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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会注意凶狠的葛离,因为葛离特别高大,他永远都是一副不开心不快乐的样子,身后带着害怕他或是仰慕他的男同学,像办家家酒似的每天趾高气昂地从走廊走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葛离就容不下不怕他的人了。然后他会示意那些听他话的人,一起去打最让他讨厌的那一个。那个人越是反抗,他就越是痛恨,甚至老师还在面前,他就要动手。

是的,多么久远的事了,全班的同学都在嘲笑他的瘦弱,而他会把整张脸都藏在手臂下面,只保留一点点缝隙,令他那漆黑的眼眸,射出记恨的光芒。

多么久远了……

第三章

一夜没有安稳入睡,翌日傅剑玲还是早早起床,下楼买早餐。等她买好了回来,打开门,薛涩琪已经把家里收拾得十分整洁,自己还在厨房打蛋花。傅剑玲非常惊讶,放下手中的热干面和油条,走过去笑道:“你以前有事没事都睡懒觉的,现在这么自觉。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说完作个揖,帮她端出蛋花。

薛涩琪坐到沙发上,两手一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要是有人伺候,我才不干这些呢。”说着乐滋滋端起桌上的面,“哇塞,我好想念这味道。”傅剑玲瞧着她大吃特吃,笑道:“的确,你以前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做,连内衣都是别人帮你洗的。”薛涩琪便不好意思起来,支吾道:“现在不会啦,在外面讨生活多不容易啊。”

傅剑玲没说话,其实薛涩琪的家庭条件虽不至于华贵上流,但也远远好过一般家庭,她的父亲是一位工程师,母亲早年创业,也有一家服装厂。虽然后来双亲离异,但由于对她怀有的愧疚,两个人都十分宠惯她,少年时候,薛涩琪可以说没有想要而要不到的东西,当然更别指望她十指沾上阳春水了。

吃完早餐,薛涩琪又给谁发了条短信,大概没得到回复,她干脆走到阳台上打了过去。也许这次所说的话题并不打紧,薛涩琪不仅没有回避傅剑玲,还轻声细气地问候对方:“你还没起床啊?”

傅剑玲差点没起一身鸡皮疙瘩,于是静静回到自己房中,换上上班穿的衣服,画点合宜的淡妆。

她一不在,薛涩琪便肆无忌惮在阳台上说些甜言蜜语了,诸如“活该,谁让你昨晚讲那么多,你做梦没?”忸怩几句过后又咯咯地笑,“胡说八道,我才不会拿着菜刀到你梦里追去!臭美。”讲得不亦乐乎。

傅剑玲收拾好自己,还在房里等到差不多时间了才出来。见她皱着眉,薛涩琪才施施然挂了线,也回到房中梳妆打理一番,而她的手机就那么顺手搁了在茶桌上。

有一瞬间,傅剑玲很想拿起它,确认一眼和薛涩琪如此缠绵的人是谁,但是理智又提醒她,这没什么可好奇的,追问下去并不是最好的方式。

她们锁好门,一起走到楼下,薛涩琪到了门口就没再走,傅剑玲问:“你还等什么?”薛涩琪才恍然领悟,“噢……我以为你开车上班,原来不是,那我们走吧。”

傅剑玲没好气地问道:“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买车了?而且,你看我像有车一族么?”

薛涩琪说:“你有钱也不会买车,你懒死啦。”说完就去拦计程车,傅剑玲连忙拉住她,“小姐,我们坐车去,公交车,OK?”薛涩琪怏怏收回手,咕噜着说:“我还不是怕迟到!”傅剑玲没好气,“你在北京每天都打的上班?”薛涩琪忙摇头否认:“没有,我没有。”

