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安安:“我不饿。”

颜梁淮转身,“再等下。”

米安安急忙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飞快地抢过纸袋,“……走啦,不要买了。”

“你不吃我就去买别的。”

“……吃。”米安安剥开纸袋,才发现自己的袋子里的是羊肉夹馍。

老太太牙口不好,得吃软的。她是肉食动物,得吃荤的。

这样的颜梁淮……米安安郁闷地啃了一口肉夹馍,她根本讨厌不起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颜梁淮:你说看书就看书吧,为什么是看《【中小学生】创伤后应激障碍》?

米安安:太专业了,看不懂……感觉这个,会简单点。

颜梁淮:那就不看。

米安安:不行,我想你快乐。

第24章 荣光(24)

二院。

米安安有些局促地陪着阿嬷在大厅里等,颜梁淮说去联系一下手续,走了十来分钟还没回来。

大厅里人熙熙攘攘,所以初有骚动时,米安安并没有留意,直到那群西装革履的人走到她面前,客气地问:“请问是米老太太吗?”

“是!”米安安慌张起身,不明白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是干嘛来了。

“抱歉久等了,请跟我来。”为首的男人替她推起轮椅,和颜悦色地问,“吃晚餐了吗?方便的话,一会可以一起用个餐。”

米安安受宠若惊,忙说吃过了。

这一路嘘寒问暖上得四楼,窗明几净,人也少了许多,淡淡的消毒水味让人心安。

从头到尾,都是小护士在忙前忙后的办手续,她和阿嬷被安置在沙发,什么都不用操心。

这是什么神仙医院?不是说一号难求的吗?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陪同而来的男人和蔼地说:“周老退休很久了,如今只是客座,不算在医院正常门诊之类,所以不在诊间。”

“那这里是……”

“喔,这是院长办公室。”

米安安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从小到大最怕这个长、那个长,连班长都怕。

对方忍不住笑了,“别怕,你和奶奶是贵客。”

贵客?米安安纳闷极了,她从头到尾也没闹明白这天降好运是怎么来的。颜梁淮说是跟周老旧识,给安排了个号,怎么现在如此大排场呢?

“颜队长没跟你说过,我们之间的渊源吗?”男人问。

米安安摇头。颜梁淮轻描淡写的,要不是网上说周老是神仙大夫,她还真想不到其实很难见。

“原来如此,确实是颜队长的风格。”男人颔首,“鄙人姓周,是本院院长。”

米安安:“……”又想罚站了,勉强忍住。

周院长笑,“要为你奶奶看病的正是家父。”

米安安“啊”了一声,难怪了!

“颜队长是我和家父的救命恩人,别说只是来医院替老太太看一看诊,就是飞去凝垄专程看诊,家父也二话不说就会动身。”

“颜……梁淮救过你们呀?”

“嗯,具体的不便多说。但真是刀尖舔血地救出我们一支医疗队,颜队长是条汉子,就算如今退役,也无损荣光。”周院长感慨道,“只是我没想到,从前我们去送锦旗,他都避而不见,第一次主动来找家父,竟是为了小姑娘你——的奶奶。”

米家阿嬷说:“梁淮这么厉害的啊。”

“是啊,还有更——”周院长还要再说,突然止住话头,站起身。

米安安抬眼,看向自动玻璃门外,和一个白发老人并肩走来的颜梁淮。

就像对待米家阿嬷一样,他微微弓着腰,以便更认真地聆听老人说话。这是一种自发的修养,总能在生活的小细节上体现出来。

周老显然十分喜爱这个后生,一直拍着他的手背,说个不停,直到看见轮椅上的老太太,才松开颜梁淮,走到老人家面前,和气地说:“老姐姐,你的事我来负责,该吃吃、该睡睡,放宽心。”

老太太一听,顿时觉得康健有望,连带着看啥都顺眼三分,听周老说晚上一块儿用顿便饭,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米安安:“……”她能说不想去吗?

待在颜梁淮身边,又要不动心、不喜欢,真的很难啊!

偏偏周老还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一块儿来。”

跑不掉了。

席间,米安安还偏偏被安排在颜梁淮手边,夹菜的时候都能碰到手。

她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颜梁淮问:“吃不惯吗?”

念经中的米安安:“……挺好吃的。”

周老说:“这里菜色比不得凝垄新鲜,吃不惯也正常,不用不好意思。当年我们在凝川工作的时候是吃过那里山珍的,如今想吃也没地方买。”

米安安立刻眉开眼笑,“那周老你跟我们一块儿回凝垄吃呀!”

