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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轻举妄动。”叶晴焦急地说:“郝临江为人很谨慎,容不得你用手段试的。”

男人双眼微弯,笑容看起来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这个我自有分寸。”

“你最近见过Kevin Lee吗?”

“只见过一次,上周五吧,他自己一个人来过一趟郝家。”

“知道他们最后交易的具体时间吗?”

男人失笑:“想知道这个可不容易。据说之前有两次,都是我们这边部署了很久,到地方一艘,船上都是装着正经货品的集装箱,空手而归还碰一鼻子灰,回来被上面骂得可惨了。前两任局长也都这么走的。”

叶晴还要再说什么,男人突然抬手,扶着她在床上躺下来,轻声说:“你先躺着吧,估计他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以及前方隐隐绰绰的欢声笑语。叶晴咬着唇,轻声问了句:“刚刚在那个房间,除了郝临江,还有其他人吗?”

男人转过头,那双清澈的眼仿佛一面镜子,与他对视时,看到的反而是自己的内心。叶晴微微窘迫,转过眼不再看他,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字字句句都敲击在她的心房:“顾梓晟也在。不过从头到尾,他的情绪都控制得很好。”

控制得很好?这是什么意思?叶晴刚想问,头顶传来门把手拧动的声响。叶晴迅速地闭起眼睛,果然,房间里很快响起蓝斯的声音:“她怎么样了?”

“又吐了一次。我给她打了针安定,现在睡着了。”

“她这个情况可以打安定?”

“刚才又给她检查了下,这种迷幻药的药效并不是很强烈,而且她除了呕吐也没有其他不良反应。而且让她昏睡,肯定比硬挨要好受得多。”

房间里再度恢复静谧。没多久,就传来门板关上的声响。叶晴感到手边的床铺传递而来的重量,随即自己的身体被人抱住,往里面挪了挪。叶晴不停地在心中默念,命令自己尽可能地放松肢体,因为没有人在睡眠中会四肢僵硬的。

感觉到蓝斯的手放在她腰侧的拉链上,尽管肢体已经足够柔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最后拉链“嗤啦”一声,完全拉开时,叶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微微一痛,仿佛被什么非常细小的东西轻轻蛰了一口。身体反而彻底地瘫软下来,仿佛直接放弃了与精神的这场持久博弈。

紧贴着皮肤的菲薄布料被人一点点剥离,身体随之一点点地曝露在夜晚的空气里,毕竟前不久才服用过与迷幻剂成分类似的药物,随后又挨了一针,此时确实不怎么难受了,体温却要比平常低一些。全身赤裸地平躺在床铺上,叶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冷下来,仿佛一尊没有生命力的娃娃,无知无觉,任人宰割。脚上的鞋子也被人力道轻柔地脱掉。直到温热湿润的物体抚上躯体,叶晴的眼皮儿跟着一跳,擦拭到锁骨处的毛巾微微一顿。叶晴心里没底,只能轻轻哼了一声,手指也跟着动了动。

温热的毛巾绕过身上的文胸,擦拭完上半身,又沿着她的双腿缓缓向下。被擦拭完的地方很快感到丝丝凉意,鸡皮疙瘩也跟着一粒粒冒出来。叶晴听到男人低低笑了一声,握着毛巾的手突然握住自己一只脚,很仔细地擦拭干净,又去捏另一只脚。

卫生间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叶晴知道他应该在冲澡,却没有睁眼,更没有起身。即便稍后蓝斯出来,趁着她昏睡时直接要了她,恐怕她也不能做出任何明显的反抗举动。在接受这个任务的最初,她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自己为了顺利完成任务,可能不得不牺牲和妥协的种种。那时的心情纵然有些沉重,却远没有现在这样复杂、难过、害怕,还有一点点不明所以的怨和恨。这一点点的怨恨是针对谁的,她不愿去想,也不能深想,因为一旦想了,她可能会直接冲出去,而这个任务也就彻底宣告失败了。

或许过去她曾经有过可以退出和抽身的机会,可走到今天这一步,她知道,她已经走到一条巷道里。不能后退,不能转身,更没有转圜的余地,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走出一条活路来。因为这不仅关系到她自己,更关系到赵清和那个男人,甚至关系到更多她没有直接接触到的同事和伙伴。一旦她暴露了,必然会牵扯出更多的人。经过那天Kevin Lee的事,她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有远比枪毙更屈辱的死法。她甚至不敢去想象,如果哪天她落在郝临江这群人的手里,会是如何的下场。

