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没这么好色。”她直言不讳。

苏南愣一下,然后心情很好地笑起来,“这样的我不好吗?”

她半睁着眼,贴着他胸,“不好,太色了。”

苏南抬起她下巴,幽深的眸子注视着她,“不管是哪个我,你都跑不掉。”

“无赖!”她轻声骂道。

苏南俯下脸堵住了她的嘴,她闭上眼,任他亲着。这次他出国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才缠着她没完。现在的苏南就是这样,霸道,有点蛮横,一点也不掩盖自己的占有欲,有时候不讲理,但是却明明白白地宠着她。

想当初被他关了两个星期,后来放了她,却逼着她日日向他报到,一个月以后就有了身孕,她只好和他去领了结婚证。几年的婚姻生活就这样浑噩懵懂地度了过来。糊涂一点也好,被全新的苏南宠着,不用去回想从前,不用去纠结,简单明了的生活,和过去断得很干净,她也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这样的生活可以打九十分,剩下那十分,她不再奢望,也不知道丢掉那些过去,是幸运还是遗憾,她不想深究,就像林姐说得,握在手里的才是最重要的。

有时候她也回忆,随着儿子的降生,琐事的增加,过去真的越来越遥远了,想起来的时候就只剩了一些片段和一些片言只语。她不太愿意让自己想起,现在的生活很幸福,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总是有些地方是有缺憾的,不能太贪心。

两人起床吃早餐,司机已来等着送苏南去机场了。方圆送他出门,看着司机把苏南的行李箱放到车上,苏南反倒回过头嘱咐她,“不丹气候变化无常,早晚温差大,记得多带几件衣服。”

她点头,“你也当心。”

苏南微笑着摸摸她脑袋,“我经常出门,不用担心。”

送走苏南,她随后也出了门。

过几天她也要出差。

一年前开始,她去了苏泰旗下的一家时尚杂志社上班。这几年苏南忙得连个节假日都没有,苏泰旗下有地产、物流,工程、酒店、服装等涉及几个行业的实业公司,他要一一掌控,几乎三天两头在天上飞。

儿子两周岁的时候,她对苏南说想找份工作做做,苏南并不反对,安排了好几个地方任她选择。方圆知道今时今日,以她总裁夫人的身份,她已不适合随便去应职,便选了这家与时装有关的杂志社上班。

一个星期去三天,写一些访谈,向一些名人约稿,间或出出外勤。她上班的时候儿子就送去大宅,老爷子对重孙宠得不要命,一两天看不见就会派冬叔来接,又是保镖又是保姆,苏冉倒习惯了,觉得自己有两个家,一个是太爷爷家,一个是爸爸妈妈家。

方圆对这种现状很满意,既兼顾了孩子又能有个事做。

下个礼拜又有一对很有名的明星情侣要在不丹举行婚礼,杂志社本来在犹豫要不要派人前往,这个采访太像娱乐新闻,来去的差旅费还很贵,对杂志社来说这种采访有点鸡肋,主编有点想放弃它。

方圆主动要求前往,来去的费用她自己掏,她对主编提出的条件是下一期杂志给她增加一个旅游板块,留中间的一页彩图让她放照片。她对主编说:“我采访完婚礼就直飞尼泊尔,我去看喜马拉雅山,给你拍近在眼前的照片,不美丽你可以不用。”

主编满口应允。

晚上她等苏南到家了把这事说给他听,苏南很晚才回来,洗完澡就坐在了书房的转椅里,笑着问她,“你是自己想去玩?”

她望着苏南,“你想不想去?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喜马拉雅山,那里的雪山是蓝色的,悬在半空,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之一。”

苏南把她拉到怀里,“这是你看得全世界最美丽的第几个地方?”

“第三个。”她答道,“前面还看过北极光和撒哈拉沙漠。”

这两个地方她也是借着去欧洲采访的机会顺道去看得,独自一个人。当初去这家杂志社,就是因为他们有这样的出国机会。

苏南启动电脑,屏保桌面是一张撒哈拉日落的背景,万丈光芒洒落在金色绵延的沙丘上,半轮巨日在下沉,所有的云都镀了金边,空旷寂寞里,日落的光辉犹如天国,美得令人窒息。

“照片很美,等我有空陪你去。”

“你就会说这一句。”

