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琰并未与这位领导寒暄多久,目送他离开后,走过来对大家说:“招待所就在前面不远,把自己的行李拿上,我们先去办入住手续。”

大家纷纷点头称号,各自行动起来。

秦司漫让出道,走到大巴车的一边,等着大家拿完,再过去把自己和沈琰的行李箱拖出来。

沈琰跟司机师傅交接完,从车上下来,准备去行李舱,看见秦司漫站在两个箱子前,怔愣片刻,走下去接过自己的,“谢谢。”

秦司漫笑:“不客气,都自己人。”

沈琰自动无视后面半句话,先一步走到了前面。

秦司漫狗腿的跟上,与他搭话:“你怎么想到带橄榄的?”

“习惯。”沈琰说完大概是觉得会引她遐想,又补了句:“每年都会有同事晕车。”

还特别强调了“同事”两个字。

结果弄巧成拙。

如此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秦司漫挑眉看他,并未言语,却让沈琰觉得周身不自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还真是温得一杯水一样。

秦司漫心里想着,悠哉的跟在队伍最后。

住宿两人一间并没有统一安排,加上来的人中大多都不是辽西的新人,如此下来,三三两两的结伴,最后毫无疑问的,莫新成了秦司漫这一个月的室友。

秦司漫见沈琰准备把两人的房门钥匙递给莫新,走上前先一步接过,不经意问了句:“你住哪?”

沈琰避重就轻的回答:“也住这里。”

说了等于没说,一句废话。

莫新再傻也看出来两人之间的不寻常,随便找了个借口先一步走开。

沈琰站在原地,顿时百感交集。

秦司漫哪能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主,摇摇头,转身欲走,颇为遗憾的感叹:“那没办法了,一会儿我一间一间的去敲门好了。”

“......307。”

秦司漫心满意足,冲他挥手:“谢谢沈老师,我先上去了。”

“......”

沈琰突然产生了一种,这一个月并不会如往年那般过得平静无波的感觉。

-

秦司漫住四楼,这个老式的招待所没有电梯,等她提着满当当的行李箱爬上四楼,已经热得不行。

莫新原本站在门边发呆,见她来,主动走上前,接过秦司漫手里的箱子,依然垂着头:“我帮你吧......”

秦司漫一怔,“好,谢谢。”

随后拿出钥匙,插。进门孔,大概是里面有锈的缘故,费了半天劲终于打开。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霉味,秦司漫不由得蹙了眉,侧身让莫新先一步进去,自己随后跟上。

进门便是洗手间,里面一个洗漱台一个淋浴喷头,往前走摆着两张床,中间有个掉了漆的木头床头柜,两扇窗户,还是木框边那种推拉式的。

屋子正中间放着一个上个年代的旧电视,秦司漫不用开,大概也能想象这个电视的画质会有多感人。

从最开始山路到县政府,最后到这个招待所,秦司漫里里外外都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即将度过有多原始社会的一个月。

对比秦司漫的满脸不适,莫新显然习以为常,将床上的被子翻了个面,推开了窗子,难得自然的跟她说话:“洗个澡吧,我打开窗吹一吹就没这么大味道了。”

“不怕我了?”秦司漫好笑的看她。

莫新不自在的搓了搓手,支支吾吾的回答:“不是怕,我......我想跟你好好相处,你是个好人......”

好人。

这倒新鲜。

秦司漫活了25年,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种评价。

莫新看起来傻乎乎的,可秦司漫并不讨厌,哪怕她身上自己最讨厌的懦弱。

可至少心眼不坏。

秦司漫弯腰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站起身往洗手间走,突然转身,冲这傻姑娘一笑:“行,好好相处。”

莫新先是一愣,随后笑弯了眼。

真是傻气,没见过这么傻的。

-

没有空调,没有风扇,秦司漫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数不清,夜里被热醒了多少次。

棠县的气温比辽州还要高上几度,更为痛苦的是,这个地方日头特别足,阳光晒在皮肤上,触感不是热,而是辣。

今天的工作就是在各个社区进行普通疾病的科普及其简单预防知识,县城不大,但山路不好走。

有些社区之间相隔的距离还较远,步行是不可能的。

结束三个社区之后,沈琰不知道去哪搞了一辆车,灰扑扑的不说,连车窗都没有。

沈琰先一步坐进驾驶座,摆弄了几下,确定还能开,冲她们挥了挥手,“上车,中午之前争取过去吃午饭。”

秦司漫踢了踢车轮胎,心里有点虚,调侃着他:“沈老师,你行不行啊?”