身旁的床铺微微下陷,腰侧环过一条温暖的手臂,叶晴感觉到一堵温暖的怀抱朝她靠拢过来。脸颊上落下细碎的亲吻,接着是嘴角,下巴,耳垂,叶晴不是从前那个对情欲一无所知的女孩儿,即便仍闭着眼,她也知道,身边这个男人已经动情了。搂着自己的怀抱越来越紧,也越来越热,细碎灼热的吻也渐渐移至胸口…

叶晴轻轻“嗯”了一声,蹙起眉心,胸口微微起伏,仿佛睡得不太安稳。环着自己的怀抱有些僵硬,喷吐着温热气息的唇停留在蕾丝肩带上,叶晴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在自己的脸庞逡巡,不禁更用力地闭了闭眼皮。抚在自己后背的手缓缓下移,最终在腰际停了下来。

又一个吻落在唇角,叶晴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唇瓣就被人重重咬了一口,火烫的舌旋即顶进口腔。先是绕着牙龈舔了一圈,随后顺着齿关微留的缝隙挤了进来,勾着她的舌猛力地含吮。叶晴被他吻得唇舌发麻,口腔里满是淡淡的血腥味道,却连哼一声都不能,唯有被压在身下的手指抠紧了床单,指甲隔着纯棉布料狠狠掐着手心。

这个吻持续了足有一分多钟,最终蓝斯终于松开怀抱,叶晴感觉到他扔了一件什么东西罩在自己身上。几步急促的脚步声之后,卫生间里再度响起急促的流水声。

过了没多久,蓝斯又从卫生间里出来了,这回叶晴被他用被子一类的东西裹了个严严实实,整个人再度被蓝斯揽进怀抱。黑暗之中,叶晴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意识渐渐昏沉,眼角溢出一滴泪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知觉。

第二十一章 山雨欲来

后来有很多次,工作闲暇,午夜梦回,顾梓晟都在想,如果那天他不用理智分析情况,也不那么顾全大局,就直接把叶晴带走,会不会他们所有人的结局都不一样了。

第二天早晨她醒得很早,而且几乎是刚睁开眼,就被蓝斯再次以吻封缄。叶晴四肢酥软,连抬手打人的力气都没有。最终蓝斯终于松开唇,她连忙把身体往床铺里面挪了挪,伸手想要抹掉唇上另一个男人的气息,陡然意识到自己身上只穿着内衣内裤,只能裹紧被子狠狠地瞪人。

蓝斯哈哈大笑,俯身过来,一手挡住她打过来的巴掌,再度重重亲上她的唇。

在卫生间里简单梳洗过后,蓝斯朝她做个手势,嗓音微哑道:“里面的洗漱用品都是全新的,你先洗个澡,我去给你取一套衣服。”

尽管叶晴不是那种非常矫情的人,听了蓝斯这话,还是忍不住去想衣服的来处。她不会因为跟郝湘儿的私人恩怨影响对客观事实的判断,更不会为此而影响工作和任务。但这不妨碍她会非常、非常厌恶这个女人。叶晴自认为一直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她因为对叶宇的爱才毅然放弃对珠宝设计专业的追求,决然投奔如今肩上承担的这个任务;也因为对Q集团和郝临江的恨才鼓起勇气斡旋与顾梓晟和蓝斯这两个男人之间,力图尽快找到当年叶宇留下的线索,进而成功捣毁Q集团这颗大毒瘤。

可是正因为她当初的爱憎分明,才让她如今陷入前所未有的迷惘。她曾经不敢正视自己对顾梓晟的感情,可是经过前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温柔缱绻,经过昨天在宴会上看到他与郝临江合作时从天堂到地狱的骤变,经过佯装昏睡被蓝斯热烈亲吻和爱抚时的抵触和挣扎;她在感情方面再单纯、再迟钝,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对顾梓晟的感情,从一开始的负隅顽抗到后来的节节败退,再到最后的彻底举白旗投降,或许在看到那个男人的第一眼,她就已经爱上了他。

