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丽淑这几天在忙一个并购案,大大小小的会开了不下十个,才把合约签下来,现在总算是得闲休息几天。没想到休假第一天,今早就看到了沈家儿子的澄清新闻。

  阮丽淑往回一追溯,又看到了不久前俱乐部的小报报道,几乎是看完的第一时间就打了电话过来。

  “那天我陪佳佳去俱乐部找人,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被拍到了。”林棉想了下,软声解释,“新闻上拍我和沈彦舟,其实是…”

  两条新闻阮丽淑都已经看过了,她平时不太干涉自己女儿的社交,但了解女儿,也知道林棉不是会去那种场合厮混的人,所以阮丽淑想问的当然也不是这个。

  “妈妈知道你和沈家儿子没什么,他那个样子…”阮丽淑想起以前听到的花边消息,眉头微皱,没再说下去。她放下手里的平板,道,“棉棉,妈妈想问你,新闻里说,阙清言和你——”

  阮丽淑想了想,还是用了“关系不错”四个字,没问得太紧,温声问:“有这一回事吗?”

  林棉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书房门,指尖轻轻刮擦了下手机,思忖片刻,还是小声道:“是我喜欢他。”

  …

  五分钟后,林棉从书房出来,阙清言刚好合上资料。

  他处理完邮件,关了电脑起身,拿起手机垂眸发信息,问:“下周末有空吗?”

  林棉刚应声,手机显示收到一条微信。

  她低头去看,是阙清言发过来的一张日程排表。

  放大了仔细看,课程讲座,开会时间,约见面谈,有几处甚至还标了约见的细节备注。

  是阙清言近两周的安排表。

  “不是说要来我这里午睡吗?”阙清言将手机放回桌上,声音低缓,“你可以挑我在的时候来,要是觉得有我在你会睡不着,也可以挑我有事的时候来睡。”

  他一笑:“反正你有钥匙。”

  林棉心里怦然一动,半晌坦白道:“那我肯定会…挑你在的时候来。”

  .

  事实证明,阙清言的后半句话不无道理。

  前两天的时候,林棉还能挑着阙清言在公寓的时间,抱着小毯子和抱枕去楼上补午觉。

  接下来两天,林棉坚持挑他在的时候,几乎是蒙着毯子上去补午觉的。

  最后一天,林棉撑不住了,她挑了个阙清言开会的时间,习惯性地上楼,终于睡了个午觉。

  没别的原因。

  只是因为他在的时候,林棉根本就…睡不着。

  阙清言习惯在客厅办公,几乎不怎么用书房,宽大舒软的沙发榻也摆在客厅的另一侧,隔着不远的距离,正对着办公桌的位置。

  从林棉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楚地看到阙清言翻资料看书的侧影,指节扣在纸页边缘,轮廓分明的侧脸好看得像一幅画。

  林棉看得晃神,毫无睡意,等阙清言倒咖啡的时候忍不住小声问:“阙清言…你可不可以读五分钟的书?读什么都可以的。”

  她扒着毯子,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杏眸,见他同意,把眼罩戴上乖顺地躺了回去。

  在等他哄她睡觉。

  阙清言失笑。

  林棉刚听了两句,只觉得读的内容异常熟悉,反应过来是什么后,磕巴着打断了阙清言。

  “还是睡不着?”阙清言放下粉色的情书信纸,淡然问,“要去主卧睡吗?”

  “…”

  林棉默默地把眼罩从眼前扯到脸上,遮住滚烫泛红的脸,心说,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第33章

  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 阙清言都没有再拿去卧室的话来逗林棉,也没读那一沓粉色信封的情书, 只是随手抽了本书来念。

  书是英美法系的法律条文,又是未翻译的原文, 林棉撑了没几分钟, 睡熟了。

  阙清言放下书起身,关了煮到一半的咖啡机,拉上客厅落地窗的窗帘, 在一片昏昧光色里, 撑着沙发靠背俯身看了一眼。

  林棉睡觉的时候没什么小癖好, 睡得很乖。暖橘色的眼罩遮住了她上半张脸, 只露出鼻尖以下的部分, 唇色殷红,更显肤白。

  阙清言垂眸从她白皙的脸侧扫过,回想了下脸红起来该是什么样子。

  这几天林棉向他索要晚安吻, 来他这里补午觉, 提要求画写真…等到他真正做出回应的时候, 她又见好就收地缩回去了。

  阙清言原本以为这是林棉黏着他亲昵他的表现, 现在分析下来, 可能是一种不安定状态下的患得患失。

  像只储粮过冬的小仓鼠,总忍不住要去反复确认粮仓里到底有没有过冬的粟米。

  林棉还不适应他在追她。或者可以这样说, 她潜意识里还不相信他在追她, 总觉得她自己还是那个主动得比较多的一方, 所以才时常来确认一遍, 等到获得他的主动以后,才又重新适应一点。

  桌案上的手机嗡声震动起来,阙清言走回桌前,拿起手机进主卧,接了电话。

  “我还是今天跟人喝下午茶的时候才知道的,听人说你在追人?”阙敏诧异,迟疑问,“是棉棉吗?不是说已经在一起了吗?”

