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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压根不是警|察,是特战队员。

更不是什么叔叔,当时刚过完二十八岁生日。

他们“下周”也没能再见,因为他在凝川出任务时出了意外,去鬼门关绕了一圈,再出院已是隔月。

对她来说是救命之恩,对颜梁淮来说只是一面之缘。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能记得她,也许,只是因为职业习惯所以过目不忘吧。

夕阳西下,余晖刺目,从山头枣树的枝叶缝隙里刺出,颜梁淮一把将窗帘拉得严丝合缝。

可是黑暗里,头疼还是如常袭来。

眼前仿佛又是一片熊熊火光,喧嚣着,燃尽万物……

颜梁淮退到床边,双手包住太阳穴,手肘压在膝头,咬紧了后槽牙。

医院给他开了止疼药,但他基本不吃。药物止疼用多了,等真正要用的时候就很难奏效,而且还会影响神经灵敏度,造成反应迟钝。

而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生死一线,半秒迟钝都可能丢命。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门又被敲响了。

颜梁淮眉头紧蹙,压根不打算理,却听见外面传来女孩清脆的声音,“你不开门,我就自己进来了喔!”

自己进来?破门而入吗?

“3,2,1……”伴随着倒数,门被推开了。

米安安站在月色里,得意地晃着手里的钥匙,“班爷给的。他说怕你起来开门不方便,让我甭给你添麻烦。”

颜梁淮:“……”

“为什么不开灯?黑乎乎的,我都看不见你在哪里了。”说着,米安安在墙上一通摸索,很快就揿开了顶上的白炽灯。

亮光瞬间洒满斗室,颜梁淮下意识拿手挡了一下眼睛。

“不好意思啊……明天给你弄个台灯过来吧,这个光确实刺眼了点儿。”米安安一边说,一边走到桌边,看见上面保持着原样的枣子,也不恼,轻手轻脚地摞成一团,往里推了推,开始从斜跨包里往外掏东西。

颜梁淮就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她跟哆啦A梦似的,从百宝袋里往外变东西。

不一会儿,桌上就放满了,米安安这才抖了抖空包,转过身来,“东西放这儿,就不打扰你休息啦。我走了,晚安,警|察叔叔。”

小丫头倒是说到做到,一刻也没多叨扰,就退到了大门口。

“对了!别总不开灯,”米安安扶着门框,一吐舌,“村里小孩都开始传你是吸血鬼了!”说完,也不等颜梁淮回应,她就飞快地关上了门,跑了。

吸血鬼?

颜梁淮抹了把脸,他?这帮孩子……

他放下手,才意识到头疼不知何时缓解了,就连被擅自打开的日光灯,好像也勉强可以忍受,没那么刺眼。

颜梁淮走到桌边,低头看向满桌杂物——

保温桶,卡通镜子,女孩儿用的木梳子,几本书和纸笔,还有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手动剃须刀——但没给剃须泡沫,大概小姑娘压根不知道要用那个。

他拉出凳子,坐在桌边,打开保温桶,米肉香扑鼻而来。

来凝垄几天,他就吃了几天压缩饼干,如今这香气勾得久违的食欲不自觉都回来了,可他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勺子——很显然,那小马虎又给忘了。

幸好,行军在外什么艰苦条件都遇见过,没勺子算什么?徒手撕蛇的事也没少做。

颜梁淮把粥倒在盖子里,一仰头,喝了满口。

这齁咸!

他蹙起眉,一口粥包在口中,咽不下、吐不出,只能随手翻开旁边那叠纸,打算包着吐出来。

没想到,竟在纸上看见一行珠圆玉润的小字儿——

【头次做,海涵、海涵】

后面还画了龇牙的笑脸。

颜梁淮放下纸,晃了晃盖子里剩下的粥,闭上眼,心一横,又喝了一口。

*** ***

月色下,一双白皙的小脚丫在树杈上晃呀晃。

谷小钊靠在树根上,满腹牢骚地嘀咕,“有啥好看的?难不成这房子还能突然飞天上去?”

米安安衔着片叶子,跨坐在枝头,笑眯眯地说:“你看这灯,亮了快俩小时了吧?”

“对,你也搁这儿傻坐俩小时了。”而且还拖着他一起。

米安安嘿嘿笑了两声,弄得谷小钊心里直发毛,“你到底怎么回事儿?打犯人那儿回来之后就神经兮兮的,被下降头了?”

“什么犯人不犯人的,”米安安弹了下口中叼着的小叶子,“人好着呢。”

“明明是你自己说那人大概率是逃犯的。”还是杀人越货、隐姓埋名的那种。

“那是童言无忌,”米安安甩甩手,仿佛就能把自己的信口开河给打散了,“往后不许叫他犯人了,听见没?”