蓝岚曾经问她相不相信一见钟情。她当时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她以为自己不会被这种毫无道理可言的萌动冲昏头脑,可她却忽略了,感情从来就是不讲道理的。如今看来,当初蓝岚的话一语成谶了。原来她早就遭遇了属于自己的逢魔时刻。只是她太迟钝,太懵懂,又或许从小到大的坚强伪装让她渐渐忽略了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直到此时此刻,她才能够面对内心那道清晰的声音:她爱上顾梓晟了。

卫生间外传来三声急促的敲门声,随后响起蓝斯的声音:“衣服放在床上了,你自己出来换。我出去走走,稍后大家一起在花园用早餐。”

叶晴“嗯”了一声,热热的水流冲掉溢出眼角的液体。其实她洗澡很快,只是这些天与顾梓晟在那间公寓里耳鬓厮磨,最初那些天洗澡,都是顾梓晟代劳,她只需要靠在他怀里,其他什么都不用管了。与蓝斯说话做事的雷厉风行不同,顾梓晟无论做什么都是不紧不慢的,抱着她在浴缸里沐浴,没个四十分钟半小时,压根不会出来。后来她身上的伤渐渐痊愈,顾梓晟虽然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了,但两人之间那种点火就着的氛围,她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有时甚至是单纯的淋浴,最后都能洗到浴缸里去。

关掉喷头,叶晴擦拭干净身上的水渍,裹上一条浴巾,擦拭着头发走出去。时钟的时针刚刚指向七,刚洗完澡出来,多少会觉得有些冷。叶晴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告诉自己,不可以再想那个男人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多想想,趁着有机会在郝家多待的这段时间,接下来都可以做些什么。

蓝斯为她准备的衣服,是一套非常淑女的裙装,黑色桑蚕丝圆领衫,搭配一条长及脚踝的雪色百褶长裙,以及一条暗银色的小腰带,搭配昨天的那双鞋子穿非常合适。

推开门一偏头,就见蓝斯一条腿蹬着墙,抱着双臂,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嘴上还叼着一支燃到一半的烟。见她出来,蓝斯站直身体,拿掉唇边的烟,蓝黑色的眼珠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混血儿的缘故,蓝斯的五官棱角分明,尤其眉毛和眼睛的部位,格外深邃有型,这种颇具异域风情的俊美与顾梓晟又全然不同。蓝斯的俊美之中携带着某种让女人血脉贲张的邪气不羁,顾梓晟固然也眉目如画,那种俊美却是让人只敢远观的清贵冷峻。

故而像蓝斯这般样貌的人,如当下这般目光热烈地盯着人看,十个女人里有九个会脸红腿软,另外一个恐怕一边尖叫着一边冲上来搂住他激吻了。叶晴却只是巧妙地避开他的目光,朝另一个方向看了看:“你不是说要一起吃早餐?”

蓝斯捏着烟往前走了几步,另一手顺势握住她的手腕,拽着人绕过一个小花坛,往之前叶晴张望的方向走去:“是很多个人一起。你要是不喜欢,我带你出去吃。”

叶晴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

蓝斯转过脸低头看她,嘴角挂着不冷不热的笑:“昨晚他从头到尾都没问过你一句,你还不死心?”

那是因为他们眼下在郝临江的地盘上!纵然昨天跟郝临江合作的事,他确实欺骗了她。可她当初也没有跟他明确摊开来讨论这件事,用了那样迂回的方式阻止他去签那份合同。但这并不意味着顾梓晟心里真就没有一分一毫她的位置。昨天晚上那个医生不也说了么,他当时情绪控制得很好。如果他心里真的没有她,如果他真的是玩过就丢,一点都不在乎她,那他还需要控制什么情绪呢!直接继续跟郝临江相谈甚欢就好了,甚至他根本都不必上来那一趟!

之前冲澡的时候,叶晴已经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但这些一来只是她的猜想,二来,无论她对顾梓晟有什么想法,都不可能在蓝斯勉强表露出来的。所以她只是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到了花园,果然早就有人在那里等了。几把乳白色的阳伞撑起一片独立的空间,木质圆桌上铺着同颜色的桌布。两个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女仆站在桌边,其中一个弓着身,应该是在征询客人都有什么要求。

叶晴和蓝斯一出现,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的人就抬起头,微一抬食指,示意候在身边的女仆没有问题了。

一大清早起来就戴墨镜,过去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这习惯!叶晴腹诽,一边在蓝斯帮忙拉开的椅子坐下来。站得离两人比较近的女仆走上前,轻声问:“蓝少,小姐,请问早餐要用点什么。”

“想吃什么?”

