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姑娘告知,他日怀玉一定不忘此恩。”他的手被唐心儿放在她的胸前,他却毫无感觉,只是觉得那是一团软绵绵的肉,心中无丝毫邪念,此时他的心神都集中在秦涟漪的下落上。

“告诉你可以,但你也得答应本门主一件事。”唐心儿的目光扫了夜媚娘一眼,哼,你喜欢的男人在你面前对另一个女人如此情深意重,你还能默不作声,简直把我们血雨门女人的脸都丢完了,没办法,有些女人天生不正常,尤其是唐心儿这种女人。

“姑娘请说,只要怀玉能办到的决不推辞。”

“那好,只要你亲手杀了——她,本门主就告诉您——您夫人的下落。”唐心儿原本抓着他的手突然一松,指向了墙角的夜媚娘。

“什么,姑娘让我杀掉夜姑娘,这——”他这一生从未杀过人,当初在谷中要杀夜媚娘是以为她杀了秦涟漪,所以,他要为自己的娘子报仇,但如今他如何下的去手,他又怎么可能去下手。

“怎么,你不愿意,还是你也是个三心二意的男人,口口声声想知道自己夫人下落,却对另一女子也动了情?”

“姑娘,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怀玉对夜姑娘不过是朋友之情,而对我家娘子则是夫妻之情,男女之情,怎可一概而论。”

秦涟漪闻言,目光变柔,幽幽地叹息一声。但由于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怀玉和唐心儿身上,因此,并未注意她这一声叹息。

“如果,本门非要让你在她们之间做个选择呢?”

“为何门主非要夜姑娘的命呢?”林怀玉神色迷惘。

“本门自然有本门的理由,既然——林大人不愿——答应本门的条件,那您——那夫人将来会怎样,大人可不要后悔呀!”

“门主,你要属下的命,那就来取好了,至于林大人,他不过是个老实人,你何必诓骗于他呢?”在墙角的夜媚娘终于开口了,从唐心儿开口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这个叛徒。如今,她不愿让林怀玉为难,也更恐惧林怀玉的选择,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对那个女人的爱。她看向林怀玉,目光有些伤感,有些迷离,也有些绝望。

“哈,媚娘,本门还以为你这个叛徒,真的打算继续装聋作哑下去,谁知,这样就忍不住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本门就不知道林夫人的下落呢?”唐心儿咯咯地笑道,神色之间都是狡猾之意。“你——你是血雨门的门主?”林怀玉目光吃惊,原来面前这位红衣女子就是血雨门的门主,也是她要他的夜媚娘两人的命?一动了此念,霎时,他对唐心儿的用心起了警惕之心。

林怀玉细微的神色变化当然没逃过唐心儿的眼,她还是媚笑一声道:“不错,既然林大人现在已经知道了本门的身份,那你更应该知道,我有的是能力知道尊夫人的一切,包括她死了还是活着?”

唐心儿如此笃定的态度让林怀玉的心再次动摇起来,眼前这个女子的手段他已经见识过了,她是个冷血的杀手头,不是慈悲心肠的菩萨,但他又不愿放弃这个知道秦涟漪下落的机会,他该怎么办呢?

唐心儿和林怀玉的眼光在空中交汇,似乎都要看到对方心中的真正想法。最后,还是林怀玉有些虚弱地道:“门主到底想怎样?”

“本门不是说了吗,只要你杀了本门那个叛徒,我自会告诉你你家夫人的下落。”

“门主何必如此为难于我,我——”我不想杀人,也不愿杀人,更不愿被别人所杀,我希望这世上每个人都活得快快乐乐的,难道错了吗?

“属下的命当年是门主救的,如果门主的确要我的命,何必为难于他呢?”这是夜媚娘第二次开口,她的声音清冷,并从椅子上缓缓地站起身来,一只手从几人椅背上缓缓移过,最后站在唐心儿和林怀玉面前。

她的目光先是掠过客栈大堂的所有人,又将目光投到窗外那在滴落着雨珠的绿树,最后,将目光拉了回来,对上了林怀玉的目光,这男人无意中给了她这一生不曾奢望的温柔,而她这样一个把杀人当饭吃的人,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有一个男人会为了她的生死如此为难,这就足够了。既然,这个世间不曾善待过她几分,她又何苦如此恋恋不舍呢?