“那叫什么?班爷又没跟大家介绍他。”

“颜——”米安安正要脱口而出,突然想起他那副义正言辞的说“认错人”的表情,犹豫了一下,改口道,“叫叔呗。”

谷小钊如释重负,“原来是个老男人啊。”

“你什么语气?”米安安斜眼瞅他,“什么叫老男人?我记得,之前看过他的履历,算起来现在应该……才二十九吧。”

“都是我两倍大了,还不够老?”谷小钊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你搁哪儿看到他履历的?”

米安安双手一撑,从树枝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明天陪我去镇上一趟吧?”

“要干嘛?”

“买点东西。”

“啥东西村里不能买?”

“村里的台灯不护眼,”米安安一本正经地说,“我要买个护眼灯,不频闪的那种。”

谷小钊意外,“你又不看书。”

“不是我用,”米安安把小叶子往草丛里一丢,看向远处刚熄了灯的小屋,“替他买的。”

“你干嘛对那家伙这么好啊?钱多你给我呗……”

“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

夜色里,米安安回过头,风吹得她柔软的头发贴在面上,平添了三分女人味儿。

不一样,她的颜警官跟谁都不一样。

不是所有人都救过她的命。

更不是所有人都是她心里踏云而来的盖世英雄。

作者有话要说:看过《撩鲸》应该知道的,颜警官其实真的是刚正不阿的温柔男人,至于现在咋这么嘴硬心软,自然是有原因啦!

这老男人,很宠的。

第3章 荣光(3)

次日一大清早,米安安果然拖着谷小钊去镇上采购了。

一路上少年绞尽脑汁向她打听,那位叔到底是什么大人物?值得她这么鞍前马后的照料?

她答:“晚点跟你说,我得跟他套好口供。”

谷小钊:“……”

合着,摆明打算诓他呢?

买了护眼灯,两人正要返回,米安安突然又问:“你们男的,有没有什么必须要用的东西?”

“什么叫‘必须要用的东西’?”

米安安不晓得怎么跟他解释,比方女孩子每天得涂涂抹抹,那几天还得要卫生棉……那男人呢?她跟着阿嬷长大,对男人的事毫无概念,可不得打听?

谷小钊想了想,“剃须刀吧……”他摸了摸下巴,那儿还只有没完全冒出头的青涩点点。

“那个我给他了。”

“你哪弄来的?”

“跟阿嬷拿的,”米安安理所当然地说,“我爸从前用的。”

谷小钊眨眼,“十五年前的剃须刀?”

米安安点头。

“那还能剃胡子吗?”谷小钊想想都肉疼,“怕是皮没了,胡子还在吧?”

米安安二话不说,一头扎回了超市。

回家路上,米安安突然又说要去一趟网吧,提着购物袋的谷小钊没好气,“给你阿嬷知道,又得给祖宗八代跪牌位。”

“你不说、我不说,天知地知,”米安安咧嘴笑,搂了小跟班一下,“她老人家怎么会知道嘛!”

她跑进路边网吧了,留下谷小钊从耳垂一直红到脖子根。

等谷小钊终于平复心情,跟进网吧,才发现角落里的米安安已经戴着大大的耳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光忽明忽暗,照在她那双清澈明晰的杏仁眼里,更显得明亮。

谷小钊深呼吸,凑了过去,“玩啥呢?带我一个。”

结果屏幕上肃穆得很,白底黑字,庄严的徽章和旗帜。

“什么川狼?什么孤狼、藏獒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对野生动物感兴趣的,我怎么不知道?”谷小钊一头雾水地说。

“嘘!”米安安比了个噤声,专注地盯着屏幕,慢慢下拉鼠标,“看英雄呢。”

谷小钊只好陪在背后,直到小姑奶奶意犹未尽地关了电脑,下机、离开。

人是出了网吧,可魂好像丢那儿了。

谷小钊张开五指在米安安眼前挥了挥,她没啥反应,不得已,他只好夸张地叫道;“哎呀!护眼灯落在网吧里了!”

失神的米安安立马回了魂,转身就要往网吧跑。

谷小钊一把拉住她,“到底咋啦?这狼那獒的,把你给怎么了?”

米安安低头,见护眼灯还好端端被他提着,才松了口气,“你说,要是一个特别厉害的人突然缺胳膊少腿了,是不是打击特别大啊?”

“多厉害的人?”谷小钊随口说,“要真是厉害的人,就算只剩颗脑袋也能混得风生水起啊,你看霍老爷子——”

“不是那种厉害,”米安安沉吟,“就本来上天下海无所不能的大英雄,突然成了残疾人那样……哎,说简单点,比方说啊,你最喜欢的蜘蛛侠没特异功能了,甚至出入还要坐轮椅,就差不多这个意思啊——你觉得,他会比较想要什么?”

谷小钊眉毛都拧成泥鳅了,“想要什么?当然是想要回超能力啊,这还要问吗?”

