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穿红绫裙的女鬼似乎看不过眼去了,伸出手就去抓夏玉泉,可她还未碰到夏玉泉,就悻悻的缩回了手,似乎对碰触夏玉泉很有顾忌。

红绫裙女鬼稍微沉思了一下,轻轻弓下身,撅起小嘴,对着夏玉泉的脖颈就呼呼的吹气。

夏玉泉打了个哆嗦,伸手摸了摸后脖颈,似乎是觉出了有些冷。

他的手刚一离开,那女鬼就又靠了过来,继续对着夏玉泉吹气。

夏玉泉连着打了几个冷战,向怀中女子道:“去把后面的窗户关上,这夜风吹的,还真有点凉。”

赵谦心道,这哪是夜风吹的凉啊,你身后那红粉佳鬼一个劲的向你吹阴风,你能不凉么?

一晚上,那红绫女鬼就不停的吹阴风,夏玉泉就不停的摸后脖颈,不停的打冷战。

赵谦有心提醒夏玉泉一声,正当他要说话的时候,忽见一张黑纸从天而降,如同重物一般,直直的落到了那女鬼的手中。

那女子展开黑纸,赵谦连忙偷眼看去,却见上面写了几行白色的字迹:好好好,性命了,妙妙妙,冤仇报。青天白日玉楼后,饮尔血来啖尔肉。车行行,马鸣鸣,个儿娇娘衣红绫。

上面还盖了一个朱红大印,可惜印章上面的字迹太小,赵谦看不清楚上面署的是什么字。

那女子看罢,连忙跪到地上,向着天空连连叩谢,叩谢完了,却是更加欢快的向夏玉泉吹阴风了。

赵谦一见这几句话,却是大惊失色。

这纸上写的,分明是夏玉泉的索命诗啊!

夏玉泉虽然不是好人,但毕竟和赵谦有交情,赵谦就琢磨着要救救他。

不过,自从静月给他讲解过天道之后,他对自己能否救得下夏玉泉,没有半点把握。

依天道循环来看,如果他直接告诉夏玉泉,还不一定会产生什么后果呢,没准嫌自己多管闲事,那女鬼一纸诉状将自己在阴司告下了,那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赵谦正在想一个稳妥点的办法,却正好夏玉泉这混蛋凑过来打听静月的消息,赵谦心中立刻闪过了一个念头,他佯装生气,将带有佛力的巴掌拍到了那夏玉泉的肩头,那女鬼被赵谦指间的佛光一晃,吓的急急后退。

黑纸上写的“玉楼”,却是杭州一家有名的酒楼,以前赵谦他们经常去那里吃饭。按黑纸上所写,夏玉泉应该是在玉楼后面丧命,赵谦不便明说,只好借机发怒,明确的要夏玉泉滚出杭州,赶紧回镇江,这样,他不就没有机会去玉楼了么?

赵谦心中打好了算盘,一边假装生气,一边出了欢情阁。

走到街上,赵谦还是有些不放心,唤过身边跟随的人,吩咐他一定要连夜将夏玉泉送出城去,赶紧让他回镇江。

布置完了一切,赵谦这才打马回了敬王府。

夜已深沉,王府里的人大多已经睡下了。

以往的时候,赵谦一去青楼就是一夜,大家也都习惯了,因此上今天听说赵谦去青楼了,下人们就都早早休息了。

赵谦心中有事,也没心思惊动太多的人,吩咐手下人去睡,他自己一个人摸黑回房。

赵谦喝了半晚的酒,还饮了不少茶水,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腹中有些涨的慌,他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就随便往旁边的院墙边一站,来了个长江泄洪,水漫庭院。

他放水放的正爽,忽听得墙内传来一声女子的濒临死亡般的叫声。

赵谦一惊,怎么,府上来了刺客?

他刚想放声大喊,又听得一片行云断雨的娇吟声低低传来。

这里已经是内院,僮仆们非他敬王爷的命令是不得入内的,那么,这个声音。。。。。。

赵谦勃然大怒,一脚踹在院门上,可惜那院门是纹丝未动!

赵谦袖里乾坤出一个凳子,踩上去就翻进了墙。

屋子里传来十五姨太美娘的声音:“你听,外面好象有动静。”

一个男人的声音低低道:“不好,不会是王爷回来了吧,我还是走吧。”

美娘冷哼一声:“王爷现在不知道在和哪个贱货快活呢,还顾得上回来?哼,他天天就知道守着那个半死不活的死尼姑,连看都不看我们姐妹,要是哪天把我惹急了,看我不一包砒霜消化了那个该死的尼姑…”

赵谦一听她如此的诋毁谋害静月,更是气急攻心,他在窗根下嘿嘿冷笑道:“不用你消化小尼姑了,今天你家王爷就先消化了你!”

