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着她睡着之后,悄悄离开。

沈琰一边往停车场走去一边拨通了孟嘉石的电话。

“什么事儿, 我这边忙着呢。”

“十分钟后医院停车场见,给我五分钟。”

孟嘉石头疼的捏了捏鼻梁,“我在办案呢,你们医院一个女大夫刚居然主动给了我们一份证据, 你猜猜她的身份?”

“我知道。”

孟嘉石听着不对,问:“你怎么知道?”

秦司漫离开审讯室还不到一个小时,证据内容没有查证清楚的情况下,不可能会有一点消息透露出去。

沈琰连接上车载蓝牙,把手机扔在一边,“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姑娘,还有印象吗?”

“这必须得有啊, 你难得春心荡漾……了……”孟嘉石再木楞的脑袋也察觉到了什么, 压低声音吼了句:“你别告诉我这个医生就是秦司漫?!”

“是她。”沈琰发动车子开了出去,神情复杂,“所以,我们必须见一面。”

“她是秦淮洲的女儿,你忘了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沈琰蹙了蹙眉头, 沉声说:“这是两码事。”

“沈琰你他妈的脑子就是有病!”

“石——”

“嘟嘟嘟——”

那边二话不说挂断了电话。

沈琰想到孟嘉石冲动易怒的性格,心情越发烦躁,顾不得前面的红灯,踩下油门一口气冲了过去。

辽西门口依旧是人满为患,就连停车场也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车根本没法开进去。

沈琰连按了三声喇叭却也是无济于事。

“妈的。”

沈琰拿上车钥匙, 任由着车停在人群外,拼命挤进了人群里。

最后却被警察局的人拦下。

“请出示你的证件,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

沈琰往裤兜一摸,空空如也。

出门的时候太急,把胸牌和身份证都忘在秦司漫家里了。

“我是眼科的医生沈琰……”

“请出示你的证件。”

真是个木鱼脑袋。

沈琰克制住心头的火气,指着外头说:“外面公告栏有我的照片,不信你去看看!”

“请出示……”

“小杨让他进来。”

这个警察看了眼身后的孟嘉石,恭敬的敬了个礼:“孟队,他没有证件,按照规定我们不能——”

孟嘉石一只手拍在他的帽檐上,狠狠地说:“老子说的话就是规定,放他进来。”

警察捂着头,委屈的退到一边。

“门口的人清理一下,围着看什么几把热闹,都给我滚蛋。”

“是是是。”

几个警察看见一向温和的老大不知怎的发了火,心头发虚没人敢再去触霉头,纷纷溜之大吉。

孟嘉石横了沈琰一眼,语气却缓和不少:“把你的车开进来,停那里等着我给你抬回去?”

臭小子。

沈琰失笑,“不敢劳烦孟队长的大驾,小的自己去开。”

“速度点,只有五分钟。”

沈琰走过去发动车子,直愣愣的朝着孟嘉石开过去,离人近在咫尺的时候猛打方向盘,甩尾避开了他。

孟嘉石骂骂咧咧的走过去,对着车轮胎就是一阵狂踢。

“你还挺记仇啊,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沈琰靠在车门边,收起刚才的不正经,“石头,咱们认识多少年了?”

“少说二十年吧。”

“这么多年,我没求过你办什么事,这次帮我个忙。”

孟嘉石沉默不语。

“别把她抖出去,她还年轻。”

以后几十年的光阴,怎么承受得起这份骂名。

孟嘉石冷笑一声,“秦司漫让你来的?”

“她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沈琰见孟嘉石一怔,继续说道:“她和秦淮洲如果是一类人,你觉得还会有那支录音笔的存在?”

“梁澄可的事……”

“她都知道。”

孟嘉石惊讶得张大嘴了,似乎是想说“一段时间不见我都错过了什么”。

“各方媒体都在关注这件事,我相信你们警局的能力,保护一个证据提供者的个人信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良久。

孟嘉石笑了声,“跟你做兄弟真是没半点好处可捞。”

沈琰拍了拍孟嘉石的肩膀,感激的话最后化为几个字,“份子钱给你免了。”

“什么份子钱?”

“我结婚的。”

这才哪跟哪,都想到结婚了。

孟嘉石分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能插科打诨着:“这可不成,你还的倒贴。”

“好说,用你儿子做花童来换。”

“快滚吧,看着就碍眼。”孟嘉石替他关上车门,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沈琰开了点距离,想到什么又倒了回去,降下车窗,“等这件事结束,我和她请你们两口子吃饭。”

“看把你给嘚瑟的,快滚快滚。”

两个大老爷们儿,也不需要说什么矫情的话。

沈琰把这份人情记在心里,心头的一颗石头落了地才放心的离开。

-

三天后,药监局对抗癌药真实成分的分析,研制出了抵消患者体内毒素的新药,这场医疗事故总算得到了制止。

警方那边针对秦司漫上交的证据及其供词,经过几位证人提供的线索,最后在郊区一座筒子楼里面逮捕了秦淮洲。

半个月后,淮安制药抗癌药造假致死案在辽州法院开庭审理,人证物证具在。

秦司漫料到了会有别的竞争对手借此机会大肆做文章,力争把秦淮洲判个无期,提前拖陈献借别人的名义为他请了个律师。

毕竟,这也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最后的处理结果为十五年有期徒刑,没收全部财产。

秦司漫不愿看见秦淮洲带着手铐被警察收押进监狱的场面,提前离了场。

沈琰替她戴好帽子,搂着她避过媒体人群安静离开,轻声说:“我让朋友打了声招呼,你今天就能去看看他。”

“不用,过段时间吧。”

“好。”

两人沉默的走到停车场,刚系好安全带,秦司漫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外地号码。

秦司漫和沈琰交换了一个眼神,接了起来:“哪位?”