夜媚娘看着林怀玉,她的目光越来越柔,越来越柔,然后对他露出了一抹微笑,那微笑一直挂在她唇边,唇边,然后,一缕乌黑的血丝竟从她嘴角流出,并且越来越多,渐渐地她的脸色开始发青,身子也摇了一摇。

“夜姑娘,你——怎么了?”林怀玉扶住她的身子。

“我不愿杀你,迟早也是死路一条,那么,又何必为难于你呢?我这一生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对女子情深的男人,希——望——你——你——能——找到——”夜媚娘刚开始说话还算流利,但最后已是断断续续。

“夜姑娘,你——你——为什么要这样?绿柳姑娘,您快看看夜姑娘!”

“希望你——你能找到——你的——夫人,——夫妻——团圆,请你——再抱——我——一次——好吗?”他的怀抱好温暖,就让她这么永远的睡着吧!中毒后的疼痛让夜媚娘再也承受不住,永远闭上了她的眼睛。

“夜姑娘,夜姑娘,——绿柳姑娘,夜姑娘她——”绿柳搭上搭夜媚娘的脉搏,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已经无能为力。

林怀玉怔了一下,最后缓缓地低下头去看这个与自己相处过两个多月的女子,她青紫的脸还是残留着临死前的笑意,谷中经历的一切从他的心中一一掠过,她曾对他说过,一个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奢求别人的爱,那么,她呢?她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只是不愿让他为难,又是为什么呢?对她的所作所为,他心中一直有个朦胧的念头,但只是偶尔掠过,难道,难道,她对他也是有心的吗?但这又何苦呢?她应该知道,这一生,除了自家娘子,他是不会对任何人动心了呀!

武林中人大多对“血雨门”没什么好感,所以,对夜媚娘也没什么好感,在小庙里偶遇,她身受重伤,所以也没有人为难于她,今日在客栈,唐心儿的所作所为十分可厌,但那毕竟是人家门派内部的事务,就连燕飞雪也不好插手,但此时,虽说正邪不两立,可见她如今为了维护一个男人竟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众人心中还是不免叹息。

窗外这时突然有阳光射了进来,原本还下的挺大的雨竟慢了许多,甚至变成了零散的雨点。夏日的雨天本身就比较多变,有时雨来的很快,也去得很快!但这个小镇上的客栈在这短短几个时辰之内,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唐心儿原本带笑的脸,神色也有半刻的僵硬,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冷哼一声道:“既然本门的好下属不想让林大人为难,做了自我了断,那么,本门也不再为难林大人,如果还想知道您夫人下落的话,那就跟本门走吧,本门自会带你找到她!”这叛徒竟趁自己不察,自己服了毒药自尽,真是便宜了她,但却让她心中更加恼怒,哼,你不是希望他们夫妻团圆吗?情操是很伟大,但还要看看本门成全不成全,只要林怀玉现在答应跟着她走,那他一生恐怕都不会有什么机会见到他那夫人了。

林怀玉怀中还躺着面色青黑的夜媚娘,他神然茫然地再次对上唐心儿的目光,“门主真的没有骗我?你真的知道我家娘子的下落?”他心中乱成一团,不知该不该相信面前这个心思狠毒的女人,但要是万一,万一,涟漪落在她的手上呢?万一她现在在某个无名的地方正在备受折磨呢?万一,她正在等着自己前去救她呢?一想到这种可能,他整个心都拧起来了。

“要不要相信是林大人的事,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本门的话。本门给你半个时辰的考虑时间,半个时辰后,本门等你的回复。”唐心儿说完之后,收敛了眸色,这时,旁边有一张桌子恰好空了下来,好轻移两步坐下,然后随意地用拳头捶了捶肩膀,当下,与她一起来的几名粉衣女子中有一人上前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按摩起来。虽说是按摩,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却有诱人犯罪之嫌,只是经过先前的种种,此时就算有人有贼心也没有贼胆了。

而林怀玉却仍扶着夜媚娘的身子,怔怔地站在当地,就那站着,站着!

半个时辰后,唐心儿站起身来,靠近他,并在他的脸上摸了一把道:“本门要走了,林大人可想好了?”