叶晴摇摇头:“我想喝点白水。另外如果有粥的话帮我盛一碗。其他的就不用了。”

“老头子家里的厨师还是挺厉害的,做的草菇烧卖和水晶虾饺都很好吃,还有W市的热干面。要不要尝尝?”

叶晴的眼睛一直看着对桌,顾梓晟面前摊开着一份的S市当地早报,最初抬头看过她一眼后,就一直低着头,也没摘墨镜。

蓝斯顺着她的目光扫了一眼顾梓晟,嘴角挑起一抹有些玩味的笑:“顾老板这是怎么了,这一大清早的,看报纸能看清楚字吗?”

顾梓晟没有说话,只是在两个女仆转过身之后,伸手摘掉墨镜放在一边。叶晴微微睁大了眼,蓝斯则“嗤”一声笑了出来:“哟!顾老板这是一夜春宵到天明还是怎么的。来日方长啊顾老板,咱真不急在这一时!”

顾梓晟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望向叶晴,问:“昨晚睡得还好吗?”

一旁蓝斯也盯着她看,叶晴垂下眼帘,有些窘迫:“我…我也不知道。一直昏昏沉沉的…”

蓝斯在旁边解释道:“医生说你后来不吐了,问题不大,就给你打了针安定。”

顾梓晟点点头:“吃完早餐再休息一会儿,然后咱们走。”

蓝斯冷笑:“顾老板,现如今这年代,齐人之福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消受的。你昨晚不是已经在我们大小姐和叶晴之间做选择了么,你现在又想唱哪出?”

顾梓晟戴上墨镜,淡声道:“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蓝斯你越界了。”

“你跟她之间的事,别人就没发言权了?”蓝斯撇了撇嘴,“那你让叶晴自己选,到底是跟你走,还是留下来。”

两个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她身上。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完全出自本心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做个抉择,叶晴肯定能够毫不犹豫地说出顾梓晟的名字。可现如今这个情况,再加上她刚刚看到顾梓晟眼下的青影,叶晴已经知道,昨天在她服药昏迷之后,肯定还出了别的事情。故而以她现在的处境,这个选择也就不是那么好说出口了。

“蓝斯,你这小子,怎么年纪越大,礼数越学回去了。哪儿有赶客人走的道理!”正当叶晴犹豫不决时,郝临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叶晴绷直脊柱,转过脸,就见郝临江携着郝湘儿并肩走来。郝湘儿面色恬静,唯独一双大眼幽怨地看着蓝斯。配合身上的粉色洋装,她今天化了同色系彩妆,粉紫色的眼影清新妩媚,只是眼皮儿略显浮肿,眼下也有着淡淡的暗影。叶晴心下一沉,尽管理智上知道不应该这么想,可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出现,还都明显一夜未眠的样子,再加上昨晚宴会上郝临江的极力撮合,叶晴实在不愿意再往下想。

几个人再度围着圆桌坐下,叶晴的左手边是蓝斯,再过去是郝湘儿,和顾梓晟是面对面的位置,右手边则是郝临江。这父女俩一坐下来,目光齐刷刷投向叶晴。郝临江打量着她道:“叶小姐现在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叶晴轻轻摇头:“除了头有点晕,其他都还好。”

“能说说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吗?”郝临江一双眼目光如炬,定定看着她:“当时前面还有宾客,人多嘴杂,我这边多少也有些顾不上,就让蓝斯先照顾着。这方面有处理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叶小姐海涵。”

叶晴垂下眼,轻轻摇头:“其实都是我自己不好…”

“昨晚你不是跟那位姓赵的小姐一起去楼上的卫生间?”蓝斯问,“你是怎么进去我们大小姐的房间的?”

叶晴惊讶地看向郝湘儿,又看了看蓝斯:“那是她的房间?”

“是的。”郝临江在旁边应答:“叶小姐不知道?”