“你可以走路。”

“除非你背我。”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

站在一旁的护士长白秋蕊见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站出来打圆场:“行了,小沈,跟自己学生较什么真,出发吧。”

秦司漫故意装作没看见沈琰的黑脸,凑到白秋蕊身边,卖着乖:“护士长,我能坐前面吗,我晕车。”

白秋蕊哪能不了解小姑娘的心思,只当做不知道,点点头,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好,你坐前面。”

沈琰的脸在此时,又黑了一个度。

秦司漫打开车门走进去,扯过安全带系上,“出发吧,沈老师。”

沈琰轻叹一口气,见秦司漫的脸被晒得通红,拧开空调开关。发动车子,开了出去才幽幽开口:“今天没带橄榄,别吐车上。”

“您放心,我对着您吐不出来。”

可以说十分狗腿了。

“......”

这次轮到莫新没崩住,一下子笑出了声,随后垂下头,弱弱补了句:“不好意思,你......你们继续......”

“沈老师,车头歪了,你好好开,不行就我来。”秦司漫借机往他身边靠。

不行不行。

神他妈不行。

沈琰压抑住爆粗的冲动,一转方向盘,摆正了车身,单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将秦司漫推开,语气恶狠狠的:“你闭嘴,再说话就下车!”

“我最后说一句。”

“说。”

“油不多了,没窗户不用开空调。”

本事一句寻常的提醒,沈琰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啪”的一下按掉,像是要证明什么:“我看大家都热才开的,不是因为你。”

秦司漫听了后半句,心中暗喜,明面上却严肃的点头,字字恳切:“没错,肯定是因为大家都热,绝对不是因为我,我知道的。”

“......”

沈琰从这一秒开始后悔在名单上为秦司漫开了后门。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自己这就是现成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离校,忙得昏头昏脑的,更新延迟了。

跟大家说一声抱歉。

明天依然压字数不更新,后天开始恢复日更。

第16章 冒险

因为担心路开一半没油,到时候四个人在在山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沈琰只好掉头,回县城先把车的油给加满。

天公不作美,油加满,路程刚开到一半,山里一改刚才的红火大太阳,顷刻间下起了倾盆大雨。

偏偏这还是一个没有车窗的破车,如豆大般的雨点透过四面通风的窗户钻进来,打在四个人的身上,没多久便都成了落汤鸡。

最遭罪的还是沈琰,雨水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

山路本就不好开,这一下雨,四处都是泥坑,双手紧握着方向盘,丝毫不敢松懈,任凭雨水在脸上肆意滑落,浸入眼底。

秦司漫坐在一旁,见他眼睛因为雨水的关系,已经开始泛红,眸色渐沉。

车刚拐过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急弯,她出声:“你停车。”

可暴雨的砸向车身的击打声把这三个字淹没在其中。

无人听到。

秦司漫只好提高了音量,冲沈琰喊道:“你停车!”

沈琰不停反而加速,无视眼睛的不适,提高音量回答:“不能停,这里到处都是山,赶紧走!”

话音刚落,沈琰感觉手中的方向盘猛的往右边一打,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正想呵斥秦司漫的胡来,余光从后视镜里看见车身刚避开的左边的一个大坑,为之一怔。

大坑旁边的护栏破了一个大洞,如果不是刚才秦司漫的反应迅速,这会儿一车人怕是已经栽倒了山沟里。

“给我一分钟,停下来。”

沈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缓缓踩下刹车,小破车滑行了一段小距离后,在一条直道上停了下来。

秦司漫二话不说,直接把上身的薄纱罩衫脱下,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吊带,拉开车门下了车。

秦司漫站在车前,打量了一下驾驶座到道路边缘之间逼仄的距离,小心翼翼的侧身走过去,勉强站稳后,她对后座的莫新说:“给我胶布和剪刀。”

莫新应了声,拿出脚下的急救箱,将东西递给她。

秦司漫在驾驶座的车门边,弯着腰,拿着那件罩衫左右比划着,胸前的风光尽数落入沈琰眼底,一览无余。

“你要做什么?”

