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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竭力掩饰着:“还好。”攸关着子越,我不敢多说一个字。

“小薇,”艾云似乎在纠结着怎么开口,“冯子越也还好吧?”

我的心一突,很明显她知道了什么,我试探着:“你听说什么了?”

“唉,我绕不来肠子。”艾云一副豁出去的口气,“林育诚听那个华处长说大人物被双规了,冯子越也够呛。”

我眼前一黑,还在硬撑:“坊间传言吧。”

“要是传言就好,要不是,你忘了以前我跟你说过老狐狸有套别墅过给了白萍。行贿也有罪啊。”艾云的声音全是担心。

我深呼吸了口气问着:“林育诚有认识的能探问消息的人吗?”

“他呀,摊子小,认识的官也少,就那个华处长,还是冯子越搭的线呢。”艾云叹口气,“小薇,别傻了,赶紧给自己找好后路吧。他万一犯了事,你也有个招架。”

我沉默了,艾云的后面的话根本没入脑子,只是一个意识,林育诚也找不到路子探问,还有谁能?匆匆挂了艾云的电话。

他生意场上的朋友我又不认识几个,纵然认识,这个紧急关头,谁又能是可以信赖的人,而不会落井下石?我脑子里反复盘旋着。最后也没找到个合适的人,心急如焚,慌乱中忍不住给子越的大哥打了个电话。

急匆匆的把事情大致讲了一下,他大哥想了想沉声道:“我去问问,等我消息吧。别和家里其她人说。”

“我知道。”挂了电话,开始焦急的等着他大哥的消息。

晚上根本没心思吃饭,一晚上抱着手机,眼睛也不眨的盯着屏幕,却仍然没接到他大哥的电话。

直到第二天下午,我已经心急如焚,才接到他大哥的电话:“主要是有套别墅,不过也没过在那人头上,按理能转圜转圜,但是好像有人在施加压力,暂时也没什么办法。”

“那怎么办?”我颤着声音。

他大哥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说道:“其实,卢南应该有路子。但是他们闹成了那个样子,我找过她,但是看她的样子,十有八九不会管了。”

我被这句话彻底震懵了,卢南,她原来是这么有背景的。神思游离的听他大哥说了句再找找人,就挂了电话。我抱着手机彻底的呆了。

原来,真的有报应,而且屡试不爽。为了子越,我难道要去找卢南吗?而找卢南是什么代价,我不用想也能知道。

卢南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第一次好奇了。如果说以前对她有愧疚,有不忍,却由于畏惧从没对她有过好奇。而现在,我才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能够多向子越打听一下她的消息,也不至于现在这么一无所知的困惑。

又等了一天,我再也坐不住了,我不知道子越现在在遭受着什么,我一刻也等不及了,又给他大哥打了电话,还是没有别的消息。我忍不住问着:“那天您说卢南有路子,能详细告诉我一下吗?”

子越大哥犹豫了下,说着:“她父亲原来是个官员。”接着说了她父亲的职位,我被击住了,果然是很不得了。“不过她父亲前几年去世了,这几年她那边也很少动关系了,但是应该还有些路子能走的动。”

我几乎想都没有想得说着:“我去找卢南,求她帮子越。”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顾忌的呢?只要能救子越,她就是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啊。

子越大哥有些犹豫:“子越说万一有事,让你不要管他。等着他就行。”

“怎么等啊,都三天了,连个说法也没有。他在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捂着嘴,几乎要说不出话来。有的地方,多待一分钟,都令人心痛不已。

子越大哥听我这么一说,也有点没底了,说着:“那我跟你一起走一趟吧。”

傍晚五点,我们出发,快八点的时候,到了子越在天津的家。我想象过很多次子越的家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却没想到他的家,居然在一幢古旧的小洋楼。在夜幕灯晖下,像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昏黄,有几分不真实。

同子越大哥走了进去,绕过一片花园绿树,进了楼里。我的心开始悬了起来,那个清寒的女人,会是什么态度?