林怀玉只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沉静,沉静中充满了一种新的决心,但却没有说话,反而回身,面对燕飞雪道:“燕大侠,你我本素昧平生,毫无交情,但您既是武林盟主,就看在夜姑娘也是武林中人的份上,在林某离去之后,买一块上好的棺木将她葬了吧。毕竟,没有人,生来就愿意受制于人充当杀手的!”

林怀玉话音刚落,燕飞雪正要开口,脚下却传来哐啷一声,一细腻的白瓷茶碗就那么掉到了他与林怀玉的脚下,他随即向旁边看去,却见那个原本坐在他旁边神态很安静的妇人竟在此时站起身来,身子还有些摇晃,向他的身上倒来,她怎么了,不舒服吗?是直觉反应,他扶住了她和身子。

她的身子遮住了许多人的视线,接着他的身子也一僵,原本那妇人竟在这个时候,飞快地在他的胸前用手指写了几个字:“救他,不要让他被带走。”这几个字写完,那妇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恳求之意,随即不露痕迹地离开了他的身子,而绿柳姑娘也在此时恰好来到了秦涟漪的身后,扶住了她的身子。

林怀玉的反应,夜媚娘的反应,还有那血雨门门主的反应,秦涟漪都一一看在眼里,但最荒谬的却是他们谈论的话题竟都是针对自己,而她这个正主陷入了一场她在局外的棋局,备受煎熬。

秦涟漪从不知自己有一日竟如此讨厌这位血雨门门主,她分明是在设下陷阱等着林怀玉跳下去,而林怀玉这个傻瓜,就算她曾是他的妻,可她的生死对他来说就那么重要吗?就算他找到了她又怎样,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回不去了,也许她真的是个不详的女人,所以才处处给他带来灾难,如今,她只希望他好好地活下去,最好是能忘掉从前的一切,重新开始,所以,她不允许他被唐心儿这样的女人骗了去,她要救他,她一定要救他,可是,她拿什么来救他呢?

出声阻止?告诉他?她还活得好好的,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根本不用听那恶女人的话,但是这样一来,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又怎么解释现在的一切,更重要的是,唐天齐会善罢甘休吗?想必他现在已经得到了自己逃离的消息,决不会无动于衷,如果和林怀玉相认,难道要他继续遭受池鱼之殃吗?任谁都知道,唐天齐的手段决不会很仁慈,如此一来,他们相认又有什么意义呢?就在秦涟漪身心备受煎熬之时,林怀玉突然向燕飞雪托付夜媚娘之事提醒了她,对呀,这个燕飞雪既是武林盟主,也非泛泛之辈,也许,他可以挽救进退两难的她!

也许有人会问,燕飞雪是武林盟主,难道仅凭曲断魂短短几句话,就将秦涟漪这个大麻烦给揽了下来,是不是太草率了,那是我们忘了告诉大家,燕云山庄的下属分支,其中有一项本就是走镖的生意,所以,不管是身为燕云山庄的庄主还是武林盟主,燕飞雪常会接到一些奇怪的托付,相对而言,保护秦涟漪这样一个身怀有孕,手无缚鸡之力,沉默寡言的女人的安全就显得很微不足道了。

燕飞雪能当上武林盟主,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他先前虽对秦涟漪的身份存疑,但这样一个女子需要自己的保护,身后自然有许多秘密,他无意知道的太多,不过此时,他已经肯定——这个女人的来历必定不简单,更有可能的是,她和这位林大人必然是旧识,甚至有可能是非常熟悉的人,由于某种原因,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又不愿林怀玉有什么危险,所以,她选择了向自己求助。那么,他现在要不要阻止这位林大人跟唐心儿走呢?

别人的新娘 098 两样雨情

“林大人说得不错,并非有人生来就是要做杀手的,而你对自己夫人的一片真心的确让飞雪也十分感动,看在夜姑娘临终希望你们夫妻团圆的情谊上,子阳,不如由你来告诉林大人他的夫人现在身在何处?”

燕飞雪此言一出,唐心儿的脸色就变了,她不知是什么原因促使他插手林怀玉这件事情,难道真的如他所说,是为了满足夜杀临死前的心愿吗?但燕飞雪既然出言阻止,那她要带走林怀玉这个书呆子就不容易了!

