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失业了!”林惊鸿怕干扰里面的人上课,边说边下楼梯,“你没事最好别找我,三个月一到,我就找沈总复职去。”

“三个月,你以为放产假啊?少啰嗦,到底在哪?报个地点。”

林惊鸿无奈,只好说:“我在少年宫门口等你。”

“二十分钟。”

“好。”

溜进去跟沈嘉措说一声,林惊鸿拿了背包就走。

十五分钟后,谢端然那辆银灰色跑车出现在视野里,她二话不说就上了车,谢端然冲她笑了笑,直接把车开走。

“我们去哪?”林惊鸿问。

“乖乖坐着就是,困的话可以先睡一觉,到了我叫你。”谢端然神秘兮兮地。

林惊鸿横了他一眼,回头瞥见后面座位上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奶油蛋糕,还有大包小包的水果和零食,不由疑心大作,“你,该不会要去郊游吧?”

谢端然笑着说:“是又怎样?去不去?”

“神经!我晚上要陪嘉措吃饭,你要去自己去。”

谢端然嘴角的笑似乎有些僵,“别总拿嘉措当挡箭牌,你要对他没意思就趁早放了他。”

“我跟他的事不需要向你交代。”

谢端然沉默片刻:“林惊鸿,我觉得你很自私。”

林惊鸿一怔,不由嗤笑:“你这话有点奇怪,我承认我做人不大方,不过如果你指的是我感情方面,那请你闭嘴,你没有资格批判我。”

谢端然皱了皱眉,侧头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对我充满敌意?我们分手之前我好像没有哪里对不起你,分手也是你提出来的,你知不知道我差点丢下期末考试跑去马来西亚找你?”

“差点?”林惊鸿轻蔑地挑了挑唇。

谢端然有点尴尬,说:“是,差了一点,我当时的心情很复杂,既难过又愤怒,虽然我们只拍拖了一年时间,但我是下决心要和你过一辈子,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即使是生活所逼,我也不能接受当年你说分手就分手,你根本没把我对你的感情当回事。”

林惊鸿缄默,扭头望向窗外,隔了很久才轻声说:“如果,我告诉你那时候我很绝望,跟你分手只是想了结唯一的牵挂,你信不信?”

第二十五章

更新时间2008-4-20 20:39:10 字数:2904

每个人都有不愿触及的记忆,林惊鸿也不例外。

如果十九岁那一年,父亲没有无端端失踪,如果他苦心经营的公司没有被母亲蚀光,如果那年暑假她没有被骗去马来西亚,如果母亲在看到她割脉的那一霎那有一点点的不忍,那么她的人生将改写,她不会跟谢端然分手,退一万步说,哪怕只有一项如果存在,她也不会,因为她从来都不舍得。

可时至今日,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跟她已经渐行渐远,早不是彼此想要的那个人了。

一路上,谢端然一直在期待着林惊鸿能再次问他,只要她再问一次,他一定会很肯定地回答她——信,他信。

可是,林惊鸿不再开口,直到车停在疗养院门口,她看见上面那几个大字才醒悟过来:“你来看你父亲?”

“我前几天来过,我爸爸说想见见你。”

“他还记得我?”林惊鸿将信将疑,解开安全带下车。

谢端然把车里的食物一样样拿出来,让林惊鸿帮忙拿蛋糕,“我爸爸是身体不好,不是失忆或老年痴呆。”

林惊鸿光火:“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谢端然笑起来,仿佛逗她生气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你是我第一个女朋友,那时候你来过我家,我爸爸怎么会不记得你?”

林惊鸿不说话,她早忘了那次去他家的初衷了,也没想到会碰见他父母,结果被留下来吃午饭,两个家长殷勤而小心的招待让向来大大咧咧的她都觉得备受煎熬,她能感觉到他家里人或许是喜欢她,但却不能接受她。后来旁敲侧击地问他,他老老实实地说我妈觉得你太娇气恐怕不能吃苦,没等她发表意见,他就笑着搂住她,说,我跟我妈说老婆娶进门是用来宠的,不用吃苦。

一句话堵得她没词,且心中甜蜜。

林惊鸿在心里叹了口气,跟着他后面走,穿过长长的走廊,在一间房门口停下,他腾出手掏钥匙开门进去,林惊鸿环顾了一下屋内环境,一房一厅,设施虽然简陋了些,但收拾得干净整洁,房间坐北朝南,光线充足,空气对流通畅。

“你爸爸呢?”