卢南在椅子上坐着正看着书,一件浅白的毛衣,一条黑色长裙直拖到脚踝。看我们进来,淡淡笑了笑,那笑容似乎也没有温度,对子越大哥说着:“来了。坐吧。”

转而看看我,唇际泛起个玩味的笑:“你是?”我的心狠狠一抽,她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只是她也许不知道,难堪此刻于我,已经不算什么了。

我介绍着自己:“赵小薇。”

“哦。”她应了声,转看向子越大哥:“大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刚才听你打电话说要来,还吓了一跳呢。”

子越大哥斟酌着措辞缓缓说着:“还是那天和你说的那个事,都三天了,还是没消息。也不知道子越怎么样了。”

“那就不知道了。”卢南客气的笑笑,只是那笑容都有些僵硬:“如果没做过,应该是没事。”

这句话明显是在应付,我有些忍不住道:“你有朋友能帮忙打听到他现在怎么样吗?”

她淡淡看我,没有说话。对子越大哥说着:“如果就这个事,我也帮不上忙。天不早了,要是不赶着回,我让酒店留两间房出来。”

子越大哥脸色有些不好看,沉声:“算了,这会儿回去也来的及。”说着起身要走。

我看看卢南有些冷笑的表情,心中已然明了,不是帮不了,而是根本不愿帮。我对子越大哥说着:“要不您先走,我和她说两句话。”

子越大哥看看我,说着:“我在外头车里等你。”说完走了出去。

当屋里只剩我和她的时候,所有遮掩的面具终于都揭下去了。我静静看着她,恳切问道:“你能帮他的,是吗?”

她冷笑了声看我:“能。可我为什么帮他?为了让他赶紧出来跟我离婚?急着让他出来证明我的失败?”

我的心一阵扯痛,颤抖着声音道:“你的失败,还比不上他的性命重要吗?”

“寡妇和弃妇,你说哪个好听?”她幽幽的说着,目光像尖冰一样扫着我,声音却令我不寒而栗。

第五卷 死生同契阔, 静守来生长(末卷) 第一百九十章 人生浮华是悲歌

我的心狠狠的被她击中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宁肯当寡妇,也不做弃妇?我极力压抑着声音的颤抖:“他毕竟是晓攸的爸爸啊。”

“别跟我说这个。”卢南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阴森看着我冷笑着:“为了个婊子,甩她耳光;为了个婊子,把发烧的她抛下,这样的爸爸有用吗?”

原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她在报复她和晓攸遭受的所有委屈。只是婊子这个词深深的刺痛了我。我的心在抽疼,但是为了子越,所有难听的话,没有我忍不了的。我努力抻出个平静的表情:“都是因我而起,你恨的人也是我。如果你能帮他,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听着真伟大啊。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卢南认真打量了我一番,嘴角抽出个讽刺的笑容,“难怪会勾男人呢,我都要感动了。”转而阴森看我,“那你离开他,救他啊!”

我的血忽的就涌了上来,尽管这个结果是我预料过的,可是当她赤裸裸提出来时,我仍然觉得撕心裂肺的痛。离开子越,我只要一想,心都会像放在刀尖上一样刺痛难忍。眼前一晕,我凄然看着卢南,低声坚定道:“我做不到。”

一句做不到似乎又激怒了她,她的表情变得更加阴冷,一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做不到,你就等他出了牢房找你吧。”她的声音清冷决绝,毫无商量的余地。

我绝望的长吁口气,悲凉对她说:“那我等他,五年,十年,一辈子,我都等。”如果真像艾云说的是行贿,大不了就是坐牢。我等的起。说完转身要走。

卢南的声音在背后幽幽的响起:“够痴情,我祝福你等到。如果他能活着出来的话。”

我的步子顿住,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我猛地回头:“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他活着出来?”