第 66 章

雪院之中,灯火通明。

赵谦坐在客厅当中的椅子上,端着茶杯,怒意勃发,两旁站了如狼似虎一干下人。

美娘和一个男子跪在赵谦面前,两人俱已是吓的浑身发软,魂飞魄散。

美娘性子还刚强一些,兀自能支撑自己跪着,那男子已经是跪都跪不稳了,软的和面条一样。

赵谦看着眼前这对奸夫淫妇,眼中闪过层层怒火,他强自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怒极反笑:“美娘,你说本王应该怎么处置你好呢?”

一见赵谦那带着怒意的笑脸,美娘吓的一下子就瘫倒在了地上。

她跟在赵谦身边已经两年多了,把赵谦的性子,早就摸了个熟透。

赵谦生气发火摔东西,这都不可怕,而最让人们害怕的,却是赵谦这种冷气森森的笑。

美娘曾经不止一次的看到过赵谦的这种笑,而这笑,无一例外的会带走一条或几条性命。

昔日,她得宠的时候,也曾窝在赵谦怀中,笑看那些人临死前的挣扎、不甘或求饶。

未料想,风水轮流转,现在,跪在下面领死的人,竟然变成了自己。

一时间,悔恨悲哀害怕恐惧的滋味齐齐涌上心头,美娘的鼻涕眼泪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赵谦从开荤后,纳过的小妾已经有几十个了,其中有死的,有被他赏人的,其中当然也有偷情被他打死的。

别的小妾偷人,赵谦虽然也生过气,但从未象今天对美娘这样暴怒过。

在众小妾中,她是最得自己宠爱的,想要什么给她买什么,想吃什么给她做什么,赏东西赏她的一直是最多的,宠幸她的次数也是最多的。

偏偏这么得宠的一个人,竟然就这么没良心的背叛了自己,而且,最不可恕的是,她竟然想要谋害小尼姑!

赵谦眼中闪过狠厉绝决的光,既然她要作死,那索性就成全她。

“哼,今天之事,全是你自找,要怪就怪你自己,可怪不得你家王爷心狠了。来人哪,把这两人打上几百棍子,尸体拖出去喂狗!”

左右威赫赫答应一声,雄纠纠走到美娘和那男子前面,拖起两人就往外走。

那男子一听赵谦的话,两眼一翻,已经吓晕过去了。

美娘眼中却是闪过不了不甘心,她一边挣扎,一边放声嚎叫:“王爷,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她们也都偷人,为什么偏偏要杀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杀她们?”

府里偷人的不止她一个?

听起来,好象还有好几个!

赵谦一听此言,更是怒上加怒,眼中都要喷出火来了,他喝住美娘:“说,她们是谁?”

美娘一见事情有了转机,立刻挣开钳住她的人,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我说,我说,求王爷饶我一条命,我都告诉您,十二,十二姨太和花园的陈阿四有来往,七姨太和府后张家的三公子也不干净,三姨太早就和你带回来的朋友许庭勾搭上了。她们私会是我亲见的,我不敢骗王爷,求王爷放我一条生路吧!”

她哭的泪如雨下,赵谦却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给我带三姨太,七姨太,十二姨太上来!”赵谦牙齿咬的格格响,端起茶杯来,却没有喝茶,而是发狠的将茶杯使劲的往桌子上磕。

片刻,三姨太,七姨太,十二姨太带到。

赵谦望着这几位自己曾经的枕边人,恨的不是一点半点:“老三,老七,十二,美娘说你们和别的男人有私情,你们承认么?”

三位姨太太听了赵谦的责问,如同晴空霹雳一般,震得七魂去了六魂,三魄丢了两魄,脸忽的一下就苍白了起来。

赵谦一见她们的反应,就已经知道美娘所言不虚了。

赵谦望着三位姨太太格格冷笑,嘴里一个劲的说道:“好,好,好,都是我的好姬妾。”他猛的眼眉一挑,眼睛一瞪,怒声暴喝:“来人哪,将这三个淫妇,给我活活打死在这客厅上,也让普天下的人知道知道,我敬王府里,容不下这等腌脏东西!”

