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办公桌后面,严九手里的杂志早就被团的不见“纸”型。

啪一声,严九把书摔在地上,地毯的缓冲关系,那声音闷闷地,不如砸到水泥地上清脆。

心火无处发泄的严九按开电脑,百度上T市的城市页面上铺天盖地的也全是这则消息。

严九勉强控制住砸掉电脑的冲动,点进了BBS论坛。

“年纪轻轻,不检点”“行为轻佻”“妄图勾引金龟,图谋严家财产”如此种种字眼,比比皆是。

严九忍无可忍,拿起桌上电话,“莫北,来我这里一下!马上!”

当初严九来凌氏,一方面为了接近路透,一方面真是凌老头求助,所以才撇下家业。

他不是没有安排,他相信莫北完全有能力帮他看好家。

电话打出去没过八分钟,莫北就敲敲门,随后出现在严九面前,除了人有些微喘外,根本看不出是赶了好远路的人。

“九哥,你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来这的路上。”简单解释了缘由,莫北还是一如既往的把自己考虑的和做的同严九一一汇报。

“香蕉周刊那边我已经安排他们停刊处理了,报社关不关就等九哥一句话,论坛那里的帖子也在一一删帖。”莫北一口气把他开车过程中做过的说完,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有话就说。”听到莫北的话,心略微宽了些的严九想想好好呆在家的路透,松口气,好在她今天没出门。

莫北看了眼平静的严九,忍不住把嘴再张开了,“九哥,总这么人工删帖也不是那么回事,对嫂子的名声也不好,你说是不是?”

严九单手支着下巴,一阵沉吟,半天才说,“去发条消息,婚礼当天,我会对大家有个交代。”

九哥这是要把路安认下了,有了身份,那些人就不会说什么了吧。莫北想,应了声,退出房间。

不一会儿,网站上面新蹦出的一条消息让正围在电脑旁边大骂删帖管理员限制言论自由的人们安静了下来。

——婚礼当天,我会当面澄清孩子的身份——严九。

众人哗然,有人唏嘘没了好戏看,有人则更期待婚礼那天严九究竟会怎样做派。

就在目的不一,行动却出奇一致的众人等待中,严九同路透的婚礼总算到了。

路透今天早早就被人叫起来了,叫她的人是彭敏。

按照规矩,女方是要从娘家出门的。

即便再不情愿,即便早就知道彭敏这人和外表不一样,路透依然选择从路家出嫁,这里是爸爸养育她的地方……

周小鱼不动声色的把彭敏隔绝到身后,“阿姨,路透我来照顾,你去照顾外面吧……”

彭敏尴尬,应声退了出去。

“切,什么东西,人面兽心。”周小鱼朝门口彭敏走的方向啐了一口。

知道路安是路透孩子的不外乎那么几个人,一个巴掌的数都数的过来,排除掉几个不可能说出去的人,那么走漏风声的人就显而易见了。

——彭敏母女。

路透就算再单纯,再不知世事,也看得出彭敏之所以答应要她带着路安,就是她知道安安是自己的亲骨肉,瞒了这么多年没说,还要路南养着,居心肯定不是好的。

“姐,我说你也太好脾气了,换了我,直接把他们那几个打出路家,哪还能要他们在这里住,这简直是那个雀占……占什么的。”

成语极差的周小鱼吭哧半天也没说出来。

路透看了她眼,摇摇头,无奈沿着左眼稍一直延展到右眼稍,“雀占鸠巢!”

“对,就是雀占鸠巢!你说你也真能忍,脾气好过头了吧。”

“我要不好脾气,还会原谅你吗?”

路透一句话,掐准了小鱼的死穴。

是啊,如果不是好脾气的路透,任凭哪个好朋友被骗去见不想见的人,还是那么两个人,即使不断交,关系也会生疏。

“姐,谢谢你原谅我,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周小鱼把头靠在路透肩膀上煽情。

“行了行了。”路透拍拍她,“帮我化妆吧,要知道我可是信得过你,今天这张老脸丢不丢就全靠你了!”

