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这个丛容便皱眉,叹了口气,“是啊,明天要上庭,对方律师是我以前的老师,特别彪悍的老师。”

温少卿笑了起来,“你紧张啊?”

丛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一脸紧张地看向温少卿,“看得出来啊?糟了,糟了……要输了,要输了。我要回家准备了,再见……”

丛容碎碎念着拿着片子走了。

温少卿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活泼起来也跟着笑起来,对着她的背影问了一句:“明天早饭想吃什么?”

丛容停下脚步,转过身很认真地想了想,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羞赧,“就吃土豆饼吧?”

温少卿挑了挑眉,“早上不还说难吃?”

丛容脸上一派轻快地接招,“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温医生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今天做得难吃,就继续做啊,一直做到好吃为止。”

温少卿心底一笑,萧子渊说得没错,果然是个伶牙俐齿小丫头。他站起来边往厨房走边调侃着开口:“对了,刚才做了炒酸奶,加了蜂蜜,你家风风肯定喜欢,你带回去给它吧。”

一提这个名字,丛容又开始皱眉,她那个以体形取胜的宠物被她忘了个“密不透风”。看着温少卿递过来的小碗,丛容伸手接过来,面无表情地开口:“它在冬眠还没醒,我替它吃了吧。”

说完飞快地看了温少卿一眼,转身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丛容杀气腾腾地去对门吃早饭,把来开门的温少卿吓了一跳,饭桌上不自觉地往角落躲了躲。

丛容吃完早饭又杀气腾腾地准备杀向法院,却被温少卿叫住。他一边穿外套一边开口:“我今晚夜班,明天下班会有点晚,没办法做早饭了,自己解决吧。”

丛容现在脑子里还在过一会儿上庭的材料,敷衍地点了点头便出了门,在法院门口碰上谭司泽带着几个律所的实习生,她有些奇怪,“你们怎么来了?”

谭司泽脸上一派轻松自在,“吴大状久不出山了,今天的庭审肯定很精彩,我带他们来见识见识吴大状的铁齿铜牙。”

丛容冷冷扫他一眼,“你是故意的吧?”

谭司泽依旧一副笑哈哈的模样,“其实这个案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输赢了,就是走走过场,不要紧张。”

丛容懒得理他,抬脚便走了。一进去却发现旁听席里坐得满满当当,都是正襟危坐的学生模样的男男女女,吓了一跳。

跟在她身后的谭司泽显然也没想到,退到门口看了看门上的牌子,嘴里还嘀咕着:“走错了?”

吴大状已经到了,看到门口有人进来便拍了拍手,指指丛容开始做介绍:“同学们,这位是你们的师姐。”

一群学生齐声打招呼:“师姐好!”

丛容一头黑线地叫了声“吴老师”,然后坐到位置上保持沉默。

吴大状又指指审判长的位置,“一会儿坐在那里的也是我以前的学生,就是你们的师兄。走上法律这条路你们就要明白,你们在庭审现场遇上你曾经的老师、同学、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都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你们要习惯。”

话音刚落,审判长就进来了,刚坐下跟吴大状打了个招呼,旁听席立刻传来字正腔圆的一句:“师兄好!”

审判长吓了一跳,转头去看丛容,丛容耸了耸肩,也是一脸懵懂。

好在庭审很快开始,丛容也知道这个案子就如谭司泽所说,走个过场,可没想到这个过场走得如此艰难。

丛容开始陈述没几分钟,吴大状忽然打断他,问下面的学生:“辩方律师刚才说的那条法规出处是哪里?”

丛容抚额,旁听席里的人俱是一脸迷茫,吴大状见没人回答皱了皱眉,转头又去问审判长:“你来说说,是《刑法》的哪一章哪一条?”