“我是蒋珊。”

秦司漫一惊,这个从秦淮洲出事开始就不见踪影的女人,这种时候居然还会主动找上她?

“你经常我说是个毒妇,没想到你心比我还狠,把自己的亲爹送进监狱的感觉如何?”

“这和你没关系。”

蒋珊哼了声,“可我这里有个人跟你有关系。”

“什么?”

“辽西机场,三号登机口,秦司培在那等你。”

秦司漫这才听出蒋珊打这通电话的用意,不可控制的提高了音量:“他是你的儿子!”

“我可养不起秦淮洲的儿子。”

“你还配做一个母亲?”

“随你怎么说,要不要接他你自己决定。”

秦司漫还想问什么,那头却已经挂了电话。

不带一丝感情,要多决绝就有多决绝。

秦司漫头疼的靠在椅背上,最后还是耐不住心软。

“去机场。”

沈琰开得极快,车刚停好,秦司漫就打开车门直接冲了进去,唯恐错过了什么。

秦司漫绕着大厅走了大半圈,最后在肯德基门口发现了秦司培。

这个被秦淮洲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孩,什么时候对着别人手里的汉堡咽过口水。

身上的衣服脏乱不堪,之前被打理得有型可爱的卷卷头也成了一团鸟窝似的顶在头上。

像是感应到什么,秦司培突然转过了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秦司漫,顿时哭出了声,迈着小短腿冲她跑过去,中途不小心撞到了别人的箱子,“扑”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秦司漫再也看不下去,跑过去一把扶起他,“你看不见路吗,多大的人走路都走不好!”

秦司培大概是怕惹她生气,自己擦了擦眼睛,乖巧的解释着:“我不疼我不疼,姐姐别生气……”

“我不是你姐,你不知道我很讨厌你吗!?”

秦司培垂了下头,攥着秦司漫衣角的小手却丝毫不见有所松开的意思。

“我知道……姐姐怪我……抢了爸爸……”

秦司漫顿时愣在原地。

“可我……不想跟你抢……”秦司培强忍着哭意,眨巴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惹人烦,“姐姐我饿了……”

“我想吃里面那个汉堡……”

秦司漫不可抑制的跌坐在原地,哭得泣不成声。

她宁愿秦司培恨他怨他,从一开始就和自己站在对立面。

秦司漫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面对这个小孩子。

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去跟他解释这一切。

你的爸爸为什么会进监狱,他为什么要去害死人。

你的妈妈为什么会抛下你。

为什么你的家会变得支离破碎。

……

秦司培看见她哭了,手足无措起来,“我不吃了,不吃了,姐姐不哭。”

沈琰追上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一大一小,坐在地上。

秦司培踮起脚尖摸着秦司漫的头,而秦司漫抱着膝盖哭得直抽抽。

心酸至极。

沈琰走过去,把这一大一小拥入怀中,“走,咱们回家。”

第50章 幸运

秦司培饿了两天没有吃东西, 一个人狼吞虎咽的吃下了两个汉堡,准备伸手再去拿一个鸡腿的时候, 被秦司漫一把抢下,“你不能再吃了。”

“我饿……”

秦司漫扫了遍一片狼藉的餐桌,从包装袋下拿出一碗热汤,放在秦司培眼前, “喝点这个,其他的不许吃了。”

小孩子的胃哪里承受得起这样暴饮暴食。

秦司培倒是听话,乖乖的拿起汤勺一口一口的喝起来,眼神虽一个劲的往鸡腿那边瞟,却是没有再多要求一个字。

吃完饭沈琰带着他冲了个澡,吹干头发秦司培便哈欠连天,一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沈琰替他盖上被子, 轻脚轻手的退出了房门, 见秦司漫神色倦怠的靠在沙发上出神,说:“他睡着了,你要不要也休息会儿?”

“我睡不着。”

秦司漫这段时间为秦淮洲的事情奔波,本以为今天之后能够彻底告一个段落,结果现实又扔给她一个新的难题。

“如果秦司培知道是我把他爸送进监狱的, 他还会愿意跟我待在一起吗?”

沈琰顿了下,“培培是个懂事的孩子。”

“我带不好这个孩子。”秦司漫拿过手机,准备给陈献打电话出去见一面。

沈琰走过去按住她的手机,“又找你那个朋友帮忙?”

“必须找到蒋珊,秦司培是她的儿子, 她必须给个交代。”

“我帮你找。”

秦司漫一怔,随后笑笑,抚去他的手,“我自己能解决。”

话语之间,是完全不相信的意味。

沈琰不气也不恼,抽走她的手机,“你确定要当着我的面去找别的男人帮忙?”

秦司漫盯着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起身勾住他的脖子,顺势坐到了他的腿上,打趣着:“咱们沈医生在吃醋?”

沈琰摸了摸鼻子,避而不答:“我认识警局的人,蒋珊我帮你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