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被剃光不说,一只眼被剜去,身上遍布鞭痕外加好几个弹孔。可以看到,她足底的伤口里沾着泥土和小碎石,生前曾经尽力奔跑过,另外,在她体内还检测出了麻醉剂成分。初期调查记录中说,按照凶手实施酷刑的顺序,用在岑凝身上的应该是“人彘刑”,即剁去手脚,割掉鼻子耳朵舌头,挖出眼睛,可最后她却被枪杀。当时调查此案的探员怀疑,岑凝是唯一一个从那个恶魔手下逃出来的女子,但很遗憾又被抓住了,凶手在情急之下直接用枪杀害了她。

国家缉毒局介入调查后发现,用来包裹岑凝尸体的大衣很像他们一直在缉捕的毒贩某头目,认为此案不能同系列案并案侦查,所以一直悬而未破。因此,岑凝并没有被列入受害人大名单,仅在最后用红字标出。

赵苏漾看得手脚发凉,她甚至觉得,岑凝死于枪杀反而是一种幸运,总好过被施以那毫无人性的“人彘刑”。

作为第十三个死者,中毒身亡的丁涵馨受到的是排在“人彘刑”后面的“鸩刑”,也是最后一种酷刑。在古代酷刑中,这算是最人道的了,可丁涵馨生前受到的折磨不少于其他死者。

丁涵馨会不会是系列案最后一个死者无从知晓,凶手必须为十几条人命付出代价。

总长吴建彬清了清嗓子,“这些案子拖了这么久都没能水落石出,说明凶手是个极狡猾、掩饰极深的人。他的动机超越了普通谋杀案的财、情、仇,属无特定目标杀人。这种案子的侦破率本来就低,加上凶手很有可能是个心理变态,我们只有跟他斗智斗勇,才有可能取得突破。”

付经纶开口道:“在传统侦破方式不能锁定凶手的情况下,我认为,可以采用新兴的犯罪心理侦破手法——这是我近些年一直在研究的课题。”

犯罪心理…赵苏漾饶有兴趣地抬眼,她看过不少这方面的书,然而实践的机会很少。付经纶的学生詹泽琪运用犯罪心理推断排查范围时总有疏漏,所以这种方法看上去不太靠谱,不知作为导师的付经纶是否能让她有所改观。

付经纶接下去说:“特案组成员今天才正式见面,一次会议就把排查范围拟定出来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有临时ID,回去先熟悉一下案情,后天这个时候我们再在这里碰面,说一下各自的思路。吴总长,您看如何?”

吴建彬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罗优蕊猝不及防地发问道:“据我所知,屈队长的助手赵苏漾目前仅为见习探员,是怎样的特质让您选择他作为您在特案组的唯一助手呢?”

“小赵很出色的,她在这批见习探员中积分最高,且以前也有过参加特案组的经验。”屈旌平静地回答,“再者,丁涵馨是小赵同届同事,相信她比其他人都希望案件水落石出。”

“这其中是否还有岑队的关系?”别看罗优蕊一张和善的娃娃脸,问的问题却直白而刁钻,“我听过一些传言,小赵和岑队的关系似乎…不太一般。”

屈旌刚想开口,只听赵苏漾说:“岑凝案虽没有并案,岑队仍是受害人直系亲属,希望参与案件侦破是人之常情,即使规定不允许,也希望知道案件进展。要说特殊关系,陵州刑侦中心哪个人跟小岑没有一层‘特殊关系’?大家同事一场,试问谁不会在案件水落石出后第一个给岑队一个交代?目前,我们只能保证——在凶手身份确认后,不让岑队对‘他’做出法律不允许的举动。”

罗优蕊不为所动,“可是…”

“传言捕风捉影,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我也是岑凝的直系亲属,不是吗?”赵苏漾也不是吃素的,好似当初被疑为向蔓中毒案凶手时一样,关键时刻口若悬河,咄咄逼人,“几年前,我为岑凝捐献过造血干细胞,或许,他们说的‘不一般关系’其实指的是这个——茫茫人海,我和一个陌生人竟然配型成功,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我也很愤怒,好不容易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少女却不明不白地死去,我有权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罗,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付经纶笑笑,抬手往下压了压,“我和岑教授一起开过会,听谈吐,他也是个有文化有修养的人,作为他的儿子,小岑的人品绝对没问题,即便凶手站在他面前,也能保持冷静。”