“给你弄个窗。”

秦司漫说着,用剪刀对着衣袖剪了个口,一把撕开,把驾驶座的车门拉开一条缝,将袖口塞了进去,“你拿着。”

沈琰大概猜到她的意图,“我来吧,你回去做好。”

“你站不下,这外面窄。”

沈琰探头一望,秦司漫的身子几乎都靠在了车身上,地面的空间仅够她双脚站稳,一个踩空,下一秒就有可能掉下去。

这女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你不要命了,快回去!”

“我瘦你又不是没看见。”

秦司漫不以为然,一只手伸进窗里拽住衣袖,腰部一使力,将车门关上。

一头卡住之后,另外一头容易了许多。

秦司漫把手里的胶布和剪刀扔给沈琰,双手撑着衣服不让它掉下,“用胶布贴上,贴里面。”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这条山路。

沈琰看着秦司漫脚下踩着的泥土正在一点一点的往山沟里掉,心里一紧。

拿过东西,动作麻利的剪好胶布,将衣服贴好。

一个简易的“窗户”就这么固定好。

秦司漫在外面戳了戳衣服的右下角,“这里开个洞,看后视镜。”

沈琰拿着剪刀,开了个小口。

“你快进来!”

隔着一件薄纱,沈琰冲窗外喊道。

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迫切紧张。

秦司漫对着那个小口比了个“OK”的手势,双手扶着车窗边缘,缓缓移动。

沈琰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移动,一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秦司漫移到前轮处,看着前面几乎没有下脚地的路,心一横,借着手上的力,翻身坐上了前面的引擎盖。

几乎是没有停留的,身子一转,长腿一着地,几秒之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对比车内三个人心有余悸的眼神,秦司漫倒显得十分无畏,拍了拍沈琰的肩膀,“走吧,方向盘往我这边多打一点,那边太窄了,容易掉下去。”

沈琰双手紧握着方向盘,不自觉的用力,青筋暴起也不自知。

愤怒、慌乱、后怕的情绪在胸中挤压,混合在一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秦司漫正想说什么来调节一下车内紧张的气氛,却被沈琰周身的气场震住,讪讪的收回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在生气。

可秦司漫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也不敢问。

过了几秒,沈琰将情绪收好,重新发动车子,终是一句话也没说。

多了一层遮雨布,视线比起先好了许多。

大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发生泥石流。

沈琰只能在保证安全的情况,最大限度的提快车速。

几经周折,最后到达社区的时候早过了午饭点,已经下午两点多。

四个人皆是狼狈不堪。

雨比之前下得小了些,沈琰停好车,社区的负责人招呼自家人,撑着伞热情的迎上来。

沈琰见都是男士,打开车门先下了车,让另外三人在车里等着。跟负责人交代了几句,没多会儿,便有两个妇人撑着伞拿着几张干毛巾走过来。

沈琰一一接过,把毛巾递给了车内的三个人,轮到秦司漫的时候,把自己的那张一并给了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露在外面的胸口和肩膀,说:“披好了,别感冒。”

秦司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琰便跟着负责人先一步走远。

个子稍高的那位妇人见状,以为两人是一对情侣,笑着打趣,带着浓浓的口音:“姑娘你快披上,小伙子都不高兴了。”

秦司漫也不反驳也不接茬,抖开手中的毛巾披在肩头,前后各一张,

冲她点点头,“谢谢。”

秦司漫撑开雨伞下了车,走了几步又倒回去,对着后视镜端详着自己——

妆花了,头发也乱了,就连手臂和腿上都布满了泥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