“遵命,你就看我的吧!”

周小鱼突然起身,在地上行了个着三不着两的“军礼”,朝路透调皮一笑。

肩膀突然失重,险些晃到的路透心里一阵摇头,这冒失鬼,也不知道行不行,可别要她做会最丑新娘。

事实上,路透还真是低估了周小鱼的实力,路透就看周小鱼拿这个粉刷,左扫扫,右拍拍,再不是换着几只彩色笔在自己脸上描描画画,等她说“好了”,路透再一看,有片刻的呆滞。

这还是她吗?

路透不爱化妆,以前跟爸爸出席活动也权且是敷衍的自己胡乱描两下,她不是不爱美,只因为一个人说过,不化妆的她最美。

卓言说过那句话后,路透再没摸过粉饼眼线,更不要说像今天这样香奈儿、Dior一起伺候了。

这样的她,其实也不错,路透看着笑。

周小鱼看着路透先面目呆滞三秒、接着傻笑三秒,心很虚的问,“姐,画的不好看?”

“不,很好看。”结束回忆的路透脸转向周小鱼,握着她的手,说了声,“谢谢。”

周小鱼受宠若惊,忙哎呦着折寿折寿。

其实路透真正感谢她的不是这个妆,如果没有周小鱼,她不可能发现原来还有个这样的自我。

往事种种,从今日起,尽数斩断,昨天已非昨日,今日才正当时。

路透换了礼服,坐在床上,等严九。

后来即便再不愿,她也不得不由着彭敏前后张罗着,毕竟彭敏现在还是路家的女主人,她名义上的后母。

底下鞭炮声开始响起,路透拳头一紧,他来了。

周小鱼和其他几个女同学围着她一床坐好,这是婚礼的习俗“压床”。

女方几个未婚的朋友围着新娘坐好,等新郎递完开门红包后,到他们这关还要刁难考验几关。

周小鱼没想到于业那么不中用,派去守个门就这么轻易把人给放进来了。

小鱼眼睛穿过严九,瞪着跟进了的于业。他男人尴尬一笑,朝她晃了下手里那个厚到吓人的红信封。

好吗,人家结婚是装些小票贿赂看门的下算了,严九也太大方了吧,小说也一万呢。周小鱼感叹之余,也深思起严九的细心,他是不想姐等太久,所以直接糖衣炮弹招呼了。

“有什么要问的吗?”一身白西装挺拔站在屋子中央的严九看着红花绿叶中他的新娘,轻声问。

那感觉,就像整个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互对望着。

“结婚以后……”一个大学时期和路透还算要好的女生壮着胆子开口,那感觉,就像见到偶像,犹豫是否上前索要签名一样。

“你会爱我多久?”

大家谁也没想到,新娘完全没有矜持,竟然自己提问。

严九一笑,他的新娘就是不一样,他张开嘴,说出如下一段大家熟悉又不熟悉的话,“在我严九有生之年,我只疼你一个,宠你,不会骗你,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做得到, 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不欺负你,不骂你,相信你,有人欺负你,我会在第一时间来你,你开心的时候,我会陪着你开心,你不开心,我也会哄着你开心,永远觉得你最漂亮,做梦都会梦见你,在我的心里,只有你! ”

路透不认为严九是会看河东狮吼的人,那些言情小电影连她都不爱看,更不要说严九了。

他是刻意去背的,为了给她一生的承诺。路透嗓子痒痒的,双手一伸,“老公。”

这恐怕是周小鱼这辈子参加过的最感人的婚礼,她看着路透伸出穿了完好红色婚鞋的两只脚,而严九则是大跨几步上前,一把把路透抱进怀里【私语家乡的习俗,新娘结婚穿红鞋,藏起一只,意在为难新郎,找不到则不嫁。】

