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第39章

  电话里一时静默无声。

  林棉空出的手指尖还在捻搓手感舒适的地毯毛, 憋着脸红没继续补救。她心里一阵比一阵紧张,侧过脸拿开手机看了眼,电话通着,还没挂。

  伸头一刀, 缩头也是一刀。

  羞耻是羞耻了点, 但昵称这种事…早晚都要换的。

  林棉回想了遍刚才阙清言那声低压着笑意的“心肝儿”,把空口占来的便宜当糖吃, 感觉心尖尖跟手上的地毯绒毛一样被挠了个遍,坚定了立场忍着没开口。

  这是坚持要听阙清言的反应了。

  难怪在机场那天林棉对他频频欲言又止,被问到的时候只是语讷脸红,其他的一句没提。阙清言暂时撇下原本打电话来的目的, 沉吟片刻,问:“给我的备注是这个?”

  林棉声音微不可闻:“嗯…”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短暂的安静。

  就在林棉自己都躁得忍不住转移话题的时候, 阙清言的声音又低缓地传了过来:“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林棉想挠墙, 这种昵称连她自己叫起来都觉得耻度过大, 怎么可能让他知道?!!

  但显然她低估了对方的接受程度。阙清言拿起手机,神色平静地起身倒咖啡,继续问道:“想要我叫你什么?”

  顿了顿,淡然问:“棉棉?”

  林棉心脏猛地跳了下, 捏紧了手机。

  片刻。

  阙清言敛神一笑,声音又低了些:“宝贝儿?”

  “…”

  林棉全身烫得能当活体暖气片了。

  哪怕是说这么调情意味的昵称,阙清言的声音也透着冷感, 带了些禁欲般的冷静和清明。林棉捏着手机的指尖都在细微出汗, 差点以为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半晌,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小声问,“等等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没等林棉从脸红心跳中跳脱出来,想要翻箱倒柜找录音笔时,电话那头又开了口。

  “不用录。”阙清言道,“这些话,你想什么时候听,我都可以说。”

  他知道她想录音…

  林棉停住动作,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嗯”字。

  挂完电话后,活体暖气片默默地从收纳箱里捡了张封面鬼影森森的影碟,默默地把脸贴在冰凉的碟片上平复了会儿。

  论三言两语的调情,她和阙清言根本就不在同一水平上。

  许彤还靠在卧室门边上没走。她自从递完手机后就一直在听壁脚,此刻神色难掩兴奋:“棉棉姐,你有男朋友了?”

  “嗯。”林棉平复回来了,“许小彤,你不是还要复习吗?”

  许彤难得看见林棉脸红,新鲜感十足,权当没听见后半句:“怎么认识的?姐夫人怎么样?也在市里工作吗?长得帅不帅?”

  “…”林棉闻言抬眸看着自己的小表妹,神情忧郁,目露惆怅,轻声道,“他工作很辛苦,我们也很少见面,平时只能打电话。”

  许彤人生中不知道第几次被林棉清纯无害的认真模样骗到,随即脑补了一段苦情的异地恋,和一个为生活奔忙操劳的姐夫形象,不再戳林棉的痛点,忙闭嘴回了工作间。

  .

  同一时间,办公室内,阙清言接起了电话。

  “别嫌我又打电话过来烦你。”另一边的阙宅,阙母宋冉华走出书房,笑道,“你爸说让我不要多管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还是不太放心,所以来多问几句。”

  就在几天前,刚结束度假回国的阙家父母从阙清言这里得知到了林棉的存在。

  在此之前,宋冉华其实已经听阙敏偶尔提起过这事,也听过不少传言,但阙家家风自由,这么多年来很少过问子女的感情私生活,阙家父母不欲多问,却没想到阙清言会主动提及。

  宋冉华了解自己儿子,既然都坦然把感情进展摊到明面上来说,就是准备往更深一步发展的。

  在林家还没跌出豪门的时候,宋冉华和林母阮丽淑有过一些交情,也曾经见过林棉。她对林棉还有点印象,记忆里是个乖巧讨喜的小姑娘,再加上听阙敏夸了不少好话,对这段感情倒是没有反对意见。

  但时隔多年,宋冉华确实没想到小姑娘现在已经是自己儿子的女朋友,将来说不定可能会是自己的儿媳妇。

  下个月阙宅要办家宴,正好也能借此机会了解小姑娘。宋冉华不久前给阙清言打了个电话,提了提把林棉带回来的事,这会儿又补了个电话过来:

  “要是能把棉棉带过来,也可以在这里留宿几天,到时候另收拾个客房出来也行,直接住你的房间也行。”宋冉华道,“不过这些还要问人家的意思…刚才问了吗?棉棉怎么说的?”