谢端然熟练地把东西规整进壁橱里,抬腕看了看时间,“这时候他应该在文娱中心看人家下棋,我们过去吧,顺便带你四处走走看看,这家疗养院建设得还不错,下了功夫在搞绿化。”

逛了约莫半个小时才走到文娱中心,一进门就看见老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张张小桌子前,或打牌,或下棋,或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林惊鸿眼力好,一下子就看见谢端然的父亲谢方,他变化不大,只是头发全白了,脸上皱纹多了些。刚走进那张桌子,其他老人就笑着说:“端然来了,老谢你真的好福气,儿子这么孝顺,三天两头跑来看你。”

另一个说:“不止呢,这次连儿媳妇也来了。”

林惊鸿假装没听见,这种事是越解释人家就越来劲。

谢方抬头看见她,不由愣住。

林惊鸿主动跟他打招呼:“谢伯伯,我是惊鸿,我来看看您。”

谢方连忙站起来,有些激动:“是惊鸿啊,没想到你会来,端然也不事先跟我说一声,我好在屋里等你们。”

林惊鸿这才留意到他的左腿有点跛,走起路来不太利索。

谢端然扶着他走,笑嘻嘻地说:“用不着等,反正也就这么几个地方,还怕我们找不到啊?”

回到屋里,趁他爸爸转身找茶叶的空挡,林惊鸿悄悄问他:“你说你爸想见我?真没看出来。”

谢端然一点不脸红地说:“我爸表达情感的方式比较含蓄,你看不出来也很正常。”

谢方拿出一个小盒子装的铁观音,“惊鸿平时有没有喝茶的习惯?这是上回端然带来给我的,还没开封,你来品品看。”

林惊鸿忙从他手里接过热水瓶,“我来我来,谢伯伯您近来身体可好?”

“还行,人老了,免不了这里那里轮着出毛病,这些年我在院里算身体好的了。”

谢端然脱了西装,在小阳台上捣鼓半天,从窗户探头说:“爸,您盆栽太多了,我帮你整理了一下,喜阴的放角落里去了,要晒日头的搬到外面来。”

谢方应了一声,又说:“你别忙活了,每次来你都干这干那的,你是来看我还是来给我当苦力啊?快进来陪惊鸿坐坐。”

“哎,就好了,我把地上的泥拾掇好就来。”

林惊鸿悠悠闲闲地喝茶,时不时跟谢方聊点茶经,她其实对茶没什么研究,但之前有客户是这方面的讲究人,她投其所好向人家请教,既满足了对方的虚荣又增长了自己的见识,何乐不为。谢方不知她近况,问及她的工作与家人。

林惊鸿随意敷衍,他也不深究。

到了傍晚,林惊鸿考虑要告辞离开,谁知谢端然自作主张去食堂买了菜回来,准备亲自下厨。林惊鸿抵不过谢方的盛情挽留,只好给沈嘉措打了电话,跟他说要在外面吃,晚点才能回去。沈嘉措隐约听见熟悉的声音,困惑地问了一句:“惊鸿你跟谁在一起?我认识么?”

“不,你不认识,你自己乖乖去吃饭。”她匆匆忙忙挂线,像是毁灭证据一般。旋开电视机陪谢方看了一会儿电视节目,然后去厨房溜达,靠在橱柜上看他有条不紊地洗菜切菜,时不时拿着锅铲翻两下。

谢端然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怎么不在客厅看电视?是不是肚子饿了?就好了。”

“没看电视的习惯。”林惊鸿淡淡地说,“要不要帮忙?给你打下手。”

谢端然也不客气,指了指水池,“那你把几个番茄洗了,切一下,一会儿炒蛋用。”

林惊鸿依言照做,她不擅烹调,但基本功还是会的,色香味不能占全,其中一二总是有的。把洗好的番茄放在水龙头底下冲,她随口说:“你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想不到还有这一手功夫,难得啊。”

谢端然得意地回答:“这你就不知道了,以前我工作过的那家瑞士酒店,本来菜谱上是没有中国菜的,后来在我的力荐下,特聘了一位华人厨师,反响非常热烈,我平时得空就去找那位大厨取经,回家会自己试着做。”

“你跟这一行倒是挺有缘分的,听说你高考前在大排档打工?”