夏子阳闻言,挑了挑眉,不明白盟主为何突然将这个问题丢给了自己,他只是江湖万事通,不是天下万事通好不好,这林夫人的消息他是知道一点,但现在到底怎样,他也不知道,但盟主大人发话了,他又不能不回答,该怎么办呢?

燕飞雪看了看夏子阳有些凝重的神色,不禁心中也好奇,难道连子阳这种万事通都不知道那位林夫人的下落吗,还是这其中有什么别的缘由,但无论如何,那夫人既开口求助,他也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对唐心儿这个女人他一向十分厌恶,但身为武林盟主,就算对唐心儿这等武林人,也不适宜随便大动干戈。

夏子阳终于面对林怀玉开口:“林大人真的想知道尊夫人的下落?”

“是,如果兄台知道,还烦请告知,怀玉一定感激不尽。”

“无论她身在何处,与什么人在一起你都不介意吗?”

“无论怎样,怀玉都要知道。”

“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她在七王府。据说有些神智不清。”夏子阳没有说谎,天下什么事最引人注目,那就是七王爷唐天齐的事情,这位林夫人为何会与七王爷纠缠不清,谁也闹不清其中的缘由,但毫无疑问,十多天前,那位林夫人的确是在七王府,从昨晚在破庙起,当他认出林怀玉又听到他和夜杀那个杀手对话时,他就想到了唐天齐及那位林夫人,没办法,这两人都很有名,尤其这位林夫人三次出嫁,每次嫁的人都不是普通角色,最后还和七王爷纠缠不清,让人想忽视也难。看到这位林大人如此痴心,连他都动了恻隐之心,但站在男人的立场上,妻子另嫁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是在林夫人误认为林怀玉死了之后。

“她在七王府,她真的在七王府吗?”林怀玉的眼神霎时亮了起来,灼灼地盯着夏子阳,似要判断他口中所言是真是假。

“是!”夏子阳有些艰难地吐出这个字,毕竟唐心儿居心不良,如果他的语气之间有任何不确定,被她抓到了空子,那林怀玉这个痴心的男人将来的下场恐怕很不好。

“太好了,她没事,她还活着,太好了!”林怀玉神色之间的欢愉让在场之人都吃惊地睁大了眼,这人是傻了还是怎么了。听到自己的娘子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他却无愤怒之意,反而说太好了,是不是给气糊涂了?

别的人不懂林怀玉的心,秦涟漪在这个时刻却有流泪的感觉,她的泪也真的流了下来,在林怀玉的心中,只要她还活着,其他一切都显得不重要了,别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林怀玉独特的反应上,不曾注意秦涟漪的泪,但燕飞雪却看到了,只是他仍不动声色,只是心中的狐疑更惧。

唐心儿闻言,马上想起林怀玉灵堂前那个苍白出尘的女子,那就是林夫人?原来她和她看中的男人也纠缠不清,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不管是林怀玉这个书呆子,还是唐天齐那样邪魅不可一世的男人也对她感兴趣,那她就该死,敢和她唐心儿抢男人,那她就她,死,死,死!

“我好恨——我好恨——”林怀玉的神色突然之间从欢愉变成了凄凉,口中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大家终于长出一口气,看来这位林大人终于恢复了正常,男人遇到这种事情,怎能不恨呢?但林怀玉的下一句却差点让他们下巴都掉下来,就连燕飞雪这样遇事沉着稳重的男子都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一生,我好恨自己无力保护于她,让她担惊受怕,如今有七王爷保护她,我就放心了,我就放心了!”他不再看众人一眼,就像一抹游魂一样向客栈的门外飘去,只要她还活着就好,也许跟着七王爷那样强势的男人,她会更幸福,别人也许没看出来,但他也是个男人,七王爷看向她的目光那不仅是一个猎人看一个猎物的目光,也是一个男人看待一个女人的目光,这一生,他无能为力给她安定和幸福,那就等下一世吧,等他侍奉老母终老之后,用后半生在佛前祈求下一世的尘缘吧!

