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新眨眨眼,“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没有,只是我单方面的,他不可能会跟我吵架。”

就没听说过温水还能自燃的。

除非是汽油。

莫新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抱歉,我看沈大夫对你不一般,还以为你们——”

秦司漫抢过话头:“骂我骂得不一般吧。”

“可能他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

秦司漫笑,站起身,“我先回去睡觉了,你慢慢玩。”

莫新点点头,识趣的不再多言。

秦司漫不紧不慢的往回走,身后的灯火阑珊映在她的身上,却更添几分寂寥。

“我身上,有一条人命。”

“我连作为一个医生都不够格,还谈什么荣誉。”

酒意作祟,耳边有响起了这两句话。

后来呢,后来她说了什么。

秦司漫努力回想着。

啊,想起来了。

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啊——

沈琰见她一脸难以置信,愣在原地的样子,心里越发苦涩。

人之常情,没有谁听了这句话不会被吓到。

秦司漫也不是例外。

“你看错了人,我远远不是你喜欢的那个样子。”

秦司漫回过神来,脑子里一团浆糊,理不出思绪,极力争辩着:“我不会看错人,你是个好医生,瞎子都看得出来。”

“眼睛也会说谎。”沈琰走向她,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顿的说,“只有这里,才不会说谎。”

“没有不出错的大夫,你为什么要——”死拽着错处不放。

“出错和害死人,这是两码事。”

沈琰丝毫不给自己任何开脱的机会,也不愿多向秦司漫透露一个字。

他撕开了自己最痛的一道伤口,血淋淋的展现在她的眼前。

毫不避退,毫不退让,没有任何解释的,只为了让她接受,

接受她一直喜欢的人,其实是如此的狼狈不堪,医德败坏。

这种态度,远比沈琰对秦司漫说上一百句“我们不合适,你离开这里”,更让她觉得难以接受。

秦司漫此刻看见他如此否定自己的全部,心里的痛楚不会比他少一分。

“沈琰,这样有意思吗?”

秦司漫推了他一把,沈琰毫无准备,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她已经泪流满面。

“你铁了心不愿意告诉我,可为什么又要给我直接看结果,你想证明什么,证明我爱的是人渣废物败类吗?”

沈琰被她那么一推,起先上头的情绪冷却了几分,渐渐意识到刚才的态度有多过激。

那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一碰就钻心的痛,无法自控的受其摆布。

“抱歉,我……”

“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查,我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轮不到你来判断。”

秦司漫伸手抹去眼泪,转身从他身边走过的那一瞬间,留下最后一句话,充满了心酸委屈——

“沈琰,第一次我就不该听你的。”

不该听你的,乖乖的回炉重造。

平白无故的错失了那两年的你。

一道刺眼的远光灯把秦司漫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路中央,前方迎面奔驰而来的车,在离她还不到半米的时候,终于急刹了下来。

秦司漫恍恍惚惚的,不走也不躲。

司机冲她骂骂咧咧了几句,用的家乡话,秦司漫也听不懂,直觉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酒劲上了头,她觉得浑身晕得很。

司机见她两眼无神的往前走,以为是遇见个神经病,自认倒霉,重新发动车子,“妈的,大晚上碰见个疯子,真几把晦气。”

所幸从农家院回到招待所的路是一条直线,不用转弯,秦司漫顶着一身的酒气,总归是走到了招待所门口。

实在也没力气再走下去,秦司漫直接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靠着墙。

头上是夜幕星空,耳边是夏日蝉鸣,晚上退了凉,不时还吹来阵阵晚风。

如此惬意,就差个好心情了。

“你怎么坐在这里?”