谢端然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没跟你说过吧?哦,一定是嘉措说的。”

林惊鸿把切好的番茄盛在盘里递给他。

“对了,嘉措最近怎么样?”

“他每天都去少年宫上课,”林惊鸿看着不停冒泡的油锅,“我想让他去医院做个检查,但是他好像很排斥,你帮我劝劝他。”

谢端然漫不经心地说:“你劝都没用,我更不用出声了。”

“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谢端然不回应,把蛋炒好了,将番茄丢下锅,过了半晌才说:“如果他知道我跟你以前的事,不知道会怎么想?”

“这事不能让他知道!”林惊鸿的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连自己都怔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说,既然已经瞒了就要继续瞒下去,嘉措很敏感,我不想他胡思乱想。”

“你这是为他好么?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担心他迟早要知道。”

“你说得对,一开始就不该瞒他。”林惊鸿微微懊恼。

这并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她跟他都无法做到坦然,这才是他们不约而同对沈嘉措做出隐瞒的关键。谢端然默默地将炒好的菜倒进盘子里去。

第二十六章

更新时间2008-4-23 22:27:45 字数:2619

从疗养院出来,谢端然送林惊鸿回家,路上他接了一个电话,说的时候还谈笑风生,挂线之后脸色变得有些沉郁。林惊鸿看在眼里,没有多问。

“王季桐约我见面。”

林惊鸿一怔,没料到他会主动跟自己说起,“哦”了一声,再没下文。

谢端然冷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比嘉措更适合应酬女人?”

林惊鸿皱了皱眉,说:“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想,我只能说是。”

“林惊鸿,你以为你这么做是对嘉措好?你根本不知道他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

林惊鸿没有反驳,只是在夜色中沉默,过了一会儿,她从包里掏出一包烟。

谢端然动作迅疾地夺过,从车窗丢出去。

林惊鸿怒气隐隐上窜,但她不想跟他翻脸,强忍了一阵,说:“我要王季桐放弃也不是没有其它办法,嘉措到底是沈祁舒唯一的儿子,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吧?王季桐那么聪明的女人,混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其中多少利害关系她比谁都清楚。”

谢端然沉着脸,“照你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把这个机会留给我?”

“至少你想扳倒程柏,王季桐可以帮你。”

“对,互惠互利。”谢端然猛地踩住刹车,咬牙切齿地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没错,我是想扳倒程柏,可我还不至于为此献身吧?你对沈祁舒有奉献精神,不代表我也有。”

林惊鸿气得想甩他一巴掌,有那么多的人当她是沈祁舒的情妇她都可以不理会,唯独这个男人每一次提起,她都犹如利刃剜心般难受。

谢端然也意识到自己说得过火,沉默了片刻,缓下声音说:“我可以尽我所能去保护嘉措,但开这个口的人不该是你。”

林惊鸿打开车门,毫不犹豫地下去,“抱歉,我做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理由,有时候这个理由会伤害一些人,我也很无奈,但我认为这样值得。反而是你的想法很有问题,你跟沈嘉措,孰重孰轻,我心里很清楚,你也应该很清楚,不要自讨没趣了好么?”

谢端然追出来,抓住她的手臂,“既然以他为重,为什么迟迟不肯接受他的感情?你不是喜欢他,你只是在同情他。”

“放开!我不想再面对你。”

对峙了几秒钟,谢端然松开她的手,面色冷峻,“恐怕你不能如愿,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下周一到我办公室报到。”

“不,我不会去。”此刻林惊鸿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回头跟沈祁舒表决心去,他若非要她去,她就辞职,想到这里,她用力摔开他的手,退后一步,冷冷地看他。

谢端然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不以为然地说:“你要是能说服沈祁舒,我没有意见。上车吧,送你回家。”

“不必,我们分道扬镳。”林惊鸿一口拒绝。

“你疯了!这里是郊外,你根本打不到回程车。”

“不劳你费心,请你马上在我的视线里消失。”

谢端然点了点头,“好,那你自己保重。”