其他人都盯着林怀玉那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但燕飞雪再次侧首看向秦涟漪,那泪水将她易容之后的脸冲出了一道痕迹,她的目光她在看向那远去的林怀玉,嘴唇也颤动着,颤动着,他分明读出,那是怀玉,怀玉两个字。

秦涟漪在心中不断喊道:怀玉,怀玉,怀玉,怀玉,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请你原谅我,好吗?好吗?虽然你我这一生有缘,也曾有份,但却无法相守,就算我不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情,但我仍要你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好不好?

怀玉,怀玉,此时看着你如此痛苦,我不但无能为力,而且心也很痛,不管是我自私也好,还是无情也好,但也是情非得以的呀!请你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好吗?

怀玉,如果下一生,我们只是世间一对平凡的男女,还能相识,相惜,相知,那就让我们祈求上天让我们终生厮守,永不分离,没有这一世如此多的风风雨雨,没有唐天齐,没有我的病,好吗?好吗?

林怀玉的身影终于远去,而秦涟漪的目光又恢复了原本的清冷无尘,燕飞雪扫了一眼,怔在当地的唐心儿,淡淡地道:“唐门主,林大人这样至情至性的男子世上已经很少了,就请你也不要为难他了吧,他只是个普通人,何必一定要卷进江湖这风风雨雨之中呢?”

唐心儿没有接话,却已恢复了原本的慵懒妖媚,也向门外而去。

大雨后的天空如水洗过一样清澈,众人纷纷走出客栈,抬头望天,秦涟漪站在客栈门前,神色茫然,有三条路通向远方,只是不知林怀玉离去之时走得是哪一条路,而她又将踏向哪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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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从混沌中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普通客栈常见的青色床幔,按按有些发疼的眉角,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又在他的脑中一遍遍重演。

昨日,唐天齐得知那位秦大小姐莫名失踪之后,几乎动用了所有的皇家密探去找人,但是秦大小姐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所以,我们七王爷的笑是越来越诡异,越来越让他受不了,最后,他终于找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但很不凑巧的是,他策马走着走着,天竟突然莫名地下起雨来,这大雨铺天盖地而来,让他的心情也变得恶劣起来。

雨天总是适合发生点什么事情的日子,可不是吗?数十道影子就这么从天而降,可真辛苦,大雨天的这些人也找人晦气!马儿发出一声嘶鸣,硬生生停下脚步,前蹄凌空扬起。

那十几道影子一字排开,然后纵身飞起,织成一张大网,向马上的他飞来。

“我说几位朋友,就算要在下的命,也得打个招呼吧!”眼前的形势虽然对自己很不利,但他慕容月也不是吃素的,难道要定定等着他们来取自己的命不成?那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吗?打还是走?这是一个问题!更要命的是,今个出门他连随身宝剑都没带,徒手要对付这十几个看起来训练有素的杀手,那不是找死吗?算了,虽然就这么逃走,有失男子汉大丈夫的风范,更让慕容家的祖先蒙羞,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做个冤死鬼,那就算死了,还不被那个恶魔王爷笑死,逃吧,心中这么一想,他就催动坐骑,打算先逃再说,可那十几个影子却一声不吭,刀剑已向他的身上招呼而来,截断了他的退路。

“几位报个名儿上来吧。”冤有头债有主,总不能让他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吧!还是没有人回答他。

许多刀剑同时击向他的身子,但在接近他身子的同时,刀尖却转了一个方向,向自己的同伙击去。

“以彼之道,还诸彼身,你是慕容家的人?”那十几抹影子中一人喊出声来。

那十几人不由地慢下攻势,那为首一人此时又喊道:“竖一字。”那十几人马上各自散开,形成一个新的攻击阵势,这次却是一个一个的上,而不是像刚才已经形成合击的阵势,这样慕容月就不能用内力把这个牵制向另外一人。

在对方凌厉的攻势和车轮攻势下,手中无刃的他已处于下风,身上的衣袍多处已被刀剑所伤。

雨水混着血水从他的身上流下,那马被一杀手砍断了马腿,呜咽一声,跪了下去,慕容月飞身从马上落下,那些杀手停下了手,将他围在中间,雨还在继续地下,慕容月心中已经开始叹息,难道他今日非的丧生于此地吗?不知为何,他在这一瞬间,突然想起了家中的爹娘姐妹,还有那个让他气得牙痒痒的未婚妻曲离离,她也是一个杀手,杀手呀!

