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容一脸兴奋地挥舞着筷子,怎么都寻不到平日里淡定严肃的样子。温少卿盯着她看了许久,表情略复杂,“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竟然是个吃货?”

吃货分两种,一种是在他眼里没有不好吃的东西,吃得多且杂。还有一种大概就是丛容这种,嘴刁又挑得厉害,隐藏性极强,平时一丁点也看不出来,可一旦吃到好吃的就会两眼放光,原形毕露。

第十章 你不算别人

丛容动作一顿,勉强挣扎,“其实不是……我前段时间不是牙疼吗?喝了很久的粥,再加上不会做饭,附近的外卖都被我吃了一个遍,早就腻了,难得吃一次家常菜,所以才会这样,你不要介意。”

一提牙疼的事情,温少卿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筷子很郑重地开口:“我们也算是认识不少年了吧,现在做了邻居是不是应该更加和睦地相处?”

丛容如鲠在喉,也吃不下去了,“我们只是认识的时间长,中间又失联了那么久,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其实我们一点也不熟。”

温少卿得出结论,“因为不熟,所以你就总躲着我?”

口是心非是女人与生俱来的,丛容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

温少卿自顾自地说着:“不就是我知道了你喜欢我这件事吗?男未婚女未嫁,我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尴尬丢脸的地方……”

温少卿一刀插在丛容的软肋上,她立刻奓毛,“闭嘴!别再提了!”

到了现在丛容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场鸿门宴。

温少卿无视她的愤怒,一本正经地用专业知识开始胡说八道:“一般来说,病人接受自己的病情都会经历五个心理阶段,就像你接受不了你爱我一样。”

丛容脸都憋红了,“我才不爱你!”

温少卿挑眉总结:“第一阶段,否认期,拒绝接受现实。”

丛容气急,“你胡扯!”

温少卿很满意她的反应,“第二阶段,愤怒期,主要表现为生气、愤怒,把情绪发泄在他亲近的人身上。”

丛容举起双手,“好吧,我收回刚才那句话,我什么都没说。”

温少卿点头,“妥协期。接受事实的病人变得和善。”

“……”丛容捂住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少卿继续,“忧郁期。病人会产生很强的失落感,出现悲伤、情绪低落、沉默等反应。”

丛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无精打采地看了温少卿一眼,站了起来,“随便你怎么说吧,我吃好了,也累了,先回去了。”

温少卿看着她继续总结:“最后一个阶段,病人基本上接受了事实,喜欢独处,睡觉。”

丛容转身瞪他,“你到底有完没完?!”

“个别病人会出现回光返照的现象,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有股无力感从丛容的心底冒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在工作上的巧舌如簧、能言善辩都去了哪里,明明上学的时候,她也是学校辩论赛的主力,思路清晰、反应敏捷、有逻辑、有条理,为什么现在会每每栽在一个职业屠夫手里?

温少卿总算有句话是说对了,她要淡定一点,这样他就没兴趣撩拨她了,无论是让一让还是温少卿,以上推论均成立。

想通后丛容很快回到餐桌前,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接下来的时间里无论温少卿说什么,她都不再接招,全程报以微笑与沉默。

温少卿也深谙穷寇莫追的道理,一顿饭总算相安无事地吃完。

那盘放了辣椒的椒麻排骨被“不吃辣”的丛容吃了个底朝天,灌了整整一杯水之后,她还吐着舌头到处乱转喊辣。

温少卿看她吐着舌头的样子和让一让特别像,忍不住笑起来,还逗着脚边的让一让,“吐个舌头我看看。”

让一让立刻伸出舌头,温少卿看看让一让,看看丛容,笑意更浓了,“还真是挺像的。”

丛容把脸扭到一边翻了个白眼,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冷酷律师的模样。看到温少卿起身收拾碗筷,她连忙按住他的手,“我来洗吧,蹭了一顿饭,还让你洗碗挺不好意思的。”

丛容在厨房洗碗的时候,温少卿在旁边洗水果、切水果,丛容以为他在做果盘,可他洗好之后又从储物柜里拿出一个类似托盘的东西,插上电,从冰箱拿出刚才买的酸奶倒到杯子里,把洗好的水果放到酸奶里,又撒了点干果碎,最后全部倒到托盘里。

丛容碗也不洗了,凑过去看,“这是什么?”