说完开着他的车子扬尘而去,只留林惊鸿一人在荒僻的公路边上站着。她本想抽根烟,手伸进包里才想起来烟已经被谢端然丢在半路上,叹了口气,又去另一个口袋里摸索,掏出手机拨通曾皙的号码。

林惊鸿到家已经深夜,她轻手轻脚潜进自己房里,先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然后仰面躺在松软的床上,忽然想起刚才走得急,把包落在曾皙的车里了。这时手机铃声大作,她以为是曾皙,立即接起来,“明天中午请你吃饭报答你,顺便把包带给我。”

“亏我还担心某人走失荒野,替她叫了部计程车,原来人家早有打算。”

林惊鸿听了,不由翻了个白眼,随即想到他看不见,于是没好气地说:“谢端然,本来今天见过你爸爸之后,我有心跟你和平共处,是你存心寻我晦气,以后不要抱怨我对你充满敌意,那是你自找的。”

谢端然在那头居然笑起来,“自找也好,你故意针对也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不过私人恩怨先放一边,现在跟你说正经事,下周末是沈祁舒跟他太太的结婚纪念日,也是他的生日,要在瑞阳开一个派对,这工作给你负责。”

“我说了不去酒店。”

“我也说了你可以摆平沈祁舒再说不来。”谢端然信心十足,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带着一点戏谑,“明天早上九点,你务必出现在我的眼前,否则后果自负,我对你不会手下留情。”

懒得回应,林惊鸿直接把线掐断。说愤怒不至于,谢端然对她没有恶意,但在他面前她有一种强烈的挫败感,这男人的姿态让她想起了如来佛,她若一个不小心成了逃不出五指山的傻猴子,那真是糟糕透顶。其实不是斗智斗勇斗狠皆不如人,而是这男人让她提不起往日的戾气,好像使什么手段都打在棉花上一样,这样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

烦归烦,这一觉还是睡到天亮。

梳洗之后去客厅,看见沈嘉措从外面回来,衣冠不整,神态疲倦。

“你昨晚没回来?”

“嗯。”沈嘉措低低应了一声,就往自己房里走。

林惊鸿盯着他的背影,疑心大作。

“出什么事了?说来听听。”

沈嘉措停住脚步,略一迟疑,说:“方怡跟家里闹翻了,吵着要搬过来住。”

“什么?”林惊鸿眨了眨眼,今天大概运程不会差,大清早的就能听见一个这么有趣的笑话,“她要搬过来住?我这里是酒店还是旅馆?”

沈嘉措头疼地看着她,“你知道她任性惯了。”

“还不是她妈妈惯出来的!我给你提个醒,别跟方怡走太近,她有恋兄情结可以理解,但她的恣意妄为会把你推到所有矛盾的中心去。”

“我知道。”沈嘉措顿了一顿,还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骤响,他接起来,片刻脸色一变,快步走到落地玻璃旁向下望。

林惊鸿跟过去,看见沈方怡穿着高筒皮靴站在草坪上手舞足蹈,身旁搁着几个大皮箱。

沈嘉措说:“你等着,我现在下去。”

林惊鸿一把拦住他,“你别理她,我带她去瑞阳住几天,有的是好房间任她挑。”

“她会恨你的。”

林惊鸿摆了摆手,抓起茶几上一杯水喝了几口,又匆匆跑回房拿外套,“我才不管她恨不恨呢,总之你离她远点,你越对她好,她就陷得越深。”

沈嘉措点头:“好吧,那麻烦你了。”

林惊鸿正低头穿鞋子,听到这话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说得这么敷衍,我有多管闲事的感觉。”

沈嘉措忍不住笑:“怎么是多管闲事?我是真的真的很感谢你,你知道我不擅于表达。”

第二十七章

更新时间2008-4-25 23:15:18 字数:2608

林惊鸿连哄带骗把沈方怡拐上车,一路上大小姐的嘴巴撅得可以挂油瓶。

很快进入市区,车速放慢下来,林惊鸿看似漫不经心地说:“有哥哥宠着的感觉真是不错,方怡你多大了?”

沈方怡横了她一眼,“二十,阿姨。”

林惊鸿微微一笑,“回头教教你哥,他跟你平辈。”

沈方怡正在气头上,嘴巴越发刁钻无所顾忌,“我爸那么多情人,你不过是其中一个,可你是最让我妈头疼痛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