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久到他只将头埋在了她的肩上,他紧搂着着,嘴里无意识的呢喃着:“别闹了,好么,我好难受,青儿,难受···”

石青因着他唤的那一声呼唤,那一声“青儿”,只觉得胸腔里忽地又开始酸涩起来了。

在这个世上,唯有母亲这样亲昵的,这样深情的唤过她,她的乳名,好多年了,好多年没有听到过这样一声呼唤。

石青的心中一片潮湿。

可随即,却又是更贱用力的挣扎了起来,只不相信他的话,她只以为他在装傻,他是在蛊惑着她。

从一开始时,他不就是这样一步一步,不急不缓的,得心应手的将她给蛊惑住了么?

石青不敢在被他诱惑了,她要挣脱他向她撒向的这一张网。

她的生活已经有些残破不堪了,她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可是,挣扎了好半天,身后却没有一丁点动静。

只感觉到身后隐隐有些不太对劲。

恍然间,只见身后的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石青只觉得有些异样,不知过了多久,只试探着唤了声:“徐少邱——”

好久,好久,身后的人才极轻极轻的道着:“我好冷···”

一回头,一转过头才发现,他的脸上似乎已是一片晕红。

石青手里的东西一时全部掉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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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少邱发烧了, 有三十九度, 重度高烧。

病情来的迅猛而急促,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石青认识他这么久以来, 该有大半年了吧,两个人在一起也快半年了,还从未见过他生过病, 从未见过他如此虚弱。

那日, 她还以为他是在装傻充愣,她以为他是故意的,等回过神来时, 这才发觉,他浑身冰凉,可又浑身发烫着。

原来他的虚弱不是伪装的,他真的成了一只收了伤, 毫无攻击力的动物了。

石青这才觉得有些慌了。

好在赵然恰好下来了,只帮着她一同将人给半扶着上去呢。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日淋了一场大雨, 后又在雨后寒冷的天气里,穿着淡薄的衣服, 等了她一整天。

原本是要分手的,可是, 稀里糊涂的,却又变成了照顾生病的他。

她对他,终究是狠不下心来的。

其实徐少邱神色还有几分清明, 尚且能够走路的,只头有些晕,身子觉得有些冷而已。

一进屋,石青便将人扶到了床上,替他脱了外套,脱了鞋袜,又替他盖了被子,预备去给他倒杯水,或者寻些退烧的药给他吃了。

却不想,她刚一起身,手被被他紧紧的握住了。

便是在如何虚弱无力,手上的力道依然是很重的,紧紧地。

石青轻轻地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过来。

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了,眼睛里没有往日的明亮,只微微眯着一道缝隙,正一动不动的瞧着她。

只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生病的人,平日里在如何盛气凌人,只要与一个病字挂了钩,总归会显得虚弱了起来。

石青心下一软,只凑过去,看着他,轻声的道着:“我去拿药···”

顿了顿,又补充着:“吃了药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只觉得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

想起方才,他抱着她喊着难受,那个时候,竟然觉得极为依赖着她似的。

石青去拿药,只觉得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明明双眼皮已经沉得在打架了,去还是强自睁着眼。

石青拿着杯子,拿着药,喂着他吞下了,她就坐在了床头,他面对着她侧身躺着,只一手搂着她的腰,将脸贴在了她的大腿处。

许是吃了药,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

石青坐在床头坐了许久,见他似乎熟睡了,便轻轻地起身,可是刚将他搂在她腰间的手掰开,便察觉他的身子轻颤了一下。

恍然间,头只往她的大腿处轻轻地蹭着,像小时候村子里养的小白狗似的。

石青便不敢在乱动了。

如此反复了几次,直到彻底的深睡了过去,石青这才脱开了身。

一时,只蹲在床边,将脸凑过去,与他平视着。

感觉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了似的,他出差了半个月,两个人还从未分开过这么久了,便是过年那一回,最多也不过只有半个月而已。