温少卿拿着铲子把酸奶铺开,“没见过?炒冰机。”

丛容眼睛一亮,“炒酸奶啊,我一直想吃,但冬天没有卖的。”

温少卿等了几秒钟,酸奶很快结块,他又撒了点芝麻上去,“以后买酸奶不要买带果粒的,可以买普通的回来自己加水果。”

丛容心不在焉地回了一个字:“哦。”

温少卿慢条斯理地揭穿她,“‘哦’的意思就是说‘你说你的我都不会去做’?”

“呃……”丛容轻咳一声,“我不爱吃水果。”

“一般来说,说不爱吃水果的人多半都是懒得洗水果或者懒得去皮。”

丛容瞠目结舌,真是个毒舌的男人!

温少卿把结了块的酸奶切块铲起来放在小碗里,递给丛容,唇角还勾着一抹笑,“不好意思,病人看多了,借口听多了,总结出来的。”

丛容看着半空中他捏着碗的那只手,没接。

温少卿的手是她少见的可以称得上漂亮的手,干净修长,指节分明,不似女人的清秀细腻,可能是常年拿手术刀的缘故,看上去微微有些粗糙,是那种会让人觉得安心有力的粗糙。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被食色诱惑了,温少卿这种打一棍给个甜枣再打一棍给个甜枣的行事作风,换作别人她早就翻脸了,就因为温少卿给的“甜枣”太对她胃口了,才导致她每每栽在他手里。

“不吃?”温少卿把小碗又往她眼前递了递,“是个吃货也没什么丢人的。食色,性也。”

她不接,他便一直举着。

食,色,这两样温少卿都有,所以她不得不认栽。

丛容皱了皱眉,接了过来。

温少卿三两下又炒好一份,弯腰放在让一让面前,把炒冰机洗干净放起来之后,又接着洗丛容没洗完的碗筷。

丛容正捧着小碗吃得开心,看到了连忙放下碗阻止,“我来吧!说好我洗的。”

温少卿拦了一下,抬头很认真地看着她,“大部分医生都有洁癖,你知道吧?”

丛容一脸莫名,“知道。”

温少卿指指碗筷,“别人刷过的碗,有洁癖的人会不舒服,都会自己重新刷一遍,你知道吗?”

丛容讪讪地放下碗,擦了擦手,“好像听说过……”

温少卿看到她乖乖让到一边才满意地笑了一下,“不过不是这个原因。”

丛容一头雾水,“什么?”

“你不算别人。”温少卿滴着水的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圈,把丛容和让一让圈在里面,那滴水因为惯性从他指尖低落,甩到了她的手背上,丛容低头去看,那滴水又从她的手背划过,流到了手心。

丛容猛地握紧拳头,不知道想要抓住什么,只感觉到手心里一片湿腻。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竟然听懂了,继而心跳如擂。

她第一次没有因为被和一条狗划在一起而生气,她低头看看趴在地上吃酸奶的让一让,那个吃相大概和刚才的自己一模一样吧。

气氛忽然变得尴尬,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温少卿恰好洗完了碗,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看向丛容。

丛容深吸一口气,这个人是不知道尴尬为何物吗?不知道慢点洗吗?!

她被温少卿盯得心慌,干笑着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也喜欢吃炒酸奶吗?”

温少卿扬着下巴指了指趴在地上的宠物,“让一让喜欢吃,经常做给它吃。”

“……”丛容端着小碗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他大概拿她当成第二宠物了吧?