她只敢这样嗔怪他一声。苏南低下头吻她,他想不起自己的愿望,也想不起那些给她的许诺。不是金钱,不是任何的保证,只是想和她一起去看那些最美丽的地方。

过后她会自我检讨。检讨自己的贪心,每个人都是因为有了越来越多的贪心,才会觉得自己的幸福在减少,如果不期待,又怎么会有失落呢。

于是她自己去看那些最美丽的景色。苏南老家江边那一片浩淼的水天一色,也变成了一幅刻在她心底的最美丽图画。

苏南去美国一个星期了,出发去不丹的前一天,方圆约了孔灰见面。

孔灰对选在这里吃饭很是吃惊,落坐以后就问她,“发什么神经?约我到这里来。”

是啊,要来也应该是和苏南来,南园馄饨店,他们年轻爱情的见证。

方圆替她往碗里点着醋,声音很平静,“这里要拆掉了,盖一个六十多层的高,以后这家店不会再有了,彻底消失了。”

孔灰看她半晌,“那你应该带苏南啊。”

“我带他来过。”

“他什么反应?”

“要是有反应,我还会约你来吗?”

她带苏南来的时候店老板夫妇照例又认出了他,可之前她已告诉了苏南这是他们上学时候约会的地方,所以苏南对店老板夫妇的热情招待一点也不诧异,馄饨吃到一半,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后来他几乎一直在接电话。

孔灰把手里的勺子撂在了碗里,“以前的事有什么好想的,我就烦你这个样子!”

她瞪孔灰一眼,转移了话题,“蒜瓣呢,怎么不带她一起来?”今天是周末。

“她不想遇见你们家的活宝,我把她送到我妈那去了。”

方圆错愕地望着孔灰,两人相视几秒,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说起蒜瓣和苏冉,也算是一对极品。蒜瓣已七岁了,九月份就要上小学一年级,可却经常被三岁的苏冉搞得哇哇大哭。

两个孩子原本是恩恩爱爱的,一个像姐姐,一个像弟弟,可自从苏冉得了一套玩具以后,情况就发生了改变。

那是一套高档的仿真塑料玩具,是苏南的一个下属从国外带回来的,几十种蔬菜水果,茄子、黄瓜、西红柿,辣椒。。里面还有个蒜头,做得非常的逼真。

拿到这套玩具,方圆就尽心尽责的教儿子,轮到大蒜,说道:“这个叫蒜头,烧菜用的,也就是蒜瓣。”

就见苏冉一把将蒜头抢到了手里,抱住了便再不愿意撒手,晚上睡觉也要放在枕边。

隔了几天孔灰带着女儿来玩,苏冉一见蒜瓣,“papapa”撒丫子跑向梯,撅着屁股手脚并用的就往上爬。保姆阿姨连忙抱起他,他指着上说要回他的房间去拿东西。

不一会儿保姆抱着他下来,他手里捧着那个玩具蒜头,一落地就撒丫子跑向蒜瓣,举着那个塑料蒜头,兴高采烈地说:“你是蒜瓣,是用来烧菜吃的。”

蒜瓣受这种侮辱大约已不是第一次,马上张开嘴哭得梨花带泪。孔灰在一旁内疚地看着女儿,安慰她,“蒜瓣是小名,上学的时候咱们不用它的。”

蒜瓣哭得更凶,苏冉更是火上浇油,围着她蹦跶,手舞足蹈的,“蒜瓣,蒜瓣,烧菜吃的。蒜瓣,蒜瓣,烧菜吃的。。”

花骨朵一样的小姑娘那受得了这般摧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喊着:“你给我滚。。小屁孩,哇。。”

两个孩子自此以后成了冤家,偏偏苏冉还喜欢黏她,后来不知哪一天,被苏冉知道了大蒜是臭的,从此以后他的口号就变了,变成了“蒜瓣,蒜瓣,臭死人!”

可怜一个堂堂的七岁大姑娘,每次被一个三岁的小毛孩耍得哭天抹地。而每次蒜瓣哇哇大哭的时候,就是苏冉最开心的时候,他总是一脸满足地站在旁边看着。

孔灰有一次实在哄不住女儿,回过头对方圆翻白眼,“你这儿子,将来肯定是个祸害,和苏南一个德行!”

