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未料到,有一个人,她带着暖暖的气息,来到了自己身边。

让自己,有了一生的牵挂。

赵谦喜欢静月,即使静月不言不语,只是冷冷淡淡的站在自己身边,就让他就觉得安全,觉得温暖。

在赵谦心中,静月就象一座沉稳的大山,没有华丽,没有浪漫,给他的,只是安心与可靠。

赵谦自幼失去父母,兄嫂给他的忽冷忽热的感情,让他始终没有安全感,没有归属感。

而静月稳重的性格,恰恰弥补了赵谦这一缺憾。

如今,静月的卧床不起,却是给了未曾经历过挫折的赵谦一个沉重的打击。

一向习惯了站在静月背后寻求静月保护的他,不得不挺身而出,站在没有知觉的静月面前,替她遮风挡雨。

是以,在这短短几个月中,在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过程中,赵谦迅速的成熟了起来。

他要竭尽全力的来挽救他的妻子,来挽救他心爱的小尼姑。

赵谦睡了个不太舒服的觉,一大早起来觉得腰酸背痛。

他顾不得看自己,先看了看被自己压了半边身子的静月。

静月仍在沉睡,即使被赵谦压了一宿,仍是没有半点反应。

赵谦生怕静月的血脉被压的不流通了,赶紧抓住静月的胳膊,轻轻给她按摩,舒缓血脉。

一边按,他一边打着呵欠,睡意朦胧的嘟囔:“小尼姑,你欠我的情可欠大了,瞧,本王亲自给你按摩。这情你是早晚得还回来的,就是到了西天,你也得帮我捶着背去见佛祖。。。呸,呸,呸,阿弥陀佛,我瞎说的,佛祖你可别往心里去,我可没有不恭敬的意思,我逗着玩呢。。。”

说到了佛祖,赵谦不由的就想起了静月给他留的字:虔诵普门,万事可待。

赵谦默默的在心里念了几遍,眼睛攸的一亮,惊喜道:“小尼姑,你等着我啊,我这就去念《普门品》,求菩萨去啊。”

从这日起,赵谦开始虔诚的背诵《普门品》了,背累了就抄,反正是算在那一万本里面,抄哪部不是抄啊。

背了一早晨的经书,吃罢早饭,又哺给静月点稀粥,还帮静月擦了擦脸,做完这些事,赵谦看看外面,日头已经多高了。

青天白日玉楼后,饮尔血来啖尔肉。

赵谦看着这大好晴天,不由的就想起这两句诗,急忙唤来昨晚送夏玉泉出城的下人。

“你送夏公子出城了么?”赵谦不放心,要亲自确认一下。

那下人回道:“王爷您放心,小人亲自牵了马,把夏公子送出了城门,直送到十里外的长亭,小人才回来的。”

赵谦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夏玉泉不在杭州了,应该是躲过一劫了吧。

一上午没什么事,赵谦将笔墨搬进了房间里,对着静月抄写经书。

以前诵《普门品》,是为了求子,而现在,赵谦回向的时候,统统改成了求菩萨保佑小尼姑早日醒来。

菩萨是有灵的,这赵谦已经亲身体验过了。

所以,在抄经诵经的时候,赵谦绝对的虔诚无比。

正抄着,书僮松儿拿进来了一张帖子。

赵谦看了看,上面写的是请他去玉楼一叙,有事相商,落款是赵容。

赵容虽然刁蛮任性,受耍脾气,但心地还算善良,为人也很爽朗,由此上,对这个最小的侄女,赵谦还是很喜欢的。

赵容和赵谦很亲密,在敬王府也一向是直来直去,连通报都不用,这次这么郑而重之的写了个帖子请赵谦去,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

说不得,肯定是赵容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棘手事情了,这才找赵谦拿拿主意。

赵谦稍微打理了一番,又嘱咐丫环春锦秋鸿好好看顾静月,举步去了玉楼。

玉楼是杭州最好的酒楼,这里赵谦已经来过无数次了,赵容也来过好多次了。

进得玉楼,没用打听,赵谦径直进了以往常坐的二楼雅间。

赵容果然在雅间里,正托着个腮,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发呆。

赵谦一见赵容不是以往活泼的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

以他驰骋欢场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女孩子突然改变性情,往往是有了意中人的表现。

赵容年岁并不大,今年满打满算,不过十五而已。

十五,赵谦心中惦量一下,十五其实也不小了,正是女孩子怀春的年岁。

这赵容,怕是看上哪位少年公子了。

赵谦虽然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嘴里却不说破,大大方方的坐到赵容对面,笑道:“容容,有事去府上就行了,还弄个帖子干吗?”