审判长一脸无奈,“吴老师,我毕业了……”

“这跟毕没毕业有什么关系?你也不知道吗?”吴大状瞪他一眼后,看向丛容,“你告诉他们。”

丛容同样一脸无奈地和审判长对视了一眼,审判长轻咳一声,“公诉人请注意,这是在上庭,不是上课。”

接下来的时间里吴大状总算有所收敛,可还是三分钟一个暂停,五分钟一个回放,还兼顾解说,于是本来一个小时就可以结束的庭审,进行了整整一个上午才结束。丛容早就做好了被全程碾压的准备,谁知竟然是这种碾压方式。

结束的时候吴大状还不忘提醒学生,“保持安静有秩序地退场,自己制造的垃圾记得带走。”

丛容已经无语了,一脸疲惫地收拾着东西,审判长心有不忍地过来安慰她:“下次如果知道对方是吴大状,千万别接。”

丛容心有余悸地点点头,“给多少钱都不接!打死也不接!”

丛容这边被老师碾压,和她同病相怜的表弟也在同一时间被老师碾压。

早上温少卿带着一群实习医生和学生查房的时候,看着某床病人的病历夹时忽然问钟祯:“钟祯,说一下急性硬膜外血肿的临床表现。”

“呃……”钟祯吓了一跳,顿了一下回答,“急性硬膜外血肿多伴有颞骨或枕骨骨折、意识障碍、颅内压增高,随着颅内压增高病人常有头痛、呕吐加剧、躁动不安和四曲线典型表现,还有,还有……”

在钟祯磕磕巴巴的回忆中,众人越来越紧张,温教授怎么忽然开始提问了?下一个不会提到我吧?

温少卿啪一声合上病历夹,轻描淡写地开口:“这么简单的东西都记不住,回去抄100遍。”

钟祯一脸愕然,“100遍?!太多了吧,我有学生证,打个半折,抄50遍行吗?”

温少卿冷笑一声,“残疾人还全免呢,需不需要我打断你的腿?”

钟祯立刻老实了,“不用了,不用了,查完房我马上去抄。”

接下来的查房时间里,钟祯一直战战兢兢地保持高度紧张状态,好不容易挨到结束,刚想开溜又被温少卿叫住。

“你问没问你表姐她怎么受的伤?”

钟祯一脸迷茫地看着温少卿,你不是比我知道的多吗?怎么还来问我?

他正奇怪呢,温少卿的眼神一扫过来,他立刻回答:“哦,她说就是不小心撞到消防栓上了。”

温少卿迟疑了一下,“严重吗?”

钟祯更诧异了,脑CT的片子你都看了,还来问我?

温少卿又一个眼风过去,无胆匪类钟祯马上回答:“还好,她说做了检查,医生说没事。”

温少卿点点头,然后看着钟祯,“保护和尊重患者隐私是临床医学伦理的重要内容,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把病人的情况告诉我呢?”

钟祯发蒙,“是你问我的啊?”

温少卿轻飘飘看过去,“我问你,你就告诉我?回去把《医学伦理学》手抄一遍,这周交给我。”

钟祯都快哭了,他看着温少卿悠闲走开的背影,觉得自己一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得罪了温老师,不然他今天为什么格外针对自己呢?

这么想着他转身揪住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你们说我是不是得罪老板了?”

有女孩子心软看不过去,安慰他:“怎么会呢?师弟,如果你真的得罪了老板,老板肯定一脚把你踢出师门了。”

资深师兄却一脸高深莫测,“你还年轻,跟着老板的时间短,还不了解他。谁如果得罪了他,他不会一脚踢出去,他会觉得一脚踢出去太便宜那人了,他要留着慢慢折磨,这样才有乐趣。”

“呜呜呜……”钟祯回想着“慢慢折磨”那四个字,说的不就是他吗?!

第二十章 撩不撩都是风情

午饭时间,温少卿特意发微信关心一下邻居,特别简单的两个字。

“输赢?”

丛容回复得也简单。

“输了……”

温少卿看着那两个字似乎能觉察到她的郁闷,可他哪里知道丛容的郁闷并不来自输赢。

谭司泽点完菜把菜单递给服务员,一转头看着丛容对着手机出神便八卦地凑过去看,“看什么呢?”

丛容动作极快地锁屏,“没什么,对了,我输了官司心情不好,休息几天调整一下,我手里有几个委托转给其他人吧。”

谭司泽一愣,“大姐,做律师的谁没输过官司啊?再说你输给老前辈有什么丢脸的?你拿这个当借口太牵强了吧?”