傅剑玲懒得再说她,一路带着她去搭公汽,由于出门尚早,车里还有位置,两人就坐在后面,薛涩琪才总算找回些感觉,笑咪咪地看着外面,一个一个地叫出站名,十分孩子气。

快到公司的时候,薛涩琪又特意提醒她道:“可别忘了,下午下班,我们先去画个新妆。”傅剑玲好笑:“不就是见个人么,用得着这样吗?”薛涩琪忙说:“用的,用的,他见过的美女太多了,你不打扮一下,会有些尴尬。”傅剑玲对此毫无兴趣,“牛不喝水强摁头有什么意思呢?而且你昨天还告诉我,他离过婚,有孩子,我也明确说了不能接受。”薛涩琪听了,置于一笑:“只要他没老婆,你管他有没有孩子呢?而且,他真的不错,很沉稳,我想一般男人是降服不了你的,必须是强势的,你说对吗?软弱的男人你又不爱。”

傅剑玲说不过她,便不搭理,很快到了公司写字楼,她们走到电梯门口,瞧见苏兆阳正走过来。以他魁梧的身材,穿上西装是十分显魄力的,他手上还提着公事包,耳朵上挂着白色耳机,似乎还处于通话状态,见到她们便只一笑,不多一言。

薛涩琪不由嘀咕道:“真忙呀。”

傅剑玲赶紧推了推她,叫她别作声。于是苏兆阳打完电话,便笑着说:“我很高兴一来就看到你们,看到美女的心情总是很好的。”薛涩琪也笑了笑:“剑玲是比去年漂亮了,对吧。”苏兆阳说:“对,几年前你们俩都是黄毛丫头呢,可现在都不是啦,咱们公司真有福气。”

一会儿有别的同事过来,见到苏兆阳,紧张地点头致意:“苏总,您真早。”来的人是首席设计师谭飘,是个瘦瘦的少年,因才华出众而得到华中地区原来的总经理李裕破格提拔。但是现在谭飘有些心慌了,苏兆阳的到任,使得李裕离开自己打拼了几年的地方,而被调往重庆。至于苏兆阳还会不会像之前李裕那样提拔谭飘,还是一个问号。

苏兆阳同他们一起上楼,之后就直接到办公室没出来,格子间里职员都有些紧张,时不时观望一下苏兆阳的大门。好容易他开门出来,却朝薛涩琪做了个手势,薛涩琪便进去了。

其实在李裕离开到重庆准备工作之前,已经叮嘱人事经理徐莹配合工作,没想到苏兆阳第一天来上班,招去协助安排的人却是薛涩琪。徐莹在大厅里冷哼一声,回头对手下的行政说:“小心这个女的,她不简单。”

谭飘正好在茶水间倒水,忍不住问:“今天开会,不等李总回来吗?”

徐莹没好气:“你搞清楚了,李总是中盛的聘用经理,苏总是聘用他的人。”

谭飘一惊:“那只要苏总在这儿,李总就不回来了?”

徐莹当然也知道谭飘在担什么心,于是笑道:“傻小子,你怕什么,只要能力强,你的工作只会随着领导的升级而升级。这是机会来啦,懂不懂?”

她话音一落,苏兆阳的门就打开了,听到刚才那句话,苏兆阳的心情似乎不错,权当赞赏,薛涩琪倒显得不太高兴,匆匆打量徐莹一眼,便到会议室去了。

苏兆阳说:“好了,徐莹,你通知大家,上班时间一到,准时开会。”

徐莹点点头。

这个会开了整整一个早上,苏兆阳阐述并解释了公司在华中地区建立高端品牌“元禾时代”的决定,并且重新任命和提拔了一部分人进入元禾。在这些被提拔的人中,包括首席设计师曹品,谭飘,裴一俊,高级设计师木飞飞,蔡澜;工程经理杜英超,赵顺祥和刘昭;任命徐莹为元禾时代客户经理兼人事经理,由薛涩琪接任其原来职位,即凯亚中盛华中总部人事经理;任命傅剑玲为元禾时代创意副总监,其原职凯雅中盛形象经理由苏兆阳从北京带来的同事接任。其他不一一叙述,总之有些人是在会议中当场垮下一张脸的,有些人则窃窃偷笑。