赵容听了赵谦的话,这才扭过头来,却是疑惑问道:“小皇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赵谦一看赵容这迟钝的样子,心道:完了,人都呆成这样,赵容这回,是真陷进去了。

他心里嘀咕,嘴上却说:“刚来,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赵容望着赵谦,却是欲言又止,她勉强一笑,却招呼店小二道:“小二,上菜吧。”

进门休问荣辱事,观看容颜便得知。

赵谦虽无相士的本事,但他察颜观色却也很厉害。

赵容面色沮丧,貌无欢颜,可见这回的事情,肯定是不如意。

赵谦迅速在心中盘算一下,猜测赵容具体是因何事发愁。

赵容到了婚嫁年纪,现在并无婚约。没听说皇兄为她指婚,也没听说要送公主去和亲,那么,赵容烦心的事情,必是私下有了喜欢的人,而这个人,是她得不到的。

以公主之贵,得到垂青的男子莫不应欢喜异常,对公主百般奉承爱恋。

显而易见,赵容并没有得到这种待遇。

莫不是那男子已经成婚,或许是那人出身低微,或许是人家受不了赵容这刁蛮的性格,还是那人是犯人之后,落草之匪?

赵谦在这边瞎琢磨,赵容在那边却是颇费踌躇,总是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菜也上了,酒也喝了,赵谦不忍打破赵容的女儿心事,生怕这个刁蛮的侄女脸上抹不开。

赵容的脸色几经变幻,终是磨不过赵谦,苦涩开言道:“小皇叔,容容喜欢上了一个人。”

这事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赵容仗了父皇母后的疼爱,是能随意进出皇宫的。

那一日,她又闲逛出了宫。游玩半天,中午时分,就来到这玉楼上吃饭,那天她也是坐的这个位子。

吃完了饭,她就倚着窗子往外看,看了一会儿,只见街的南面,来了一位公子。

那位公子身着红衣,骑了一匹欺霜赛雪的白马,踏着青石板路,就这样怒马鲜衣的走了过来。

赵容坐在楼头,看着这如同画般漂亮的一幕,不由的就对这少年公子起了好奇之心。

说来也巧,那位少年公子也是来玉楼吃饭的,待他下马的时候,却正好和赵容打了个照面。

一看清这人的模样,赵容的芳心立刻就怦怦怦的跳了起来,脸上涌起了层层红潮。

那位公子长的倒也不是十分英俊,但是很精神,特别是那双眼睛,十分的亮,亮若星辰。

只这一眼,赵容就将那位公子放在了心上。

第 68 章

赵容是个等不得的性子,立刻派人打听那位公子是何许人也。

手下人办事也快,只一会儿功夫,就将那人的来历打听的一清二楚。

那位公子姓李,单名濮,是唐代大诗人李太白的后人。

这个李濮,和他的先祖李太白一样,是个诗剑双绝的人物,不走仕途,一心以诗酒剑,纵横天下。

李濮年方弱冠,却已是成婚三载,而且已经有了一妻一妾,并有一双可爱的儿女。

得知这个消息,赵容第一反应就是让他休了妻妾,将李濮抢过来。

事实上,她也照着这个目标去努力了。

可惜事与愿违,这个李濮,颇有先祖遗风,任赵容百般的威胁利诱,他却一边吟唱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一边回首唾地,扬长而去。

赵容没有办法可想了,这才想起了诡计多端的小皇叔赵谦,想让赵谦帮她想个办法。

若是以前的赵谦,肯定二话不说就帮赵容将这个李濮弄过来了,可现在,一心要为静月修好积福的赵谦,是绝对不去做这损人婚缘的缺德事的。

俗语说的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可见坏人姻缘的罪过,绝对是很重的。

此时此刻,在静月昏迷不醒的关头,赵谦是不肯冒这个险的。

赵谦看着赵容那愁眉不展又对他满怀希望的样子,这拒绝的话却是怎么也不好说出口。

赵谦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眼睛却是滴溜溜的乱转,想着怎么样才能摆脱赵容。

正在赵谦着急的时候,他一眼就瞥见楼下走来了一个人。

赵谦失声叫道:“容容快看,这人有点意思!”