“坐牢可不是住别墅,他的身体要能撑下来,就是你们上辈子积德了。哈哈哈。”卢南的笑声凉凉的从四面八方袭来,像一个圈把我紧紧箍住。

“他的身体不好吗?”我有些发愣,喃喃自语着。

“你不是他的心肝宝贝吗?连他脑血管畸形都不zhī道?现在活得滋润没什么,进了大牢可保不齐哪天就抽过去了,哦,对了,好像十几年前抽过一次吧?”卢南看我茫然的神色,笑的更玩味。

想起他床头柜里的那瓶只剩几颗的安眠药,我的心腾的一下抽的几乎窒息过去。全身像被揭了皮一样血淋淋的痛。我痛苦的闭上眼睛,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我,为什么啊?

半天,我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几近疯狂的女人,不觉有几分怨愤:“你就是明zhī道他这样,才故意半夜打电话,不让他睡觉,是不是?”想着他曾经受的是怎样的煎熬,我的眼泪早不知不觉涌了出来。

“收起你毒蛇的眼泪。”卢南厌恶的看着我,“你就是拿这幅楚楚可怜相勾搭的男人吧?这就是冯子越心心念念的温柔?恶心。”转而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看着我,眼睛瞪着,一字一句说着:“对,我就是要折磨他,折磨死他,因为他该死。”

看着她几乎扭曲变形的脸,我竟不觉害怕,只是万般想不通:“就算他背弃了你,就算他辜负了你,可是你怎么就忍心咒他?晓攸没有了爸爸,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面对我的质疑,卢南的火气上来了:“不要提晓攸,要不是女儿,他连话都懒得跟我说。”卢南越说越生气,“咒他?咒他算轻的,为什么要骗我?他说zì己性格淡,不会关心人,怎么你怀孕的时候,他怕磕碰装修也想到了,进出司机接送也想到了,去医院做孕检也想到了?凭什么这些我都是zì己做?他不是冷淡吗?怎么吃个饭都要拉手,剥榛子也会做了,给孩子讲故事也会做了?凭什么?”卢南几乎要歇斯底里。

我却深深的震惊了,有些不可相信的看着她,她是怎么zhī道的?怎么就像亲眼看daò了一样?可那时家里除了子越和我,就只剩张姐了。不由得问出口:“你认识张姐?你收买了她?”

卢南尖厉的声音停歇后,渐渐平息了些,看着我冷笑:“告诉你也不怕,只能怪你命不好,偏偏晕倒的时候,我想起来忘了问你知不zhī道冯子越走哪条路回天津,那个想钱想疯了的张姐接了你的电话,10万块买了你的一个小时,还买了一堆你们恩爱的故事。不过,一个小时就够了,不是吗?哈哈。”卢南笑的身子微微颤着。

我的血液几乎凝固了,心像撕扯开的滴血,十万块,买了我的一个小时,买了我孩子的一条命。我也要发疯了,我冲上去晃着她,也有几分歇斯底里:“你太过分了。”

卢南被我晃得气紧,反手一把用力推开我,微微喘息着:“孽种,凭什么活着?你的孽种,妓女的孽种,统统不该存在。”

妓女的孽种,我的心猛地一惊,这个女人,已jīng出离我的想象了。我愣在了原地,不zhī道该说什么。半天才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面对这么jī烈的恨,我不zhī道如何化解她的戾气,只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怎么是这样?”

“我怎么这样?”卢南笑的悲凉,“你去问问冯子越,我怎么变成了这样?以前的我是这样吗?”