没想到,这半个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头发长长了些了,他的头发长得可真是快啊,每个月都要修剪的,走时只觉得伸手摸着还有些刺手呢,这会子耳尖上那几缕仿佛将要贴在了耳朵上了。

又觉得人瘦了些,又憔悴了些,可是依然那样英俊好看,面上带着些许虚弱,只将平日里那样眉目分明的棱角给冲散了些,只觉得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石青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着,嘴里喃喃的道着:“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啊···”

徐少邱这一觉睡得极沉,仿佛是睡了一个世纪似的,他是被一股香气给诱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沉,神色还有几分恍惚。

一时又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在何处,记忆中这几日在好几个国家打转,每每睁开眼睛总是要适应一会儿,才渐渐清明。

这会儿最直观的感受便是肚子有些饿了,在鼻尖缭绕的香味只勾得人馋涎欲滴。

听到旁边有些细微的动静传了过来,徐少邱微微侧头看了过去,一眼就瞧见有个女人,身上正穿着一身围裙,只轻手轻脚的在客厅与厨房间来回穿行了。

她的头发似乎长长了一些了,许是嫌碍事,用头绳随意的往脑后绑了个小马尾,就那么短短的一撮,两鬓间时不时的有几缕细细碎碎的散发碎落了下来。

明明很随意,很简单,甚是有些轻微凌乱的发型,却没由来的透着一丝温婉,一丝温柔。

徐少邱只定定的瞧着,心里有些发热。

厨房正蹲着筒子骨肉粥了,小伙慢炖了一个早上,已经很黏糊了,石青正欲去看看里头的人是个什么情况,寻思着睡了一整晚,十几个小时了,该是要将人唤醒了。

却不想,一抬头,发现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早早的醒来了,正靠在床榻坐着,盯着她瞧着呢。

昨夜他浑身烫得厉害,石青用毛巾给他擦拭身子,给他降温,许是吃了药吧,浑身烫得厉害。

石青一上来,他便缠着抱了过来。

石青昨晚一整晚,只觉得置身火炉之中似的,好在她本身就有些畏寒,并不觉得难熬,倒是他,出了一身的汗,连她的睡衣都沾染上了。

此刻见他眉眼间仿是已然带了一丝清明了。

两人对视了一阵。

他的眼神就如同昨日身体上的温度那样烫人,石青只觉得仿佛要灼烧了她的心头。

只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装作没有瞧见似的。

过去问着他,低声的问着:“感觉好些了么?”

他一直巴巴的看着她,感觉这一日非常温顺,非常的乖,只轻轻地垂眼,低声的:“嗯。”

随即,又抬眼看着她。

石青伸手去探向他的额头,他任由着她查探。

石青问他肚子饿不饿,他定定的瞧着她,好一会儿,只轻轻地点头,道着:“饿了···”

声音还有些沙哑。

许是身体还有些不适,话语不多,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让他干嘛便干嘛,乖顺得不像话。

石青还是头一回瞧见到他这一面。

只觉得若是放在了寻常,逮着了这样的机会,定是会劈头盖脸的对着她一通指挥着的。

问他感觉好些了没,定是皱着眉一脸不快的道着:“没好。”

定是还未待她问起时,便嚷嚷着道着:“饿了···”然后让她亲自喂他。

哪里在床上坐得住啊,一转身,便又开始嚷嚷上了,腰酸背疼之类的,定是逮着法子折腾着她。

却不想,这日竟然如此难得,听话地简直都快令她有些不大认识他这个人了。

石青将粥递给了他,他看了她一眼,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半晌,只顺从的接过了,竟然也没有提出要求让她喂,只坐在了床上,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默默地舀着往嘴里放。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种形单影只的感觉。

吃一口,抬眼看她一眼。

整个过程,默默无声。

石青只觉得这样的气氛过于怪异,还真是让人极为不习惯呢。

一时,又想起了昨日,她对他道出的那一番话,其实是并非一时冲动所说出的话语,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或者并非只在昨日决定的,那样的话,那样的意思早就已经盘旋在了心头,很早很早已经就隐隐做好了这样的准备,甚至早到刚认识他的时候了吧。