在这些垮下来的脸中,就包括徐莹。

会后,徐莹对傅剑玲说,“你这个朋友了不起,一来就干我干了好几年的事。你看,连你也跟着沾光了。”傅剑玲知道论资历她们的确没有竞争力,但是就职位来说,其实薛涩琪是退让了。这其中三两原因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就是薛涩琪有意要将她跟苏兆阳绑在一起。

要从这天算起起来的话,元禾项目的完全成立预计要经过两个月准备。公司资历最老的两个顶级设计师中,苏兆阳选择了曹品,这也让薛涩琪非常意外,薛涩琪悄悄发MSN给傅剑玲,和她交换看法,傅剑玲本想说她有些微妙的预感,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一下班,薛涩琪就带着傅剑玲赴约,她们事先在外面的化妆店补了个妆,并且专门换套典雅些的衣饰。据说见面的地点,是对方表姐自己开的美食俱乐部,十分有异国情调。

傅剑玲到了门口,郑重对薛涩琪说:“待会儿我会尽力不丢你的脸,但我还要重点说一下,不管对方看不看得上我,我的答案都是NO。OK?”薛涩琪有点泄气地说:“算了算了,你就死脑筋,NO就NO吧,反正人都来了,就当做是交个朋友。”傅剑玲纳闷:“什么朋友?江湖朋友?”薛涩琪不理她。

不一刻她们见到了那个人。那的确是一位英俊得体的男士,虽然他并不显得年轻,但是多年的创业使他目光锐利,气质非凡,坐在里面等待她们时候,他还翻阅着财经杂志。然而一见到傅剑玲,他便敛住了期待的感觉,很显然,他对傅剑玲有一些失望。

傅剑玲也没有仔细打量他,大多时候她只垂眼看桌上的菜单。原本薛涩琪打算早点走,以便创造他们独处的空间,可惜就连她也觉得这两个互相看不上眼。很奇怪的,女方漂亮,男方得体,却双双不把人放在眼里。

男的名字叫洪明亮,四十二岁,有一个儿子,在国外念书。洪明亮为她们点了餐,然后直言告诉薛涩琪,“她不行。”薛涩琪很惊讶,“洪先生,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你不必当面这么说吧。”洪明亮听了莞然一笑,“小琪,我见过的女人很多,你这个朋友属于聪明固执的那一类。如果我不打算结婚的话,我想我不能也无法得到她。”

薛涩琪被他的话作弄得十分混乱:“什么意思啊?你不打算结婚,那你干嘛要我给你介绍对象?就只想玩玩而已?”她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简直气得要掀桌子了。

洪明亮却坦率回道:“可以说是这样的,也可以说不是这样的,这要得看傅小姐想要什么?”

傅剑玲倒不意外,由于他的坦白直言,她反而不太讨厌他,“很显然,我并不适合你,洪先生。”说完想了想,“而且这一类的见面大都是一场闹剧。”

洪明亮仔细端详了一下傅剑玲,直觉得她姿色尚可,个性敏锐,若是做个红颜知己,不涉及金钱暧昧倒也是不错的,便递出一张名片,“我没有恶意,也不是看轻的意思,纯粹想交个朋友。”傅剑玲觉得这类事情辩驳无益,接过名片就顺手放在包里。

吃完饭,洪明亮决定带两位女士去参加朋友的聚会。薛涩琪有夜奔天性,自然乐意,便拽着傅剑玲一路去了。傅剑玲在车上问洪明亮:“有舞会吗?”洪明亮说有,随即又笑:“小琪是苏总的,今天只能托你作伴了。”傅剑玲闻言,回头看了薛涩琪一眼,薛涩琪忙解释,“苏总的助理。”

洪明亮莞尔不言。一会儿到了地方,门口停着很多轿车,一排排地像在做车展,几个保安在附近来回走动。

傅剑玲一下车,就看到了葛离。

葛离站在不远处,正好背对着她,偶尔他转过头来向旁人指挥着什么,说话的声音很响亮,但是周围嘈杂,她什么也没听清。他面前还停着上次送她回家的那辆黑色轿车,葛离正一只手扶着车身,一面弯下身和坐在车里的人讲话,兴许那就是他的老板。傅剑玲不大能看清,又难得如此好奇,便傻傻地往那附近移动过去,可是突然间葛离就回头了。

