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真想遇到什么佛主如来之类,求他们点化自己,把自己拽出来。

不是说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就是成全吗?

要不当一回鹊桥,成全他们算了。

不过想到丁宓之的过去和未来都没有自己的份,程亦嘉有些泄气地垂下头,心情顿时不好了起来。

就在这时,两个人迎面遇到z先生。程亦嘉对z先生的模样已经不太记得,只觉得眼前的人似曾相识。她本来对外国人就有点脸盲,很多见过一次两次的人在她看来都一个样。

丁宓之可是刚见过z先生。

z先生看到丁宓之,也有些惊讶,用蹩脚的中文说:“丁先生!”

丁宓之冷淡地回了他一声:“z先生,你好。”

程亦嘉当时脑子就懵了一下。

丁宓之和z先生认识?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不该不认识z太太啊。

“这位是…”z先生看着他身边的程亦嘉。

“我太太。”丁宓之自然地挽起程亦嘉胳膊,“z先生怎么突然来中国了?”

z先生来得急,身边并没有带翻译,不过还是尽量用中文回道:“我太太她在这儿。她…”

程亦嘉见他的中文说得如此辛苦,便用法语说:“我可以*语。”

z先生如蒙大赦般长舒了一口气,本能地拽去程亦嘉的另一只手,用法语跟她交流起来:“太好了,中文实在太难了,我一路过来,没说一句话都感觉脑子要被掏空。丁太太我想问一下儿科的vip病房在哪儿,我太太的儿子病了,她非常担心。我也非常担心她,所以就飞过来找她,你能带我过去吗?我没告诉她我来了,我想给她和她的儿子一个惊喜。”

程亦嘉点头:“可以。”

法国人果然浪漫,这种情况都想着给惊喜。程亦嘉尴尬地看着他一直拽着自己的手,脑子里不自觉地又重复了他刚才的最后一句话。

“丁太太您可真是太好了。”z先生感激不已地说着道谢的话。

丁宓之看着z先生一直拽着程亦嘉的手,加上他们用法语如此愉快地交流,似乎看不到自己,不悦地皱了皱眉。z先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收回手,用法语和中文各说了一遍:“抱歉,我太紧张了。”

程亦嘉顺势也把自己的手从丁宓之掌心抽离,扭头对他说:“z太太在楼上,我带z先生过去找他。”

z先生又说:“上回我光顾着跟丁先生说我太太的事情,这回可以介绍丁先生和我太太认识。我还没告诉她酒庄卖给了您,不知道她会不会介意。”

程亦嘉深呼吸,对丁宓之翻译说:“他想邀请你也一起去。”

说完这句话,程亦嘉并没等丁宓之开口同意或拒绝,直接转身,示意z先生跟着自己。

跟在后面的z先生对丁宓之说:“我太太的中文名叫缪胜男。”

他的发音实在是太差了。丁宓之忍不住纠正他:“缪胜男。”

不明所以的z先生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么读的。”

听到两人对话的程亦嘉不觉加快了脚步。

幸好两位男士腿够长,三两步便追上了她。

程亦嘉走到电梯处,毫不犹豫地按了十二楼,到了楼上,又十分熟练地在访客记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等丁宓之和z先生写完后,她领着他们来到了病房门口。

一路下来,她半秒钟的时间都没浪费。

丁宓之看她的目光微微有些复杂,嘴唇翕动,最后还是轻飘飘地看着她。

程亦嘉对z先生道:“就是这儿了。”

z先生敲了敲门,房里的缪胜男以为是医生过来查房,便说:“进来。”

z先生推开门,张开双臂,嘴里说着“ur”,把一脸惊喜的缪胜男拥入怀中。

程亦嘉特别把这句话翻译给丁宓之听:“我的爱。”

说完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丁宓之。

丁宓之皱眉,和程亦嘉一起看着z先生那一长串的爱的表白。程亦嘉觉得这个z先生老浪漫的了,就是手里缺一束花。不过也是,儿子病了,送妻子花似乎也不合适。

略显憔悴的缪胜男挤出一丝笑容,半是埋怨半是欣喜地对z先生说:“你怎么来了!”说完,她发现门口还站着两个人,然后她的笑容就僵住了,不光笑容僵住,似乎整个人都僵住。

程亦嘉的目光一直在丁宓之和缪胜男两个人之间转悠。

这下大家都见面了。

四个人彼此都在不同的地点认识。

改说巧还是说缘分?