周老话里有话地说:“那得看颜队长的意思。”

米安安愣住了,上她家,为啥要看颜梁淮的意思?

可是颜梁淮似乎并没有觉得这话有哪不对,顺水推舟地说:“等阿嬷身体好了,一起回去吧。”

周老连声说好,连周院长也附和说要带团队上凝垄团建……席间氛围一下融洽了许多,纷纷向米安安打听当地人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米安安初到帝都,本来有点儿局促,但在凝垄跑谁都没她熟,闻言立刻活络起来。一来二去,小姑娘终于恢复了常态,如鱼得水地和众人混了个熟。

“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对山里的事儿倒真门清。”周院长夸赞。

米安安颇为自豪地笑。

颜梁淮说:“她之前做过户外求生的节目,是外景主持,整个节目组都指着她带路。”

这下众人都惊了,纷纷问是哪个节目?

“旷野之星。”米安安不好意思地说。

席间还真有人看过几期,一下想起来,曾经是有那么个画风脱俗的外景女主持,因为户外技能满格,人又娇俏可爱,再加上不争不抢的好性情,很有路人缘。

“不过……为什么后来几期就不见你主持了?”

米安安腼腆地笑了下,摇摇头,“本来我就是业余的。”

米家阿嬷说:“因为我身体越发不好,她不放心留我在凝垄出去工作——不光工作,连大学她都不肯出来念,那个录取你的学校叫什么来着?”

“阿嬷。”米安安给老太太添了点汤,“我不是读书的料。”

尽管小姑娘不肯多说,可在场的都是社会人,哪还会不明白其中苦衷呢?为了不让祖孙二人更难受,一个个也都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直到散席,颜梁淮乘小姑娘陪阿嬷去洗手间的工夫,问周老,“阿嬷的身体,您觉得往后还能离人吗?”

“这病不可逆,只能延缓发展。想要像从前一样不大可能,但生活基本自理还是可以的。”周老如实说,“小姑娘为了照顾奶奶放弃了学业和事业,虽然可惜,但是正确的选择。她奶奶如今最好不要再单独生活了,否则一旦发生意外,延误救治,后悔就来不及了。”

颜梁淮沉思,“我明白。”

恰好看见米安安推着老太太出来,颜梁淮又对周老说:“对她您报喜不报忧,实际情况我心里有数。”

周老明了地颔首,又说:“这么疼媳妇儿,好事将近了?”

颜梁淮微怔,“……还没到那一步。”

周老笑笑,没说话,迎上米家祖孙,“明天医院见,老姐姐。”

米阿嬷连连感谢,等周院长带着父亲和众人离开,老太太才迷茫地回头,问米安安:“他为什么叫我老姐姐?我觉得,他比我还要老呢。”

米安安失笑,“人家是客气。”

老太太瘪嘴,“我就不爱被叫老喽。”

“对对对,在同龄人里阿嬷里最显年轻,吃嘛嘛香。”

米安安嘴甜,三两下把老太太哄开心了,一回头,才发现灯火阑珊处颜梁淮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看。

等上了车,老太太盹着了,米安安才说:“今天谢谢你。”

就算原本她不知道见一趟周老有多不容易,一天下来也清楚了,要不是颜梁淮对他们有恩,今天哪可能有这种待遇?

她虽莽撞,但不麻木。

颜梁淮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举手之劳。”

又是这四个字。

当初,还是少年的他为送她妈妈去医院,拼尽全身力气,回忆起来也是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

对颜梁淮来说,就没什么是值得居功的吗?

米安安觉得,不求回报是别人高风亮节,但知恩不报就是自己没有教养了……所以,该谢总该是要谢的。

“我不知道你缺什么……”米安安犹豫了一下,“你选个礼物吧,我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等有钱了再买。”

车驶过一个红绿灯,路灯的光影从颜梁淮脸上划过,米安安怀疑自己眼花了,仿佛看见他——笑了一下?

“真要送?”

“嗯,君子一言。”

颜梁淮目不斜视,“明天中午一点,住院楼门口。”

那个时间阿嬷多半在午睡,米安安也能腾得出空来。

“要干嘛呀?买什么东西吗,我得先取现金。”

“不花钱。”

米安安错愕,这年头还有不花钱就能弄到的东西?

