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很诚实,一点也不隐瞒的说,“现在让我走出来,有点强人所难,但我保证,我会好好的。”

“不会再突发抽风?”

“你当我是你?”

我张张嘴,本想凶巴巴的训她一顿,却发现自己似乎是最没有立场的那一个。若是朋友,我是不是该理解她的犹疑和逃离?也许该给她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没有人际关系的叨扰,没有都市的喧嚣,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想想生活,享受一下别国风情。

“倒是你,和师兄和好好不好?”

我哼了一声,捂着因来例假坠痛不止的肚子,眯着眼睛说,“他若是能让我肚子不疼,也许可以考虑一下。”

“佳佳!”

我吐口浊气,笑眯眯的问,“你说,我这般上飞机会不会造成血流成河的惨烈下场?”说过又觉得有些不妥,不自然的瞄了一眼小安掩在袖子下的手腕。那里已经拆线,没有我想象的蜈蚣状的缝线伤疤,却也并不理想。

小安轻晃了晃手腕,斜了我一眼皱眉问,“你别打岔,说实话,你爱师兄吗?我之前不想多劝你,你的事情你做主。可是佳佳,遇见一个对的人太难了,错过会一辈子遗憾。如果当初我坚持…现在也不会这般遗憾。佳佳,你,怎么说呢?对师兄的事太鲁莽,对他不公平。我只想问问你,你爱他吗?”

我爱他吗?他搂着我时我会安心,他闷不吭声的时候我觉得别扭的可爱,他开口说话是我又觉得声线迷人;他冷冷的看着我时我会心痛,他目光温柔的时候我会心生骄傲和幸福,他喊我丫头时我会忍不住想要牵上他的手。可是,我爱他吗?

我摇摇头,“小安,我好像,不懂什么是爱。好可悲,看了那么多言情小说,最终不知道什么是情。”我叹口气,摸了摸耳根皱着眉继续纠结,“好像在说,一个经常看猪跑的人从来没吃过猪肉?这比方恰当吗?”

“你想他吗?”

“想,出事的时候尤其想。”

“看见他跟那个打酱油的在一起,你恨他吗?”

“她不是打酱油的,我才是。”小安叹口气托了腮帮,我忙坐直身体一本正经的回答,“不恨,我只希望他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

“当初他若出现我会忍不住想劈了他,现在他若出现我会扭头就跑。前者太累,后者也太累。”

“小安,我觉得一个人抗不住的时候老想他,这是爱他吗?”

小安轻咳了一声,下意识的摸摸手腕,摇摇头说,“这不能确定?”

“如果我会梦见他呢?”

“内容?”

“带一点点颜色,一点点动作,yellow的。”

小安皱眉,“那只能说明你性、饥渴。”

一语中的!我陷进沙发里,摸着正在叠的几件衣服唉声叹气。

“我也琢磨很久了,这般一琢磨吧,就觉得我是有毛病了。心理学上应该称为爱无力,病理学上应该称为不明显抑郁性神经症,用咱们特教专业的词汇讲,应该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自闭。具体表现在感情退缩行为上,对待感情没有安全感,对情感生活不能投入必要的热情,面对异性的时候会显得畏惧或冷淡。哦,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保守一点点的自恋一点点的抽风性幻想行为。”

小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嘁”了一声说,“对,你就是神经。”

我抱着衣服乐,能斗嘴,我就更放心了。心底大大地舒了口气,禁不住偷偷称赞自己一句,乔佳佳,咋这么能掰嗫?唉,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己无人能敌了,简直就是一个弹力超人,能屈能伸能俗能雅。

“佳佳,你那个是“抽风,性幻想”还是“抽风性,幻想”?”

我嘴角的笑僵了僵,伸舌舔了一下嘴唇,色迷迷的看着小安拐着音调问,“小安安,你说呢?”

三十六他不是备胎

再飞回去的时候第一个遇上的竟然是导师。老教授在超市看见我也没怎么表示,就说了一句,“还在D市呢?回头去学校找我一趟。”

我本来想表示一下自己要考研,虽然现在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是为特教事业做贡献的高尚心理从来不曾因社会的黑暗而改变。不过老人家显然不愿意多谈,和师母大人推着购物车慢悠悠的买猪肉去了。我跟在后面尴尬的听师母低声问,“是小言的女朋友吗?”