丛容被温少卿半撩不撩弄得心慌意乱,吃完酸奶便回了家。

和平相处了几天之后,丛容发现和温少卿做邻居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偶尔早起会在电梯里碰到晨练回来的温少卿,晚起会遇到下夜班回来的温少卿,晚上下班早也会遇到下班回来的温少卿,回来得晚会遇到遛狗的温少卿,偶尔在小区超市也会碰到购物的温少卿,周末出门偶尔会遇上。她每次出门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对门,想一下他在不在,或者会不会忽然打开门走出来。

就像正常的邻居……外加了那么一丁点难以捉摸的小心思。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养成只需七天,当你习惯了和某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这个人忽然不见了,你的心里就会恐慌。

丛容好几天没见到温少卿了,对门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也不好直接问钟祯,索性压下心里的好奇。

心里的好奇还能压得住,可被温少卿喂刁了的嘴却没那么好控制了。

到了周末,丛容准备下楼觅食,忽然发现对门竟然开着门,隐约听到让一让的声音。

丛容想也没想便过去敲门,然后轻轻推开门缝,看到一男一女正坐在让一让对面给他喂食,看让一让的样子也是认识他们的。

男的清贵有度,女的温婉大气,静静坐在一起异常和谐般配。

第十一章 曲线救国

听到动静两人一狗一齐看过来,丛容轻咳一声,“不好意思,请问温少卿在吗?”

让一让看到丛容很快跑过来要蹭她,还在几步之外就被她制止了,“别别别!我知道你认识我,这是对我的一种认可,但真的不需要离我这么近!”

萧子渊站起来打招呼:“温少卿不在,我是他表哥,这位是我太太。他被隔离了,拜托我们过来喂让一让。”

丛容一愣,她以为他只是出差而已,“被隔离了?为什么?”

萧子渊不答反问:“您是?”

“我是……”丛容顿了一下,很快吐出三个字,“他邻居。”

萧子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邻居?”

“嗯!”丛容坚定地点点头,她确实住在他家对面,符合邻居的定义!

好在萧子渊没再追问,“他前天做手术的患者有乙肝,手术的时候他扎破了手,有感染的可能,补打了疫苗,在隔离观察。”

丛容听后皱了皱眉,很快笑着和他们道别,刚走出几步却被萧子渊叫住:“不好意思,有件事能不能麻烦你一下。我们住得离这里很远,还要上班,过来确实不太方便。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把钥匙留给你,你每天来喂一下让一让。”

丛容想了一下,大大方方地应承下来,“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们怎么放心把钥匙交给一个陌生人?”

萧子渊笑着反问:“那你怎么又那么相信我们两个陌生人呢?我们说是温少卿的表哥表嫂,你就相信?万一我们入室盗窃呢?”

丛容看了看正对着夫妻俩摇尾巴卖萌的让一让,你不会一点看家本领都不具备吧?

“入室盗窃的人不会穿手工定制的羊毛大衣。”丛容忽然笑了,指了指沙发靠背上搭着的情侣大衣,又看了看一直没开口的温婉女子,“这支簪子是聘礼?出手可真大方啊,比这房子贵吧?”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入室盗窃?偷一辈子也未必有二位的身价。

还不等两人反应,丛容的目光从女子左手中指的订婚戒指上一扫而过,而又看向萧子渊光秃秃的左手,更是胸有成竹,“说是太太,其实还不合法吧?不过订婚戒指挺别致的。”

那女子忽然笑起来,和高大的男子对视了一眼,“请问您是……律师?”

丛容接钥匙的手一顿,看了看自己,“从哪里能看出来?”

那女子和那个男人又对视了一眼,很快两个人相视而笑,“随便猜的。”

丛容觉得两个人的神色有些暧昧,却也没有多问,很快道别离开了。她总觉得温少卿的这个表哥她在哪里见过。

看到门关上,随忆才笑着问萧子渊:“她是不是……选医生不选律师的那位?”

萧子渊眼底都是赞同,“你见过谁听说自己邻居有可能被感染乙肝的时候这么担忧的?温少卿让我们来喂狗,还交代如果遇上了邻居就把钥匙交给她,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