叶晴缓缓摇了摇头:“那个跟我一起上洗手间的小姐,中途接了个电话,就先离开了。我从洗手间出来,在走廊里看到一个人影,很像…”

“很像谁?”蓝斯和郝临江几乎是同时发问,就连郝湘儿也将目光从蓝斯身上移开,转而看向她。叶晴看着顾梓晟的脸,声音怯怯地说道:“我以为是他,所以就追上去了…”

顾梓晟戴着墨镜,旁人很难看清他此时的眼色,只是他唇边那抹似有若无的淡笑,实在是惹眼。叶晴咬着唇,状似难堪地低下头:“我看到那个人进了那个房间,在门外听了会儿,也听不到声音。然后我就推开门进去了。”

“然后呢?”蓝斯追问。

“我一进门,还没看清楚房间里是什么样儿,就晕了。”叶晴无辜地眨了眨眼,看着蓝斯。

“那个男人和顾少的穿着很相像?”郝临江看了顾梓晟一眼,又问。

“背影很像…”叶晴扭着手指,“都穿着深色西装,而且当时离得很远,走廊里光线也不好,我,我并没有看得很清楚。”

顾梓晟勾着唇笑出了声:“现在知道不是了?”

叶晴抬眼瞟了他一眼,又飞快扭过脸,咬着下唇不吭声。

落在旁人眼里,两人间的互动仿若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叶晴的小心思和质疑,顾梓晟的无奈和宠溺,看起来也都在情理之中。郝临江神色平淡,看不出什么表情,沉默片刻才说:“不管怎么说,到底也是在我的地方让叶小姐受惊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顾梓晟拿起来看了一眼,折过报纸站起身:“临时出了点事,恐怕不能跟郝董还有郝小姐共进早餐了。”朝郝临江微微颔首,随后看了眼叶晴,“走吧。”

叶晴刚站起身,就被蓝斯攥住手腕,同时郝湘儿声音清脆开口道:“她不能走!”

几人都看向他,蓝斯也微微皱起眉。郝湘儿一看他这副表情,一张小脸儿已经如同挂了寒霜一般,沉得几乎能滴水。

郝临江也说:“湘儿,别闹小孩子脾气。”

郝湘儿“噌”一下站起来,一双大眼寒光迸射,死死瞪着叶晴说:“我说她不能走,她就是不能走!”

顾梓晟在一边淡声说:“人是我带来的,自然还是我带回去。不知道郝小姐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想放叶晴走+”

郝临江神情微愠,显然对于郝湘儿没来由的执拗和不听劝有些不满,却没有直说出来。

郝湘儿微仰起下颌:“因为我丢了一件东西,就在昨晚。”她看向郝临江,“是我十三岁那年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此言一出,郝临江和蓝斯的脸色都是一变。顾梓晟看向蓝斯:“是什么东西?”

蓝斯皱着眉毛,缓缓说:“就是那天大小姐过生日时,你们两个都看过的那条琥珀项链。”

清早的花园里,蝉鸣阵阵,鸟儿啁啾,众人间的氛围却冷肃得如同数九严冬,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郝临江沉默片刻,说:“抱歉,叶小姐,看来你暂时是走不了了。”

叶晴目光惊慌,在几个人之间来回地看,双手无措地紧紧绞在一起:“我,我不明白…之前我是见过郝小姐的那条项链,可是我没有…”

“可是昨晚你确实进了我的房间!”郝湘儿抱着手臂冷笑,“你说看到什么跟顾先生背影相似的男人,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没人能为你作证。而我的项链就是在昨晚不见的。就是闹到警局我也完全有理由怀疑是你拿了我的项链!”

“湘儿!”郝临江低喝一声,拄着拐杖站起来,看着叶晴的眼光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审视,“叶小姐,这件事弄明白以前,请你暂住在这边。顾少有急事可以先去处理,我可以保证,在你回来以前,郝家上下对叶小姐一定以礼相待。”

顾梓晟唇瓣紧抿,没有讲话,捏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青。

郝临江淡笑反问:“顾少这是信不过我老头子的保证?”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顾梓晟扫了眼屏幕,眉宇间的神色更凝重了几分。

对于这种处境,叶晴并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只是当着这几个人的面,神情举止不能有任何与从前不符的漏洞。掰开蓝斯攥着自己的手,叶晴走到顾梓晟面前,踮起脚搂住他的脖颈,肩膀微微瑟缩,仿佛怕极了顾梓晟会丢她一个人在这里。