  阙清言将咖啡杯搁在桌边,平稳道:“还没有问。”

  刚才他打电话给林棉,本来是想提家宴的事,但话题一时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也就还没来得及问。

  之前宋冉华好不容易说动儿子,却见他没有问的意思,打趣道:“舍不得带过来?怕我们欺负为难人家?”

  阙清言一笑,没多解释。

  “林家那边…丽淑疼女儿,要是把棉棉带过来,肯定要和丽淑知会一声。”

  宋冉华转念一想,又道:“对了,你们俩的事,让丽淑知道了吗?要是还没说,我找个时间去问问看。”

  “这些不用您来。”阙清言顿了顿,道,“我和阮太太已经约了时间见面。”

  把感情进展摊到明面上来是真的,但不会让旁人插手也是真的。

  “…约了见面?”宋冉华反应过来,“没让棉棉知道?”

  阙清言淡淡应声。

  宋冉华心道,自己丈夫在生意场上雷霆手腕,她这个儿子虽然没有从商,但在做事方面,这父子俩的脾性简直就是一脉承袭。

  一个人闷声不吭地就把事做全了。

  .

  不算下午打电话的时间,林棉已经有四天没见到阙清言了。

  阙清言这几天忙得早出晚归,清晨就上门来的送花员好几次没能把花送给正主,习以为常地摁电梯下了两楼,把花转交给了她。

  卧室里,林棉放下整理到一半的电影谍,拿起手机,盯着阙清言的来电备注看了半晌,抿唇开始了第八遍对先前电话内容的回味。

  其实去学校找阙清言也不是不行,但林棉最近还在摸索恋人间的相处模式,不确定这种程度的黏人会不会…降低两人间的新鲜感。

  林棉在床边踢掉拖鞋,慢慢窝进床里,垂眸翻了翻手机相册。

  K大校内论坛上阙教授的偷拍照都能出一本完整写真集,很早之前被林棉一张不落地偷摸存了下来。此刻她从几百张偷拍照上一张张扫过去,挑了张角度清晰的脸部特写,设成手机壁纸。

  这张不是学生间流传的偷拍照,而是林棉自己拍的。

  有一次她上国际经济法的课,坐在后座,用手机相机放大了看阙清言,不小心偷拍了下来。

  那次还开了闪光灯…

  拍完就被他拎到办公室去…

  林棉及时中断回忆,选择性遗忘掉这张偷拍照背后的办公室受训环节,关了手机屏幕的自动锁定,心满意足地抱着手机埋进被窝午睡。

  门铃在响,许彤抱着沙拉碗从工作间出来,嘴里还塞着块哈密瓜,边开门边对着卧室打招呼:“棉棉姐,有——”

  看见眼前的男人,下半句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

  林棉醒来的时候,卧室内静默无声,窗外的天色已经擦黑。

  手机屏幕还泛着莹莹白光,林棉边戳进微信边思忖。

  刚才半梦半醒间,好像谁给她发了信息过来,消息提示的震动音接连不断,但她那会儿实在太困了,就放着没——

  刚戳开聊天框,林棉被许彤发来的感叹号铺天盖地地怼了一脸。

  许彤:【棉棉姐,我姐夫是阙教授?!!!!!】

  许彤:【阙教授???!!!!!】

  …

  林棉一连翻过数条许小彤失态的咆哮嘶吼,把聊天框拉到最后,一个小时前。

  许彤:【阙教授让我不要叫醒你。】

  许彤:【棉棉姐,我先走了。】

  “…”

  阙清言来过。

  愣怔一瞬,林棉连滚带爬地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脸就要下床。她也没顾得上穿拖鞋,手忙脚乱间带翻了地毯上的收纳箱,码列整齐的影碟跟着稀散了一地,闹出一阵不小的动静。

  片刻后,卧室门被轻叩了两声,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

  “怎么了?”