罗优蕊这才作罢,板着脸沉默了。

“那么…散会吧。”吴建彬说。

大家陆续起身离开,罗优蕊路过赵苏漾身边时忽然停下来说:“小赵,我是对事不对人,只希望在今后的侦破中,岑队不要过分干涉你们对凶手身份的判断。”

“我懂。”赵苏漾回答。

目送他们离开,她左右看看,进了另一部电梯直上天台。果然,岑戈立在天台一角,虚眺远方,却明显不是在看风景。细细的雪花在他肩上汇聚成一小片,远远看去像是穿了件白狐裘披风。

“岑戈。”赵苏漾觉得自己像他安排进特案组的间谍,叫了他一声,将大衣的帽子戴上,踏雪走过去。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岑戈慢慢吸一口气,转身看住她。

赵苏漾当然知道,原以为自己看到关于岑凝案的资料后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真到了他面前,她才发现自己想说谎。然而她面前的这个人号称鉴谎神探。

爱拼才会赢。

她几乎用尽了毕生所学——为了避免双手做出什么摸鼻子摸脖子或者不自然地握拳、摆动等动作,她故作下意识地把手揣进大衣口袋里,大胆和他对视,眼球故意向右上角移动,表明自己在回忆而不是在编造。

“岑凝被一件女式大衣包裹着抛尸,尸体附近脚印和其他凶案附近脚印不同,生前也遭到过殴打没错,但和你知道的一样,死于枪伤,近距离射击,射击得很随意,头部右侧、右胳膊和右臀部中了枪,左手一枪。其中头部那一枪让她丧失了所有能力,但打在臀部一枪造成右臀骨头碎裂,才是真正致命的。”她克制着自己所有脸部肌肉,尽量不让它们泄露任何微表情,“放心,她没有被性.侵、割去器官、残忍虐打什么的,听说她还曾经逃脱了魔爪,凶手是恼羞成怒才开的枪,因此她受的苦比其他人少得多。如果抓走岑凝的就是系列案的凶手,那么岑凝绝对是‘他’最失败的一次作案。”

岑戈没有接话,只是久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赵苏漾接下去说:“岑凝案受到了缉毒局的介入,一直没有并案,只能等我们把凶手抓住进行审讯,才能得知他带走她的始末。”

不知岑戈识破她的谎言与否?

等了很久,岑戈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伸手扫去了落在她帽子上的一层薄雪,示意她可以下楼回办公室了。

赵苏漾转身走了几步,发觉他没有跟上,又回头看他。他似乎没有下楼的意思,仍站在原处,虚望着前方。

她轻叹口气,下楼去了六队的大办公室,被告知特案组的临时办公室设在十二楼,以后她得跟屈旌去那儿办公。她收拾了东西,吭哧吭哧又搬了过去。

屈旌先来一步,见了她,开口便问:“付教授说的什么犯罪心理到底靠谱不靠谱?我们办案都重实证,现在忽然换一种方式,真不习惯。”

“这种无特定目标的杀人案,犯罪心理比常规侦查手段成功率相对来说高一点。”毕竟看过这方面的书,赵苏漾有模有样地回答,“针对女性、剃光头、刑罚重现、强酸泼尸、杀手崇拜等等一些行为除了说明凶手是个超级变态外,还可以推断出‘他’在童年肯定有类似囚禁和殴打的经历、施虐的很有可能是个长发女人什么的,另外,还能推断出‘他’现在是个经济富裕、长相和善、单身独居还有一定文化知识的人。”

“Excuse me.”只见付经纶站在门口,屈指敲了敲门,微笑着走进来,“再者,他囚禁被害者的地方很隐秘,不排除是个别墅的可能,为了防止女子自杀,除了捆绑外,他还在墙壁上铺上软垫一类,所以被害人尽管遍体鳞伤,头部却没有碰撞痕迹。每个人的行为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凶手以前肯定有过向动物施虐的‘黑历史’。‘他’为人偏执、容易受刺激却善于掩饰,因此在旁人眼里,‘他’会是一个彬彬有礼、事业成功、斯文善良的人。”

说罢,他将公文包放在办公桌上,赞赏道:“说实话,之前我也对小赵有些怀疑,然而刚才站在门口听到你们的对话,小赵的思维模式跟我很对盘,所以,欢迎小赵美女加入特案组。”

