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锡哈哈笑起来,“好,半斤对八两,莫再提,莫再讲,方圆,吃饭,别光看我们斗嘴。”

午饭就在这样的气氛下开始了,吴锡毕竟是有眼色的,快快地吃完便走了,苏南慢斯条理地吃着,等方圆放下筷子,他也停住了。

“明天早点来。”他说了一句。

方圆看着他,“不来行不行?”

“不行!”

方圆瞪他一眼,苏南嘴角一挑,“给我倒杯水。”她把一杯水搁在他面前,“大少爷,给!”苏南笑笑地端起杯子,拿眼望着她。

她也喝了几口水,站起来想收拾茶几上的碗筷,苏南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先不要管,等会儿再说。”拽着她就向里间走去。

一直把她拖到更衣间,随手就关上了门。

方圆挣扎着,“这里是办公室…”

人已经被他拥到了沙发边,苏南一用力,和她一起倒在了沙发上。

“这里不会有人进来,陪我休息一会儿,现在是午休时间。”

说话的功夫搂着她一转,已调整好了两人的姿势,方圆被他搁在了沙发里面,枕在他的臂弯里,两人面对面侧卧着,苏南把脸埋在了她肩窝里。

沙发是那种很宽大的美式布艺沙发,两个人卧在里面,就像一张窄窄的小床。

方圆被他箍得动弹不得,苏南在她颈间吸气,轻轻地,一下,两下,三下…轻暖的呼吸像羽毛一样拂着她脖子,她觉得痒,又觉得热,周身被他的男性气息包围着,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在爬过,她只觉得手脚僵硬,呼吸困难了起来。

她不由得挣扎着。

苏南从她颈间抬起脸,两人立刻对个正眼,只离着不到十公分的距离,方圆甚至可以清楚地数出他有多少根睫毛。

两人一动不动地对视着,时间像凝固了。

终于,苏南的脸轻轻往前一俯,吻向了她。

吻的时间太长,她喘不过气,又挣扎。

苏南离开她嘴,只是双臂一收,把她箍得更紧,在她耳边吐气,“你别动了,你要是再动,我就管不住自己了,我告诉过你的,我不是柳下惠。”

这个威胁果然很有效,方圆僵在他怀里,不敢动了。隔了会儿,苏南说道:“晚上跟我一起吃饭,陪我见一个人。”

她怔了片刻,“…谁?”

“我一个外地的表妹,旅行结婚回来路过我这里,我让人带他们在周围玩了几天,明天他们就要回去了。”

她愣了愣,“是不是黎佳?”除了黎佳,苏南再没有其他的表妹。

苏南很意外,“你认识她?”

她在他手臂上点了下头,“我去过你的老家,和她见过面。”

苏南看着她,嘴角扬了起来,“你连我老家都去过,我们早就亲密无间了,是不是?”

方圆知道和这个苏南是说不清楚了,被他抱得浑身发热,她只想把他推开点。

手却被苏南捉住了,“给你说了不要乱动!乖乖陪我躺一会儿,我下午很忙,等会儿就放你走。”

她只能眯着眼被他搂了半个多小时。只是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两人怎么可能休息好。苏南几次按着她使劲亲吻,越到后来越失控,渐渐地手也上来了,幸亏是冬天,吃饭的时候外套是脱了,但好在还有毛衣防身,苏南也算克制了,只隔着毛衣轻轻地摸摸她。方圆的腿被他夹着,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最后是苏南办公桌上的电话救了她,铃声不停地响,苏南只好放开她,她爬起来就逃到了会客间,在门边整理了好一会儿,她才敢去到走廊。

结果搭乘电梯的时候还是走了神,一不留心,就到了一层,她只能再返上来。

晚上见到黎佳,黎佳喜出望外,她新婚的丈夫正是她以前的那个男朋友,方圆替她高兴,吃着饭,黎佳拉着她胳膊悄悄地问她苏南是不是还记得她。

方圆摇头,黎佳也眼神一黯,低声说道:“我哥把我完全都忘了,现在他对我客客气气的,只是尽着表哥的义务,我都后悔来认他了,早知道是这样,倒不如不见他,他在我心里,就还是原来的样子。”

四人在一间豪华包厢里,墙上的电视机还开着,新闻联播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过来,苏南扭头看向她们,“你们在说什么私房话,不能让我们听吗?”

