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忍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就好了……”严九哄着。

“严九,你骗鬼啊,生完就完了,不要做月子的啊,我都好久没出门了……”孕妇情绪的波动幅度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平时鲜少发脾气的路透爆发起来也不是轻易压得住的,更要严九慌手的是,说着说着,路透竟然哭了起来。

豆子大的泪珠里满是对严九的控诉。

估计这辈子,能让向来稳重自持的严九爷有抓墙冲动的,唯路透一人。

当路透坐在老王开的车里,心里的开心是没办法形容的。

几个月了,第一次逃亡成功,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马上有个必须参加的会,她是不会挑这个时间耍赖的。

路透发现自己变了,她开始把同严九耍赖当成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看待,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她喜欢现在的自己,只要回头,身后总有个男人满含爱意的守护着自己。

前一秒,路透还在感激上苍把严九给了她,下一秒她就开始后悔自己的冒失妄为给她带来的严重后果。

一辆黑色本田从马路一侧突然横插到即将启动的车前,随后两个带着黑墨镜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走到路透这辆车旁。

正值夏天,老王怕路透热,因此留了两侧窗开着通风,见来人不善,忙按开关锁窗。

男人明显是受过训练的,眼疾手快,只几步就赶到车旁,用手把车窗掩住。

“严太太,我们老板想见你。”

在电视剧,特别是古装民国剧里,“老板”往往指的是那种满脸横肉,眼色不善,或络胡满腮或羊胡翘尾,总之概括起来就是一身奸相。

因此,路透听到他们如此说时,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遇到坏人了。

可当她看到从前面车下来的那人时,她心先是一松,后又一紧。

松是因为可以肯定这个“老板”不是坏人,紧的则是,这个“老板”是汪简的妈!

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说也说不清,路透发现,但凡谈到某个话题,人们就喜欢把这个话题摆放到一个特殊的场合去讲。

例如上次,路南约到餐厅谈的是“她”的孩子。

再例如这次,周清玉约她在茶馆,谈的则是“她”的孩子。

“我做事不爱拐弯抹角,今天来就是和你求证一件事……”

路透觉得自己手心在冒汗。

“路安是阿简的孩子吗?”

路透把眼睛闭上,一切终究还是来了,原本她以为只要封锁住媒体的消息,加之当天出席的都是自家人,问题应该不大。可……

“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耳边,周清玉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固有的频率,而路透的心跳早就不跳在一个节奏了。

“不,他不是!”路透眼睛瞪得通红,连她都觉得自己现在说的话是多么牵强。

自己都骗不了,怎么能骗到周清玉呢。

路透就快落泪时,周清玉面色如常的从手包里拿出几样东西。

她把东西一一平摊摆在路透面前,示意她看。

这几样东西,路透虽然第一次见,却都认得。

第一份是一沓照片,最上面那张是一个好小的婴儿,看起来是张百天照,眉眼中依稀分辨的出路安的样子,下面那几张不用说,是一点点长大的路安。

第二份是张报告单,“亲子鉴定用”的大标题刺得她眼睛生疼,正是汪简那天拿的那张。

如果说,前两样东西是在告诉路透她被彭敏和汪简出卖了的话,那么第三件,出卖路透的绝对是她自己。

安安的铅笔盒,是路透被禁足前给他买的,变形金刚款,他最喜欢了,今早上学还亲自把它塞进书包……

“你把我儿子带哪里去了!”拼命告诫自己冷静的路透面对儿子已经

39、小产与分娩 ...

被带走这种可能性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她扶着桌沿费力的站起身,只有在这种俯视的高度差下,她才更有勇气去追究儿子。

要做妈妈的她,越发少了承担,可儿子的事情,不容商量!

小宝宝在她肚子里有点不安,好像感知到母亲的情绪一样,踢了几下,路透把手按在上面,安抚。

“我的孙子,自然带回汪家养,这有什么好说的。”周清玉的语气,活足像透了黄世仁。

还有什么好说的!哼!“他是我的孩子,他只能呆在我身边!”路透脸色越来越白。

周清玉突然觉得现在不是合适谈这件事情的时候,当她听人说路安的事情,再加上那人送来手上的照片,脑子里什么概念也没有了,只有一个,她的孙子!

可当路透从车上走下来时,她才发现这是个孕妇,可气的是派去调查的人竟没一个人告诉她。

周清玉一眯眼,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你今天的状态实在不适合谈这件事,我们改天吧。”

周清玉起身的时候,路透也应声而倒,她抱着肚子,透明的液体沿着裙摆流了一腿。

严九从来没像现在一样恨自己,他不该心软放路透出来。

接到老王电话就撇下电话会议奔来的严九,抱起妻子时,耳边唯有一句话:

孩子、安安……

“会的,会的,孩子,安安,你,都不会有事的!”

周清玉看着抱起路透往外奔的男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做过头了……

40

40、分割的条件 ...