组长都认定了,看来再不会有人对我的加入唧唧歪歪,嘿嘿。赵苏漾心里暗喜。

第94章 第94章 男人的一半是女人(2)

“岑队,你还不走?”天色已暗,商鸿朗将结案报告录入案管系统,见岑戈办公室的灯还没熄,就随口问了一句。

岑戈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陵州三省的地图,其中几处用红点标出。他瞥了一眼商鸿朗,抬手示意一下,表示自己要加班。商鸿朗耸耸肩,关了大办公室的灯,先走一步。

赵苏漾到家之后就把“年轻女子失踪被害案”每个死者的情况发了过来,他从中午一直看到现在,将凌乱的线索一条条梳理归类。

前六个死者都是暗娼,街边拉客,没有固定的“工作地点”,也没有组织者。她们的尸体被遗弃在陵北省几个城市郊区,死因分别为窒息、窒息、重度颅脑损伤、饥饿、缺水、严重肺部损伤。

前三个的死法和许多激情杀人时的手法一样,掐死或重物击打头部,后三个带着点虐待性质,且一种比一种痛苦。岑戈怀疑,凶手嫌前三种死法过于轻松,开始追求受害人的痛苦感,甚至坐在一边观看她们的死亡过程,从而获得心理满足。

从第七个死者开始,除虐打外,凶手开启了古代藉国酷刑之旅。

第七个死者a,外来务工人员,职业保姆,19岁。在位于陵北省原雇主家结束聘用后失踪,三个月后,尸体在陵南省商县某村的水塘里被发现,被施以“开口笑”的酷刑,即用一根削尖了顶端的木棍从嘴部插.进,穿破胃肠。尸检显示,该女子的舌头不翼而飞。水塘周边泥土提取出抛尸者脚印一组,显示该人身高在175—178之间,中等身材,男性,走路微内八字。鞋印并非来自皮鞋或者运动鞋,而是一双廉价的拖鞋。足迹跟发生在陵北省的几宗凶案一致,因此得以并案。从这个案子开始,刑侦总局介入调查,将它们命名为“年轻女子失踪被害系列案”。

第八个死者b,陵中省祥安市某公司白领,26岁,跟男友吵架赌气出走后失踪,尸体一直没被找到。四年后,祥安市因城市基础设施建设需征地,在一处农业用地里发现一具女尸,后来经过dna数据比对,确定其为失踪已久的b。尸检显示,她被人活埋,缺氧而死,耳朵被利器割去,埋入土中已一年之久。也就是说,b失踪后三年左右被杀。当时,法医多留了个心眼,将死者口鼻中泥土和农田泥土样本做了个比对,发现并不相同,因此,b是被凶手在某处活埋后移尸到了那里。活埋是藉国最古老的酷刑之一,侦办人员翻阅百科全书后发现,活埋酷刑恰排在“开口笑”之后。

第九个死者c,陵中省平武市职业技术学院一年级学生,18岁,周末告诉舍友要去勤工俭学后失踪,半年后一个凌晨,尸体在该市一处在建工地围墙外被发现,头部和身体分离,这是百科全书中第三种酷刑——枭首。除此之外,c的双.乳被割去。

第十个死者d,陵南省星洲市人,自由职业,20岁,不定期去某夜总会当驻场歌手,失踪日期未明,两年后尸体被抛弃在市郊一处垃圾桶内,上下.身分离,双唇缺失。她被施以第四种酷刑——腰斩。鉴于这次用来行刑的工具跟c一致,当时的侦办人员认为,凶手已经开始为自己的虐待和杀人行为制作专门的工具,甚至可能拥有一个“杀人工厂”般的私人空间。在那个地方关押着他从各地拐骗或绑架来的年轻女子,凭自己好恶和心情挑个时间处决她们。

第十一个死者e也失踪于星洲市,某餐馆外卖员,22岁,送餐迟迟未归后被确认失踪,一周后其部分尸块在护城河里被发现。经过确认,她被施以“锯割”之刑,即用锯子将人活活锯死,痛苦非常。探员沿河寻找其他尸块,三日后终于将尸身找齐,唯独十指缺失。