米安安颓唐地垮下肩膀,“这可太难了。”

“问这干嘛?”谷小钊好奇地问,“难不成接了新节目,跟超级英雄有关?”

“不是。”米安安没精打采地往车站走,“别问了,我不会说的。”

车在山路上颠簸,一个凹潭,走神的米安安差点没撞上手扶杆,幸好被谷小钊拿手臂挡住,额头才幸免于难。

“谢啦。”米安安继续出神。

谷小钊收回手臂,“……其实也不是真没辙。”

“什么?”

“你不是问蜘蛛侠如果没超能力了,还得坐轮椅咋办吗?”谷小钊清了清嗓子,“去找钢铁侠啊,做一身盔甲,跟战争机器似的,没腿都能飞,怕啥!”

他原本只是见米安安低落,随口安慰两句,哪知刚说“没腿也能飞”,她就双眼发光地抬头看向他,“对啊!这年头科技这么发达,少条腿怕什么,飞都不怕,还怕走和跑嘛!行啊,小钊,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是行走的心灵鸡汤呢!”

谷小钊:“……”

他喂鸡汤了吗?没有吧?他们难道不是在聊漫威吗?

*** ***

不出米安安所料,颜警官又双叒没开灯,也没出门。

她敲门,里头如常无回应,于是她再次念着“我自己进了了哦,3,2,1”打开了门锁,结果一脚踢到个东西,吓了一跳。

低头一看,是空的保温桶,她昨儿送粥来的那只。

米安安揭开盖子一看,洗过了,小嘴一弯,“粥你喝了呀?觉得还行吗,喜欢的话今晚我还给你煮。你喜欢小米粥还是皮蛋瘦肉粥,或者红枣八宝粥也行……”

她兀自说得开心,却没听见半点回应,只得自己满屋子找人。

室内没开灯,还拉上了窗帘,从外面进来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楚。

“怎么又不开灯……”米安安嘀咕着,开了日光灯。

结果光才亮起,就听见卫生间的门给拉开了,她抬头看过去,一秒吓破了胆——

颜梁淮正站在门边,手捂着下颌,鲜血从指缝里渗了出来,有三两滴落在白色布衫上,湮成张牙舞爪的花。

米安安松开手,顾不得东西洒了一地,箭步上前,踮起脚双手捂住他的手,仿佛这样就能让伤口少流点血似的,嘴里叨叨地念着:“别怕……班爷年轻时候大伤小伤没少落,他处理伤口特别利索,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不会有事儿的……”

她一边念,一边挟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人往外走,没想到,对方跟原地生根似的,任她怎么推也推不动。

“你犯什么傻呀!就算腿没了,退役了又怎样?你还不是英雄嘛!”米安安又急又怕,“钢铁侠还连心脏都坏了呢,还不是说拯救世界就扛着原子|弹——飞、天……”

最后几个字,有点断断续续,到最后,彻底没声儿了。

——颜梁淮松开了捂住下颌的手。

所以,她看见了对方下巴上那道大约两公分不到的口子,还在渗血,顺着流到下巴,泫然欲滴。

不是寻短见。

起码,她觉得对方不会傻到以为这种位置、这种大小的伤口就能自|杀。

米安安尴尬地搓了搓手,恨不得原地挖个地洞钻下去,“我以为、以为你……”

颜梁淮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到浴室,很快响起了水声。

米安安追在身后,看他弯下腰,凑近水龙头冲洗伤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疼吗?那口子也不算小了,他连眉都没带皱。

颜梁淮抬起头,连睫毛都挂着水渍,“你以为我自|杀?”

米安安连连摆手,“怎么可能呢?你是大英雄,怎么可能自|杀,哈哈哈……”笑得干巴巴,她想拿拉链把自己的嘴巴缝上。

“过来。”颜梁淮手撑在洗手台边,对着镜子里的人说。

米安安一头雾水指着自己,“我?”

“还有别人吗?”

好吧,没有。

米安安刚慢吞吞地挪过去,颜梁淮就让开了。

于是她看看水池,又看看他,大眼睛里写满了不知所措。

颜梁淮眉头微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指尖还潮着,于是抬手,拇指在米安安的脸颊上用力一抹。

粗粝的指腹摩擦过细腻的肌肤,米安安立刻像受惊的小松鼠般蹦开了。

“沾到血了,”颜梁淮打开水龙头,冲了下手指,一边对她微抬下颌,“你手上也有。”

米安安这才发现自己俩手都沾了血,大概是刚捂他手的时候弄的,看起来有点吓人,连忙凑上前去冲水,结果动作太快,手一下撞上了他的。

“对不起!”

可颜梁淮并没有反应,如常地收回手,在衣袖上揩了揩水,转身离开逼仄的浴室。

“那个、你下巴的伤是怎么弄的?”米安安在他身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