赵容连忙伸头看去,却见一个算命先生正从楼下走过,那算命先生长什么样看不太清,只看清了他举的那个大布幡,上面写了两行浓重大字:人莫心高,自有生成造化;命由天定,何须苦用机关。

一副对联,却是道出天命机关,口气笃定,似乎勘破人生百态。

赵容此时心中正在迷茫,一见这来头不俗的算命先生,挥着胳膊招呼道:“那个算命先生,上楼来帮我算算命。”

那算命先生答应一声,进得楼来。

片刻之后,那人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一张平凡的脸,略为清瘦,除了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没有丝毫出奇的地方。

算命先生把大布幡倚到墙上,出声问道:“是这位小姐要算命么?”

赵容点点头:“是我要算,先生请坐吧。”

算命先生打量了赵容一番,道:“敢问小姐芳龄?”

赵容回道:“十五,赶年就十六了。”

那算命先生向赵容作了个揖,却说道:“请小姐恕罪,未满二十的命造,在下是不算的。”

这还真是没听过,要算命还得满二十岁,赵谦奇道:“这是为何?”

那先生微微一笑,解释道:“人生悲欢,全在命里,若年岁幼小,经事不多,怕有什么不好之事,他们经不起。”

赵谦想想,觉得先生的话很在理。

若是人家命不好,先生算出来了,明白告诉他吧,恐怕小小年纪受不起挫折,再生出什么不测来。

先生的对联很洞明,说话也很在理,赵谦不由上来了兴致:“在下二十五了,那就请先生帮我算上一卦吧。”

赵容在旁边嚷道:“不行,我要算,我都过了及笈之年了,为什么不能给我看?”

算命先生但坐微笑,不发一语,倒是赵谦附到她耳边小声道:“不要急,先让他给我算算,若是准了,再让他给你算。”

赵容这才不闹了,气鼓鼓的坐在旁边,不服气的盯着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却没有立刻问赵谦的生辰八字,而是仔仔细细的端详起赵谦的长相来了。

赵谦问道:“先生还会看相?”

算命先生简单回答道:“略通一二。”

看罢赵谦的相貌,算命先生却站起身来,向赵谦作揖道:“公子的命,在下不算。”

自己的命算不得,这可出了赵谦的意料。

赵谦急忙拦住了想要拿幡走人的算命先生:“还请先生言明,为何我的命算不得?”

算命的不给算命,据赵谦知道,只有算出是死命的时候,算命先生才不给算呢。

莫不是自己要有什么闪失么?

赵谦赶紧拉住算命先生,不让他走,非得问个究竟不可。

见赵谦拉的紧,算命先生苦笑道:“公子勿多心,于性命上公子是无碍的。我之所以不给公子算命,是因为公子做过大恶大善的事,命格已变,这却是从何算起?”

一听这话,赵谦就又觉得这算命先生有点本事了。

自己还能活多久,胳膊上的寿元线标注的清清楚楚。

若这算命先生蒙自己,少不得当时就把他叉出去,可人家一眼就看出自己大恶大善来了,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赵谦拉着算命先生,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算命先生无奈,只好重新归座:“公子之命,变数太多,委实算不得。”

赵谦一指先生布幡上的对联:“照你幡上的话讲,人的命不都是由天定的么?”

算命先生道:“人命自是由天定不错,却也并不是一成不变,全无变数。别的暂且不论,就拿公子来说,做过大恶之事,消过福折过寿,做过大善之事,又增福增寿。我若仍是按公子八字来批,必定是批不准的。”

赵谦一指墙边的布幡,大笑道:“那先生这幅对联,可以烧了吧。”

那算命先生摇头道:“不用撕,这是用来警醒世人的。世人被名利二字迷了眼睛,只知钻营,却不知不积德行善,是熬不过命的,一切不过是徒费心机罢了。”

赵谦点头叹道:“先生真当得上是醒世之人。”

算命先生也叹息了一声:“可惜世人愚钝,只顿埋头算计,何曾抬头看过湛湛青天!”