小言?都市小言?我发誓,我已经不看小言很多年。虽然听着有点假,不过现在乃至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应该不会看了。接近现实的多半悲情,专宠的多半虚假,我决定偶尔有节制的看一看古言就算了。虚假的时代里,更有幻想空间且不会移境到现实生活中。

“嗯,傻姑娘一个,属木头的。”

“老师,我属兔的。”我傻不拉唧的提醒了一下年过半百的老教授。

老教授回头,眉头一皱凶道:“你怎么还没走?”

师母更善解人意,拍了他肩膀一下笑骂,“拿孩子撒什么气?小孩子的事情,过几天就好了。”

我囧巴巴的站着,老教授赶苍蝇一般往外挥挥手,那意思明显的很,哪儿来的哪儿去吧,别在我身边儿转悠了,看着怪碍眼。我晕乎乎的退了两步,智商突然提高,指着一旁的熟食柜台说,“老师师母接着逛,我去买个鸡腿,等过几天再去找您。”

“别等了,就周五下午吧,办公室。正好有个聋生,家长想移民,最近找陪读补美国手语,你帮着教一下。”

快速的算了算基本清空的银行卡,很乐意的点点头赶紧消失了。拐到另一边的时候还隐隐听见师母说,“小姑娘怪漂亮,也机灵…小言喜欢…理解。”

我往后退了一步,支楞着耳朵想听些有用的。老教授却一个字都没说,说是没说一个字有些不准确,毕竟我听见了类似“哼”的一声。忍不住扭头看,恰见师母正笑着从我这边收回视线。

晚上回去就和小安视频,义愤填膺的说在导师那里遭到了歧视。小安说,“可以理解,导师手下在读本科生研究生少说也有几十个,还得给你一个毕了业的介绍工作。说出去一点儿不长脸呐。”

我愤愤的想,什么叫长脸?我没推着小破车在街上卖臭豆腐已经属于正常大学毕业生的社会生活了。顺便又自我催眠了一下,咱是要考研的人了,不能算是无业游民。突发感想告诉小安其实卖臭豆腐挺赚钱,小安表示,想干嘛干嘛,行行出状元不是说说而已,也许将来我会多一个名号——臭豆腐乔。同时又强调,哪怕我穿越到古代成为一个倒夜香的她也不嫌弃,顶多不让我走进她的闺房就是。

德性!一看就是被网文荼毒过的一代大学生。

一个人在住处闲的头皮疼,给几个还算熟悉的老朋友挨着叫了电话,又和老爸老妈交替聊了半个小时,等到手机没电关机才开始翻箱倒柜的找教材。扒了半天才发现那些专业性不强的书都已经卖掉了,折腾了半天准备先去书店买一本考研英语先看着,其他的还真不急。死记硬背加临场发挥的东西,考前两个月再开始也不迟。

离住处不远有一所大学,去淘书很方便。考虑了一下距离,为了消磨时间还是选择步行。路上刻意琢磨了一下现在的心情,发现很贴切的应了一句广告词——排出毒素,一身轻松。

臧言消失了,我不大可能因为后悔就扑开翅膀飞到香港去寻他。再者说,他将要毕业,不知道往哪里发展呢。缘分这事儿,还真是臭屁的可以,你就不管不顾的拽了那么一下下,它说没就没了。袁毅那一坨就直接当作有机肥做归田处理,以后那充其量也只是个路人甲。这般一琢磨,这座城市还真是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遇见叶荆南纯粹是意外,他那辆卡宴缓缓的跟了我半天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儿。最近脑袋越发的不灵光了,按理说不看小说应该是不这么混沌的,但是事实证明,连小说情节的刺激都没有,脑细胞就直接歇业大吉。原来笨不是看小说看的,是天生的,我比较纠结。

遇见这么个白衬衫的男人隔着车窗冲着你笑,压力不止是一点点。我下意识的看自己的行头,一身普通的休闲服加一双滑板鞋。上身粉紫□黑,脚上是白。头发一个简单的马尾。我在心里将自己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有些后悔出门前没照镜子,表示颜色很不搭。

叶荆南依旧蜗行,抬头看看天问我,“这是晨练?”

我也抬头看看下午两点半已偏西的太阳,“看时间不是,不过我真是在锻炼身体。”

“上车吧,我载你去。”

我摇摇头,叶荆南笑着说,“时间长了要罚款的。”

我看看一辆辆绕过他前行的汽车,抿抿嘴唇上了车。

“其实我真是在锻炼身体。”

“看出来了,去健身房?”

