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姐弟,连逞强的样子都如出一辙。

沈琰从推车上拿上一小块消过毒的纱布,假装是在消毒,不经意的替他拭去了眼泪,“叔叔告诉你一个秘密。”

秦司培声音有些哽咽,“什么秘密?”

两边的眼睛都擦得差不多,沈琰把纱布递给一旁的护士,弯腰凑倒秦司培的耳边,指着门外,“刚刚你姐姐就在外面看着你。”

秦司培一听,眼睛笑成了两道月牙,亮晶晶的,“姐姐工作去了吗?”

沈琰点头。

“我不害怕了,但是叔叔你要轻一点哦。”

沈琰失笑,“好,我保证。”

秦司培很配合,检查做得很快,沈琰将取下来的结膜细胞放进容器里,交给护士让她送病理科,取下口罩手套推开门走了出去。

蒋珊拿着缴费单在外焦急的等待着,见他出来,忙迎上去:“医生,我儿子的眼睛没有大毛病吧?”

“来得及时,目前已经稳定下来了。”

确切的病理没有下来之前,沈琰也不能对她打包票。

蒋珊丝毫没有被安慰的感觉,“目前?那以后呢,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比如失明之类的……”

“您别激动,现在情况没那么糟。”

“我能不激动吗,那可是我儿子,他就是我的命啊,要是有个什么差错我可怎么活啊!”

“……”

蒋珊见沈琰不为所动,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焦灼的跺了跺脚,越过他进入检查室,抱着秦司培左问右问,唯恐头上少了个头发丝似的。

到底是这份母爱太过伟大,还是未来可获取的利益太过诱人。

沈琰无从知晓。

只是这一刻沈琰突然感觉到秦司漫出身于这样一个家庭中,要她拥有一个温良的心性,

无疑是个天方夜谭。

难为秦司培拥有这样一位母亲,还能保持善良纯真的本心。

这层意义上来说,他比秦司漫幸运。

沈琰跑了趟病理科,拜托科里关系较好的同事给秦司培的结膜细胞做了个加急。

已经到了饭点,现在去食堂正赶上人最多的时候,沈琰不想耽误时间,索性坐在外面等。

没过多久,病理科的同事拿着检查结果单出来,“老沈,给,结膜的加急。”

沈琰接过,“谢了,回头请你吃饭。”

同事摆摆手,“瞧你说的,多大点事。”

沈琰也不再瞎客套,跟他道别后,往科里走去。

边走边看着手上的检查结果,是非感染性的。

加上刚才初步检查所看到的结膜炎症情况,沈琰心里松了口气。

不是什么大问题,甚至都不需要住院。

然而蒋珊可不这么想。

沈琰将病情和治疗方案和她交代清楚后,蒋珊强烈要求住院治疗。

辽西床位紧张,这种普通的小孩子结膜炎症,完全就没有达到需要住院的严重程度。

“您儿子的病情不需要住院,我这里开了药,你每天按时给他吃,眼药水每日滴三次,半个月后来复查一次就行了……”

沈琰话还没说完,就被蒋珊给打断:“我又不是专业的护士,万一哪里做得不对可怎么好,你给开个贵宾套房,钱都无所谓。”

你当医院是酒店呢,还贵宾套房。

沈琰压住心里的无名火,耐心的解释道:“这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我们这边床位比较紧张,再说回家休养肯定比医院待着舒服,您说是吗?”

“行了,你说了不算我就找能说上话的。”

蒋珊哪管什么床位紧张不紧张,医疗资源浪不浪费,直接摸出手机,给秦淮洲的司机打了个电话。

添油加醋的把事情给说了一通,沈琰在一旁听着,之前温和的脸色不禁也冷了几分。

秦司培还在旁边坐着,可蒋珊却大言不惭夸大其词的说着什么自己儿子不住院眼睛都要瞎了这种胡话。

两分钟便收了线,蒋珊把手机扔进包里,一脸傲慢的说:“你们辽西每年所用的药品最大的供货商就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孰轻孰重,你自个儿掂量掂量。”

淮安药业的董事长好像的确是姓秦。

还真是家大业大。

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沈琰不卑不亢的回答:“他只是我的一个病人,其他的我不需要知道,至于您的贵宾套房,自会有人给你安排,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夫,说不上话的。”