握着手机的手环过她的腰,顾梓晟低声说:“等我回来。”

叶晴趁机在他耳边悄声说:“我不会有事的。”

拥抱很短暂,顾梓晟很快便松开她,隔着深色的镜片,两人交缠的视线却很绵长。顾梓晟攥了攥她的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面对几人,朝郝临江说:“确实有点急事。人我就托付给郝董了,无论调查出什么结果,请郝董第一时间知会我一声。”

郝临江点点头:“这个自然。”

顾梓晟走到花园入口时,回首看了一眼。一片苍翠绿色的掩映下,叶晴一身黑白颜色的搭配,格外显眼,其余几人仿佛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板。唯独她的身影清晰且真切,在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她出现在梦境中,都是这一天的模样打扮。后来有很多次,工作闲暇,午夜梦回,顾梓晟都在想,如果那天他不用理智分析情况,也不那么顾全大局,就直接把叶晴带走,会不会他们所有人的结局都不一样了。

可恰恰人生最怕感慨的就是“如果”二字,它可以是最甜蜜的假设,也终将成为最苦涩的追悔。

第二十二章 针锋相对

他愿意跟你过一辈子吗?他能给你一个家吗?我愿意跟你结婚,他给得起吗?

顾梓晟走没多久,郝临江也接到一通电话。这人城府极深,年纪和阅历都在那摆着,自然比顾梓晟还能沉得住气。面无表情听完听筒那边人的陈述,郝临江只说了一句:“先都别动,我这就过去。”便撂了电话。

餐桌上丰盛的食物飘散着诱人的香气,不过显然所有人都已经没了胃口。郝临江挂了电话,手指缓缓摩挲着拐杖的杖头,施施然站起身:“蓝斯,你跟我过来。”

两人走到距离餐桌有段距离的一座凉亭边,蓝斯见郝临江眉宇之间神色凝重,便问:“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吗?”

郝临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抬起眼,看着蓝斯说:“昨晚的事,你怎么看。”

蓝斯与他只对视了片刻,就移开视线,目光游移看着不远处池塘里半落的白莲:“如果您同意,我这就带人去查。”

郝临江眼中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缓缓摇了摇头说:“你真是迷了心窍。”

“她昨晚明显是被人捂住口鼻下了药,但我事后让您的家庭医生帮忙验过,药并不在那条手帕上。我记得那条手帕,那个穿白色礼服的女人曾经用那条手帕帮她擦拭衣服上的污渍。那个女人我昨晚也查过,是B市赵家的三小姐赵涵,她的身份没有问题。而且跟叶晴完全没有任何交集。昨晚的事应该只是一个巧合,她不小心弄脏了别人的衣服,那个赵小姐陪她上卫生间,两人分开之后叶晴看到有个和顾梓晟背影相像的男人出现在走廊,出于好奇追过去,打开房门之后就被对方迷晕了。”蓝斯一口气解释道,与他平常说话的习惯相较,蓝斯这一番话说得极快,也不知是心急郝临江质疑叶晴的青白,还是压根就不想细细琢磨考量。

见郝临江沉吟不语,蓝斯又接着说:“而且她也没有这样做的动机。认识顾梓晟之前她在昌华上班,后来是顾梓晟硬从人家那挖的人。顾梓晟是个什么样的人您也知道,哪里有人能瞒得过他那双眼。”

提到顾梓晟,郝临江面色和缓了几分,凝眉思索片刻说:“那就派人去查昨晚所有出入别墅的男性宾客。你不是说昨晚叶晴把酒水洒到一个男宾客身上吗,是谁?”

