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

“没事,我们家老沈在楼下抽烟,这半天还没上来,我以为是他呢。”

“不是我说你,你呀,太爱干净。老沈想抽烟,就在家抽呗,干吗把人赶到楼下去。对 男人不能管得太严,更不能太琐碎,我可是有教训的啊。”彭学敏不客气地说。

“好,我接受你的提醒。”何霖笑笑。

“哎,我问你,我今天怎么听笑笑说,你要去省城,有这么回事吗?”

“有。”

“真的呀?去干吗?”

“去省卫生厅当副厅长。”

彭学敏有些意外地叫了起来:“哎哟,这可是好事呀!恭喜恭喜!”

“咳,好什么呀!为这事和家里那两位都吵两天了。”何霖叹气。

“是吗?为什么?”彭学敏惊讶。

“谁知道,我也觉得是个好事,结果让他们俩一说,倒好像我难为他们似的。”

“也是,我今天问笑笑,我看她好像也挺不乐意。”

“我也真是不明白,老沈不愿意换工作还情有可原,你说沈笑她不愿意去,我真不知道 为什么!你说她是留恋同学吧,马上考大学还不是要各奔东西?再说了,前阵子因为陈尘的 事弄得挺不愉快,我看她也挺寒心的,换个环境也没什么不好嘛!”

彭学敏疑惑地说:“是啊,那你说她不愿意走,到底是舍不得什么呢?”

沈锡良在外面抽着烟,脑子里不断地想着近两日发生的事情。突然,他掐灭烟蒂站起身 ,招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来到新源路62号——杨静执行任务受伤的地方。沈锡良下了车, 手里还拎着家里那个烟灰缸,装做若无其事,向四周观察,没有发现异常。他靠近李动家的 大门,轻轻揭开门上的封条,推门进去。房间里漆黑一片。沈锡良点燃打火机照明,找到灯 开关,拉亮灯,小心翼翼地观察屋子,开始东翻西找。被子底下塞着一些《啄木鸟》《公安 文学》之类的杂志。桌子上乱七八糟,布满茶垢的水杯、装满烟蒂的烟灰缸、康师傅方便面 空盒等等,胡乱地堆放着。沈锡良把自己的烟灰缸也放到桌子上,腾出手,又检查了几个地 方,没有什么特别。

有一个带锁的抽屉,显然已被检查过,锁头挂在上面。沈锡良轻轻地拉开抽屉,里面有 一个旧钱包,他把钱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有一点零钱,一个工商银行的存折,避孕套和一 条粗粗的银项链。沈锡良拿起存折,打开,是侯春雨的名字,基本上没有存款。

沈锡良看着一团糟的屋子,又低头看那根粗粗的银项链,沉思着,走出房间。突然,一 枝手枪顶在他脑袋上。沈锡良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那枝手枪——警用64手枪。

“是我,沈锡良。”沈锡良非常冷静。

那名警察放下枪,意外地说:“头儿,你来这儿干吗?”

“快把这玩意儿拿走!”沈锡良扒开他的手枪。

两名警察把枪收好,其中一个发现沈锡良手上的东西,问:“这烟缸有线索?”

第七篇第四章

 沈锡良看了一眼手里的烟缸,说:“这是我家的。”

两名警察疑惑不解。沈锡良说:“成了,别废话了,好好守着,我得赶回队里。”

“有线索了?”

沈锡良摇头说:“没有,只能说是一点想法。”

一名警察说:“姜处都把您停了,您还为他忙活什么!”

沈锡良严肃地说:“案子没破,停了职,我也是警察。”

第二天上午,课间休息时,沈笑把妈妈要调到省城的事情告诉了林季红。季红听了,也 感到有些意外,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沈笑诚恳地说:“我真的一点也不想走,走了,我们俩 得好长时间才能见一面…”

季红说:“我们俩倒还好说,问题是那个人…”

沈笑警惕地问:“哪个人?”

“你说哪个人,跟我还装糊涂,钟华呗!他要是真去云南工作,在菩丹也就是这半年, 你现在不抓紧跟他说清楚,他走了,以后不定会怎么着呢!他那么帅,肯定会有好多女孩喜 欢他。”

沈笑皱着眉不说话。林季红又说:“真的,沈笑,你憋着什么都不说,那他怎么知道你 喜欢他。”

林季红白她一眼,没说话。突然,林季红的手机响了,她连忙从裙子上一个装饰漂亮的 民族布小包中拿出个小手机。“喂,我在学校。行,行。我现在走,也得二十分钟才能到。 那好吧,一会儿见。”林季红把电话挂了,冲沈笑做了个鬼脸。

沈笑问:“你哥呀?”

“不是。以后再跟你说。沈笑,你帮我撒谎请个假,头疼、感冒、拉肚子、来例假,说 什么都行。”

“你干吗去呀?”