“啊!”他实在太意外,显得有些慌张,甚至没说出话来。傅剑玲心想,也许这并不是个适合打招呼的时机。

薛涩琪一时没认出葛离,走了几步,回头见傅剑玲正在发愣,便喊她道:“剑玲,杵在那儿干什么呢,走啊。”

傅剑玲只好打住,转身过来,恰巧洪明亮一只手轻轻扶住她的胳膊,其实这举动并不无礼,只是他自以为是的绅士的表现,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葛离一直看着他们走进去,直到紧张的空气随着傅剑玲的身影一起遁入俱乐部的门扉里,他才转身看向坐在车里的人,那人虽未开口,胸口却起伏激烈,昭示了他极为亢奋的情绪,不一刻他缓声道:“也许过几天……安排我们见一下。”

葛离点点头,却说:“无论再过多少年,我相信她也不会忘记你的。”

仿佛是句真话,又仿佛是句宽慰的话。那人撑起一只手,整个人惺忪倚在座位上,却露出一个十分无奈的笑:“不,你所知道的并不是她的全部。她是荒野的羚羊,虽然并不凶猛,却和你不一样地——能够面对空旷和荒芜。”

葛离答道:“可你不是说过,从现在开始,失去的都要一一拿回来。”

第四章

洪明亮不无意外地发现,傅剑玲之于薛涩琪的影响十分重要,甚至在言谈的过程中,他注意到傅剑玲不时通过语言暗示向薛涩琪传达不赞同的讯息,自然这些讯息也会影响到薛涩琪背后的苏兆阳了。洪明亮和苏兆阳认识很久,虽不同行,也算称兄道弟,他十分了解苏兆阳在工作之余同薛涩琪的关系,那可是属于男人与女人的非常美好的关系。

只可惜傅剑玲不这么认为,面对薛涩琪呼之欲出的态度,傅剑玲一字不问,反而让薛涩琪对自己的处境更加觉得羞耻和矛盾。傅剑玲甚至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介绍洪明亮给她其实是苏兆阳的意思。这可不算是在试炼她,而是苏兆阳多多少少想让她处在和薛涩琪同样的境地,这样一来,她不再给薛涩琪心理压力,薛涩琪自然就不会过多地逼迫苏兆阳了。

尽管洪明亮打从心里认为,无论苏兆阳离婚不离婚,他对薛涩琪都绝不是玩玩而已的,否则他何苦要一再顾虑她的朋友呢。又或许,傅剑玲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会是这种态度吧。洪明亮略带玩味地想到,这个傅剑玲其实很有趣,只可惜生就一双冷眼,把男人看穿了。若要寻找爱情慰藉,洪明亮可真不认为傅剑玲是合适的人选。她太无趣了,犹如一本规范守则,棱角分明,没有激情。

那天晚上送两位女士回家后,洪明亮立刻打电话给苏兆阳,时值半夜,苏兆阳还在下榻的宾馆伏案工作,接到电话,他取下眼镜,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笑道:“老洪今天春风得意,把我的涩琪都带走了。”

洪明亮便说:“小琪的那个朋友顶聪明,我跟她说,像小琪这样热情奔放的女孩,其实适合年纪大些,能力强些的男人。结果她马上就说,是啊,可惜年纪大些,能力强些的男人都结婚了,涩琪又不是点心,何必给人偷着吃呢。你看,她很反对你们来往呢。”

苏兆阳听到这话也不生气,倒笑道:“她反对也没什么用,涩琪是个怕寂寞的孩子,友谊并不能阻止她接受我的爱情。”

洪明亮嘴角浮出一笑,点头道:“好,你有此自信,那我就不多说了,风花雪月到此为止。你上次问我留意的事情,已经有眉目,回头我会把资料传给你。”

苏兆阳十分满意:“那就谢谢了。”

洪明亮又道:“你也真下得了手,自己这么年的心血,说重新开始就能重新开始么!”言辞中不无讶异。

苏兆阳却回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认为我没有错,当然就不怕自己走错路了!”