黎佳拿起一张纸巾按着眼角的潮湿,“菜有点辣,哥你忘了我不能吃辣椒的,我正在对方圆姐诉苦。”

苏南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微微一怔,“刚才点菜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起身就向门口走去。对守在门外的服务员嘱咐了几句,他回到座位上,“稍微等一等,马上不辣的菜就会上来。”

“唔,谢谢哥。”黎佳笑着,眼眶还是有点湿润,她又叫一声哥,说:“你有空要不要回家看一趟,我爸也有点想你了,他听说你出了车祸,现在…他已经不怪你了。”

苏南显然不太明白“不怪你”是什么意思,想了一想,他就含混地一点头,“有空我回去看看舅舅。”

方圆见黎佳的表情几乎是要哭出来了,连忙端起水杯送到她手里,黎佳的丈夫自然是明白她的,轻声劝她,“喝点水,就不辣了。”

余下的时间,三个人都对苏南演着戏。

吃完饭,他们送黎佳夫妇回到宾馆,黎佳拉着方圆参观他们的蜜月套房。

“五千八一夜,我哥给我们定的,两个卫生间,真是浪费!”

她摇着头。

从客房里出来,黎佳夫妇把他们送到电梯前,苏南对黎佳说:“明天上午我有个会议,不能来送你们了,司机会按时来,送你们回Y市,代我向舅舅问好。”

黎佳望着他,半天没作声,最后点了下头,说了声“好”。

她和苏南进到电梯,挥手和黎佳告别,黎佳勉强笑着,也举了下手。

电梯里,两人没说话,走到一楼大堂,苏南却突然说:“我表妹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方圆“喔”了一声,“你现在才感觉到啊。”

苏南看向她,“我真的有做得不妥的地方?”

“嗯。”她大力地点着头,“因为你忘记她了,她可不是你一般的表妹。你从小是在你舅舅家长大的,大学毕业以后你才回到你爷爷身边,你和黎佳的感情就像亲兄妹一样,你现在对她这么见外,她能高兴吗?”

苏南的脚步霎时顿了顿。

方圆也站住了。如果吴锡没告诉过他,那么,只能由她来告诉他了。

“你最爱的亲人是你外公,是他把你养大的,他去世的时候你在国外,没能见你外公最后一面,一直让你很难过。然后是你舅舅一家,再然后,才是你爷爷。你现在明白黎佳为什么是那种表情了吧?”

苏南怔住,愣愣地望了她半天。

走出宾馆大门,两人直接上了出租车,苏南对司机报了个地址,就一直闷声不响地坐着。方圆不知他要带她去哪里,看着出租车跑了两条街,才扭头问他。

苏南总算从她刚才的那番话里缓过了神,回答她,“带你去练车。”

竟然真的就把她带到了一个练车场,靠近市郊,四周围着砖墙,场内几盏大射灯照着,亮如白昼,有人专门在等他们。

苏南拉着她走到教练车旁,“你已经会开车了,就是不熟练,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在这练车,我陪着你,直到你不怕上马路。”

她忍不住抗议,“你变态!自己不能开车了,强迫我开车。”

苏南把她塞进车里,“你说对了,有时候我只想和你单独在一起,所以只能强迫你学会开车。”关上车门,他绕过车头坐在了副驾座上,“开始!”他命令道。

方圆已经上了贼船,只能启动发动机,车子动了起来,还是自行车的速度,两圈以后,苏南开始喊“加速”,被他连催几声,方圆脑子一热,踏了一脚油门,车“蹭”地一下向前窜去,练车场虽然够大,但也不够她直直向前冲的,苏南急忙喊“转弯”,手就伸了过来,帮她转着方向盘。好在她还算清醒,一脚踩住了刹车,车子倾斜着漂移了几米,“嘎—”地停了下来。

两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看着一两米外差点亲密接触的砖墙,她呆坐了会儿,甩手下了车。苏南跟着下来,在车尾截住了她。

“我不催你了,你自己慢慢开。”

“我不想开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气,明明是她笨。

“怕了?”苏南问。

她不说话,想从他身边绕过去。她是怕了,怕把他再撞一次。

苏南伸出胳膊拦住了她,“有我在呢,出不了事。再说就算真的撞上去,我也陪着你呢,用不着怕。”

听见这种话,她更不愿意开了,推着苏南的胳膊,她就想走。

苏南抓住她两只手腕,把她按在了车上。俯视着她,他似笑非笑地问:“是怕开车,还是怕我再出一次车祸?”