“你先别问了,放学你帮我把书包带走,晚上我去你家取。”

“你不说,我不管。”

“拜托,求你了!”林季红冲沈笑耍赖。

林季红要走,突然又想起什么,说:“对了,千万千万别去我家送书包,别让我哥知道 我逃学了。千万,啊!拜拜,撒优那拉。”她给了沈笑一个飞吻,跑走了。

上午,刑警队办公室里一片繁忙。姜处各处走,听汇报,分配工作,显得很忙碌也很权 威。一个警员汇报说跑了的那个查清楚了,叫侯春雨,外号猴精,本市没亲属,有个远方表 哥在西安。姜处马上下令和西安警方联系,查侯春雨是否去了西安。

小郭进来报告:“姜处,李动的化验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姜处问。

“和秦加加身上采集的样本对不上。”小郭摇头。

姜处皱着眉说:“这样?!”

“我问了技术处,他们说这种比对试验有一定的误差率。”

“这个误差怎么就让我们赶上了呢!”姜处懊恼地说。

这时沈锡良匆匆走进办公室,主动向姜处请缨:要求再审讯一次李动。

“不行!”姜处断然拒绝。

沈锡良说:“我保证不再动粗!”

“别人审不出来,你就能让他开口?”姜处不快地说。

沈锡良拿出一个小首饰盒,说:“我有线索,让我试试行吗?”

不少警察都听到了这话,惊讶地看着他。姜处也看着沈锡良。沈锡良平静而恳切地看着 姜处。姜处终于让步了。

第七篇第五章

审讯室里,气氛肃穆。沈锡良主审,姜处、小郭和另一记录警员在座。李动还是一副死 相,不说不动。沈锡良不慌不忙地打开那个小首饰盒,从里面拿出一条带吊坠的项链,问: “李动,你认识这个吗?”

李动下意识地抬头看一眼,没说话,又很快低下头。沈锡良起身过去,把项链伸到他眼 前,让他仔细看。

这是一条很简单的项链,吊坠是一个精致的小牛。李动看了两眼,摇头,还是不言语。

沈锡良回到桌后坐下,又说道:“没关系,你不认识也正常。李动,你知道这个东西我 是在哪儿找到的吗?”

李动抬头狐疑地看着沈锡良。

沈锡良平静地说:“就是在你家,在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

李动不禁皱了一下眉。沈锡良依旧不紧不慢地说:“抽屉里有个侯春雨的破钱包,你知 道吧,项链就在钱包里。”

李动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沈锡良突然问道:“你知道这项链是谁的吗?”

李动不说话。沈锡良说:“是秦加加的。”

李动震惊地抬起头,但随即又掩饰地低了下去。姜处、小郭、记录员也大感意外。门外 静听的警员们也都十分吃惊。沈锡良平静地说:“我今天已经找秦加加的父母核实过了,这 项链他们说是秦加加过十五岁生日的时候,他们送女儿的。秦加加属牛,所以买了这条。”

李动神色第一次表现出不由自主的紧张。沈锡良全都看在眼里。他忽然拉了把椅子,坐 到李动不远的地方,说:“我知道你刚才说不认识,是真的!”

李动紧张地看沈锡良一眼,还是没吭声。沈锡良接着说:“这项链是侯春雨那小子背着 你收起来的。那小子贪财,到底也没听你的话,是不是?”

李动紧张地思索着,额头上开始渗出汗来。沈锡良似乎毫无察觉,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估计秦加加的事肯定也是这小子惹出来的!这猴精不是什么好东西,好色贪财,惹出麻烦 就开溜!现在他跑了,把你给撂这儿了!啧,有点不够哥们儿是吧!”

李动的脸上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愤恨。沈锡良看着李动继续说:“他跑了,你现在什么 都给他担着,值吗?”突然,他一改刚才的平静,声音严厉地,“找到这条项链,我们就足 可以判定你家就是秦加加死亡的第一现场!你和侯春雨就是凶手!”

李动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号叫:“不是我杀的!”

姜处、小郭看他终于开了口,都大大松了一口气。沈锡良也恢复平静,在椅子上坐好, 靠近李动,不动声色地说:“秦加加死于吸毒过量,摇头丸到底是你们俩谁给她的?”

李动咬牙切齿地说:“都是猴精那小子坏事!他妈的就是管不住自己裤裆。有一天我们 去迪厅玩,他看上个小姑娘,我说别招惹学生妹,他就是不听,还给她吃了点‘粉儿’… 后来,我们看那丫头有点上劲儿了,我们就给带回家了。”李动抹了一把汗,“可能是K粉 劲大,她挺兴奋,猴精就把她上了。”

“你呢?”

“我,也没搂住…可我真的没怎么动她!警官。”

沈锡良看着李动。李动一再替自己辩解:“真的,她真不是我杀的,我们也没想杀她! ”

“你们的毒品从哪儿来的?”沈锡良又问。

“买的。对方叫灯泡,一直是他卖给我们。”

“他的真实名字叫什么?”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

沈锡良盯着李动严厉地说:“你可想清楚了,你现在不说,等侯春雨交代了,你可就被 动了。”

“我真不知道,每次都是我把钱放在跑步机下面的钢管里,过一天,再去取货。”

“什么跑步机?”沈锡良不解。

“就是公共运动器材的跑步机,在芦家街街心花园。”

“你怎么和灯泡联系上的?”