“不,步行去旁边的学校。”

叶荆南也没有再问,直接开车进了校园。车停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才扭头问,“来这里做什么?总不至于追忆大学生活来了。”

“也差不多吧,来买几本书。”我看看他,他露牙一笑,我赶紧转开视线。最近心灵十分脆弱,见不得别人冲我笑冲我哭。

“你还有事吧?你去忙吧,我逛完自己回去。还有,谢谢你。”

“听意思像是在赶我走。”

我点点头,“差不多。”

叶荆南往后一靠,整个车厢都微微颤了一颤。我听着他在一旁笑,脸上囧的有些发紧。说实话,我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他要是有事情求我,也许会好一些。可是我也无所求,他也无所求,我还不能开门见山的问——你是不是想泡我?总之是比较纠结。

叶荆南笑够了才问,“你一点都不好奇我在笑什么?”

“笑我呗,说话越来越抽风了。”

他点头,看样子真的是被乐到了,头点着点着就又笑了。我独自憋了一会儿,转头间在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样子,忍不住也乐了。我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在他面前都是紧绷的状态。我这样一张力作矜持有点装13的脸,哪里就吸引他了呢?

叶荆南笑够了才轻敲了一下方向盘对呲着牙笑的我,“我又不会吃了你,该笑笑该闹闹,别总是绷着。”完了又补了一句,“见你这么多次,就你哄萌萌那次最放松。笑的也最好看。”

我干笑了两声,面上就有些红。

“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我保持头部正面前方用眼尾偷偷扫了他一下,点点头说,“大概明白。”

“你说说看。”

我嘿嘿一笑,“你看你这句话,就有点像老总面试员工,我怎么能不紧张呢?”

叶荆南微侧过身,不多,四十五度,不至于整个面对我让我产生太大的压力。

“这不是面试员工,这是和朋友碰面。你听——你说说看。尾音轻微上挑,有征询你意见的意思。再听——你说说看!没什么感□彩,直述,略带命令,这个才是面试的时候用的。”他两手交握放在腿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那么乔小姐,你说说看?”

我抬手挠挠额头,皱眉思量着说,“我猜猜,说的不对你可别笑话我。”

他抬抬下巴挑了下眉毛。

我咳了一声,规规矩矩的坐好才开口。

“你一个老总,很忙吧?”

“道理上说,即使遇见我这么一个不算熟的人也不会多停留,既然每次都停车,还一起吃过那么几次饭,请允许我怀疑你有让我慢慢喜欢上你的动机。”

“为什么是让你喜欢上我?”

“你追我不太可能,即使不让我先喜欢上你,也要表现的互相有好感,不然我总觉得我是做着一个麻雀变凤凰的梦,可怜的是那个麻雀还不怎么想变。”

我摇摇头,“不为什么。很奇怪,我从来没做过灰姑娘的梦,也不想有灰姑娘的奇遇。我总觉得,陪我过一生的人,应该是让我在他面前没有压力的人,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我转头看他,“其实说实话,像你这样的男人,真的很优秀,在很多大学生眼里都是钻石级的人物。你的另一半就该像小说里写的女主角,优雅知性,出得了厅堂还能理解你的内心,或者是美的像画里走出来的人物,这样才配得上你这个集英俊财富智慧于一身的男人。”

我这般掰着手指头一说,突然就发现身边这个人金光闪闪,简直就是一尊金佛。

叶荆南笑,“你觉得你不够优雅知性,不够漂亮?”

我抬手摸摸脸,“我也算漂亮吧,可是和优雅真的搭不上边儿。问题是,呵呵,我从来没想过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啊?”

“明白了,还是看不上我。”

“怎么会!”我慌忙摇手,“看不上和配不上不是一个概念。”

“说实话,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过,和我这个集英俊财富智慧于一身的人有所发展?”

我尴尬的笑了笑,头还没点下来就听他接着说,“如果我坚持呢?”

我转头一笑,“你得信我,将来的叶夫人肯定是个难得的好女人。其实说实话,虽然有的女人确实很欠抽,但是大多数都是可爱的。说不定你身边就有那么一个人,不在乎你有多少家产,在乎的只是你这么个人,会用生命去爱你。若是遇上这样的,就用心去读她,好好爱她吧,错过了会可惜一辈子。”

叶荆南食指轻敲着手背。静默了良久才笑了一声说,“怎么突然说这么大彻大悟的话?听着虽然在理,不过总觉得…怎么说呢?”

“很假?”

“不,是真实的让人难过。”

可是说实话,这种爱情也不是谁都能遇到的。可一旦遇上,就是一辈子的幸运。我的幸运又在哪里呢?又大了一岁,于感情一事,总该成熟一些。

叶荆南又静了片刻,转头问,“有什么打算?”