她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看待丁宓之和他心心念念的人重逢,算不上纯粹的看客,显然也没让自己彻底沉陷。

缪胜男完全没预料到丁宓之在这儿,此刻满脸的惊虑;相较而言,丁宓之面色如常,眼底连半丝波澜都没有,倒是看着身边一脸要看热闹的程亦嘉时,再次微微皱眉。

z先生还没察觉到妻子的异常,松开缪胜男后,直接又去看了躺在床上打吊水的路易斯,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程亦嘉懒得翻译给丁宓之听,反正就是在表达他对路易斯身体状况的担心,以及鼓励他是男子汉,一定会马上好起来等等。

等忙完这些,z先生才想起来,门口还站着两位客人。

他赶紧拉着缪胜男,同时招呼程亦嘉和丁宓之进来,“丁先生,丁太太,这就是我太太。”说完他对缪胜男道,“这二位是丁先生和他的太太。”

丁宓之:“呵呵…”

程亦嘉觉得后背的汗毛都要起来了。

z先生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妻子呆滞得有些反常,忙捏了捏她的手心,“甜心,怎么了?是不是照顾路易斯太累,这两天都没睡好。”

缪胜男反应过来,摇头微笑道:“还好。”她换了中文,“丁先生丁太太,好久不见。”

姿态恢复了平时的从容随和。

程亦嘉喜欢她笑起来嘴角的两个梨涡,特别好看。

“你们认识?”z先生用中文问。

丁宓之道:“z太太这几年想必过得很好。”他刚抬脚准备往前走,缪胜男便挡在他面前。

“丁先生。路易斯身体不舒服,又比较认生,等他身体好了,我…”

丁宓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越过她直接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少男。

路易斯手腕上插着针头,不过他并没有睡觉,能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便抬起头,表情呆呆地看着门口的陌生人。

程亦嘉看到他的目光瞬间变得狠厉,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周身都透着一股寒气。过了好一会,他问:“你儿子?还是你们的儿子?”

z先生刚要说话,缪胜男便拽住他,“路易斯想你了,你去陪陪他。我和旧友出去聊两句。”

程亦嘉道:“我下午还有事,我先走了。”

还没来得及转身,丁宓之便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生生将她钉在了原地。

看到这一幕的缪胜男移开视线,率先走到房间外面。

屋里的z先生一脸困惑地问路易斯:“路易斯,你之前见过他们吗?”

路易斯点头:“我见过漂亮阿姨。”

z先生若有所思的看着外面的三个人。

缪胜男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才转身,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微笑,对程亦嘉说:“上回真不知道你是他太太,不然今天也不会这么尴尬。”

程亦嘉心道:上回真不是,这回也不是真的。

她微微叹息,无比庆幸自己的之前的决定。

丁宓之没耐心地打断她的话:“z太太,我看我们没必要装得彼此都对对方感兴趣的样子。”

程亦嘉道:“你们先聊,我真有事…”

丁宓之扭头瞪她。

程亦嘉不好意思地抿唇。她不觉得自己此刻应该站在旁边,总觉得特别扭,仿佛碍着了别人的事。

丁宓之不理会她的小情绪,逼问缪胜男:“刚才那孩子叫什么?路易斯?谁的?”

缪胜男掐着手心的肉,道:“我的。”

“你和谁的?”丁宓之嗤笑一声,“孩子当年你没做掉是不是?”

缪胜男大口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看着为难的程亦嘉,说:“丁太太,你能回避一下吗?”

程亦嘉简直太想回避了,可是她走不动啊,手被丁宓之紧紧攥着。她还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丁宓之说:“她没必要回避,我的事迟早也是她的事。”

“我还是回避的比较好。”程亦嘉努力抽自己的手,无奈丁宓之就是不松开。

她觉得自己跟着站在一边,像受罚的小朋友似的。

丁宓之道:“别动!”

他觉得程亦嘉太不老实,索性揽住她的腰肢,劲道足以让程亦嘉不敢造次。

缪胜男脸上的微笑有些挂不住了,何况这个笑容本来就有些牵强。她用力吞咽口水,佯装镇定地回答:“丁宓之,孩子是我的,跟你没关系。”

从缪胜男的眼睛里,程亦嘉看到了敌视,哪怕此刻她脸上仍旧挂着僵硬的假笑。

丁宓之扯了扯嘴角,说道:“你最好祈祷真的跟我没关系。”

第32章 过去

“z太太。”丁宓之语气冰冷,“我劝你别撒谎,做一个亲子鉴定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缪胜男有些无奈地说:“丁宓之,有必要在你太太面前说我们的事情吗?”