  “嗯。”阙敏知道阙清言不喜欢别人打听他的私事,尤其是感情方面,但没想到这次他不但应声了,还平静地补了句,“还没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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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棉宝,既然阙清言说要追你,那你就让他追。”柏佳依给林棉当军师,“我们出息一点儿,好不容易有机会让他来追你,千万别回应得太主动。”

  柏佳依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这几天听到的闲言碎语。

  名媛圈里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说阙少也就是随便追追人,其实早就能追到的,但对方太过装模作样,欲擒故纵玩得很好,这才到现在还没追到。

  还有人传,说阙少追人也没上心,最多几天热度,长久不了。

  听得脾气差的柏大小姐憋着一股气,当即就打了电话过来,继续道:“你喜欢阙清言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换他来追你,当然答应得越晚越好。”

  柏佳依心道,要是阙清言对棉宝真是几天热度,到时候追到一半不追了,那晚答应也正好有个心理准备。要是阙清言是认真追求的…棉宝之前喜欢他这么多年,晚答应他几天又怎么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林棉正打算出门吃饭。阙清言上周问她这周末有没有空,今晚一起吃晚餐。

  林棉关掉电脑,听着电话往工作间外走,思忖半晌回:“我要是故意拖着他,他真的不追了怎么办?”顿了顿,她低声补了句,“我知道追人的时候没有回应是什么感觉…”

  林棉不想自己难受过,也要让对方经历一遍这种难受。

  柏佳依听得心里突然酸软了下。

  林家落败,可林棉从小是被林母捧在手心里宠的,虽然没养成吃不起苦的娇惯性格,但至少也没受过什么大挫折。像以前这样不顾难受不计结果地追人,是第一回。

  现在多年渴求终于得到回应,狂喜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端得住?

  柏佳依心疼道:“棉宝你现在就答应他吧。”

  “我也想的,”她巴不得第一时间就答应阙清言。林棉这次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真心实意的惆怅,“可阙清言说,让我不要那么快答应他。”

  平白无故被秀了一脸恩爱的柏大小姐:“…”

  柏佳依忿然,早知道这是两个人之间的调情游戏,她就不打这个电话来找罪受了。

  另一边,阙敏正和几位太太小姐购物完,找了个私人茶馆喝下午茶。

  趁着侍应生端甜点的间隙,有人不经意地问:“我听说,清言最近在追人?”

  “有吗?”一旁的人搭话,“应该早追到了吧。”

  在场有看过新闻的人知道对方是林棉,也有不知道的,但私下里八卦的时候态度一致,都觉得阙少追人就是走个形式,怎么可能追不到。所以这次当面跟阙敏提起来,也有点想证实八卦的意思。

  “还没追到呢,”阙敏放下茶杯,笑意盈盈的,“哪有那么容易?人家小姑娘还没有答应的意思,离追到还远着呢。”

  “他是真喜欢上了。”在此之前,阙敏早和阙清言对过词,顺势叹口气又道,“昨天还和我说,今晚订了旋转餐厅的位子想请小姑娘去,也不知道人家答应不答应。”

  三两句话,把阙清言定成了执着的追求者一方,还是追爱未得的苦情形象。

  几人都没想到事实真是这样,闻言对视一眼,半晌有人勉强笑道:“这样啊。”

  当晚八卦四起,说是阙家少爷为一个小姑娘彻底栽进去了,还订了市中心旋转餐厅观景台的位子,但左等右等,对方就是不来。

  阙家声名显赫,阙少又年轻有为,还真有人两样都看不上的。有人感叹:“真狠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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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狠心的当事人和柏佳依通完电话,下楼的时候,阙清言已经等在了公寓楼下。

  林棉压着心跳回想了遍,心说,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单独请她吃饭。

  由于意义重大,林棉刻意多看了会儿,打算等吃完饭回公寓以后打草稿画下来,找个时间把这些零散的草稿装订成册,留着作纪念。

  等多看两眼后林棉才发现,阙清言今天穿得很正式。

  他一身的西装革履,剪裁合衬的设计将身形衬得更挺拔颀长,还…打了领带。阙清言替林棉开了副驾的门,见她愣神,垂眸问:“怎么了?”