就在这时,慕容月突然觉得自己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象,曲离离的身影竟然出现在雨中,这怎么可能?但那个身影如同所有江南烟雨里的身影一样,撑着一把绘了图画的油低伞,闲适地如同一个踏青的少女走在三月的细雨里,尽管现在不是三月,也不是细雨。

那十几名杀手自然觉察到了他的目光,一下子都向那款款而来的女子望去,哪里冒出这样一个女子来呢?但这样的雨天,在这样的大道上,出现这样一个女子都会让人侧目的。

大雨从伞角像珍珠一般滑下,伞下的女子美丽的如同烟雨中的西湖,她步态轻盈,素白的衣裙没有一丝污泥的痕迹。看到她,慕容月突然笑了,他在想她的时候,她就这样出场了,该死的,他从没觉得她像现在一样更蛊惑人心过。

雨声更急了,尽管这女子的出现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并没有阻止他们追杀的步伐,在雨停之前,他们必须搞定这一切回去复命。

慕容月看着远处那款款而来的身影,任凭身上的血水混合着雨水滴落。他的心有些欢喜,也有着担扰,她一个人行吗?

吹笛的人眉目如画,肩上倚着那把美丽的雨伞,手中有一支翠绿欲滴的玉笛,她一步步走向他们,就在这时,清越的笛声突然响起,那笛声在雨声中分外凄清,十几名杀手顿时觉得人生寒冷如雪,千种万种伤心事都一一掠过心头。

那美丽的影子终于站到了慕容月身边,但笛声却越来越凄厉,似要将人心撕碎一样,杀手已形成包围之势,将他们两人围在中心,但心神已经逐渐被笛声所制。

就在这大雨中,他一身狼狈无限,她一身风情无限,两人对视,仿佛那另外的十几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你”他说了一个字,却再次笑了。他现在可以确定,她是真的出现了!

她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他竟不被她的笛声所制,她也笑了,然后,冷冷地说了一句让慕容月一生都不曾忘记过的话:“你现在的样子,很脏!真的很脏!”原本洁净的衣袍此时被雨水,淤泥,血水沾染的脏污不堪,难怪她的语气如此嫌恶。

别人的新娘 099 另类报复

慕容月闻言,不怒反笑,反而将被那些杀手所伤的双手向前一扑道:“这么说我亲爱的未婚妻——是来接我回去洗澡了?”就将曲断魂的身子抱了个满怀,实际上,他已经支撑不住了,但又不想当着她的面倒下来,所以,只好先借她的身子一用了。

“洗澡?哼!大雨天洗了一个血雨澡,你还不过瘾吗?只是我讨厌他们将你弄得这么脏,总该做点什么,你说是吗?”曲断魂眸光流转,在雨中更是荡起另外的风情。

由于笛声停止的缘故,杀手们都纷纷回过神来,这个女人很危险!这是他们此刻最本能的反应。尽管他们心中都明白这一点,但杀手没有完成任务之前只能全力以赴,于是,他们再次合围而上,打算将慕容月和曲断魂一起格杀。

曲断魂的身子尽管还被慕容月揽住腰,但她手中那支笛子却在雨中射出被雨丝更细的细针,这些针来的速度那么快,那么疾,而那些来势汹汹的杀手好在就是为了向针尖上钻的。

那些杀手,猝不及防,严重受挫,让他们更始料不及的是,许多细针钻进了他们的穴道。

“念在你们也是吃杀手这碗饭的份上,身不由已,识时务的就快点滚吧,别挡着我带他回去洗澡的路!”

杀手们对视一眼,不过他们的确有点不太识识时务,有人竟不长眼地向慕容月刺去,也就在同一刻,曲断魂的神色就完全变了,没有了刚才的温柔与风情,她的目光比冰雪还寒冷,唇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然后她就那么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他的怀中,向那些杀手扑去,那身法之快,连慕容月都自愧不如,更重要的是,她的出手也快,那武功招式是他从没见过的一种,但却有掩饰不住的一种狠戾。

“你是一曲一断魂?”最后倒下的黑衣杀手难以置信的吐出一个字,表情冻结在惊骇恐惧的那一刻。不过在此这前,我们的慕容大人终于忍受不了失血太多的折磨就先自己晕倒了,也许,他是觉得在这个时候晕倒是最恰当的吧!所以,他并不知道曲断魂解决完那一干杀手之后,围着昏迷不醒的他在雨中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才认命地弯腰挟起他的身子,仍撑着她那把美丽的让人遐想的雨伞闲适地消失在雨雾之中。