薛涩琪在傅剑玲家只住三天就搬走了。苏兆阳已经租好一个复式楼,生活必需品一应齐全,薛涩琪便拎着小行李搬去和他一起住。走的时候只说在外面租好了房子,傅剑玲本来打算去帮她打扫一下的,可她从阳台上看到苏兆阳的车停在路边,便不再坚持了。

苏兆阳这段时间一直忙公司里的事,没有好好陪过薛涩琪,一直想着该带她出去渡一个浪漫的周末。可以说他乐于进攻的性格遍及他人生的每一个方面,事业上,交际上,爱情上。他带薛涩琪出去玩乐,抱住她便不放开,薛涩琪总担心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他却搂抱得更紧密,“抓到了就不放手,这是我的原则!”可薛涩琪说:“也许我是一把刀,你抱得越紧,流血越多。”

她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向他抱怨他们关系的机会。

然而她的这种听上去有点悲壮的措辞总是让苏兆阳觉得好笑,“你充其量是一把水果刀,我可是一把杀头刀呢。”

不料薛涩琪听了,忽然一巴掌掴到他脸上,狠狠地,这会儿她倒不觉得不好意思,她还想再掴一巴掌的时候,苏兆阳用力捏着她手腕,按住她的肩,厉声道:“不许打我,下次你再打我……”“你就怎么样?你敢打回来?”薛涩琪倔强地说。

苏兆阳便顿了一下,陡然松开拥抱她的双手,看到她因此而彷徨的样子,他又溺爱地抚摩她的头,细腻柔软的头发从他手指间穿过,“涩琪呀,你太坏了,太坏了。”

薛涩琪垂着头,倒像只宠物小狗,委屈道:“坏的人是你,你答应我离婚,到现在也没离,你答应我把北京那套房子写我的名字,也没有写,你只能把公司的一点点位置让给我,难道我不知道,这些都是镜花水月。”

苏兆阳闻言,又仿佛很心疼地把她抱到怀里,“今年6月27号你满26岁生日,我把那套房子送给你做生日礼物吧。”说完,他亲亲薛涩琪的手:“等元禾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给你买辆车,你有时间自己到处去转转看看。”薛涩琪不说话。

苏兆阳知道她不生气了,便试探地吻一吻她唇角,她却是忍也忍不住地笑起来,他便疯狂了,即使一整天一整天的针锋相对互相刺探也好,其实他十分渴望驯服她的这个过程。

而薛涩琪也没有办法从苏兆阳身上超越他对所有事情的掌控,有时候她也很怀疑自己到底有多爱他,如果不是因为爱他,她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跟随他,她并不是毫无身价的女孩,或是为生活迫不得已的。可她却偏偏跟他栓在了一起,她不敢直面告诉傅剑玲他们的关系,因为内心深处,她甚至不知道究竟是苏兆阳先来追求她的,还是她自己没有把握好自己,还是她自己有着失控的一面,没能从他面前藏住。

薛涩琪走的那天,傅剑玲接到老同学的电话,说周末要聚会。因为打电话的人是许为静,便对傅剑玲直言不讳地说,我不想见到薛涩琪。傅剑玲想到薛涩琪肯定要和苏兆阳一起度周末,便只发短信告诉她一声,她也没回信息。

周末傅剑玲一个人去参加许为静组织的同学聚会,其实她们班大多同学是从小学到高中直升的,互相间的感情还算深,一见面便轻轻松松聊开话了,也无几人炫耀攀比。以傅剑玲的观察,多数女同学不是已婚就是已经订婚的,看上去都很幸福美满。除了许为静,她一开口,便说自己正在办离婚,她是她们中最早结婚的。