她手被他按着动不了,挣了两下挣不脱,情急之下踢了他一脚,“放开我!”

苏南不但不放,还低头吻向她,擒住她唇,细细揉弄一番,才抬起头说道:“你答应我要带我去看看那家馄饨店的,不把车技练熟,你怎么带我去?”

她脸上被他热吻后的余韵还未消,嘴却很犟,“让你司机带你去!”

“我又不是和司机谈恋爱。”他皱着眉给她看,“还有,我讨厌电灯泡。”

“你这是强人所难!我很笨的。”她说。

苏南笑,“我已经认命了,失忆了还爱上你,你再笨,我也不打算去找别的女人了,你趁早做好思想准备,要给我当一辈子的司机。”

他嘴角含笑,两眼深深地望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食言了,没有很快更,但是…好吧,不找借口了。…狗血没有到来,因为有人呼吁要甜一甜,那就甜一甜吧。在终极虐到来之前,甜一甜吧。这是个狗血文,大家要切记。我很怕结果一出来,会把你们雷翻,所以一再的打预防针,任何狗血,你们都要和我一起抗住!抗住啊…

48纵情盛宴

连着三天,方圆都被苏南拉着来练车。

自从两人的关系明朗化以后,她八小时上班之外,除了睡觉的时间,其余的,仿佛都归苏南所有了。中午要陪他吃饭,晚上要练车,当然还是要陪他吃饭。

三天下来,方圆发现自己省了不少钱。

这天从一家湘菜馆出来,又被他拖到了练车场,胡师傅送他们来的。现在他已不催她,随她怎么开,他只在边上陪着。方圆绕着场子开了几圈,速度已比第一天快了许多,心里有点小得意,扭头去看苏南,却见他歪着脑袋已然睡着了。

他倒是很放心她,一点也不担心她有可能再开着车向前直冲。

其实三天练下来,她的手感真的熟了不少,一见他睡着,脑子里还没反应,车速已减了下来。她慢慢地在场内转着圈,四周岑寂一片,只有几盏明亮的大灯,八九点钟的冬天夜晚,夜空是深海的颜色,一弯清亮的月,挂着邃远的天际,也许因为是在市郊,今天晚上的星星,看着格外的多,仿佛漫天都是细碎的钻石,忽隐忽现的。

她把车停住了,关了发动机,也闭上了眼睛。

最后是胡师傅叫醒了他们,他按约好的时间来接他们,半天不见他们出来,就进来寻人,却看见两人正睡得香甜,一只手还交握着,搁在调档位上。

从车里一下来,她就打了两个喷嚏,苏南戳了下她的脑门,“让你来练车的,谁让你睡觉的?”

她回嘴,“是你先睡着的。”

胡师傅在前面回了一下头,“这样睡觉要感冒的,车里没开暖气,现在是冬天。”

苏南瞪她,她不争气的又打了个喷嚏。

结果上到胡师傅的车里,车里暖气很足,冷热一交替,苏南也连打几个喷嚏,把她乐得直笑。苏南抬起头看她,眉皱着,脸上的神情很清楚,要不是顾忌胡师傅在,他一准就扑过来了。

第二天她还是有点小感冒,起床以后想给苏南打个电话的,问他是不是也感冒了。后来想着中午便会见到他,就把手机又撂下了。

一上班却接到他的电话,说他今天要出去,中午回不来了,下午还要去一趟医院,让她下班的时候等他的电话,他来接她一起吃晚饭。

方圆听他说去医院,就连忙问他是不是昨晚着凉了,苏南说不是的,就去检查一下脑袋,看脑震荡后遗症什么时候能消除。

她想着他时不时发作的头痛,便“哦”了一声。

五点半下班,她便留在了办公室等苏南的电话,六点多整个中厅就剩了她一个人,她在台灯底下拿着最新的时装杂志看着,看到后来很无聊,便上网找电影看。

2012,说世界会毁灭,唯一能拯救人类的几艘诺亚方舟,在中国。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以为是苏南,拿起来一看,却是吴锡。吴锡问她,“方圆,你是不是还在办公室?”