不用抬起身子看,他就知道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只是这种和粽子一样的包法让他不用照镜子就知道好丑!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那未婚妻,也算是他救命恩人的那个人,她现在一身粉色的衣装,斜倚在窗前的长椅上,神情慵懒,若有所思,这幅神态是他最熟悉的,因为当年他第一闪见到她时,她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该死的美丽,该死地让他一时鬼迷心窍,在那么多名门佳丽中选择了她。

但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呢?想起今天在大雨中,后来她出手时狠戾的表情,肃杀的神态,那个时候,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呢?任谁也不会把此时的她和格杀十几名冷血杀手的她联系起来,难怪这么多年,关于曲断魂永远没有人把她更江南曲家联系起来,哈,这就是曲家那位温柔贤淑,才貌双全的大小姐呀!

“为了将你这东西物归原主,本小姐才不会在我最喜欢的雨天杀人呢!”曲断魂从长椅上滑了下来,一步步走近床前,手中却晃着一块系着红丝线的令牌。

“令牌?是你,原来是你,我早该想到是你才是?”慕容月一看他的贴身令牌竟出现在曲断魂身上,第一个感觉就是乌云罩顶,天哪,如果唐天齐要株连九族的话,不知他这个未婚夫算不算,现在他终于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了,难怪秦涟漪能在皇家暗卫的眼皮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知道也不迟呀,反正我的亲亲表姐现在很安全,很自由,要不然,我哪里抽出时间来还你这个东西呢?你就放心吧!”

“放心?你让我放心,看着我的亲亲未婚妻,我的救命恩人离死期不远了,我还不如今个被那些杀手解决掉一了百了!”这个女人真是不知死活,唐天齐杀人从来不见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不过现在看来,他这池鱼之殃是逃脱不了了!

“哼,我的死期?我才不担心呢?有你这个未婚夫在前面挡着,我怕什么,难道你也舍得我死不成?”曲断魂吐气如兰,脸随着身子移动逐渐贴近他的眼睛。

两个目光流转,又在空中交汇,他第一次很认真地道:“是有些舍不得,所以才头疼!”她一直很让他头疼,如今头也更疼了。

“这还差不多,不枉人家救你一命,不过,我原本以为只有我这样的人做人差劲,今个才知道原来你的做人更差劲,别人在下雨天要你的命。”那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他的命呢?最近日子过得有些无聊,也许她可以再找点事玩玩。

“是呀,我今个第一次发现我慕容月做人的确很差劲,要不然不会被自己的未婚妻拖下水,比起那些杀手来,好像七王爷更可怕一些。”

“你就那么怕他?真的假的?”不会这么逊吧,怎么说,这个未婚夫也不是省油的灯呀!

“自然是真的,不知现在亡羊补牢还来得及不?”也许是太子解唐天齐的缘故,他现在样子真的让他想起来就心惊胆战,那样的男人习惯于凡事都在自己所控制的范围之内,怎能容忍这种脱轨的意外一次次发生呢!

“亡羊补牢?可以呀,如果你有能力补的话,本小姐也不会反对呀!”

“那你愿意告诉我秦小姐在哪?”

“呵呵,急什么,我想再过个两天,等你能下床了,我那亲亲表姐的下落你自会知道的!”两天之后,表姐一定到了燕云山庄,自然会去掉易容之物,到那时,还怕七王爷唐天齐得不到消息吗?

“不能提前告知?”

“谜底总是越晚知道越有趣呀,这不是你曾告诉我的话吗?”

“看来现在只有顺其自然了?”

“是这样没错!”

“唉中!”慕容月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道,王爷,不是下官不想帮你的忙,而是有心无力,就请你多多谅解了!