蓝斯低声说了一个字:“陈…”

郝临江面色微变,突然把手放到蓝斯肩膀上,重重捏了捏:“蓝斯,这件事可能比我当初想的还要复杂。湘儿这孩子,丢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也不早跟我说,我看她是…”

“我看大小姐昨晚一夜都没睡好,或许真的是今天早上才发现的。”

郝临江摇了摇头:“她那点儿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晚顾梓晟走了之后,我把她叫到书房训了一通。这孩子肯定是跟我置气呢。”说到这儿,郝临江突然重重地杵了下脚下的青石砖:“可这孩子,怎么就分不出个轻重缓急,那东西哪是说不要就不要的。我看要不是刚刚她非要跟你反着来,这事情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肯吐口呢。”

蓝斯也紧皱起眉心:“即便真是被警方的人拿去了,一时半会儿他们也破译不了,毕竟只有一半…”

郝临江抬了抬左手,示意他不用往下说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稍后得去一趟公司,你带着人去好好地查一查。如果真是落在那姓陈的手里,就让那几个人留意着点儿。掉不了包,大不了先把东西毁了。”

蓝斯点点头:“我知道分寸。”

郝临江见蓝斯眉头紧锁,目光也透着几分迷茫,不由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蓝斯,我不让你娶湘儿,也是为了你们两个好。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能好。那个叶晴,即便这次的事真没有她,我也不希望看到你跟她走得太近。”

蓝斯没有抬眼,只是应了一句:“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

郝临江叹了口气:“我先走了。你陪她们两个吃完早饭再去办事,家里留些个人照应。”

蓝斯点头应下。

餐桌边,叶晴头也不抬地吃着东西。其实她压根就没什么胃口,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所有东西吃到嘴巴里都是没有味道的,味蕾好像彻底麻痹了,就连肢体的反应好像都没有平时那么敏捷,唯独大脑运转得飞快。

蓝斯回到桌边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郝湘儿早就撂了筷,一双眼瞬也不瞬盯着叶晴。而那个有些小迷糊的女人呢,就那样自顾自地吃着粥,面前的小菜主食一样都没动。肩膀微微缩着坐在那里,拿勺子的姿势跟机器人似的,就知道往嘴里送,苍白的小脸儿木生生的,没有一丝表情,螓首低垂,本就荏弱的五官愈发显出几分惹人心怜的楚楚之姿。

蓝斯看得心间一软,坐回到位子上,往一只小碟子里夹了只虾饺,又舀了勺镇江乌醋,夹了几缕姜丝,碟子放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右手,塞了双筷子进去。

叶晴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蓝斯“噗”一声笑出来,捏了捏她的鼻尖:“那一针安定后劲儿可是够大的,怎么到现在还这副傻乎乎的样子。”

一旁郝湘儿看得直咬牙,娇喝一声:“蓝斯!”

蓝斯“嗯”了一声,却没转脸,继续以指抚着叶晴的脸颊说:“发什么愣啊,多吃点东西。不然一整天下来有你难受的。”

叶晴轻声说了句:“谢谢。”

另一边郝湘儿已经彻底急红了眼,拍着桌子叫道:“蓝斯!我要吃小笼汤包!”

“听到没,大小姐说要吃小笼汤包。”蓝斯大咧咧地朝一边的女仆招呼:“还不赶紧吩咐厨房去弄。”

郝湘儿一看,桌上确实没有自己要的那样东西,只能又改口道:“我要吃虾饺!”

虾饺这东西做得精致,一笼也不过才五个,故而蓝斯之前吩咐厨房做,那边就一并端了三笼上来。蓝斯伸手便递了一整笼过去,期间正眼都没瞧过郝湘儿一眼。

郝湘儿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直打转:“好,好。我那么为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蓝斯仿佛浑然没有听到一般,又端了一碟甜辣口味的小咸菜到叶晴面前,低声说:“尝点这个,很开胃的。”

“蓝斯,你这么对我,总有一天你要后悔的…”郝湘儿气得浑身发抖,伸手挥落面前的虾饺,又扬手砸了面前放果汁和牛奶的杯子,桌上地上一片杯盘狼藉。郝湘儿声调瑟瑟地说出这句话,哽咽着哭出来的声音听着让人难免觉得不忍,最后一眼瞪向叶晴的眼神却是难以言说的怨毒。

郝湘儿一阵风似的离开了。一旁的两个女仆似乎见惯这种情形,从头至尾都死死低着头。

叶晴吃了两口东西,瞟了面不改色的蓝斯一眼,开口说:“过去倒没发现,你是心肠这么硬的人。”

蓝斯语气淡淡的说:“不硬起心肠,她总也不死心。这样拖着,对谁都没好处。”

叶晴见他这副神色口吻,难免勾起好奇之心,便问:“难道你从来都没喜欢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