程亦嘉轻轻扯了扯丁宓之的衣服,“我也觉得不太好,我暂时回避比较好。”

走廊的尽头有个大窗户。

大约是心虚,和丁宓之保持僵持姿态的缪胜男忽然转头看着外面。

程亦嘉挣不脱丁宓之,又急着想离开,已经猜出结果的她真的一秒钟都不想多呆,但丁宓之非要让她也在旁边看着,越想越憋屈,丁宓之是认准了她不会觉得难受是吗?

她气恼地用指甲狠狠地掐着丁宓之,掐得自己都觉得直接疼。

丁宓之俊美轻挑,并不言语,任由她将自己的手腕都掐得没了知觉。

程亦嘉见他毫无反应,双手顺从地垂在身侧。

或许丁宓之这个时候,真的很想有个人捏他一下,告诉他现在不是在梦里。

程亦嘉用脚后跟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位置,仿佛就是个可笑的配角。她微微侧头,看着丁宓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对面的缪胜男身上,心里五味杂陈。

程亦嘉将头靠近丁宓之,像耳语般,轻声哀求:“丁宓之,你放手。”

她觉得自己杵在这儿,也不太适合这二位重述往日的旧情分。

丁宓之纹丝不动。

程亦嘉心里冒出一股邪火,踮起脚尖,轻而易举地咬住他的耳垂,猛一用力,丁宓之下意识地松开对她的禁锢,抬手摸着自己的耳朵,“你属狗吗?”

声音不大,怒气不小。

听到声响的缪胜男回头,正好看到程亦嘉舔着嘴唇,从丁宓之下巴处离开,没看到刚才一幕的她还以为两个人在*。

程亦嘉涨红着脸,边后退边说:“你们聊。”

“去哪儿?”丁宓之回头问她。

“回家。”程亦嘉没好气地说着。

看着程亦嘉逐渐消失的背影,缪胜男道:“她好像生气了。”

搁谁当丁太太,也不会乐意看到今天的画面。

丁宓之不再跟她说任何废话,开门见山道:“如果孩子姓丁,就必须留在丁家。”

“儿子是我的,我是她妈妈,我和我丈夫是他的合法的监护人。”

“是吗?”丁宓之揉了揉被程亦嘉咬疼的耳垂,“你和你丈夫不是已经有了闺女了?想跟他要儿子,你再去生就是了。”

“你怎么…”

“想问我怎么知道的?”丁宓之掏出手机,给助理发一条简短的信息,“真是不巧,前两天我刚去过斯菲尔酒庄,有幸见到你和z先生的宝贝女儿莱奥妮。”

“路易斯和莱奥妮关系特比好,孩子现在还小,我求你可以当没看到我吗?”

“或者你的两个孩子都放在丁家养也行。”丁宓之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我可以把这几年的抚养费补给你,也可以让你来看望他。”

“丁宓之!”缪胜男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眼圈儿变红,泪水在眼眶聚集,“七年多了,我们彼此都已经从那个错误感情中走出来,看在你我另一半的份上,你放过我的孩子,好吗?”

“错误的感情…说得真是轻巧。”丁宓之转身,留给她最后一句话,“z太太,我的律师稍候会找你谈。”

错误的感情。

丁宓之用力眨了眨眼。

是啊,错误的感情。

他迄今为止,唯一一次,投放全部情感的一段情,结果却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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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嘉从地铁里出来,发现天果然又下雪了,阴冷冷的。她抬起手,让雪花落在掌心,看着瞬间融化的雪花,心底有片刻失神。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就跟这糟糕的天气似的。

“该怎么办啊。”程亦嘉喃喃自语,“放弃吧。”

还有那么长的路,程亦嘉觉得自己装得有点儿累了。她的爱情好像只能这样藏在心底了,如果拿出来,或许会跟落在掌心的一片小雪花一样不堪一击。

她慢悠悠地在雪地里走着,任由纷飞的雪花在身边肆虐。

她慢慢地盘算自己欠丁宓之的东西。丁宓之的卡,丁宓之的送给她的股份,丁宓之送她的礼物,还有…她整个人蹲下来,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

怎么办,还欠丁宓之一条命。

虽然丁宓之并不一定记得她,不对,丁宓之肯定不记得她,可是她自己却记得清楚,烙在心底的那种。爱上丁宓之,大概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她蹲着,揉着头,怎么都想不出来如何才能算清这里面的糊涂账。

她蹲得腿有些麻,两只手也和冰块一样凉。

包里的手机第三次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