吴锡想和他们结亲家,公开表示,他的目的是想成为苏泰集团未来的老丈人。苏南一口回绝,眼都不抬,理由是蒜瓣太老了。说这件事的时候,两家人正围坐在一起吃饭,吴锡提亲提得突兀,苏南回绝的时候也没经过大脑,两人都忘了孩子就在身边。

蒜瓣又大哭,苏冉难得的好心安慰她,“我不嫌你老,我也不嫌你臭,你看,我不怕吃蒜的。”张嘴就抿了一下手里的大虾,那虾是用蒜蓉清蒸的。

蒜瓣哭得惊天动地,水蜜桃一样的小姑娘,继承了母亲漂亮的五官和父亲的娃娃脸,五六岁以后脱了婴儿肥,出落得比童话里的小公主还美丽。

苏冉添着虾,抿着上面的蒜蓉,垂涎欲滴地看着她。

这会儿方圆和孔灰想起两个孩子的行径,不由得洒笑,孔灰忍不住又说:“我家闺女太老实了,你那个儿子是个腹黑,这么小就可以看出来了。”

方圆笑个不停,谈起孩子,总是什么忧郁都可以抛到脑后。

孔灰却突然打住笑容,一脸正色,“吴锡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在美国遇到飓风,飞机差一点失事,后来紧急迫降,总算没有机毁人亡。听他的口气,当时非常危险,像捡了条命似的。苏南对你说了没有?”

方圆愣一下,“他半夜是来了个电话,但没说这个事啊。”

孔灰愤愤不平,“怕你担心,他才不说。吴锡就没这么体贴。”

方圆低头塞一口馄饨,她接苏南那个电话的时候睡得正香,现在回想,她记得自己含混地说:“噢,是你啊。”苏南答应一声,她随口接着问:“你在哪个地方?”

苏南说了个陌生的外国地名,她哦了两声,睡意朦胧,然后忽然听他说:“圆,你想我没有?”

她迷迷糊糊地嗯啊着,想不起自己回答了些什么,现在仔细去想,才觉得有点异样。苏南昨天的电话里叫她“园”,那是很久以前的叫法,很爱的时候,他才这样叫她,失忆以后,他从没这样唤过她。

是不是因为遭遇了危险,死里逃生,他才情不自禁地这样喊了出来。又或许,是她听错了。

第二天她启程前往不丹。

先到北京,再从北京飞往不丹。采访很顺利,她出席了新婚夫妇面对媒体的婚礼现场发布会,然后还约到了一个独家专访,虽然得到这种采访的手段她不常用,但屡试屡灵。

她向明星的经纪人递出了两张名片,一张是杂志社编辑的名片,另一张上面没有职业职务的说明,只印了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但这张名片是金色的,金属材质,四边是一圈雕空花纹,在她的名字下面,有几个凸起的小字,“苏泰集团,苏南夫人。”

这是苏南硬塞给她的,他说这样无论她走到哪里,别人都知道她是他老婆。

经纪人接到名片就抬起头看她,眼神立时不一样了。

回到酒店她连夜把专访稿子赶了出来,附上照片,一起发回了国内。主编已上床睡觉了,乐呵呵地给她打电话,说这一期的杂志搞不好会突破销量。

做完这一切,她把行李收拾好,洗了个澡,躺在了床上。

明天她就要从不丹的帕罗国际机场飞往尼泊尔的首都—加德满都,据说那里有“山中天堂”的美称,然后她要去距离加德满都不远的一个山麓小镇,在那片蔚蓝的天空下,她要近在咫尺的遥望喜马拉雅山。

苏南曾经说过,那是一个蓝色的冰晶世界。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地方之一。

闭上眼,她想象着。忽然传来敲门声。

她看了下时间,这么晚,在这种地方,会是谁?

起身她去向门。

猫眼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愣了楞,有点不敢相信,然后猛地拉开了房门。

苏南和她对视着,她愕然,继而绽出笑容。

“你怎么来了?”

苏南走进来,带上门,一把抱住了她。

方圆呼吸一滞,胸口被挤得生疼,却满心的欢喜像要溢出来。

“你怎么突然跑来了,美国的事情办完了?”她又问。

苏南只紧紧地搂着她,许久才说:“对不起,”

方圆抬起脸看他,他又说:“对不起。”他脸上是她已陌生了的遥远表情,爱怜,内疚,欣喜,种种,还有失而复得,那是现在的苏南做不出来的表情。

方圆迟疑地唤他,像呼唤遥远的过去。

“苏南。”

从看见他的那刻起她就怀疑自己在做梦,也许这不是真的,她只是在梦里。

可却是真实的,苏南低下头吻住了她,又深又长地吻。

然后他说:“我们一起去看喜马拉雅山,还有很多美丽的地方。”