蒋珊被他这番话气得够呛,偏偏句句在理,连个反驳的字都吐不出来。

气氛僵持了几分钟,沈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进来的是郭安民。

郭安民热情的走到蒋珊面前,伸出手,颇为礼貌的笑着赔不是:“秦太太您来了也不是说一声,也给我亲自接待您的机会啊。”

蒋珊冷哼一声,“不敢劳烦郭主任,你们辽西真是高高在上,秦总的儿子连个贵宾套房都不能住。”

郭安民不着痕迹的瞪了眼沈琰,“秦太太就爱说笑,我马上给您安排,下面的人不懂事您别计较。”

蒋珊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你们眼科的医生,真是一个比一个嚣张。”

郭安民笑了声,自然的岔开话题,每一句无疑不是在给蒋珊戴高帽,哄得这个贵太太直乐,两人便这么和谐的走了出去。

秦司培不喜欢眼前这个满脸堆笑的老头儿,更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

跟平时来家里做客的那些叔叔阿姨一个调调,充满了虚伪的味道。

蒋珊紧握着秦司培的手,注意力全被郭安民给吸引过去,没看见秦司培厌烦的脸色。

秦司培力气有限,想挣脱也是无力,只能这么不情不愿跟着蒋珊走。

出门之前,秦司培回头看了眼沈琰,欲言又止,到最后也没把心里话给憋出来。

妈妈不喜欢姐姐,姐姐也不喜欢他。

就算知道自己在这里住院,又能改变什么。

想到这,秦司培垂下头,一言不发的跟着蒋珊出了门。

-

下午上班的时候,眼科收了位小病人是淮安药业的接班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医院。

连带着,秦司漫的身份也成了大多人议论的重点——

“难怪别人刚来眼科第一天都那么嚣张呢,谁都不放在眼里,原来是投了个好胎。”

“我就说最难进的眼科怎么收了这么个大夫,看来是个有后台的主。”

“可不是吗,你看看她开的车,咱们这工资存一辈子怕也买不起一辆。”

“那个女人好像不是她亲妈,这有钱人的世界真是复杂……”

秦司漫丝毫不受其影响,该干嘛干嘛,倒是陈献听着流言急了眼。

下午下了班,就跑到了眼科,直奔秦司漫的办公室,见这姑娘还颇有兴致在挑着外卖,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陈献拉开凳子坐下,“亏我下午为你差点战死沙场,你还有心情考虑晚上吃什么?”

秦司漫不以为然的晃着转椅,将手机屏幕递给他看,“这三文鱼看着新鲜,你也来一份?”

陈献抽过手机放在桌上,满脸焦愁,“来什么来啊,你那个后妈都杀到医院来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

秦司漫好笑的看着他,“不然呢,我出去跟她干一架?”

“……也不是。”

但你也不该这样沉默,一句话都不说啊。

秦司漫知道陈献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以为她受了委屈,在这里替她不平。

“那些不入耳的话,我早听习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他妈怎么习惯,什么时候小三儿也能翻身做主人了,没天理。”

秦司漫嗤笑,“谁让她给秦淮洲生了个儿子。”

陈献自小和秦司漫一块儿长大,他的母亲跟秦司漫的母亲何婉兮是手帕交,后来结婚后,住进了同一个小区,两家人更是来往密切。

两家本来都打算给他和秦司漫定娃娃亲的,那时候还是何婉兮拦了下来,说是不能干涉孩子的自由选择,用亲情来绑架他们的幸福。

这事儿才被搁置下来。

后来秦司漫和陈献玩得好是好,可愣是没往爱情这方面发展,直接走岔了路,成就了这段忽略性别的革命友谊。

就连现在,陈献都还时不时听他家老太太念叨,自己白白损失了一个好看的姑娘做媳妇儿的机会。

陈献的爸早年和秦淮洲一起捯饬房地产,赚了些钱,走到正轨之后,秦淮洲却拿走自己应有的股份,重新创业,投入了当时还较为冷门的医药行业。

没想到做了第一个先吃蛋糕的人,从此在辽州站稳了脚跟,成就了今日全国闻名的医药企业——淮安制业集团。

从白手起家到身价数亿,秦淮洲一直被商界的人誉为传奇人物。

可就是这么一位传奇人物,事业有成,私。生。活却不敢让人苟同。

由于这穿开裆裤就认识的交情,陈献对秦司漫家里的那点事再清楚不过。

这个蒋珊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谣言在一个下午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辽西,难保证不是这个女人做的手脚。

他一个局外人尚能看穿,何况秦司漫这个与她斗智斗勇多年的老油条。

可她却什么都没做,旁人看来,反倒是默认了这一切。

陈献顿了顿,问:“别的不说,你怎么考进的眼科你也不澄清一下吗?”