赵谦见这算命先生的言行举止,处处皆不俗,心头一动,不由说道:“先生,我也不敢劳烦先生为我算命,实在是有一要紧之事,想请先生为我指条明路。”

那算命先生认真的盯着赵谦,见赵谦的神情颇为恭敬,样子颇为诚恳,沉着片刻,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既然公子诚心相求,在下也不再藏拙,竭我所能,必定为公子算上一命,请公子将生辰八字和公子出生时情况详细告诉在下。”

赵谦将八字说出,惊奇道:“为何还要出生时的情况?这个我可说不好。”

算命先生道:“若要细细批算,只有年月日时是不够的。别的不说,就在此时此刻,整个大宋国就不知有多少婴孩出生,难不成他们的命都一样么?天、地、人、物、情、景、住所、方位,莫不入得命中。还请公子细细回想,令尊令堂是否和公子讲过当日公子出生时的情景?”

赵谦无奈的摇摇头:“委实不知。”

那算命先生沉吟片刻,又道:“那就将与公子有血脉关系的亲人八字告诉我一个,我来推敲一番。”

有血脉关系的亲人,无非是爹娘、兄弟姐妹和子女。

父皇皇兄的八字太过扎眼,赵谦琢磨了一下,将他母亲荣妃的八字报了出来。

那算命先生仍是不掐不算,只是闭目沉思。

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向赵谦又行了一礼:“草民参见王爷。”

赵谦惊奇道:“这也是你算出来的么?”

那算命先生道:“是,由父母自然能推算出子女,令堂之命贵为皇妃,您自然当为王爷。若在下推的不错的话,皇妃生产当日,床位南北,床头柜上放一颗青玉佛珠,拥紫被,乃一白胖水命妇人接生。王爷出生时,有一黑猫蹿过房顶。”

赵谦还没记事的时候,荣妃已经过世了,这出生之事,自然没有人和他提过,对算命先生所说的这一切,他实在是一无所知,不知他说的是对还是不对。

那算命先生又闭上眼睛,继续沉思。

这一次,用的时间却是相当的长,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他才满头大汗的睁开了眼睛,看来,此番必定是费了一番精力。

“奇,奇,奇!”算命先生连道了三声奇,啧啧惊叹道:“王爷的命,在下只能用‘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八个字来形容了。一岁内,先丧母,后丧父,由兄嫂养大,可对?”

赵谦点头,不过心上却不以为奇,当今皇帝的弟弟,声名昭彰的敬王爷的出身,路人皆知。

“三岁之前,有人宠爱。四岁,心遭大变,命主孤苦。五岁,有刀兵之险。六岁,有刀伤,伤在右臂。七岁遇明师,八岁交损友。九岁伤人命,十岁至十二岁无灾无难。十三身破,十四至十六墙外桃花开满枝,十七成婚大喜,妻贤。十八得一女,纳小星。十九岁子女二胎流孕,二十又一女未及面世。二十一,女殇。二十二,妻丧。。。”

听着算命先生挨着年岁替赵谦批算流年,赵谦的面色却是越来越凝重。

先生所算不多,一年只说一件两件事,但他所说的每件事,却都是正确无比。

如果说别的都能打听到,五岁时的刀兵之险,却是只有赵谦一个人知道的。

那年有一个人黑衣人半夜摸进了他的房间,用一把锃光发亮的长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看样子,似乎是想拿赵谦威胁他的皇兄。

那把剑很锋利,放在脖子上更是冰凉如蛇,赵谦当时就吓了个半死。

可后来不知为什么,那人忽然抬起手来,狠狠的扇了他自己两个耳光,然后长剑一抽,翩然而去。

这件事,赵谦一直深藏在心里,谁也没告诉过,此时却被算命先生捅破,他怎么可能不吃惊呢。

等赵谦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两年,只听那先生说道:“二十五,遇贵人,娶续室,咦,奇怪,这妻命。。。竟然算不出?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