第十二个死者f是陵中省长宁市黄桂县二中的高中生,17岁,晚自习后迟迟不回家,父母报案失踪,一年半后尸体在黄桂县一条路边出现,被施以“杖杀”之刑。这种刑罚在藉国同样历史悠久,古书记载“笞罚人畏其不死,皆杖讫不放起,须其肿愤,徐乃重杖之,懊血流地,苦楚欲死。”尸体的鼻子遭人割去,惨不忍睹的程度连其父母都难以辨认到底是不是失踪已久的女儿,最后通过dna比对才得知那正是f。

岑凝被疑为第十三个死者,本该施以“人彘”之刑,因尚未并案,所以丁涵馨成为了名单上的第十三人。

岑戈没有烟瘾,此时却站在商鸿朗的办公桌旁,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点上。几小时前赵苏漾刻意掩饰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和手部动作,使得最平常的小动作都消失不见,他不想道破罢了。若岑凝真的仅中弹身亡,当初他们不会拦着他和父亲。

半晌,他摁灭烟头,回身拿起车钥匙离开办公室。

“半小时后,对面rcafe。”

煮了碗泡面正吸溜着的赵苏漾看见信息,顾不上吃面了,把自己整理出的排查范围又梳理了一遍,到点后赶紧赴约,还是晚了一步,岑戈已经坐在里头了。

赵苏漾像个补习作文的学生一般,将一个小本子呈了上去,他看了一眼,眉头压了压,弄得她心噗噗跳。

本子上写着:

一、男,面容英俊,平易近人,身高175-178之间,年龄35-45岁;

二、有虐待动物历史;

三、童年不幸,遭长发女子殴打虐待,疑为单亲家庭;

四、经商,主营业务为化工类产品,主营地为几个案发地,名下若干厂房、经营场所中某处空置;

五、还没想到。

第五点真是可爱。

“曾经只能滔滔不绝说两点的你现在已经可以说出四点推论,不得不说是一种进步。”岑戈的眉头微舒展开,将本子随手放在一边。

赵苏漾期待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急功近利。”他评价道。

“这叫犯罪心理。”她强调道,“只要对陵州三省的化工类大企业家进行梳理,一定能找到这么一个人,毕竟,称得上‘白手起家的高富帅’的男人太少!”

“犯罪心理…”岑戈重复道。

“嗯!”

“这门课我也上过。”

“哦?”赵苏漾眨眨眼。

“我现在想教教你,什么叫犯罪心理。”

“理论不用讲了,我也借过这方面的书。”赵苏漾捂嘴一笑,说罢,还得意地挑了挑眉。

笑靥美妙,然而岑戈不为所动,“一、凶手有一个极其尊敬的长辈曾经亲历战争,在他的童年时经常向其讲述战争往事;二、他面貌过于清秀以至于常被当成女性对待,在他身上曾经发生过被逼戴上假发装成女性事件,始作俑者很可能是他的母亲;三、那次经历让他产生性别错乱心理,隐秘爱好就是伪装成女人,这种爱好直接影响了他的性能力,可以说,他是个性无能;四、他有个哥哥,父母一方从事化学相关工作,他自小酷爱饲养宠物并虐杀它们,并用强酸处理尸体,父母发现后,为制止他便不再让他养动物;五…”岑戈抬眼看了看目瞪口呆的赵苏漾,接着说,“他确实在经商,但具体从事什么行业,还有待进一步侦查。”

“你…”赵苏漾合上变成“o”字的嘴,“你不是总说自己不擅长犯罪心理的吗?”

“因为不常用,所以不擅长。”岑戈轻描淡写地回答。

“这还叫不擅长?我觉得自己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赵苏漾低下头嘟囔着,说罢,求知地抬头问:“你怎么知道凶手的这些特征?”

这时,服务生端来一杯咖啡一杯热可可,岑戈把手绘点心图册递给赵苏漾,耐心地等她点完,才说:“首先我们必须明确的是,这几起案件的凶手是个十足的心理变态,他缺乏正常人的移情能力。比如,生了孩子的女人看见幼童被拐新闻都会担忧子女的安全、参加旁人亲戚的葬礼会因其他人的哭泣和悲情悼词而不由得也跟着落泪、观看恐怖电影或小说后半夜总觉得背后有双血红的眼睛瞪着自己等等,都是正常的移情,但心理变态绝不会如此,看到他人遭到殴打后下跪求饶、哭泣、惨叫等等,丝毫不为所动,他处在一个没有丝毫感情的世界里,用来移情的神经被什么东西阻断了一样,研究显示,这是所有心理变态的生理缺陷。心理变态者的行为往往反映其最最直白的心理诉求,他们不拐弯抹角,即便在日常生活中需要面具的掩饰,可实施犯罪行为时他们通常直来直去,为杀人而杀人,杀的是谁,他们根本不关心。”

