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

谁知那人竟突然流露出小粉丝见了爱豆的表情,预备做笔录的手都抖了,直往制服上擦汗,“我以为撞名了,但医院登记的身份证出生年月又十分接近,没想到,还真是啊!颜队怎么样?”

米安安有点懵,“在做颅脑CT,他自己说没什么事。”

“那就好……哦,对了,”那警察向她伸手,“嫂子,我叫郑爱国,久仰颜队大名了!”

米安安刚伸出的手,又缩回来了。

叫她啥???

郑爱国以为她是觉得自己冲动,忙正了正帽檐,“嫂子别介意。我,我还是很专业的。”

米安安:“……”

不,关键不在这里。

等CT室大门打开时,郑爱国正专心地记着笔录。

颜梁淮扶正衣领,眉头微蹙,“安安?”

米安安连忙跑过去,“怎么样?”

“没事。”颜梁淮简单地说,目光仍探究地留在同她说话的警察身上。

郑爱国站的笔直,敬了个礼,一本正经,“颜队好!我是停霞警务站民警郑爱国!”

颜梁淮眸光扫过他的警徽,缓声说:“我已经退役了,不方便行礼。”

郑爱国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不不不。您永远是我心目中最好的队长。凝川的事迹我学习过很多遍,最崇拜——”

“过去的事,”颜梁淮打断他,“都过去了。”

郑爱国愣了愣,但很快觉得大英雄毕竟是要有范儿的,刚要转口,却见颜梁淮坐在一边椅子上。将裤管卷起,低头整理起金属腿来。

他顿时难过。

都说如果不是那一场山火,颜队为了救队友受了重伤。绝不可能这么年轻就退役,如今亲眼所见,真是苍鹰折翼。

米安安也好不到哪儿去。

颜梁淮最不爱在人前服软,在她面前都很少露出假肢,如今在个陌生人面前整理,显然是十分不适了。

“要帮忙吗?”米安安问。

“不用。”颜梁淮站起身,走了两步确定无什大碍,刚刚做ct卸掉重装,多少都点异样。

他又问郑爱国,“查到当时对面行驶来的那辆车了?”

“车主和交通监控里驾车的不是同一个人……原车主这会在国外,并没有把车借人,估摸着是盗用。”

颜梁淮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右手揉了揉太阳穴,左手自然地扶住米安安的手臂,“查车去了哪,之前还去过什么地方,开车的人跟哪些人接触过,最好立案24小时盯梢。”

郑爱国原是认认真真在记录,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抬头问:“颜队,那人……是在逃嫌犯?”

颜梁淮声音低沉,“你报上去,这个案子你一个人跟不了。”

郑爱国是真·迷弟。

听偶像这么说,他非但没觉得被冒犯了,反而十分相信颜梁淮的判断,立马表示回去上报,慎重对待。

“嫂子,颜队就拜托你了!有什么新进展我跟你说,有啥要帮忙的也尽管联系我!”郑爱国才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动门外,米安安突然觉得前臂压力骤增——颜梁淮整个身子的力气都压在她胳膊上了。

“颜梁淮?”她忙扶住他精壮的腰,“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颜梁淮用力按压着额头,但仍旧头痛欲裂。

他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坐在边上椅子里,双手用力地扣紧太阳穴。

可是,疼痛像从地底涌上来的岩浆,无孔不入。

自从去凝垄养病,这种疼痛已经很少发作了,偶尔有也是咬咬牙就能熬过的,极少这么严重。

想来,是刚刚的车祸,引发的后遗症——

他原是驱车来接米安安,眼看就要到二院,却被迎面驶来的白色迈腾吸引了视线。

司机打开车窗,朝外吐了一口痰,然后很快关上了窗,前后不过三四秒。

但颜梁淮已经看清了对方的五官,并且在他完全想起对方是谁之前,潮涌的疼痛伴随着眼前纵横的烈焰幻觉已汹涌而来。

这张脸,和他在凝川大火里打过照面!

他急打方向,避向无人的路边,这才免于牵连无辜。

疼痛与短暂的失明直到听见米安安的声音才缓解,然后,在向郑爱国叙述的时候,再度来袭。

他不想在别人面前露怯,所以忍到现在。

忽然,鼻子前面有淡淡的香气。

紧接着。微凉的小手轻轻掰开他紧绷的手指,取代他贴在太阳穴上,温柔而有力地揉按。

混乱的心跳有如被驯服的野兽,一点点平静下来。

米安安问:“会比较好一点吗?”