三位姨太太这时才想起了要争辩,个个叩头如捣蒜,连声哀求:“王爷,冤枉啊,我们是清白的,我们没有做过对不起王爷的事啊,肯定是有人污陷我们!”

赵谦也不接话,只是将眼光射向了美娘。

美娘一见赵谦看她,生怕赵谦以为她在说谎,她急急骂向三位姨太太:“你们还敢说王爷污陷你们?十二姐,你和陈阿四在花园里做那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吧。七姐,张家三公子的玉佩还悬在你的腰上吧?三姐,王爷赏你的珍珠衫,现在应该是许庭手上吧?”

三位姨太太果然不敢喊冤了,个个苍白着脸,恨意重重的盯着美娘。

美娘此刻只管挣命了,哪还管得了三位姨太太杀不死人的目光啊。

“你们三个,说吧,府里还有哪个是不清白的,你们招出来,我让你们死的痛快点!”赵谦强压了怒火,厉声说道。

那三位姨太太素来知道赵谦的手段,惊吓恐慌之际,竹筒倒豆子一般,就将府里那些不干不净的人全都扯了出来。

除了那个农家女子九姨太,赵谦的姬妾,竟然全部与人有染!

赵谦连火都发不出来了,他已经被这意想不到的结果震的目瞪口呆了。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的内院防守的很严密,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自己的敬王府,竟然成了男人不用花钱的私娼寮!自己枕边的姬妾,竟然都是不守妇道的淫妇!

派人去将剩下的姨太太还有姨太太们的“奸夫”请到了雪院。

没用多久,人就到齐了。

赵谦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溜十四个小妾,心中充满了厌恶和痛恨。

“你们吃我的,花我的,用我的,哼哼,就是这样报答我么?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都忘了你家王爷是开染房的吧?来人哪,打,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为止,一个不留!”赵谦扭过头去,下了最后的命令。

左右的人听了赵谦的吩咐,迅速拿来了棍子,二十几个彪形大汉,提溜着棍子,就来到了姨太太和奸夫们的面前。

碗口粗的棍子高高举起。。。

“王爷,等等,等等。。。”李秀的声音突然从院外远远传来。

赵谦一楞,今天不是他当值,他这么晚了,跑来做什么?

他正想间,李秀已经闯进了客厅,一进客厅,李秀就跪倒在地,手中颤微微的托起了一张纸:“王爷,这是王妃给您的信,请您过目。”

信?

小尼姑的信?

赵谦忽然狂喜过望,抓住李秀的胸膛急急问道:“王妃醒了?她在哪,她在哪呢?”

李秀被赵谦抓的痛死了,可一见赵谦着急的样子,他连喊痛的时间都没有,连忙回答道:“王爷,您别着急,王妃没醒,这封信是她留给你的,你不记得了?长江,船上,暴风雨的那天夜里,还是您把我叫过去的。。。”

赵谦这才想起来,静月出事的那个夜晚,确实曾交了一张纸给李秀,说是嘱咐他去办一件事情。

原来小尼姑没有醒来啊。。。。。。

赵谦心中一酸,失魂落魄的跌坐到椅子上,用手捂住眼睛,心中充满了失望与悲伤。

良久良久,他才放下胳膊,慢慢的展开了那张纸。

小尼姑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淫人妻女,妻女淫人,天理报应,丝毫不爽。勿伤人命,再添杀孽,虔诵普门,万事可待。

赵谦看着这张信纸,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了。

小尼姑。。。

小尼姑。。。

自己就知道,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小尼姑,是真心真意对自己的,是要自己好的。

那晚都到了那么危急的关头,小尼姑竟然还想着安排自己的事情,她竟然还用尽了心思,来阻止自己再添杀孽。

赵谦。。。

赵谦。。。。。。

小尼姑那温柔的呼唤,又一声声的响在了赵谦的耳畔。

赵谦伸手捂住胸口,呼吸急促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感受到静月的关怀与爱心,赵谦心中甜如蜜糖。

可又想到小尼姑生死未卜,赵谦又觉得酸楚一片。

在甜蜜与凄苦间,幸福与悲伤间,赵谦的心如同落入油锅一样,反复的翻滚煎熬着。

“罢了,看在王妃的面上,你们滚吧,滚出杭州,本王不想再见到你们了!”赵谦紧紧的攥着静月给他的信,心中怒火全消,只剩了一片悲凉与凄楚。

人生如同在独木桥上行走,迎面而来也罢,相随而行也罢,全都只能是一个人。

而领着自己,陪着自己过独木桥的那个人,不是别人,也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小尼姑,只能是静月。