赵苏漾点点头,认真地望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这几起凶杀案中,凶手对受害人施以的杀戮方式就是还原古代几大酷刑,我国的酷刑最早并非用于监狱,而始于战争,始于虐待俘虏,可以说,战争是所有酷刑的根源。儿童时期我们最主要的行为是被教育以及模仿,所有的心理问题都能从人的童年中找到根由,凶手也不例外。那时网络并不发达,试问一个孩子能从哪里知晓酷刑的样貌和受刑人痛苦的嘴脸?无非就是从他的长辈那里。根据大致年龄推断,他有个长辈参加过六十年前的籍国卫岛战,经常绘声绘色地向他描述和炫耀自己在战争中的作为,并可能向他展示了一些相片,这些相片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并让他产生了‘黑色的幻想’——在这种属于变态杀手童年时期的幻想中,他能随意操控一切,在实施杀戮前,他不知道已经做过多少次类似幻想了。”

赵苏漾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历史书中提到,受境外实力支持的武装分子杀害了不少平民,一些平民家属自愿参加卫岛战向他们复仇,因此一些俘虏被虐杀,尸体还被游街示众。”

“正是如此。”

第95章 第95章 男人的一半是女人(3)

“原来犯罪心理也不是想当然,它竟然比传统演绎推理还要发散思维。 首发哦亲”赵苏漾沮丧地望着自己写的几行字,跟岑戈刚才说的一比,相形见绌。她正要动手撕,岑戈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你成为探员不到一年,不必苛求自己。你曾经说过,写小说是知道结果后的反推,而破案除了逻辑推理外还需要一些运气。”

“可是我想帮你。”赵苏漾和他对视,轻叹口气,“只是能力有限,还是需要你费心费力。对了,其它几个推论,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几个死者中既有公司白领,又有涉世未深的学生,难道仅仅因为搭讪人长相英俊和善就跟他走?其他人的情况我不太了解,小凝不是个毫无防备心的女孩,我和父亲的职业都跟打击犯罪有关,她从小免不了被我们轮番教育。她几乎不跟陌生人交谈,尤其是陌生男子。我经常在思考,什么样的人能让她放松警惕,之前我一直怀疑,贩毒集团二号头目,撇开毒贩首脑身份不谈,她是个看上去热情泼辣的女人,或许能成功搭讪小凝并取得她的信任。然而所有资料都显示,小凝很可能是第十三个受害者,带走她的并非,那么,会不会是别的‘女人’?搭讪者如果是个女人的话,普通人都会放松几分警惕。一个正常男人要打扮成女人并非易事,不仅要克服容貌上的差异,更要克服心理上的抵触。除非他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容貌上的优势,二是心理的认同。因此,我大胆做了一个假设,凶手长相清秀,雌雄莫辩,而且本来就喜欢打扮成女人。基于这个假设,可以反推出很多信息。”

“比如被逼戴上假发?”赵苏漾自认脑洞挺大,然而在岑戈面前她那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仍旧不够用。

“没错,我刚才说过,所有心理变态都有一个灰暗的童年,包括但不限于创伤、挫败和人际关系的疏远。婴孩时期是性别混乱期,幼童时期则是性别意识的萌发期,过了这个阶段,性别所特有的个性渐渐被稳定下来。在这期间,几乎每个男孩面对‘你是男的还是女的’这样的问题都会从心底感到诧异和羞愤。可能是因为长相像女孩,凶手在这个时期性别错位。我想到了凶手的另一标志性.行为——剃光头。”岑戈指了一下小本子上赵苏漾的推论“遭长发女子殴打虐待”,说:“说起头发,尤其是长发,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女人,然而无论是生物学还是心理学,头发并不是女人的标志。”

赵苏漾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马尾辫。人们太容易被惯性思维所迷惑,说到猫就想到鱼,其实猫的主食并不是鱼;说到空军就想到开飞机,其实不是每一个空军都有机会成为飞行员。

“在针对女性的犯罪尤其是带有变态性质的犯罪中,凶手都以强.奸和破坏女人的性.器官如乳.房、阴.部为犯罪手段之一。例如,总局案管系统悬案之一幽隆市连环强.奸.杀人案的凶手就是以入室杀人并割去受害人乳.房为标志性犯罪手段,剃光头的却很罕见。”岑戈环视四周,用眼神示意赵苏漾往右边某座位看去,“现如今,长发并不是女人的专利。”

赵苏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儿有一对扎着五彩小辫的潮男和留板寸、染白发的潮女。“所以你觉得凶手给受害人剃光头的行为并非是痛恨长发女子?”