沈琰不喜热闹更没兴致,今晚去走了过场便回了招待所。

在屋里睡了一小会儿觉得有些饿,准备下来买桶方便面当宵夜,还没走出门,就看见坐在台阶上,烂醉如泥的秦司漫。

秦司漫听出是他的声音,暗自感叹这破地方还真小。

“喝晕了,我缓缓。”

“别在这里睡,回屋去睡。”

一个姑娘家家,大晚上的睡招待所门口像什么话。

秦司漫笑了一声,意识渐渐模糊,嘴里说着胡话:“我才不听你的,这次再也不听你的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沈琰原本伸出去的手,听到这话后,却不知如何自处。

良久,他收了回去。

回到前台叫了个打扫卫生的阿姨,让她扶着秦司漫回了屋。

而他自己,转头去小卖部买了一包烟,在招待所的后院,伴着烟头,坐了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提前更新了,然后明天上夹子,推迟到十一点更新。

第24章 心牢

翌日。

一行人告别了这个呆了一个月的小县城, 坐车返回了辽州。

早上七点出发, 结果路上堵车, 车停在辽西门口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五点。

医院考虑到下乡的辛苦,特地给大家放了一天假。

在路上颠簸了一天,秦司漫胃里空空如也竟也不觉得饿。

在行李舱拿上自己的大箱子, 下意识的准备往地上停车场走。

走到电梯口才觉得不对。

之前来医院, 她是蹭的沈琰的车。

可今天她不想蹭了。

想到这, 秦司漫拖着箱子又往回走,这么一耽误,刚才车上的同事已经散了一大半,只有负责带队的沈琰还在和司机一起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秦司漫站在车的不远处,出神的望了几秒,最后什么也没说, 朝前走去。

沈琰刚从车上一下来, 看见秦司漫懒洋洋的拖着行李箱往路口走, 看样子是准备打车。

正想招呼她过来,顺道一起回去。

几乎是一瞬间, 沈琰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话到嗓子眼,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蹦出来。

眼睁睁的看着她上了车, 扬长而去, 沈琰才怔怔的收回目光,往电梯口走去。

刚发动车子,放在副驾驶上面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沈琰踩下刹车, 拿过一看,是去山里特训三个月不见踪影的孟嘉石。

“老沈,有空没,晚上出来喝一杯?”

“你们24小时待命能喝酒?”

“头儿放了我们三天假,你就说来不来吧。”

“七点老地方见。”

“得嘞。”

孟嘉石是沈琰的多年老同学,从小玩到大,高考过后沈琰学了医,孟嘉石作为体育特长生进了警校,大学毕业后因资质优秀被选进了特种部队。

再后来通过相亲认识了现在的老婆,不到半年扯证结了婚,有了家庭便多了份牵挂,孟嘉石没过多久就从特种部队退了下来,回到辽州公安局当了名警察,时不时出任务那种,现在儿子都已经上幼儿园。

虽说依然存在危险,但比起特种部队,还是安全了许多。

沈琰不喜饮酒,今天却意外的想喝上几杯。

他姑且把一切归到与好友许久未见这个借口上。

回家了洗了个澡,将箱子里的几件脏衣服洗好晾完,差不多到点。

沈琰换了身随意T恤短裤就出了门,考虑到要喝酒特地没有动车,走到楼下打了个出租,直奔里辽州一中。

所谓的老地方,不过是以前高中后街夜市上的烤串店。

十多年过去,味道一点没变,老板靠这个小本生意赚了些钱,现在也在市区买了套房,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孟嘉石来得比沈琰早一些,点了六瓶冰啤酒,五十串烤肉串,一个人先喝着吃着,见他朝这边走过来,顾不得放下手里的肉串儿,直接站起来冲他挥手,“老沈,这边。”

一个身高直逼一米九的大汉,皮肤被晒得黢黑,笑得一脸青春洋溢站在你的不远处。

说实话,有点辣眼睛。

沈琰走过去,跟烤串店老板打了声招呼,随后拉过折叠桌下面的塑料小凳,弯腰坐下,“要不是这个灯泡瓦数大,我估计都看不见你。”