第七篇第六章

 “我没联系,是一个哥们儿教我的。他联系完了,就告诉我要货就把钱放器材里,过一 天货就到了。”

“你哥们儿叫什么?”

“林小包,不过,春节那会儿,他吸毒过量死了。”

“你把钱放到钢管里,对方就一定送货吗?不会骗你?”沈锡良皱眉。

“从来没有,特讲信用。”李动佩服地。

沈锡良不禁沉思地说:“组织挺严密呀。”

审讯告一段落,姜处又马上召集大家开会,他分析说:“我估计通过公共运动器材买卖 毒品,可能是这个网络固定的一种模式,马上组织警力搜索全市各小区、街心花园公共健身 场所。”

大家立即准备分头行动。姜处转头对两名在新源路62号处监视的警员大发脾气:“你们 两个,说说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搜查的!啊?这么明显的线索愣看不见!”姜处拎着项链 说,“这明明就是女孩子的东西,出现在那儿本身就不正常!你们怎么就不琢磨琢磨!”

警员小声嘟囔:“可我真的没看见!”

姜处训斥道:“还狡辩!”

“姜处…”沈锡良想说什么。

“你不用给他们辩解,这根本就是工作失误!”姜处一摆手制止了他,“小郭,马上把 这项链送证物室!”

“是。”小郭站起身。

沈锡良制止住他,有些尴尬地对姜处说:“这,不是证物。”

姜处意外地瞪着他。沈锡良犹豫一下,说:“这,是我女儿的项链,她和秦加加都属牛 。我想反正也没别的什么好办法,就想诈诈看,没想到李动这小子还真撂了!”

所有警员都意外地看沈锡良。

姜处非常恼火地说:“你诈李动,怎么连我也骗!”

沈锡良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是不够妥当,赶忙道歉:“对不起,姜处,我怕你知道了, 不同意!”

姜处不知说什么好,生气地说:“你,你这简直是,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

这时,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是医院给警队打来的——杨静终于醒了。姜处、沈锡良、 小郭还有另外几个警察都急忙赶到医院,围在杨静的病床前。

杨静虚弱地说:“我听见他们…提到秦加加,我觉得这两个人…肯定…”

小郭制止杨静说:“行了,你就别瞎操心了,我们抓住一个,师傅审的,都撂了!”

杨静惊喜地看着沈锡良,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沈锡良平静地嘱咐道:“好好养 病,案子的事有我们大家呢。”

杨静虚弱地笑笑,目光一直留在沈锡良脸上。

姜处安慰杨静:“你师傅说得对,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养伤,其他的都不要管!这回抓住 李动,你的贡献最大,我已经向局里给你申请二等功了!”

杨静说:“我不要,要论功,这个功该给我师傅…”

她看着沈锡良,沈锡良避开她的目光。姜处、小郭等警察都没说话。沈锡良站起身说: “行了,我们走了,你好好休息。”

另几个人也起身,纷纷告别。杨静忽然抓住沈锡良的手,鼓足勇气,恳切地说:“师傅 ,你能再陪我待一会儿吗?”

大家都感到有些意外。杨静紧紧抓着沈锡良的手,渴求地看着他。姜处看着他们。沈锡 良终于答应:“好,那我再陪你一会儿。”

姜处和其他警员走了,病房里只剩下杨静和沈锡良两个人,杨静还是紧紧抓着沈锡良的 手不放。沈锡良想要把手拉开,杨静反而更抓紧了。沈锡良看看杨静,回避地说:“我给你 倒杯水吧。”他使劲把杨静的手拉开。

沈锡良起身去倒水。杨静看着他的背影,眼角慢慢渗出泪水。

第七篇第七章

沈锡良倒完水回来,看见她哭了,意外地问:“怎么了,伤口疼,是吗?你等着,我给 你去叫大夫…”沈锡良说着要出门。杨静喊:“师傅…”

沈锡良在门口站住了。杨静满眼泪水凝望着沈锡良,充满深情。沈锡良有些不自在。杨 静低声地恳求着:“师傅…你别走,行吗?”

沈锡良犹豫一下,走回来,把椅子拉到离杨静病床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坐下来,说:“小 杨,你刚醒过来,情绪可能比较容易激动…我今天先回去,改天再来看你!”说完,又站 起身。

“师傅…”

沈锡良没有回答,去开门。

“师傅,你真就那么讨厌我吗?!”

沈锡良站住,犹豫片刻,终于没有回头,开门走出去。正碰上何霖要进去,两人在门口 撞上。何霖看着一脸凝重的丈夫,问:“你怎么了?”

沈锡良简单地回了一句:“没事,我回队里。”说完匆匆走了。

何霖不解地看了丈夫背影一眼,推门进了病房。

见何霖进来,杨静赶紧擦干泪,叫道:“嫂子。”

何霖替她检查了一下,一边问:“怎么哭鼻子了?”

“我…伤口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