大家听了以后都很同情,不太刻意去问原因,倒是许为静大大方方三言两语说完自己的近况,原来她和现在的丈夫开了一家小型材料公司,几年来主要是她在管事,丈夫却拿血汗钱养起小妹妹。许为静说:本来结了婚爱情就进坟墓了,现在好,在我的墓地下起大雪,我宁可一把火烧光一切。说完又笑:不过我属于比较倒霉的类型,像你们就不一样了,找对了人。

大家听完,都叹气说:希望如此吧,真是一边想着男人靠不住,一边还要嫁给他们。什么道理?许为静笑起来:所以说还是剑玲最好,不结婚,不较真,比谁不自在呢?

傅剑玲瞧见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尴尬地说:可我生病的时候,没人照顾;我逛街的时候,也没人帮我结账。还有工作不顺利的时候,没人安慰我鼓励我。过节的时候,别人成双成对的,我都会不好意思出门,就连我捡到宝贝,都不知道能给谁看,哪里好受呢?是不是就因为这样,你们都跑去结婚啦?

话毕女同学都笑起来,一律的无奈:也是啦,有个人在身边习惯了,还真怕一个人落单。

男同学们当然觉得不甘心,便反驳道:这还当我们存在不存在啊,我们现场的诸位男士哪一个不是新好男人来的?在家做饭,在外赚钱,出门接送,回家交钱!

此话笑倒一片,后来三三两两便聊几团。

许为静寻隙轻巧地靠在傅剑玲肩上问道:“你过得怎样?”傅剑玲说:“还可以,过得去吧。”许为静一笑,“你对薛涩琪就很亲近,对我总是很平淡。明明是我们两个先认识的,又在一个城市里,却一年也见不上几回面。虽然我知道薛涩琪排挤我,可是你对她就很包容。”

傅剑玲觉得许为静说这话是在埋怨她,或者是在追究谁该为这断了线的友谊风筝负上全部责任。或者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就是许为静想要恢复以前那样亲密的关系。

傅剑玲并不认为人的感情需要通过刻意的阐述来建立,能好起来的,自然一直好下去,不能的,总是过眼云烟。她不应对她的话题,可是为她眉宇间熟悉的神态勾起了回忆,于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对了,你见过葛离吗?”她问。

“你见过了?”可许为静一点也不意外。

傅剑玲答道:“我去给雅雅扫墓,碰到了。他改变不少呢。”

许为静显然对此并不关心,反而盯着她的眼睛诡异地问道:“那你还遇到什么人没有?”

傅剑玲摇摇头,“没有啊。”

许为静却不信,“你没有遇到韦宗泽?”

最近似乎经常听到这个名字,傅剑玲心想,又定定地说:“没有。”

许为静闻言,冷不定说道:“他还真沉得住气啊,偌大的城市,恐怕你是他唯一想见到的人。”

傅剑玲便笑了笑。

她想,原来韦宗泽回来了。

后来许为静拉住傅剑玲喝了很多酒,傅剑玲素无酒量,几杯下肚就脸颊绯红,但她理性还在,只是生理上比较难受,实在不舒畅了,就一个人到洗手间去敷些冷水,镇定一下。

稍晚时候,女同学们已结伴走了一些,男同学也有不少被老婆的电话催着回家,果然是居家好男人。于是只剩下她们两个的时候,喝醉的许为静突然变得不依不饶,揪着傅剑玲的肩膀说,“剑玲,你喝醉了吧。”傅剑玲摇摇头,我没有。许为静却偏要说:“不,你就是醉了,你不能一个人回去,你看,他们都走了,我要找个人来接你。好不好?”

傅剑玲遂问道:“谁来接我?”

许为静嘿嘿笑了笑,竟说:“韦宗泽,我有他的电话。”说着拿出手机,要打电话。她本以为傅剑玲会立即阻止她的,但却没有,傅剑玲只是在一旁坐着,看着而已。

许为静遂把手机丢到一边,睨视着她:“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激动?”