“穿正式点。”颜梁淮想了想,“你那身白衬衣,黑长裤就行。”

无论米安安怎么盘问去哪里,都没办法从这位前特战队长嘴里挖出料来,最后只得悻悻道别。

百爪挠心地躺在陪护床上,米安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颜梁淮为什么要卖这个关子呢?会不会就是为了让她睡不着,满脑子想着他呢?

这念头只冒出一丁点,就被米安安果断掐断了。

怎么可能?!人家颜叔叔才不会有这些弯弯绕的心思。

他对她们祖孙二人的这些好,兴许不过是因为……她跟那个叫丁幼禾的女孩子太相似。

仅此而已。

想到那个只听过一次的名字,米安安突然就不动了,心里像塞了团沾水的棉花似的,堵得慌。

她压根不知道那是谁,长什么模样,怎么跟颜梁淮相处,可就是想想都心酸。

那女孩见过她所不知道的颜梁淮,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颜队。

米安安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不动了。

次日,午后,米阿嬷睡熟之后,米安安按颜梁淮的吩咐,换上了唯一的那套“症状”。

她穿衣服向来随意,在凝垄的时候经常小背心加裤衩,光着脚都能满村跑。如今将头发梳成高马尾,又换上正儿八经的衣裳,甚至还借隔壁病房混熟了的小姐姐的脂粉,稍微修饰了一下,整个人顿时就不一样了。

像泥巴地里的小白葱,突然抽了枝,成了清泉边的水仙。

连过来查房的主治医生都恍了神,看了她好几眼,才夸,“拾掇拾掇,不比女明星差嘛。”

米安安知道这是抬举了,她这张娃娃脸,比人女明星能胖出一圈,更别提肌肉结实的胳膊腿了,在女明星看来,她大概属于非女性范畴。

尽管心知自己并没有美若天仙,可她还是抱着点隐隐约约的期待——颜梁淮看了,会夸她吗?或者多看她两眼。

可是等她满心期待地到住院楼下,却没见到颜梁淮,又等了一刻钟,仍旧不见人影。

颜梁淮这人职业病,最是守时,不可能无缘无故晚到,米安安心里顿时打起小鼓,决定打电话问个清楚。

电话被接听得倒是很快,可并不是颜梁淮的声音。

一个陌生男人犹犹豫豫地说:“……是小不点吗?”

米安安:???

“不好意思,机主给你的备注是这个……”

米安安一惊,“颜梁淮、我是说,机主怎么了?”

对面:“他在二院南门十字路口出了交通事故——”

没等那头说完,米安安已经拔足狂奔。

南门外果然围了一群人,米安安还没看见人,已经看见颜梁淮的那台车,前轮骑在马路牙子上,车头撞瘪了。

“让一让!”米安安奋力拨开围观的人。

急救人员已经到了,见她凑过来,便问:“你是伤者什么人?”

米安安只看见他们身后颜梁淮衣袖下的手,沾了血,正顺着指尖往下滴,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家属……我是他,家属。”

急救人员这才让她走近。

米安安慌得整个人站都站不稳,生怕会看见颜梁淮满面血渍、不省人事的模样……结果,却对上了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那般安静地看向她。

“我没事,”颜梁淮把滴血的手往衣袖里藏了藏,沙哑地说。

看着他挂着血的侧脸,和嘴角为安慰自己而勾起的微小弧度,米安安终于绷不住,几乎是跪倒在他面前,声音发颤,“你真的……吓死我了。”

颜梁淮看着小姑娘颤动的肩,慢慢抬起没有沾血的那只手,落在她的头顶,轻轻揉着她的头发,“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别害怕,乖。”

作者有话要说:颜梁淮明白,安安最怕的是什么……

第25章 荣光(25)

好一会,米安安才抬头,看见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不由害羞,一下把头埋得更低了。

“担架来了。”有人说。

颜梁淮撑着站起身,“不用,我能走。”

米安安不放心,“还是用担架吧……万一伤到骨头了呢?”

“我有数。”

米安安想想也是,于是扶住他,对援助人员说了声谢谢,同他一起就近去了急诊。

颜梁淮去做检查的时候,米安安以家属身份做了登记,然后坐在门口,好半天才觉得找回感觉,顿时后怕——

那车都骑在马路牙子上了,如果他向相反方向开,就会与逆向的车相撞。如果他的左腿不是金属的,就会因为车辆变形而受重伤……

说是鬼门关上捡回一条命,毫不为过。

“是颜先生的家属吗?”

米安安愣了个神,“对……”

问话的年轻人穿着警服,略犹豫地问:“冒昧问一句,是颜队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