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摸摸脸,不禁轻笑。只有有人可以依靠时才能肆无忌惮的展现单纯和幼稚,背后无人拥抱,我们的调皮和撒娇一个人该怎么做?

坐了一上午,将曾经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枯掉的紫藤架,依旧翠绿的松柏,透着寒意的长椅,鹅卵石小径,图书馆我们坐过的座位,曾经坐在他怀里一起翻阅的山海经和动画制作…我默默上了二楼夹层,找出那本山海经图校与破译,若是我没记错,十巫那里当初应该因为淘气用黑色水笔添成了十一巫。当时,Dylan揪着我耳朵骂我小坏蛋,却转眼就用笔一圈,很艺术的写下“此图传抄过程中失真”,然后在一边重新画了十巫,写上“原图为”。

依旧还在。

我看着书页上第十一个长袍束发偏偏长着漫画中大眼睛,被我起名为“巫漫”的新巫,又看看Dylan一笔一划在下面复原的十巫,忍不住就勾了嘴角。

偷偷撕了那页下来放进口袋,下楼去捐书处捐了一百块钱。走出校园心情大好。

头顶飞机过,留下长长的一条白线。我想,也许我该飞过去看看他,问他要一个答案。这样,不管结局如何,可以给自己一个ending,一个移开视线的理由。

潇洒的拉着小箱子去了他所在的城市,却没能潇洒的回来。

我给他发了邮件,信心十足的在纽约大街小巷游走,找到疑似他曾说过的咖啡店,坐在店外温暖的阳光里,看着行人来来往往。这是他看过的,曾经想与我分享的。

我每天早早的起床出门,第一个呼吸到清晨微凉的空气,直到那个长着与Dylan一样眼睛的女人出现。她一见面就抱住我,趴在我肩头呜咽。

她说,“然然,你是然然。小弟不在了。”

“他又去哪里了?”从来不肯等我。

她哭着摇头,“不在了,再也不能回来了。”

她想带我回家,我摇头拒绝,这里,我没有家。她取了一包信件和一个圣经一般厚重的笔记本给我,有些窘迫的说,“然然,本来,小弟说要一起烧给他。可是,我觉得,也许留一些纪念比什么都摸不到的好。然然,他希望你健康,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笑着点头,抱紧怀里的东西回了住处。

你看,他就是这么自私,什么都不告诉我。他认为好的,就要强加给我。他怎么知道我心里所想?我想陪着他,哪怕他化疗掉光了头发浑身浮肿;哪怕他鼻血流不止,浑身苍白毫无血色;哪怕他瘦到没了之前潇洒的身形…

哪怕他在日记最后写:我的爱人,欠你良多,来世…可有来世?

这样,也不能原谅。Dylan,我恨你,我想恨你!可…又怎么恨的起?

我看着信件一封封化在黄色的火苗下,看着日记本渐薄,直到尽成灰烬。抬头看着屋子里在白色墙壁映衬下更显黑亮的纸蝴蝶,只欲跟着起飞。

很深,并不觉得疼。恍惚中似乎看见奔跑着冲向我的Dylan,他面色惨白,站在我面前,用那种嫌恶的眼神看着我。我伸手去拉,他却退开。

我听见他说,“安然,你竟然叫安然,你也配吗?你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

我扭头去看手腕,狰狞的伤口,泡在一潭血里。他嫌我丑了,我翻身想按住伤口,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

别走,等等我!你从来都不等我!我好累啊,怕跟不上去。

“然然,你记得Jake对Rose说的话吗?”

我记得,别不要我吧,我错了。

“…他说,You’re going to get out of here. You’re going to goon…in her warm bed, not there, not this night..”

我会get out of here,我会going to goon,我会的,我都会的,别不要我吧。

“我只要你记得,不管怎样,你都是最美最好的。只记得,没人值得你落泪,害你流泪的人都不值得你珍惜。记得爱自己。”

可我怎么恨你?你这般…我怎么恨你?

唉,如果岁月静好你亦安好,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你给我开始,给我结束。另一个开始,若想找到…我不觉得我有那种勇气。

我的爱人,欠你良多,来生…可有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