40.分割的条件

周清玉远远站在走廊转角处,观望着被笼罩在一片红色灯影中的严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到这里来。

但莫名的她就是心虚,她害怕那个叫路透的女人如果有个什么意外的话,儿子就再不会原谅她了。

对自己今天行为的悔意像潮水一样湮没她头顶,呼吸似乎都变的困难。

现在唯一存在的功能就是看,她静静的只能看……

手术室的大门紧紧闭着,无论里面发生着何种声嘶力竭的叫声,门外是一点也听不到。

瞬间,严九甚至疯狂的产生幻觉,那门里是不是没有人,不然就这么两块稀松的门板不可能有如此好的隔音效果的。

老王纠着眉,一脸懊悔,如果自己阻止那群人把太太带走,就不会有事了。

他已经是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了严总,如果太太再有什么意外,他也只能以死谢罪了。

路透被送进去已经一个多小时了,随着墙表的秒钟滴答滴答走着,各种可怕的想法在严九大脑里一一闪过。

大出血,孩子没保住,母子皆……他再不敢想。

祈求上天的事情,他从没做过,为了路透他愿意一试。

在看似无期的等待与祝祷中,医生还算体恤人心,在精神崩溃前,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这次给路透接生的,是个男大夫,严九也顾不得尴尬,见他出来,就直奔过去。

“大夫,我妻子怎么样,她前次生产有过大出血的经历,这次……”想想他亲眼目睹的那两次,严九一阵心有余悸。

“没事。”男大夫一看就是连续做了几场手术,摘下口罩,露出满脸憔悴,“这次病人的情况很好,我想她之前应该是外部输血过吧,接收了别人的血小板,凝血情况现在已经基本不成问题了。”

严九激动的半天没说出话来,直到医生走远了,这才想起连孩子是男是女都没来得及问。

不过孩子的事可以先放放,现在还是去看老婆要紧。

离开手术室,路透就直接沿着室内电梯被一路送到了病房。

严九赶到时,她还在闭目沉睡着。

长长的睫毛被汗湿着,粘连在眼皮上,严九去水房打了热水,回来投了手巾,一点点擦着路透的脸。

老王除了把洗漱用品给他买回来外,根本是连个手也插不上,只能搓手尴尬的站在一边,“总裁,真的不需要我再做什么吗?”

“恩,你先回去,这里有我,对了,让莫北到这里来一趟。”老王无法,只得躬身退出。

出了走廊,他刚要转弯进电梯,就差点迎面撞上一个女人,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清玉。

拿一句小品台词来形容此时的老王,那就是——我看你不顺眼已经很久了。

的确,对一个忠心护主的下人来讲,没有什么比伤害自己老板更让人动怒的了。

老王忠于严九,所以老王鄙视周清玉。

很显然,周清玉也知道这点,她轻声问了句,“路透和孩子情况怎么样?”

她问这话是纯粹多余,因为之前她已经去医生办公室咨询过了,只是,周清玉还是想从路透身边人那里听到一个肯定的回答,毕竟她是因为自己才“早产”的……

“托你的福,母子平安,怎么,心里怨气了,孩子生下来你不开心了?”老王两只手握成拳头,放在身体两侧,他是在拼命遏制才能控制住自己上去打人的冲动,他是男人,不打女人。

“又是个儿子啊,真是好福气……”周清玉呢喃着,转身慢慢离开。

盯着她的背影,老王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什么人吗?看到人家生儿子就心痒……”

只有高中文化程度的老王还想骂,却被身后一个人的一声吓了一跳。

“随地吐痰,罚款五十。”面对着这从天而降的正义小护士,老王明显的有点哭笑不得。

路透醒来时,严九喊的外卖刚到,瘦肉粥腾腾的白气在脸旁的床头桌上氤氲一团。

严九没在屋里,路透转了个头,看到门开了条缝,严九早上穿的白衬衫隐约透过门缝露出一条。他在和人说话。

换做平时,在他有事的时候,她是不会去打搅他的。

可有时候,刚刚生育的妈妈与刚刚升级为孕妇的女人,总是有点共通的小矫情——执拗、坚持、任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于是,路透真的不分场合的做了。“阿九……”她喊。

力气刚刚一股脑都献给了小家伙,现在的路透身上软的比不过一团烂泥。

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小,她就知道无论她声音再小,严九也能听到。

果然,从她声音发出的第一秒开始,严九身体先是一定,三秒钟后再看,他已经站在床头看着路透了。

以前,路透没觉得看一个人一个简单的动作可以看这么久,但当严九缓缓蹲□子,拉起她手,随后把手埋进她掌心时,路透第一次觉得——所谓幸福,不过就是在这几个动作间。

“孩子好吗?”路透曲了下手指,挠挠他额头,问。严九的发梢被她手指勾下两根,荡在眉毛上方,有点不羁的潇洒。

“嗯。”严九闷着声音,并没抬头,“就是是个臭小子,原来的香香公主被掉包了。”

男人吸吸鼻子,抬起头,“婴儿房白准备了……”

这还是路透第一次看严九可怜巴巴的表情,那不情不愿的表情活像儿子不是他亲生的一样。

路透一撇脸,“不喜欢儿子,我就和儿子出去单……”“过”字还没出口,就湮没在严九温柔且热情的吻当中了。

莫北实在忍不住好奇,九哥怎么一进门就不出来了,他往里一探头,额……虽然是单人高间,也不至于热情成这样吧。

他们还有事情没谈完呢……

咳咳!

莫北终于知道了,世界上之所以那么多不会看颜色的坏人,其中就有一拨是他这种——被逼良为chang的。

严九放开路透时,路透正红手红脸的在那里干咳,样子就像被放进开水里煮过的虾子——通红通红的。

“嫂子,你好好休息,我有些事找九哥。”莫北对路透是一贯的毕恭毕敬,只是看严九时,眼中多了点戏谑的成分。

严九瞪了莫北一眼,结了婚就是变皮实了,敢和他没大没小了,“走吧,出去说。”

宛了莫北一眼刀,严九先出去了。莫北缩缩头,明明就是他把自己找来的,这人,真是!

走廊里,偶尔走过一两个行色匆匆的病人家属外,就只站在窗前的莫北和严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