孟嘉石愣一愣,才反应过来沈琰是在说他黑。

也不置气,无所谓的笑笑,还不忘自我炫耀一番:“这是男人该有的肤色,你懂个屁,白得跟个娘们儿似的。”

沈琰不再接茬,拿过一瓶冰啤,直接用牙咬开盖,仰头灌了三大口,半瓶酒进了肚。

“你干嘛,喝这么猛?”孟嘉石惊讶的看着他。

沈琰从读书起都是一个自律的人,凡是都留个度,底线摆在那,谁也别想越过一分。

平时孟嘉石叫他出来喝酒,大多时候都是他五瓶,沈琰一瓶。

喝酒误事,这是沈琰常说的话。

沈琰放下酒瓶,避重就轻的回答:“天热,这冰的喝着舒服。”

孟嘉石半信半疑,跟他碰了个杯,又提起那个万年不变的话题:“几个月过去了,有对象了吗?”

“我觉得你应该换一份工作。”

孟嘉石瞪大眼反问:“换什么工作?”

“婚介所。”

“……”

顿了几秒,孟嘉石一拍桌子,“老子一大老爷们,你说我像个媒婆!?”

引起周围几桌的不满的注视,孟嘉石合着掌,赔了赔笑。

沈琰对孟嘉石这种一惊一乍的行为已经司空见惯,“都是当爹好几年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

孟嘉石全然忘记被吐槽成媒婆的茬,顺嘴街上:“对嘛,你哥们儿我都当爹好几年了,你连个老婆都没有,哥们儿能不替你着急吗。”

“我妈又答应给你做红烧猪蹄了?”

“嗯,做双份!”提到自己的最爱,孟嘉石一个没留神说漏了嘴,见沈琰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连忙把话题又给扯回来,“不对,就算没有老太太的猪蹄,这事儿我还是要说几句的。”

“你们都别管了,我不想找。”

“你家老太太还指望着你给老沈家传宗接代呢。”

“明天我就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当自己儿子养着。”

“……”

老太太听了想打人。

妈的,驴脾气死脑筋。

孟嘉石的嘴皮子可没有沈琰这么会说,盯着他看了几秒没发现什么异样,试探着说:“那事儿真不怪你,你牺牲的够多了……”

“石头。”沈琰放下肉串,脸色沉了下去,“别说了。”

次次都一样。

沈琰每一次都是这种表情,拒绝交流,拒绝再提起。

把自己连带着陈年往事一起,封闭在一个盒子,就算憋死也不肯出来露个头。

可说到底也是糟心事。

男人的友情不似女人,有心事过不去的坎,还能抱着哭一场。

孟嘉石作为沈琰好哥们儿,这种时候,心里再替他着急不甘心,也只能支持他做的决定。

孟嘉石拿起酒瓶子,一改刚才婆婆妈妈的画风,爽快的说:“行了,喝酒,今天我请客。”

沈琰笑,举杯跟他碰了碰,将剩下的半瓶一饮而尽。

一切尽在不言中。

-

这边,秦司漫睡醒起床,肚子饿得咕咕叫,给自己点了个外卖。

闻着身上这股汗味儿,实在是不能再忍受,全部换下连带着床单被套一并扔进了洗衣机,自己则钻进浴室冲了个澡。

洗完擦干头发,外卖刚好送到家。

秦司漫打开电视,一边看着这周刚更新的美剧一边吃饭,饿到了极点,觉得吃什么都好吃。

饭刚吃一半,手机便响了起来。

剧情正进行到精彩部分,秦司漫不耐烦额按了暂停键,拿过手机准备接起,看见上面“秦淮洲”三个字,瞬间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一大半。

待响铃快结束的时候,秦司漫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按下免提,一言不发,等着那边先说话。

“漫漫,忙什么呢,这么久才接爸爸电话?”

故作亲昵的慈父语气,秦司漫听着胃里直犯酸水。

大晚上的来恶心谁呢。

“有事说事,我没时间跟你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