“学校食堂的一个简陋的舞会,是他先招惹的我。可他那个时候有陶芸,他又是学校里的红人,没女生不喜欢他,我不敢动那个心思。可是,又是他招惹的我,接送我回家,和我父亲保证会照顾我一辈子。可结果呢?他从结婚对我冷漠到现在,我以为那是他的性格,我容忍他,等着他,真是天大的讽刺,他一直在骗我,原来他爱起来比谁都疯,比谁都没良心。”卢南说话的时候,即使是说到伤心之处,也不会有一滴眼泪。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她的伤痛我理解,可她伤痛后的所作所为,让我寒彻心扉。我看着她痛惜的说道:“对于子越曾经娶过你,我真为他痛心,为他不值。”这是我说的最刻薄的一句话,却是对这个我一直心怀愧疚的女人说的。当她阴眦的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忽然对zì己以前的愧疚觉得不值得。

我的这句话更惹怒了她,她紧紧盯着我道:“他不值?好啊,那就让他在监牢里去过他值得的日子。”

这句话又把我扯得好痛,我忽然提高了嗓门:“你的委屈,你的痛苦,难道就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做的那么心安理得吗?就算子越背弃了你,你难道就不能放手去找你的幸福吗?为什么非要绑在这里同他玉石俱焚?”

卢南听到我的话,脸色顿时变得青白,她随手把旁边的书冲我扔过来,我侧过身子一躲,书没有砸到我身上。卢南气急,摇晃着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瞪着我一字一字道:“找我的幸福?谁给我幸福?你说!”

当我看daò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前走的时候,我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我听到了zì己的心碎裂开的声音。一霎那,所有对她的怨怼,对她的愤恨,全都变得浅淡。我捂住了zì己的嘴。

我终于míng白了,为什么那几个淘气的男生会把请她跳舞当做打赌的赌注,为什么子越带她跳一支舞能让她刻骨难忘,为什么她的父亲在听到子越愿意照顾她一辈子的誓言就把女儿交给他,为什么她会允许子越找无数的女人,为什么她从不陪同子越出席任何场合,为什么她不去参加晓攸的钢琴比赛,为什么子越对她那么愧疚,为什么子越要净身出户,为什么她宁愿做寡妇也不能做弃妇,她会对子越的背弃那么愤恨,她的脚,不良于行。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对于她那般骄傲自尊的人,已jīng是致命的缺憾。

语言,顿时成了苍白的东西,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一阵凉风吹来,满室的清寒。偌大的屋子,卷着凄风,道不尽的悲怆。我没有资格和她争,但凡我有一点良心,我没有办法和她争。我愣在了原地,满心凄楚,不zhī道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我。我想哭,又想笑,这个世jiè,造人出来是为了上演一幕幕的繁华悲歌吗?为什么要生生的把爱别离恨无奈,投射到每个人的心上?

半天,我几乎泣血般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卢南像被抽空般的缓缓说着:“对不起?你逼的我把所有自尊都丢了,跟我说对不起?”

沉默了许久,我终于使出全身力气,拼出一句:“我答应你,我离开冯子越。只求你救救他。”眼泪早已满脸,心像被撕碎一般痛。要我怎么忍着对卢南的残忍,怎么忍着对子越身体的担忧,去执着的坚持那份浮华的爱?

第五卷 死生同契阔, 静守来生长(末卷) 第一百九十一章 千金散尽求平安

“跪下来求我啊。”卢南冷冷看着我,声音有种居高临下的快感。

我愣住了,这么带有侮辱性的要求,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看我愣着,卢南轻哼了一声:“那人在西郊喝咖啡,白萍把别墅卖了,准备逃到国外,还没到机场就被领回来了。至于冯子越——”卢南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声音让我一个激灵,倥侗的内心像看daò了生的光明,哪怕只是一线。她真的有路子,她zhī道的。

我用力咬着嘴唇,缓缓的跪了下去。这算委屈吗?如果是为了救他,这不算什么。我定定问她:“子越还好吗?”

看我真的跪下,卢南怔住了,扯了扯嘴角,看了我很久,淡淡说了句:“他还好。”还想说什么,最终动了动嘴没有开口,只是转过身一步一步艰难的往里屋走去。

看着她行走不便的背影,对她的怨怼,对她的愤恨,不知为何,都化成了心酸的眼泪。

子越大哥的电话打进来:“还没谈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