝的习俗,我将家里大红大绿的摆件基本撤去。床单被罩也换了一套浅蓝色的。又帮他选了几条素色的领带放在家里。

他进到卧室,看着一室清蓝,有些震动。转身环住我,声音有几分激动:“小薇。”

“我能做的,太微不足道了。”我不好意思的咬咬嘴唇,仰头看着他恳切道,“我只想早点让你开心起来。”话没说完,已被他覆上我的唇,缠绵缱绻,却又像搜寻着什么。他的情动,总是让我情难自已,而与他的交织释放,又让他情动不止。爱的味道,真的很甜美。虽然这份甜美,有些沉重。

当一切归于平静后,他靠着床头吸烟,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伏在他的胸口,轻声问着:“想什么呢?”

他搂紧我,吐口烟圈:“想听?”我点点头,梦呓般道:“想。你想说的,我都想听。”

“最近老想起小时候的事儿。”他缓缓的开口,“小时候村头有个鱼塘,夏天我和几个哥们胡闹捞鱼,栽了进去,差点儿淹死。幸亏有大人路过把我们救了上来。回去被我父亲狠狠揍了一顿。揍的真惨。”

我想着他小时候那个顽劣的样子,不觉抿唇轻笑:“你皮的真没边儿。”

“那会儿就是淘气。”他狠狠吸了口烟,“后来我气不过,晚上趁大人睡觉,把院子里的南瓜秧全扯断了。”

“后来呢?”我有些担心,他这个祸闯的更大。那个年代,南瓜还是挺重要的口粮吧。

“我怕了,躲在后山两天不敢回去。等我父亲找着我,我都饿晕了。”他的声音有丝微颤,是怀念?是懊悔?我辨识不清。“后来全家那年都没吃上南瓜。”这句话我听得明白,满是懊悔。

“孩子的淘气,也许也是大人的快乐。”我劝慰着。

“够呛,缺份粮食,那年过的有点紧巴,父亲母亲都尽量吃的很少,给我们省着。”他的回忆很酸涩,我听得已经入了神。有些想象不出来他当年的困顿,听着他沉沉的声音,有着丝丝心疼,只靠的他更紧了些。

回忆过往,他终是很难释然。他对于父亲突然离世的悔恨,思及一些儿时顽劣,更触痛他的神经。我一夜未眠,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做,才能抚平一些他内心的伤怀?

第二天看着门前海棠树旁的空地,忽的就有了想法。忙上网搜了家北京的种苗公司,定了南瓜种子。送货很快,当天就到了,还帮我搭好棚架,服务蛮到位的。

送货的大爷笑着:“住别墅的也种地,真是稀罕。”我笑笑。我想收获的,不只是果实,还有他脸上的笑意啊。

看着那块四方的地,我的心里便生出了很多希冀。从没发现,种植原来也是件很快乐的事情,当你把种子撒进去的时候,同时撒进去的,是希望。希望种子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更希望他能卸下负累,心头舒展。

到了下午太阳快落山,我将头发松松挽起,换了身宽松的衣服,忍不住又拎了桶水出去浇着。看着水一点点浸润,就觉得希望又快了一点。

正拿着水瓢浇着,身边传来子越微微讶异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我扭头冲他粲然一笑:“种菜。”

子越像在想着什么,随口应了一声回到屋里。我有些失落。张姐出来帮我浇着水,道:“赵小姐,今晚预报有雨,要不还是别浇水了?”

我有些懊恼,我就是在做无用功。立即停手回到屋子,子越正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看我进来抬了抬眼:“忙完了?”

我嗯了一声,有些沉闷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也一定以为我在发无聊吧。便有些懒懒的不想吭声。

刚好浇过水也有些累,便走到楼上去躺着了。迷迷糊糊的几乎要睡着,忽然听到噼里啪啦的雨声。我一下子惊醒了,糟了,今天刚播了种子,没想到雨这么疾,会不会种子被冲出来。

我几步冲下楼去。却看到子越正在用送的塑料膜遮着地面,张姐在旁边帮忙,还不停的说着:“我刚告诉赵小姐会下雨的,南瓜种子刚播上——”。

我连忙也冲出去,子越抬头对我大声说着:“快回去。”他的头发上已经往下滴水了。

我匆忙帮着把剩下两个角压好,大功告成,被子越一把揽着跑回了屋子。

看着他湿漉漉的样子,我忽然很想笑。捂着嘴看着他。

他一把揽过我,两个人都是湿漉漉的衣服就那么贴着。他有些动情,唤着我的名字:“小薇。”

他的突然让我有些纳罕,张姐随后走了进来,倒看了个大红脸。我微微挣扎着:“上楼去。”

“小薇,你让我很幸福。”他抚着我的头发,深看向我的眸子。我有些不好意思,甩开他跑上楼去。

他正要跟上来,忽然手机响了,他在楼下接着,唇际微微挑起。我已经上了楼,听不太清他的话,只看到他的表情柔和的快乐。心,忽然就泛凉了。

过了一会,他走上楼,看我愣神站在楼梯口,他步子一顿,揉揉我的头发,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晓攸钢琴老师推荐她参加另一个比赛了。”

听到“晓攸”的名字,我的心就是一阵慌乱,他实在是不必要跟我说的。可是不说,我乱猜会痛,说了,我愧疚会痛。我勉强撑出个笑脸:“晓攸的钢琴,是不是弹得很好?”我听到了自己的心丝丝抽着凉气的声音。

“嗯。”子越眉眼展开,“她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