今夜,已是秦涟漪住到燕云山庄的第三个夜晚了,燕云山庄名字中虽个山字,但是这庄园因为地处江南,没有什么粗犷之气,反而多了五分雅致。

燕飞雪在夜半时分才回到家,前一段日子,他出门积攒了许多事,回来的这几日,一直忙着处理事情,终于在刚才把一切都搞定,穿过回廊,经过假山,他准备回房休息,却在这一刻怔住了。

湖面上的小桥之上,有一位美人抬头望月。

素白的衣服,清冷的气质,虽是个背影,但他直觉那是个美人。

可从身高体形,以及所显露的气质来看,并不是府中的丫环什么的,燕云山庄虽然不小,但爹娘云游四海去了,庄中虽住的人不少,但丫环并不多,更何况此处是客房,为什么会有陌生女子出现?

也许是武林盟主的缘故,他对一些不同寻常的人和事一向都比较关注,他一步步走上小桥,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脚步,一步步走近那女子身边。

秦涟漪睡不着,这山庄内的小湖布局和秦府的有些相似,所以,她干脆起身站在小桥上看月,虽说是在看月,不过是在发呆罢了!

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她才回头,还有谁和她一样这么晚还不休息,回身,看到是燕飞雪,眼中还是闪过一抹异色,怎么是他,自从那日进了庄之后,除了吩咐下人好好照顾与她之外,他们两人就不曾在见过面。

这是个昂藏七尺的巍峨男子。在这样的清冷月色下,他的身形颀长挺拔,飘然而立,一袭月白衣衫与月光融为一体,当他看到她之后,神情却充满了愕然,不就是恢复了真容,难道让他如此吃惊吗?

“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燕飞雪在一步步靠的秦涟漪的时候,心中作了种种猜测,但当秦涟漪转过身来之后,蓦地,他深邃的双眼开始发直,性感优美的薄唇轻轻翕动,整个人僵硬地怔愣住了。他惊呆了,是真的惊呆了!即使月光的明亮有限,但是他从小暗中就能视物的他还是将眼有美人儿的面容看了个一清二楚,这是一张他曾经看过千百次的脸,连气质都如此神似,

在月光下,秦涟漪看不真切燕飞雪的目光,但他的喃喃自语却清晰无误地传进了她的耳中,怎么会是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认识她?这怎么可能?在她的记忆中,江湖是个遥远的地方,武林盟主更是一个遥远的称呼,如果不是拜那个莫名其妙的表妹所赐,这一生,她恐怕都不会在短短几天认识这么多的江湖人。

“燕大侠”如此突发的状况,让秦涟漪也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反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燕飞雪没有回应,仍只是拿他那双燃着闪亮火焰的精炯黑眸紧紧地锁住她,锁住她!

这不是一个才认识几天的男人的表情和目光,他的表情有些欣喜,目光更多的则是带着不可思议。

到底欣喜什么呢?不可思议什么呢?他与她,只是两个不熟悉的人呀!他看她的样子,好像是等待了几生几世一样,那么专注地济览着她脸上的每一点,那一刻,甚至猛地握住了她的手道:“告诉我你是谁?你怎么会来,难道你知道了我的心意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不成?”

秦涟漪皱眉,这燕飞雪为何看到她如此激动,既然不曾知道她是谁?午说什么知道了心愎不成?她想抽回她的手,他却握住不放,那双黑眸的眸光是灼烈的,这样的目光,她曾在林怀玉的眼中见过。所以,她有些害怕这种目光。

就在秦涟漪还未想好应对之策之时,燕飞雪突然之间好像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冷,松开她的手,退后一步道:“说你到底是谁,来我燕云山庄有何目的?”燕云山庄本就不是普通地方,这女子竟不知何时潜入的,还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赏月,胆子倒不小呀!

“燕大侠,破庙相遇,本是易容在身,今晚是真容,难怪您有如此疑问。”听到这位武林盟主如此质问自己,秦涟漪终于回过神来,敢情是易容惹得祸。

“你是王夫人?”燕飞雪神色之间更是惊异,退后一步,为何这位王夫人与她那么像?难道她们就是同一个人?还是世上有这么形似的人存在?

秦涟漪点头,王夫人是她和曲断魂离开京城易容时的化名,至于为什么会叫王夫人呢?大概是我们的曲家表妹刚好想到王爷的夫人不就是王夫人吗?至于秦涟漪叫什么都不重要,更不会去计较一个虚幻的化名。

“夫人这么晚,还不休息?”她是在思念她的亡夫吗?莫名其妙地他不太喜欢这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