秦司漫拿过手机,继续挑选她的晚餐,“我嫌麻烦,就让蒋秘书一个人尽情表演吧。”

“你不怕沈琰误会你吗,万一他也以为——”

“他不会。”

秦司漫笃定的语气让陈献一愣。

什么时候这两人的关系已经升级到这种信任程度了。

“我喜欢的,不会是个心盲之人。”

秦司漫相信沈琰不会听信这些流言。

一如她始终不相信,他会害死人一样。

因为眼睛会说谎,但心跳不会说谎。

这一点,在上午那半分钟内,秦司漫已经真切的感受到——

他心跳的声音,原来如此美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川哥是粗长的川哥。

你们的评论我都有看,你们喜欢这个故事我很开心。

这几天我尽量都粗长一点。

ps:这章开始防盗,看到重复章节的话就是订阅率不够,要么补齐80%,要么等防盗时间过去,之后不再解释。赚点早饭钱不容易,看盗文的请自重。

第27章 决裂

夜班之前, 秦司漫拿着写好的检讨和一份三文鱼外卖, 来到了沈琰的办公室。

敲了几下门却无人回应, 秦司漫试探性的拧了拧门把手,发现并没有反锁,直接走了进去。

室内的灯都开着, 办公桌上零零散散的摆着基本病例。

不像是没有人的样子。

沈琰平时哪怕只是出去查个房, 都会把桌面规整干净。

秦司漫正纳闷, 办公室内的卫生间的门被打开,沈琰穿着一件白T和一条短裤,用毛巾擦着头发,披着水汽走出来。

沈琰愣了愣,走到沙发上坐下,“你怎么进来的?”

秦司漫拿着东西, 坐在他身边, “不锁门就洗澡, 这么开放?”

“忘了。”

沈琰脑子有些乱,竟然也想不起自己去洗澡之前到底有没有锁门。

秦司漫把A4还有三文鱼食盒放在茶几上, “检查,还有贿赂你的。”

听她这么一说,沈琰才想起上午让她写检查这事儿。

放下毛巾, 沈琰拿起纸张, 大致的看了眼——

几乎和网络上流传的检讨范本一模一样,原创的部分大概只有事情的陈述经过。

总归是个形式,沈琰的懒得计较。

“行了, 以后收收你的脾气,不然迟早走人。”

“听你的,沈老师。”

一时陷入无话。

秦司漫拿起桌上的食盒,掀开盖,撕开筷子的包装,递到沈琰的手中,“尝尝,我觉得味道不错。”

没有拒绝的理由。

中午忙过秦司培的事情后,差不多已经到了下午的上班时间,沈琰着急去做手术也没顾得上吃饭,连续两台,这么一忙活就到了下午下班。

回办公室休息了会儿,冲了个澡,仔细想想已经有两顿没有进食。

沈琰拿过筷子,夹起一块三文鱼就准备往嘴里放,“等等。”

秦司漫麻溜儿的打开蘸料的小盒子,“吃芥末吗?”

沈琰“嗯”了一声。

秦司漫挤了少许芥末到蘸料里,才拿起来,“这家这调料特别好吃。”

沈琰吃海鲜其实一直习惯吃原味,刚才本想拒绝,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盛情难却之下,沈琰将肉放入蘸料里,轻轻沾上一点,放入嘴中,芥末冲鼻的味道从口腔直达脑门,还伴随着料汁里淡淡的辣味,让沈琰不禁蹙了蹙眉头。

这味儿也太刺激了。

沈琰不太能吃辣,吃了一口便放下,缓了几秒,“你口味挺独特的。”

秦司漫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意味深长的说:“我知道你不能吃辣。”

“那你还……”让我蘸什么调料。

秦司漫看他,“我想做个实验。”

沈琰越发不解,“什么意思?”

“我想看看,你会不会为了我而换换口味。”

这话明面上听着没什么不对,仔细一琢磨却是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