“考研吧。”

“真准备做一辈子教师了?”

“嗯,比较安稳。”

“其实,你一旦爱上一个人,也会爱的深刻吧,不知谁会这么幸运。”

我扭头看他,他正扭头看这窗外,显然并没有期待我回答。我还是忍不住说,“说不定他会觉得很不幸,生活再平淡也要对我身体忠诚精神坦诚。”

叶荆南摇摇头,“我们这种男人,到了这个位置,想要的还真的只有简单的感情了。不过现实告诉我,很难。”

“现实会告诉你,不难。”

叶荆南看着我笑,率先下车,很绅士的走到我这边帮我打开车门,一手放在上面帮我挡着头部等我下车。我应景的仰着“天鹅颈”下车,笑着说,“谢谢服务,受宠若惊。”

“走吧,虽然以后不大可能再见面,但是最后一次既然送你过来,总该陪你买过书再送你回去。”

在我开口之前他又强调,“我坚持。”

那就坚持吧,我也让你看看苦逼无业游民的生活艰辛。二手书书店是个简易房,里面堆积的书大多都是毕业生当破烂卖掉的。小小的空间内和中间都是破书,窄窄的小道只容得下一个人走过去。

我也没理叶荆南,直接蹿到教育学书籍那里扒拉专业书。很容易找到的几本,顺带收获了两本新概念考研英语的作文和阅读理解,还有一本西方文化。从里面挤出来的时候叶荆南正蹲在一堆书前翻找,见我出来笑着说,“这里的书还挺全。”

“学生能买到手的一般都有,高价买书在低价卖出去是学生的通病。”

他拿了两本经济学的书起身,“并且有的书并不能说旧,里面都很干净。”

“那是遇上了一个好主人,要么是不舍得乱画,要么是一直都没舍得揭开,一般来说后者居多。”

叶荆南哈哈大笑,“你是不是也卖过新书?”

“卖过,可我是因为舍不得乱画。”

十本书花了六十五块钱,直到送到小区门口叶荆南还在唏嘘书有多便宜。照旧下车帮我开了车门,一面还神叨叨的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先为你卜一卦。你虽然对有钱人很排斥,但你的另一半一定不会是个普通上班族。”

“金龟?”

“差不多。”

我乐,“被你这么一说,我晦暗不明的人生又金光闪闪了。”

叶荆南笑着上车,摆摆手潇洒的离开。我看着他的车屁股想我那个非普通上班族的排行在有钱人行列的未来的丈夫,被这么多定语一修饰,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一下子就想起了臧言。

我被自己的无耻呕的半死,做了个切腹的动作,一路飘着回了住处。

三十七再见面

学校还是老样子,一点点都没有变。沿着遮天蔽日的法国梧桐一直到了教育书院,直奔老教授的办公室,看看手机,时间刚刚好。深吸口气擦了把汗,还很有礼貌的拉了拉身上像是沾满黑色鸡毛的黑色连衣短裙才敲了敲门。

这衣服是反季时在商场淘的,重点在领子大裙子短,上身布料柔软贴身,显得我性感十足,但却严重超越了我平日里的尺度。我绝不是穿他来诱惑老教授的,我即使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儿。传说N年以前老教授还是小教授的时候,身边的女弟子就被师母大人的九阴白骨爪挠过。传说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如注,传说还毁了容。不过传说只是传说,我至今也没在老教授的谢师宴上见过毁过容的女人。我只不过是今天翻箱子扒拉出这么一件还没穿过的,上身以后显得我特瘦小特娇柔特美丽动人的衣服。重点是黑色凸显我瘦,以期望老教授能看在我瘦了十几斤的面子上不计较我被他豁出去面皮找到的幼儿园辞退的事情。

等了半天没听见回应,但门却是开着的。我左右看看,冲着男厕所的方向等了片刻,不见老教授出现。又朝另一侧的大会议室方向等了片刻,仍不见老教授出现。鼓鼓腮帮子推门进去,看见坐在沙发里的人却呼吸一停没了动作。

他该毕业了吧?怎么又到了这里?难道是要留在学校任教?导师曾说过组里缺人。这个可能性比较大,毕竟他的住房在D市,这里离家人也进些。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难道是想通过导师找我?我心里这么一琢磨就有些小雀跃。从小安那里回来以后我总是忍不住想起他,我期望再有一次偶遇,然后从新开始。若是那样,以后再有什么情况我一定给他时间解释,一定要弄清事实,而不是糊糊涂涂的凭着感觉一棍子打死。可是,不知道我现在争取会不会有些迟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乐意和我从新开始。我深知我的懦弱和害怕受伤,我想他该理解我,我是深怕袁毅的事情再一次出现。很怕很怕。