  他还在。

  林棉心跳怦然加快,踩着地毯过去开了门。

  门外的阙清言还是西装革履的模样,身上带着清冽浅淡的茶香味,像是刚从什么正式的场合下来。林棉亮着眼眸,小声叫了声他的名字,问:“你刚开完会吗?”

  “去见了一个人。”阙清言垂眸看她,目光落在林棉白皙小巧的脚踝骨上,扫过裸露的脚背,道,“怎么不穿拖鞋?”

  林棉也跟着低头看,不好意思地缩了下脚,压抑着雀跃道:“刚才太急着开门,忘穿了。”说完补了句,“你…等一下。”

  卧室内的地毯上散落了满地的电影谍,乱出了灾难片的废墟感,林棉踩着空隙到床边找拖鞋,低头穿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

  借着穿拖鞋的动作,林棉没忍住,把脑袋磕在膝盖上冷静了会儿。

  几天没见到阙清言,她心里脑补的重逢景象就算不唯美梦幻,也至少要带点旖旎暧昧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穿着睡衣,顶着乱发,不穿拖鞋,卧室里还一团乱…

  林棉越想越心梗,心里早就悔得泪流满面,刚想找话题来调节气氛,抬眼看了眼阙清言,顿住了。

  地毯上散开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不久前她向阙清言要的那条领带,底下还存着蓝光电影谍。后者的目光在领带上扫过,停在碟片封面上。

  林棉跟着看了两眼,反应过来了。

  她刚才太兴奋,完全忘了自己卧室里堆的是…

  恐怖电影谍。

  时间还要回溯到很久以前,某个晚上,心怀不轨的木眠老师为了找借口见人,随口扯了个谎。

  原话是:

  ——“我刚才看了恐怖片,有一点怕。”

  林棉:“………”

  哪个怕看恐怖片的人会在卧室里收藏一堆电影碟片,还把惊悚恐怖碟和恋人的领带珍藏在一起?!!

  恍惚间,这几天恶补的恋爱鸡汤走马灯般从林棉脑海中飞速略过,缓慢而清晰地浮现出了一条:

  热恋中的情侣忌讳事项TOP1:骗,人。

  “阙,阙清言…”林棉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管换不换睡衣了,她抬眼看向阙清言,一点点挪到门口,“我…”

  林棉没记错的话,就是那天晚上,阙清言答应让她追他了。

  自从许彤的事被发现后,别说事态严重的大谎了,就连怡情的小谎林棉都没打算在阙清言面前撒,那次完全是无意的。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为了亲近他不择手段?

  林棉还穿着单薄的睡衣,表情又心虚又懊恼,眼神闪躲地往影碟上看,正在组织措辞。阙清言随手解开西装外套,淡然应了声:“嗯?”

  林棉戚戚然:“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阙清言解了外套,俯身给林棉披上了,问:“骗我了什么?”

  “…”外套上还带着些残存的温热,林棉愣了愣神,手指尖下意识地抓住了身上的西装外套。

  “我的记忆力不算很差,记得那天晚上你说想见我。”阙清言敛神一笑,顿了顿,问,“是骗我的?”

  林棉和他对视半晌,红着耳朵摇头。

  阙清言在庭辩上领教过出口成谎的诡辩,足够判断普通的小谎小骗。何况像林棉这样无伤大雅的小借口,调情的意味要更重一些。

  因此刚才他看到领带,不是在想这件事。

  下午阙清言去见阮丽淑,后者把茶杯端起又放下,蹙眉道:“我问起那个新闻的时候,棉棉跟我说,是她喜欢你,一厢情愿想追你。”

  林母疼女儿,从小到大没舍得让她受什么挫折,自从丈夫去世后,更是连句重话都没对女儿说过。除了九年前的那次。

  “当时雪下得多大,别墅区下面的盘山路都封道了。”阮丽淑目光落在精致的雕花瓷杯上,回忆,“我们和司机都找不到她,后来晚上的时候人才回来,不知道烧成什么样了。”

  “问她什么也不说,我还是去问佳佳才知道,她是专程去等人吃饭的。”

  阙家家世再好,阮丽淑对阙清言再满意,心里知道这事完全不能怪别人,但还是多补了句:“清言,棉棉被我护惯了,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到我这里说的话全在护你。”

  阙清言敛神沉吟,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