丛容皱了皱眉,“真的这么牵强吗?可我暂时想不到别的理由了,你就凑合着听吧。”

说完抬手揉了揉眉心,“跟老前辈打一场官司要老十岁。”

谭司泽摇头,“我拒绝。”

丛容面无表情地开口:“我要上诉。”

谭司泽依旧摇头,“驳回,维持原判。”

丛容皱着眉想了一下,转过头指着自己的后脑勺,“我病了!头上撞了一个大包!不信你摸摸!”

谭司泽迅速把手背到身后,警惕地看着她,“我才不摸!丛容,你别给我下套,我一旦和你有了肢体接触就说不清楚了!你一定会拿什么骚扰女同事啊之类的威胁我!大家都是学法律的,就不要互相伤害了!”

说完转头对一旁纯洁的实习生说:“丛律师的这招你们可以学习一下,很好用,不过不要在我身上用。”

丛容的休假计划破产,她也没了吃饭的心情,随便应付了几口便回了律所。好在快到周末了,她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当天下午丛容下班后路过小区超市时顿了一下,转身进去买食材,如温少卿那天所言,买了吐司面包和南瓜准备送到温少卿家。

买完之后回到家门口,看到对面紧闭的大门时,她才想起来早上温少卿跟她说要值夜班的事。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回家洗了澡便早早睡下了。

可温少卿的夜班却是一片兵荒马乱。半夜忽然送来一个急诊病人,他和陈簇搭档一头扎进手术室,手术前前后后进行了快六个小时,最关键的部分结束之后,几个助手都是一脸疲倦却又不敢放松的模样。

温少卿和陈簇都是战场上的老手,知道这个时候最容易阴沟里翻船,两人对视一眼后,温少卿忽然老神在在地开口:“陈医生给大家讲个段子缓和一下气氛吧。”

一群助手和护士在经历了精神高度紧张和高强度的肉体摧残之后,皆是一脸期待地看向陈簇。

陈簇应邀开讲,他戴着口罩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不过从弯起的眉眼可以看出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桃花和菊花一起出去旅行,在机场过安检的时候为什么桃花过了,而菊花过不了?”

众人来了兴趣,“为什么啊?”

“因为菊花是易爆品啊。”陈簇受了自己那个宝气的女朋友的影响,现在也能这么一脸温和轻声细语地讲荤段子了。

一群人恍然大悟,继而笑抽过去。

有才进医院的新人一脸错愕地看着陈簇,“陈老师,你太深藏不露了!”

陈簇也哈哈笑了两声,“都是我女朋友给我讲的。”

护士长在一旁搭腔:“这个我证明,陈医生在找这个女朋友之前讲的都是冷笑话,类似这种:‘从前有一只熊猫,它到一家饭店点了菜就开始吃,吃完之后掏出一把枪乱放几枪走了。饭店的老板就问它,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熊猫就说,你查一下字典。老板发现字典上写着:Panda:an animal,eats shoots and leaves.’一开讲别人还以为进了太平间。直到有一次手术的时候讲了个荤段子,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偏偏那场手术是现场直播供大家观摩的,当时就炸开了。手术之后主任叫住陈医生,为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以后录视频的时候不许讲荤段子。连院长都追着我问,陈医生的女朋友是谁,以前多纯良的一个人啊!”

一群人笑哈哈地乐了半天,麻醉师凑过来怂恿温少卿,“温老师也讲一个吧。”

温少卿一边做着收尾工作,一边一本正经地开口:“知道史上最简单最污的对话是什么吗?”

“是什么?”

温少卿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吐出两个字,“哦。否。”

“没了?”

“没了。”

“什么意思?”

温少卿微微挑了挑眉,几个男孩子很快反应过来,坏笑着开始解释。

“太污了!”

“学医的还怕什么污?”

“温教授果然是可荤可素,能文能武啊!”

“还有吗?还有吗?”

“还有?”温少卿手里不敢松懈,嘴上回了一句,“莞尔一笑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