我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准备笑一笑,对面的人却又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沓要多无聊有多无聊的新华日报。

一滴汗顺着鼻尖流下来,痒痒的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偷眼看看沙发里陷着的人,人家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心里暗自哼了一声,开门进去坐到门口临时塑料凳上,心里想,既然不是你主动出现,更不会是我主动出现。说来说去,和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要是心里笑我无耻,我有十足的理由笑回去。

导师进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我和沙发上那个人依旧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姿势。我听见老教授叹了口气,忍不住冲他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老人家比我这年轻人还幼稚,以为关了一匹倔驴和我在一起就能发生点柔情蜜意的事情吗?

“说吧,忙什么呢?”

我搬起凳子坐到桌子边,笑着说,“最近是没有工作,不过以后会有的,老师您也不用担心,我有计划。”

“说说你的计划。”

“哦,我准备考研。”眼尾扫了扫臧言,挑挑眉假意问,“老师,您觉得我出国好还是在国内比较好?”

臧言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让我有些失望。不过,小样儿,一张破报纸看了一个小时都没翻一下,真以为自己在研究国家大事呢。

老教授从眼镜框上面翻眼看看我,又看看另一边始终不抬头的臧言。

“家里有闲钱又想搞学术研究的话,出国一趟也可。不过,你要是纯碎想出去玩两年,还是算了。”

我缩了缩肩膀。说实话,我读研吧,还真没想过学术研究的问题。这么一想,就觉得有些对不起老教授这一批真心实意搞学术研究的人。

“没那个想法的话,国内找个学校读吧。有没有回来读研的想法?”

“能免试吗?”

“能免谈吗?”

“那我考北京或是武汉,反正都是考,试一个难一点的。”

老教授眯着眼睛笑,手下还随意翻着一堆本科生的期末小论文。他琢磨坏事的时候一般都会通过一定的方式外显出来,比如躲开你的视线,偷偷摸有些秃顶了的额头,拢白花花的头发,或者是手下不停的翻来覆去的看一些无关紧要的纸张。就像现在。

“你臧言师兄以后要到北京发展,去那边也不错,有个熟人就多一分照应。”

我“哦”了一声,扭头看臧言,对上他平静似水还略带冷意的视线,心不禁就跟着缩了一下,慌忙又撇开了头。

“那就定了吧,我帮你联系一下导师。”

“别了吧,指不定国家线都不过呢,我也就是试试,愿望不是太强烈。”

我听见侧身后有人“哼”了一声,脸上一热,鼻子也跟着酸了一下。

“既然考自然要用心,不然也别浪费那百十块的报名费。你们那一届考研的几乎没有,我倒是希望有个人往上走走。现在做研究的队伍吧,还真需要几个不同的声音出来挑战一下。一方权威,对专业发展也不好。”

“老师您说这些会让所有研究生压力都很大,那好像是博士生的任务。”

“研究生,就是搞研究的,你以为缩在宿舍上三年网就能毕业了?是,也能毕业,但是出去没人愿意要。说到底,还是要看自己。安然呢?怎么两个人一起辞了?”

“她呀。”我抿抿唇,面不改色的回答,“她飞美国了,出去散散心,很快就回来。”

“嗯,也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不过说实话,那姑娘比你有计划。你专业学的虽好,却是个拨拨转转不拨不转的人。当年若不是课业多考试多实习多,你差不多也是个只有一张红皮纸的人。”

我笑笑,心却又飞到了一旁的人身上。我总觉得那一双眼睛冷冰冰的盯在我背上,让我遍体生寒。如果他恨我…能不能不要如果?

老教授滥用职权扣了两个人陪他一起吃饭,地点却是在他家里。臧言陪着步行回家的途中只和他搭了几句话,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我。到了小区楼下的铁门关着,我慌忙越过去伸手握住门把手准备拉开,却不料晚了一步握在臧言手上。飞红了脸缩回手,抬头看过去,却又是那道透着一股子冷意的视线。我想,终归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发生了。互相伤害,他还是恨我的。

我回头想了一下方才的表现,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话有点多,像是发情期的孔雀,晃着大尾巴恨不得扫到他脸上去。这么一想,心情低落。其实也不是非得挽回,我只不过是错误的接收了他回来的信息,以为那是再一次容忍我的不成熟呢,却原来人家早已经换了一片树林,我成了那个路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