别人,都散了吧,都去了吧。

除了小尼姑,别的人,自己不认可,也不稀罕。

蒙赵谦放过性命的十四房姨太太,连衣服行李都没带,就这么连滚带爬的,净身出了敬王府。

如同鸟兽散,赵谦的姬妾在一夜间,风流云散。

众人退去了,墙角里,露出了惶恐不安的九姨太。

赵谦望着这个惟一没有背叛自己的妾室,心下倒有了几分怜悯。

“叫于叔过来。”赵谦吩咐一声,有人答应着去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管家于叔自然不会离得太远。

赵谦话音刚落,于叔就已经出现在了雪院了。

赵谦看了看九姨太,长叹一声道:“你也去吧,趁着年轻,找个好人家嫁了吧。于叔,拿五千两银子给她,随她去吧!”

九姨太怯怯的看着赵谦,小声道:“王爷,我不走行吗?我想跟着王妃念经。”

赵谦看着这个自己从未重视过的九姨太竟然说出了这等话,不由的吃了一惊。

九姨太自从被静月逼着背过一回经以后,就拿静月当菩萨看了。在她朴素的认知里,跟着菩萨念经,就会有好结果。

因此,她壮着胆子,向赵谦提了这个要求。

赵谦跟着静月学过几天佛,念过几天经,在静月的熏陶下,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不少佛教的知识。

见九姨太有了这个念头,就知道九姨太与佛是有缘的。

他沉思片刻,抬头向九姨太道:“王妃的情况,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我没有办法治好她,她可能会一直躺下去。你若想念经,也不一定要非得跟着王妃学。明天我派人将你送到以前王妃所在的华严庵,你去那里学念经吧!”

第 67 章

处理完这些事情,赵谦感觉筋疲力尽,心灰意冷,没在客厅多做停留,他立刻回了房间。

暖暖烛光中,软软红被下,静月睡的安详又平和。

赵谦看着那静静躺着的人儿,心中闪过了一丝温暖。

他走过去,就那么隔着被子,疲惫的趴到了静月的身上。

他将头埋在静月的胸口,紧闭着双眼,低低说道:“小尼姑,我听你的话了,我没杀她们,没造杀孽,你欢喜不?”

静月仍静静的安睡着,依旧是那副从容又淡定的样子。

赵谦埋头喃喃自语,又象是在说给静月听:“小尼姑,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就你是对我真心真意的,别人都不行。”

“小尼姑,你快醒了吧,我把别人都赶跑了,就等着你给我生儿子了。。。”

“我听你的话,我以后天天念经,天天拜佛,不做坏事了,你醒过来好不?”

“小尼姑,我让人在府里盖个佛堂,以后你就能天天在家拜佛了。”

“小尼姑,你真不够意思,你两手一撒,什么也不管了,那一万本佛经就让我一个人抄么?你好狠的心!看你醒了,我怎么收拾你!”

。。。。。。

赵谦抱着静月,嘀嘀咕咕,自言自语。

直说到两眼发花,头脑发沉,双眼朦胧。

“小尼姑。。。小尼姑。。。”赵谦滑倒在静月的身边,胳膊拦腰放在静月的身上,皱皱着眉头,渐渐的和衣睡去了。

静月虽然陷入了沉睡,但形容样貌并未憔悴不堪,朝廷养的那些“高人”,虽然并没有唤醒静月,但他们给静月用了很多珍贵的药物。

而保持静月肌肤充盈,相貌依旧的“定容丹”,就是由一个道士献给赵谦的。

那道士虽然献给了赵谦这么好的药丸,却没有讨到赏,而是得到了赵谦一顿胖揍,不是赵谦不讲理,而这个看似有点木讷的道士在向赵谦介绍定容丹的功效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定容丹很好用的,别说是王妃活的,就算是死的,也能保持尸身一百年不变样。。。”

他的话还未说完,赵谦就扑上去了,劈头盖脸对着那道士狠狠揍了一顿。

死。。。从静月睡过去以后,赵谦就对这个字产生了恐惧。

他很害怕,这个看似简单的字,会真的带走小尼姑。

赵谦从没想过,他会如此的看重一个人,如此的珍惜一个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在风花雪月中,结束自己不堪回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