手底下的人却没出声。

她犹豫了一下,正打算弯腰看看他怎么样了,却感到腰上一紧——被箍住了。

“别动……”颜梁淮的声音贴着腹腔传来。

米安安一动也不敢动。手上的动作也无意识地停了。

“头疼……”

米安安一怔,“喔,喔……”连忙又替他按了按太阳穴。

就听见,某人长长地喟叹一声。

紧绷的肩胛似乎松弛了一些,落在米安安腰间的胳膊也放松了。

她试探地问:“好了?”

“没有,”声音闷闷的,手臂居然重新收紧了,

米安安:“……”

她听见身后有人走来,走去,一分一秒过去。

胳膊都有点儿酸了,也不敢停下手上动作,生怕他不舒服。

忽然,腰上松了,紧接着颜梁淮抬起头,眉头舒展地看她,

米安安问:“不疼了?”

“嗯,”

米安安松开他太阳穴上的手,想退开,可他手臂还松松地拦在身后,她离不开。

“我还能帮你做点什么嘛?”

颜梁淮维持着仰脸看她的姿势,“嗯。”

“什么?”

“让我体会一下……”他徐徐地说,“有家属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疼是真疼

借题发挥,也是真借题发挥

————

老男人出马,一个顶俩

第26章 荣光(26)

米安安的大脑宕机了一瞬,然后半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称家属是权宜之计,她没想那么多。

如今再想想,好像,以他俩的关系假如要说是家属,只能是男女朋友?总不能真是叔侄吧……

她一紧张,身子绷得紧紧的,半晌没吱声。

却听颜梁淮说:“别误会,没别的意思,只是没人替我操持过这些,感觉挺新鲜的。”

米安安:“……”她就说嘛!!

“安安?梁淮?你们在干啥?”

老太太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米安安打了个激灵,从颜梁淮面前弹开了,一回头就看见阿嬷被护士推着走了过来,正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俩。

“他——”

“我出了点意外,已经没事了,阿嬷你不用担心。”颜梁淮代替米安安答道。

老太太脑子慢,但眼不花,刚分明看见他搂着孙女儿的腰来着?!

“我听大夫说了,啥意外?噢哟,头怎么破掉了?”看见他头上的伤,老太太一下忘了计较,全然担心起来。

颜梁淮站起身,摇头,“皮外伤,检查过了,过几天就好了。刚刚安安就是在帮忙处理伤口。”

“噢,是这样……”

“对、对呀!”米安安谢过护士,接手了轮椅,一边推着老太太往病房走,一边说,“你怎么不多睡会呢?医生说给你用的药要多睡睡才能吸收呀。”

“听说梁淮出了事,我哪还睡得着?”

听着祖孙两人的对话,跟在身后不远处的颜梁淮在心里叹了口气。

能骗得过米安安,甚至骗得过老人家,可是骗不过他自己。

开口说“想体会有家属的感觉”时,他是真的想赖在那个温暖的怀里,不仅仅是这一会儿,而是这辈子他来守着她和她的家。

但如果当时他没撒谎化解尴尬,小姑娘又羞又窘,在她阿嬷面前是藏不住的,分分钟把老人家急出毛病来,她又得自责。

唉。

颜梁淮又默默叹了口气,他太难了。

米安安把阿嬷送回病房,又是端茶倒水地侍候睡下,一转头,才发现颜梁淮还在病房门口待着,恍惚记起他们下午本来是有约的,被车祸一打岔,差点儿给忘了。

老太太也看见了,问:“梁淮啊,你还有事?”

颜梁淮:“嗯,我要带安安出去一下。”

老太太立刻警觉,“上哪去?”

“去见个朋友。”

米安安微愕,老太太看看孙女看看他,“啥子朋友?”

“我有个朋友在广电,他听说安安来帝都,让我带去见见,”颜梁淮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

老太太忙说:“那快去,我没的事。”

于是,前一秒还被严格看管在身侧米安安,就被自家阿嬷给推出了病房。

米安安跟在颜梁淮身后进电梯,绞着手指头,“你还真的很会拿捏人心呢。”

颜梁淮按了电梯,看她,“嗯?”