“激动什么?”傅剑玲无可奈何地问:“为什么只要是老同学,全都觉得我还在想他。我早就不想了。即使他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想。而且以我对他的了解,就算你打电话给他,他也不会来的。”

“为什么?”许为静问。

傅剑玲说:“他是不会受你摆布的。”

闻言许为静闷闷地,嘴里吐着浑浊的酒气,低声道:“也许因为你这么说,我决定真的打给他。”说着她重新拿起手机,从电话本找到韦宗泽的号码。接通后,那边应该不是韦宗泽本人,便听见许为静很不客气道:“把电话递给韦宗泽。”然后她轻轻瞟了傅剑玲一眼,眼看她还是没反应,于是对来接电话的人尖声戾气道:“我把傅剑玲灌醉了,你来接她吧。”

从他们对话的语气和结果来看,显然是傅剑玲说对了,韦宗泽并不打算来接她们,他很直接地告诉许为静,他可以叫葛离来接她们,但如果许为静只是想看他和傅剑玲的笑话,那是没可能的。韦宗泽更不多说一句婉转的话,就挂了电话。

许为静吃了个闭门羹,气得冷哼一声,转而对傅剑玲道:“也许你打电话给他,他就会来。”

傅剑玲却说:“我就是到了跳崖的前一刻,只会打电话给我爸妈。”

许为静说:“你越是怨他,表示你越爱他,你永远不会忘记他。”

傅剑玲遂问:“你心里希望是这样吗?”

许为静方倚靠在沙发上,醉蒙蒙的眼睛散漫看着前方,“不,其实我心里希望你们永远不会复合。我不想看到韦宗泽春风得意还能找回失去的爱情。也不想看到你,平平淡淡最后还变成个阔太太。那样太讨厌了。我真恨不得现在就确认你们俩彻底不可能。”

傅剑玲知道许为静喝醉了,也许她是故意的。无论如何,她得送她回去,可她很快接到葛离的电话,葛离的声音十分平和,“宗泽叫我来送你们,你们在哪?我马上过来。”

傅剑玲才突然想到,也许韦宗泽早就见过她了,在那个下雨的清明,她站在墓地前的水果摊里,冷空气在四周盘桓,带着野草腥甜的气味,泥泞中好几辆车从她面前开过,像一列沉默而苦恼的序号,然后葛离悄悄退回来,笑着说要捎她一程。

许为静看着发呆的傅剑玲,也许她是闹够了,满意了,酒也就醒了,忽然叹出一口气,略带悔意地说:“剑玲,对不起,对不起,也许我又做了像小丑一样的事。可你知道的对不对?我就是这么爱激动的女人。”

傅剑玲被她揽在怀里,听到她又说:“我最早结婚,现在最早离婚。你看,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以前我跟你说,我把友情存在你这里,今后,我能取回来吗?”

傅剑玲抚摸着许为静冰凉的手,“从前我们四个。杜雅的性格跟我最像,也最亲密,可是她走了,我这辈子都怀念她。其次我和你聊得最多,打小我就知道你是个不顾一切要往上的人,你喜欢和有家世的人结交,所以你结识涩琪,因为涩琪家里很有钱,可是她和你一样的有野心,所以你打心里又讨厌她。我们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只要我跟杜雅不在,你们保准会吵架,吵完了,总是你先低头。”

许为静不吭声。

傅剑玲说:“你存在我这里的友谊依然还在,但我知道,你不是要跟我和好,为什么不直接说你希望我帮你做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我能不能帮你的忙?为什么你总是要扯上男女关系,扯上我和韦宗泽,然后呢?你就参与了一桩秘密?”