方圆笑起来,眼睛有点湿润,苏南吻着她的唇,又一次道歉,“对不起。。圆。”

这次她听得真真切切,苏南叫她“圆”。

她眼睛热乎乎的,看着苏南有点模糊,听见他又说:“对不起,不管怎么样,这一辈子,请你和我在一起。”

54 青梅竹马的二事

(一)狗事件

苏冉五岁的时候,出了一件大事。他被人扁了。

原因是由于他去挑衅一个小学生,那孩子比他大四岁,几乎高他一个头,也是个男孩子。

苏冉的保镖目睹了整个过程。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冉已经被打倒在地。鼻血直流。

他两步冲过去扶起苏冉,苏冉还在喊:“你不能摸她的手,她的手只有我才能摸!”

保镖和随后奔来的司机目瞪口呆,接着又惶恐不安。这不是坑爹吗?等下回去了怎么向老爷子交代啊!

不久苏家大宅就上演了一幕堂审,对话如下。

“放学了为什么不直接带他回家,而去那个小学门口?!”

“。。小少爷要去的,我们拗不过他。”

“他为什么要去哪里?”

“。。吴部长的女儿在那上学。”

老爷子停了几秒,然后拐杖戳得地板咚咚响,“那你们就听他的了?他才五岁,你们几岁了?!”

保镖和司机低着头,不敢做声。

“小孩子都可以打他,我高薪养着你们有什么用?!领三个月工资,换个地方。”

保镖和司机一脸惶恐地看向站在旁边的冬叔。

冬叔及时伸出援手,“老爷,临时换人怕小少爷不习惯。。要不,让他们再干几天,等小少爷认识了新来的人再说。。”

老爷子拂袖而去,留给他们一个拐杖点地,花白强硬的背影。

冬叔教训着两人,“长点记性,再不要有下次了!”

等了许久,保镖迟疑地开口,“小少爷很难搞,他每天放学都想去学校门口等吴部长的女儿。。冬叔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吴部长的女儿多陪他玩玩。”

冬叔想了半天,“我给少夫人。。再想点别的法子,多半是添了一个弟弟,小少爷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他可能有点寂寞。”

于是第二天放学回家的苏冉得到了一只小狗,全身雪白,毛茸茸的,就眼睛、鼻子和嘴巴是黑色的,看着不像真的,活脱脱一个玩具狗嘛,可它又会跑又会撒尿。

苏冉爱不释手,把小狗抱在怀里,连觉都不想睡了。

他给小狗起了个名字,叫棉花糖。因为它是雪白的。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他再不嚷着要去小学门口了,每天回来就追着小狗玩。周末苏南来大宅接儿子,看见儿子正在喂狗,无限的耐心温柔。

“棉花糖,吃一口,吃饱了爸爸带你一起洗澡。”完全是复制他的口吻。

狗自然是一起带走。苏冉回到这边的家,迫不及待地就向母亲献宝。方圆抱住儿子亲了几口。苏冉两岁开始就被老爷子抢走了一半。第一次儿子留宿在大宅,她晚上看不见儿子,在苏南怀里掉了几滴眼泪。苏南搂着她,满怀歉意,“爷爷和大哥的生活实在是太枯燥了,有苏冉在,他们多点活气。”

生了第二个孩子以后,苏冉在大宅的时间更是多了。她搂着儿子还在亲,苏冉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抱起地上的小狗,拿给坐在幼儿椅子里的弟弟看。

苏昊才一岁,看见这个雪球似的小东西不但不怕,还兴奋得依依呀呀口水乱淌。他正在长牙,方圆来不及得拿着棉纸给他擦。

给弟弟献完宝,苏冉问母亲:“蒜瓣明天是不是要来?”

周末周日方圆和孔灰总是要聚聚。方圆已听说了他挨打的事情,老爷子怕他们担心,一直不让说,今天早上冬叔才告诉了她。

冬叔在电话里婉转地表达了一些自己的看法,方圆答应着,心里却不敢苟同。苏冉哪里是寂寞,他现在喜欢大伯都超过自己的爸爸了,苏北总是给他讲典故,讲传奇,史记、三国里的人物故事,他张嘴就来,她和苏南都没他知道的多。苏冉想见蒜瓣,纯粹就是想折腾蒜瓣。孔灰太悲催了,那么凶悍,却生了个这么实心眼好欺负的女儿。

她瞪一眼儿子,“她来,我保证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