  眼前的车不是之前阙清言开的那一款,车漆很新,像是刚提车不久。林棉坐进去,抬眼找话题:“你换车了吗?”

  阙清言撑着林棉身后的椅背,俯身下来帮她系安全带,应了一声,随口问:“喜欢吗?”

  “…”隔着咫尺的距离,林棉早忘了刚才问的什么了,半晌才努力从他脸上别开眼,“喜欢的。”

  至于喜欢车还是喜欢人…

  两人第一次正式吃饭,林棉在出门前就默念了三遍冷静,暗忖着一定要表现得自然点。毕竟她情场理论经验丰富,情绪不能总被阙清言带着走,不能脸红,不能磕巴,不然像什么样子…

  但是下一刻,阙清言帮她系完安全带后没有退出去,反而扫过她闪烁的眼神,淡然问了句:

  “喜欢怎么不看我?”顿了顿,他压了笑意,声音低缓地解释,“我只是系个安全带。”一顿,又道,“现在我是你的追求者,未经你的允许,不会对你做些不尊重的事。”

  林棉还在消化上一句话,阙清言补了句:“我是对你——”

  光风霁月的阙清言沉吟一瞬,用了“意图不轨”四个字,一笑继续:“但是我现在还能克制得住,所以不要太担心。”

  他这一番话,林棉不受控地想到了上一次阙清言扣住安全带吻过来的那一幕,又把“意图不轨”四个字在脑海中循环播放了几遍…

  很快地,林棉脸红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应了一声。

  趁着阙清言开主驾驶门的空档,林棉一脑袋磕在车窗玻璃上,羞愤心说,她就快克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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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旋转餐厅坐落在市中心的酒店顶层,观景视野最好的位置每晚只接受一次预订。餐厅四面都是透亮的落地窗,往下能看到车水马龙的夜景,国贸大厦的灯影在夜色中半隐半现。

  侍应生拿了酒单过来,林棉刚想婉拒,就听阙清言道:“你要是想喝,可以喝一点酒,不用顾虑我。”

  他没说得太明白,但林棉听出了潜台词。

  即使她喝醉,阙清言也不会对她做什么越轨的事。

  “不是的,”林棉耳朵渐渐热了起来,艰难坦白,小声道,“我酒品不好…怕喝醉了以后,会对你做些什么。”

  阙清言淡然地“嗯”了声,抬眸看她,平静问:“做些什么?”

  还拿着酒单的侍应生选择性装聋。

  “做…”

  木眠老师内心循环了无数个少女漫不可说的小剧场,心说,还能做什么啊啊啊…

  还当着别人的面,林棉不想脸红给侍应生看,在脸还没烧起来之前,装着冷静,迅速地点了瓶红酒。

  餐厅里的灯光很暗,方便客人能看清窗外的夜景,等到林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后,周围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很快地,最后一桌的客人离开,餐厅里再也没有新客人进来用餐。

  “阙先生今晚订了所有的位子,”侍应生把酒端过来,又躬身递了个礼盒,微笑道,“这是我们餐厅送的小礼物,祝您用餐愉快。”

  阙清言订了所有的位子。

  他正式地订了餐厅,穿了正装,邀她过来吃一顿饭。

  林棉心跳如擂鼓,非常没出息地想,原来被人追…是这种感觉。

  “阙清言,”思忖片刻,林棉轻轻放下叉子,抬眼低声问,“你什么时候才能答应我啊?”

  听语气,还带了些委屈。

  “…”阙清言失笑,“是我在追你,怎么变成我答应你了?”

  “我想现在就接受,好不好?”林棉不想再提追人辛苦的事,怕他以为她在翻旧账卖惨,只是斟酌回,“反正到最后…”她也肯定会接受他的。

  话说到一半,阙清言的手机突然震动一瞬,显示收到一条简讯。

  阙清言没看手机,林棉却止住了声,不再说了。

  刚才说那一番话,她已经用了很大的勇气。

  林棉的自尊和教养一直都在告诉她,有些话由一个女孩子来说并不合适,可她在阙清言面前就是矜持不下去。

  柏佳依也说过,林棉和阙清言之间心理年龄差得大,在感情方面,林棉要想得简单直白得多。对方现在在追求她,而她也喜欢他,在一起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林棉红着脸想了想,如果真的在一起…还能做很多事情。

  话被打断,接下来的用餐时间,林棉也没再提了。

  …

  吃过饭,阙清言开车把林棉送回了公寓。

  电梯停在八楼,后者一步三蹭地往门口走,门开到一半,突然想到还没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