“包括岑凝在内的十四个被害人中,第七、八、十二个死者平日留着短发,一个痛恨长发女子的人为何对她们下手?”岑戈反问。

“你说心理变态在作案时目的单纯,这就意味着剃光头行为针对的仅仅只是头发而已?”

“女人的头发令他感到厌恶,就这么简单。”岑戈笃定道,“一个男孩的相貌再怎么像女孩,都不可能像她们一样留着长发。已生育一子的母亲希望再生个女儿却又生下了儿子,于是给他戴上了假发,让他看起来更像女孩,他因此受到了同龄人的嘲笑,这就是他痛恨女人头发的来由。心理变态的心灵在早期都十分敏感,他人的嘲笑、讥讽和母亲的坚持给他留下了永久的心灵创伤,以至于影响到他的性.能力,他发现这一事实的时候没有通过求助医生来缓解,反而用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逻辑回到了原点——装扮成母亲一样的女人,这让他感到愉悦、有安全感。”

“这怎么可能?”

“可能。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尤其是零岁到六岁阶段,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是母亲。尽管不认同母亲的行为,可他一再逼迫自己去适应,以便获得母亲的爱。然而他生理上毕竟是个男性,只能在男女两.性中挣扎。”

“原来他是个不男不女的人!”赵苏漾嫌弃道。

“在旁人看来,他正常得很。”

“当然,他需要掩饰嘛。”她释然地说,“很多性无能的男人对外不都装着很man?之前在普案处的时候,我不是跟踪一起连环强.奸案吗?作案人就是因为被老婆说成是性无能,才到处强.奸人来表现自己其实很厉害。”

“你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

“…什么?”

“被害的十几个女人长相中等偏上,却没有一个的尸检报告中显示她们死前遭到过强.暴。普通人实施强.奸仅仅只是为了发泄,变态杀手大多通过这种行为来寻求权力。‘他’屡次囚禁女人,却没有强.暴行为,本身就不正常。这足以证明他不像普通男人那样对美女产生欲.念。除性.无能外,他现在拥有的社会地位已经让他有‘权力感’,不需要用强.奸来重获权力,这种社会地位不允许他去变性,对女人,他羡慕,又痛恨。他折磨她们,出发点简单得让人匪夷所思——谁叫你们是女人。”

赵苏漾重重点头,继而又皱着眉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表情?”岑戈看了看她,问。

她伸出食指沾了点玻璃杯中的柠檬水,在桌子上写了个“xy”,“既然女性是xx,男性是xy,男人的一半本来就是女人呀。”

岑戈一脸无语,“你让其他二十几条染色体情何以堪?”

“看看你这效率,他们一早没找你加入特案组,否则这些个案子早八百年就破了。”为了转移话题,赵苏漾惋惜地说,“该死的亲属规避规定!”

他抿了口咖啡,只是笑笑。

跨度十年,很多证据、监控都随着时间消失不见,如今只能纸上谈兵,凭借蛛丝马迹去探查凶手的身份和内心世界。

赵苏漾想了想,认真地说:“按照你的思路,凶手的童年受到巨大的刺激后就开始变得暴虐,青春期本来就叛逆,他就利用父母的职业便利找到了强酸溶液,虐杀小动物。在这个阶段,他父母没有及时对儿子的行为实施心理疏导,很强硬地采取不让他再饲养动物的方法,反而让他心理更加扭曲,从动物转移到了人上面。从小耳濡目染,他了解购买化学药剂和制造有毒气体的途径和方法,所以用强酸处理尸体的时候也是得心应手。是吗?”

岑戈颔首,“孺子可教。”

本该小得瑟一下的赵苏漾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忽然沉默了。

“在想什么?”

“你跟那什么秋牡丹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啊?我怎么感觉你们是相爱相杀的一对儿?”她抬脸,怀疑地盯住他,试图捕捉他的微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