他跨越千山万水,只为遇见她。

等呆住的压床女们反应过来,新郎早就抱着新娘一路扬长而去了。

众女哀号,大叹错失刁难机会,同时也为自己将来遇到这么一个钟情极品男子的低几率再次大叹一番。

婚礼是定在全市最大的六星级酒店金棕榈里进行的,三十六层的高楼取义六六成顺、吉祥如意之意。

婚宴定在了十八层的金华厅,是金棕榈的中间层。

甩开众人,独自驾着婚车一路飞驰的严九路透俩人,此时站在电梯里,情境活像一对私奔出逃的年轻小情侣。

路透把头靠在严九胸前,“阿九,娶我你会不会后悔……”

她抬头打算看严九时,吻就轻却情浓的印在她唇上。

在全部氧气都被抽离前,严九停了手,“说错话,该打。”

路透一想,笑了,随即甜甜的喊,“老公……”

“老婆,娶你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情,我永远不会后悔的。”

“恩。”

周小鱼他们赶到婚礼现场时,严九早就在那里开始招呼着客人。

她想,路透肯定是在后面补妆,嘱咐了于业“红包一会儿上交”后,就一溜烟的消失了。

于业看着周小鱼背影,对自己无限黑暗的“昏”(婚)途大大自怜了一番。

“对了,老大怎么没来。”于业左右看看,嘀咕一句。“触景伤情,不来也好。”

小鱼和侍应生打听了新娘的位址后,风风火火的往那跑,没想到在转角处差点撞到一个人。

“眼睛瞎啊,走路不看?用摸的吗!”

周小鱼揉揉被撞疼的额头,心想谁嘴那么损,抬头一看, 果不其然——路南。

“哎呀,‘路’小姐,我是害怕你看人家这么快就结婚心里急,就来给你撞撞晦气,祝你早日和卓大叔喜结连理。”

周小鱼说话就一个字——损!

揪着‘路’指路南是路家的赝品,说卓大叔意在他没严九年轻。

周小鱼笑笑,挥着巴掌,完全不顾及路南如何咬牙切齿,直奔路透房间去了。

“我们走着瞧,一会儿就有你们的好看!”

路南看着周小鱼背影愤愤,去找卓言入席。

婚宴之前是结婚仪式,刚刚还聊得欢腾的宾客见新郎新娘就位,也就安静的看着他们。

以前听过很多次的婚礼进行曲,今天自己用,听在路透耳朵里,总是别有一番滋味,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她没有父亲送,但手里挽着的却是她这辈子最能依靠的男人。

站定位置,一应流程进行下来,到了婚姻誓词的时候,不知门口哪家媒体喊了一声,“严总,你是不是忘了要说什么了?”

严九转过身,面朝大家,手却依然握着路透的,他是在笑,眼睛里却多了点阴鹜的东西。

问话的记者脖子一缩,怯场的把自己藏进摄影机后。

“我今天的确有事情宣布,第一,我爱我身旁的女人。”他看了眼路透,深深的眼神像要刻进她心里,“爱她一生一世。”

路透把手更紧的握着严九的,“第二件,路透的儿子,路安是我的儿子。”

全场哗然。

“九爷,药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的。”戚戚的人声中,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像是播放很好的广播突然来了一段干扰信号。

汪简出现的那刻,卓言站起身,任凭路南如何扯他也不坐下。

这是卓言唯一的一次机会,如果那次的是小透,那么他就还有机会。

“这里是路安的DNA检验报告,与路透的基因匹配比率是99.99%,是亲子关系。”

汪简抽出一张,朝身后记者摇了摇。

随后他又拿出一张,“表哥,这是你的……”

卓言眼睛死死瞪着那张纸,好像他再使劲些,就可以挽回一切。

“对不起,”汪简摇摇头,“41.31%”,他不是你儿子。”

“抱歉表哥。”随着汪简一声宣判,卓言彻底失去所有希望,瘫坐在椅子上,两眼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