她说:“是啊,我在等苏南。”

吴锡在电话里说:“那你下来吧,我在楼下。”

她立即起身关灯,走出办公室,廊里安静得有点怕人,万籁俱静,唯有她的脚步声。

吴锡的车停在大厦楼前的空地上,她走过去,却没在车里看见苏南,她拉开车门坐上去,吴锡看着她,“苏南回家了。”

她有点意外,迟疑了几秒,问道:“他是不是又头疼?”

吴锡没说话,她心里便有点不安,看着吴锡,等他回答。

吴锡过了好久才开口,久到她脑子里渐渐地产生出许多不好的联想,所以等他说话的时候,她只敢静静地听。

“那时候他爷爷让我去美国陪他,我走到他面前,他在轮椅里坐着,不认得我。我告诉他我叫吴锡,是他大学上下铺的兄弟,他看了我半天,说,你叫吴锡,是江苏的那个无锡吗?”他抬眼看向前方,“他眼睛那会儿还有视力。”

“我在大学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问我的。后来我陪着他复健,又教会他很多忘掉的东西,刚开始他失忆得很厉害,连A市在那个省都记不起来,可他去知道无锡是江苏的,我对他说,你记得无锡,是因为你有一个好朋友叫吴锡,他大笑,说可能吧,从那以后,他又把我当好朋友了。”

“在美国的两年,我每天从早到晚地陪着他,他忘记什么,我就告诉他什么,他很聪明,忘记的东西只要过目一看,就能联想起来。医生向我解释,说那些东西其实他都是记得的,后来他真的恢复得越来越好,你不知道我的那种心情,就像带大一个自己的孩子似的。”

吴锡的声音从来没有那样的平静,可却像波涛滚滚。

他嗓音哑了哑,“我对蒜瓣都没这样用过心。”

方圆的心越收越紧,也许是感冒,也许是因为天冷,她觉得手脚冰冷,牙齿都像在打颤。

“苏南到底怎么了,你还没告诉我。”

吴锡取下眼镜擦着。

“他脑子里长了个瘤,必须开刀动手术,医生说,除了意外,一般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他肿瘤发生的部位就在他以前脑外伤的部位,那里靠近他的记忆中枢,所以医生又说,搞不好,又会损伤他的记忆神经。”

车里霎时寂静无声,方圆看着远处的十字路口,一条条闪亮的车灯交织地晃动着,仿佛像不真实的梦境。许久,她听见自己说:“他的肿瘤是因为车祸引起的吗?”

“还要复诊,医生只是说,车祸前他是健康的,隔了两年多在同一个地方发现肿瘤,有可能车祸是诱因,但还有待确诊。”

她呆呆地坐着,听见吴锡在安慰她,“方圆,你不用太自责。”

过了会儿,他又说:“这次我不想管他了,刚才老爷子又找我谈话,说要赠送我苏泰的股票,要我再陪着苏南出国,我拒绝了…老爷子说可以让我把孔灰和蒜瓣也带着,我还是没答应。”

“我不想管他了。”吴锡低声说道,“他又会不认得我,我不想再从头来一次。”

吴锡再没有说话,她也默默无语,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她下车,吴锡向她点了下头,就驾着车离开了。

这是方圆第二次看见吴锡的那种表情,沉重,沮丧,无能为力。

上一次,是孔灰要和他离婚。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进了家门,她就在客厅里呆呆地坐着,以前难过的时候,她就干活,洗衣服,拖地,擦墙抹窗户,今天,她却只会呆坐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她几乎不敢接,接起来,说什么呢?看看墙上的时间,已快十二点了,她“喂”一声,听见苏南说:“我在你楼下。”

她“蹭”地站起来,呆了几秒就冲向阳台。冬夜瑟瑟的寒气里,果然看见他在楼下站着,穿着一件短大衣,路灯的光从很远的地方照过来,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听见声音,他抬起脸看向上方,两人都举着电话,暗蒙蒙的视线里,方圆看不清他的脸,只是知道,他们在互相望着。

她怔了片刻,便转身进屋,向门跑去。

把脚塞进鞋里,她一路向楼下奔去,声控灯一层层亮,直到一楼,她推开铁门,喘着气站在了苏南面前。

一月的夜晚,没有风也很寒冷,两人只是对视着。

许久,苏南才做了个动作,他敞开大衣把她包进了怀里,低声问道:“冷不冷?”

方圆眼眶一热,把脸贴在他胸口,“要不要上去?”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