学校发生了那样的事儿,她本来便是预备着要与他挑明的,她与他,终究不能够那般不清不楚下去了,便是为了她的工作,也断然不该如此的。

若说原本心中还有那么些许祈盼的话,那么却在昨日,撞见了那样一幕后,被生生的遏制住了。

说过一遍的话,在这样的情况中,自是不好在说第二遍。

他亦是绝口不提。

反倒是那件事,那日在他那里被她撞见的那件事儿,故事的导火线,却也不见他提及半句。

他是想将那件事就这样就此揭过么?

反正,石青是过不了的。

其实,也已并不重要了,那样的环节,早早的便已经跳过去了,她与他之间,面临的早已不再是那样一个问题了。

她见他似乎已经吃好了,只是一走过去,却发现还剩下了半碗,一碗粥都没有喝完?

这不像是他的胃口啊。

平日里,这样的,可以喝上三碗了,他人高体壮的,又经常在外奔波,自然消耗得多。

且这一日的粥是用小火慢炖的,用筒子骨的骨髓混合着慢慢的熬着,味道酥糯可口,一向是他的最爱。

石青狐疑的看着他,半晌,只开口道着:“还要不要在吃点···”

顿了顿,倒是没有将碗递给他,只自己用勺子舀着,示意着问他还吃不吃,却见他双目微闪着,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石青心下一动,一勺一勺的喂完了,又重新装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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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他“伺候”好后, 又将客厅、厨房上下收拾了一番, 末了只换好了衣服,收拾好了包包, 来到他的跟前,试探性的道着:“我今天还有课,你···”

顿了顿, 复又道着:“你要不要···上医院瞧瞧, 或者···或者回家休息···”

她还有工作,她自然是照顾不了他的。

他可以去医院啊,回家里啊, 他带她去的那两个地方家里没人,他总该是有父母的吧,他父母可以照顾他啊···

为什么非要可怜巴巴的赖在她这里了。

若是以往,石青定是小意哄着, 请了假也要过来陪着,可是现在——

他只背对着他躺着,她说了这么多, 他却是一动未动。

只以为睡着了。

可分明又瞧见被子正在轻轻地晃动着呢。

石青等了片刻,还不见任何回应, 半晌,只将该吃的水, 药都一一分好了,搁在了床榻柜上,嘴里叮嘱着:“那你记得按时吃药, 我先去学校——”

只话音刚落,便见他忽地用力的一把将身上的被子给掀开了,他只有些委屈的看着她,嚷着道着:“走吧,你快些走罢,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石青身子顿了顿,见他总算是忍不住了,总算是又恼了起来了,觉得这样的他才算是熟悉的,可是,却又有些陌生,恼怒中带着丝丝委屈,竟让人有些心疼。

可是,明明该委屈的是她才对啊。

她咬着牙,忍着没回头,屋子里一阵寂静无声。

良久,石青终于复又抬起了脚步,还是准备要动身走了。

可随即,她的手腕已经被人紧紧地握住了,下一秒,他整个身躯都已经贴了上来。

她站在床边,他跪在了床上,紧紧地搂着她。

便是她站着,他跪着,也是要比她高出了一大截。

只许是她穿戴整齐,穿着厚重的大衣,而他却只穿了件薄薄的睡衣,竟显得身子都有几分单薄了似的。

他搂着她,只将下巴支在了她的肩膀上,似乎还有些虚弱,不过就这么一个动作,就隐隐有些气喘吁吁的了。

可是,声音却仍是中气十足的,带着咬牙切齿,带着几分恨恨的味道,嘴里道着:“你都不问问我,你就直接给我判刑了,哪里有你这样的!”

石青闻言只身子一僵,他这是在向她解释昨日那件事情嘛?可是他这个要解释的人凭什么还这样理直气壮啊,倒像是她错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