从前四个人在一起,许为静最怕傅剑玲,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有时是一把剑,想要她在乎你,就要先让她刺到你。许为静最喜欢的人是杜雅,但是杜雅也好,讨厌的薛涩琪也好,其实都不能像傅剑玲这样,让她又爱又恨,让她想要听到她的斥责,同时又想要狠狠地给她一巴掌。

那一瞬间,许为静很渴望回到从前四人形影不离的关系中去。

第五章

葛离如期而至,看到傅剑玲时点头笑了笑,仿佛想借此表达自己在见面时没有告之韦宗泽消息的歉意。

他伸手帮她扶住许为静,许为静却一把拍开他的手,“我又没喝多,不用人扶着。”她假装醉熏熏地靠在傅剑玲身边,细白的手指不经意擦过葛离的脸,葛离有些尴尬,但还是强行扶住了她。

傅剑玲还多心地往门外看了一眼,葛离便体贴地说:“就我一个人来的。”

傅剑玲遂嗯了一声。

葛离让许为静和傅剑玲一起坐在车的后座,夜色斑斓透过在车窗打在她们身上,明灭起伏,仿佛车外的风景皆是跳动的幻灯片,而他们三个人坐在车里,其实正驶在记忆的甬道中。

葛离一身洁净的气息,他不多言也不多问,一心送她们回去。

而许为静看着外面夜色,一直没有把头转过来,傅剑玲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的手却被许为静紧紧握住。在这转暖的季节里,许为静的手却是冰凉的,手心渗着微汗,而她柔软手掌上分明交错的命运线则若即若离地摩挲着傅剑玲的。傅剑玲用力地回握她一下,本想引她回头说上一两句话,不料她却突然抱着她哭了。

葛离诧异地问:“她怎么了?”傅剑玲说:“我不知道,不过一定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葛离蓦地冷笑一声,“她只要遇到不开心的事,总能找到陪她哭的人。”

傅剑玲还来不及说什么,才刚哭了没几下的许为静便狠狠回道:“我哭死也不关你的事,谁让你多说话了。”

葛离却轻轻一哼,有点无赖似的笑道:“是啊,是啊,许姑娘你干嘛发这么大火呢,难道抱着现在的傅剑玲就能让你找回以前的许为静?”说完还不屑地补充:“就算是以前的许为静,她又什么时候顾虑过别人的感受。”

傅剑玲完全没料到葛离的态度在许为静面前会这么地不同,虽然这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的,毕竟小时候他们谈过一段短暂的恋爱。结束那天许为静还狠狠给了葛离一巴掌,然后葛离也毫不留情地回了她一巴掌,那是在很多人面前做出来的事,傅剑玲和薛涩琪当时也在场。

傅剑玲不好插嘴许为静和葛离的小小争吵,偶尔还会觉得,他们或是在重温往日情怀。尽管大多时候,她能感绝到许为静的心思不会这么简单,当然葛离也不那么单纯,只是两个成年人的游戏。成年人毕竟都是从孩子长大来的,长大后会记得以前的事,会提起来,也会转舜就置于脑后。

傅剑玲从镜子里看到葛离说话时一直在笑,那种兴奋的,带着藏也藏不住的畅快的表情,忽然间令傅剑玲觉得很不愉快,她猜想或许韦宗泽见到她的时候也会这样。这不坏,但令人痛恨。

傅剑玲说:“葛离,要是你真心送我们回去,就别再刺激她。”

因为许为静开始闹着要跳车,死也不让他送了。

葛离便连忙说:“别,别,傅剑玲,不是我要惹她,是她这人就爱跟男人闹腾,你想想,她真要难过了,伤心了,你安慰她能有用?她心里要的是男人跟她闹,让她闹,闹够了,她自己就调整好了。女人是无论心情好坏都得要个男人来,尤其是许为静这样的。”

不料许为静听他这么一说,立刻不闹了,反而坐好了问他道:“谁教你的!”

葛离说:“这可是我多年来积累的经验!”

许为静便迅速讥诮道:“韦宗泽每个月给你多少薪水呀,就能让你累积出这么个大道理来?”

葛离自此一笑,从镜子里观察着傅剑玲的表情,正想开口,傅剑玲却说:“麻烦你有话好好说,开车看前面!”葛离挠挠头,遂看着前方:“高中的时候,我就跟你们说过,我会跟他一辈子。”许为静便冷不丁嘲讽道:“干吗?你们俩从那时候起就在搞玻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