“你要不说带我去见广电的人,阿嬷绝对不可能让我跟你出来的。”米安安苦笑,“为什么你可以那么快编出借口来?我就不行。”

“因为不是编的。”

“啊?”米安安抬眼,才发现颜梁淮正安静地看着自己。

他脸上有伤,衣服上的血渍已经干涸了,可这一切都无损他在她眼中的“英明神武”。

“本来就是要带你去见那个人,”颜梁淮低声说,“不是随口说的。”

米安安意外极了,“他为什么要见我?”

颜梁淮看向打开的电梯门,“见了就知道了。”

见面的事不是随口说说,而是早就计划好了的。那“体会一下家属的感觉”呢?是随口说,还是……米安安甩了甩头,把乱糟糟的念头撵出脑海。

因为颜梁淮有伤,车也几乎报废,两人只得打车前往约定见面处。

司机是热络的大叔,操着一口京片子问颜梁淮身上的伤哪儿弄的,听说是意外之后,大叔非常诚恳地说:“年轻人行事一定不能莽撞,凡事儿多替家里人想想。至少,得替媳妇儿想想。您看您媳妇儿这么年轻漂亮,万一您要有点三长两短,这媳妇儿可就得跟别人了——哎,您甭跟我恼啊,我就打个比方。”

“没恼,”颜梁淮坐在副驾驶座上,脊背习惯性得挺直,“您说得在理。”

米安安:???

她从后视镜里对上颜梁淮的目光,长眼带笑,顿时低下头去。

……见鬼,她心虚个毛?

直等下车,两人并肩往咖啡店走,颜梁淮忽然问:“化妆了?”

米安安自己都忘了,出门前是曾好好捯饬过,兵荒马乱的,保不齐早花成钟无艳了,连忙双手捂住脸,只从指缝里露出两只滴溜溜的大眼睛,“是不是花了?我去找个地方洗把脸,把妆给弄掉。”

颜梁淮轻笑。

米安安跺脚,“你别光笑啊,我不能给你丢人!”

颜梁淮走近她,一左一右拉开她的两只手,“不会,很好看。”

没等米安安做出反应,他已经就势牵着她的右手,跨上了台阶。

随着门铃叮咚,角落里举起一只手,朝他们挥了挥,“这边!”

走近了,米安安才瞪大了眼睛,“彭导?”

彭程笑着伸手给她,“好久不见,小米姑娘。”

是之前《旷野之声》的导演,对米安安有知遇之恩,但去年别后,这还是头一次见面。

米安安和颜梁淮并肩,坐在彭程对面,听了会两人的寒暄,她才闹明白原来两人曾是高中同学,还是铁瓷的那种——难怪,当初节目组能邀到颜梁淮做嘉宾。

“你小子,不是退役了吗?怎么还搞得——”彭程打量着颜梁淮衣服上的几滴血渍,“搞什么呢?都拖家带口了,别再跟拼命三郎似的了,行吗?”

颜梁淮说:“交通意外,赶时间来见你,没来及换。反正你也不是外人。”

“对,我不是外人,”彭程龇牙,“但凡雄性都知道,要在心仪的雌性面前展露最出色的一面,否则分分钟就被隔壁老王惦记上——这道理,你不懂啊?”

颜梁淮:“……”

米安安:“……”

颜梁淮喝了口茶,“你是要去拍野生动物的伦|理片?”

彭程啐了他一下,看向米安安,“小米,你说,我讲的在不在理?”

米安安忙替颜梁淮解释,“我不是……”

“她不嫌弃,”颜梁淮拿过她的茶杯,替她斟满,淡淡地对彭程说,“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说正经事。”

米安安心道,人彭导误会了!!

可俩男人已然话锋一转,说起“正经事”了,她要再纠结嫌弃与否的问题倒显得她不正经似的……

“你手上的《旷野之星》,还拍不拍了?”颜梁淮问。

“拍啊!”彭程眼睛一亮,“怎么,你来?”

“她来。”

正埋头喝茶的米安安一头雾水。她?怎么扯上她的?

彭程笑:“节目组找小米好些次了,她都说离不开凝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放着这么好的户外主持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