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庆不好意思地笑了，拍那男孩的脖子说道：“吃你的吧！哪儿那么多话！”
沈笑也笑了。大家痛快地大吃。刘国庆在盘子里一个个试，挑出一个大螃蟹，把蟹壳掰 开递给沈笑。
刘国庆十分认真地说：“沈笑，以后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哥几个刀山火海也替你摆平 。”沈笑笑一下，没有说话。吃完夜宵，刘国庆又陪沈笑在街上散了一会儿步。刘国庆看沈 笑一眼说：“我送你回家吧，太晚了。”
沈笑犹豫一下，说：“我还想再遛一会儿。”
刘国庆没再说什么，继续陪沈笑走。走几步，他终于忍不住，站住严肃地问：“沈笑， 我得问你个事！”
沈笑站住，看着刘国庆。
“今天应该是高考的日子，你怎么会出来蹦迪？”
沈笑低头不说话。
“没考好是吗？”
沈笑不说话。
“那…是不是因为处分，不让你参加高考？”
沈笑还是不说话。
刘国庆悔恨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我靠，我他妈太不是人了！”
沈笑终于摇头，告诉他：“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我自己没想考。”
第十三篇第七章
刘国庆愣了，惊诧万分地问：“为什么呀？！”
沈笑深深吸了口气答道：“别问了，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刘国庆还想说什么，终于没说出来。两人沉默着。终于，刘国庆又问：“那你爸妈知道 吗？”
沈笑点点头说：“他们现在肯定知道了。”
刘国庆明白地点点头，问她：“那你现在想怎么样，我送你回家，还是…”
沈笑低着头，低声地说：“我不想回家…”
刘国庆看着沈笑一脸疲惫、伤感郁闷的样子建议道：“那，这么着吧，你跟我回家。”
刘国庆家是平房，开着个小门面，前店后家，此刻小卖店早已经关门。刘国庆的父母正 在灯下清理一天的零钱。刘国庆带着沈笑进来，对他父母说：“我带个朋友在咱家住一夜！ ”
沈笑十分礼貌地喊：“叔叔，阿姨。”
国庆父亲一见儿子带个女孩回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铁青着脸继续数钱，也不看他们 回绝道：“不成！深更半夜的，咱家没地儿！”
沈笑难过地低下头。刘国庆冲父亲着急地说：“爸，她是沈笑！”
国庆父母很意外，回过头看着沈笑。
“沈笑？！就是，你那同学？！”国庆父亲一边问，一边看看儿子，又看看沈笑。
沈笑点头，尴尬地说：“对，我们是同学。”
国庆父亲马上改了态度，拄着拐站起来，笑脸相迎，嘴里说着：“噢——沈笑，我和他 妈都知道，好学生，有名的！来来，快坐！”
国庆父亲支着拐，边忙着把沙发上的东西拿开边说：“坐，坐。你这可是稀客！国庆， 赶快给同学倒水去！别，去冰箱，拿个饮料，沈笑，你爱喝什么？”
沈笑急忙摆手说：“别忙了，叔叔，我不渴，真的，这么晚实在太打搅了。”
国庆母亲拿着一瓶冰镇饮料过来，递给沈笑说：“不打搅！国庆没什么正经朋友，你能 来是看得起他。国庆，你得好好跟沈笑学习！好好念书才是正路…哎？对了，今天不是高 考吗？考完了？”
沈笑难堪地不知如何做答。刘国庆急忙拦话：“妈，你帮收拾一下我那屋，沈笑今晚住 咱们家。”
国庆父亲也不解地自语着：“我看电视，高考还有一天呢？”
刘国庆不耐烦，对父母说：“对，对，还有一天。她爸妈出差了，没人给她做饭。”
国庆母亲顿时动了疼怜之心，说：“是吗？那我赶快收拾，让闺女睡觉，养足精神！” 她忙忙叨叨地去了隔壁房间。
第十三篇第八章
国庆父亲感叹：“哎呀，这什么时候还出差？我要是有这么个闺女说要高考，就是天大 的公事，我也不去！”
沈笑尴尬地笑笑。刘国庆皱着眉说：“哎呀，你哪那么多话，唆！”说着，拉着沈笑 也去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国庆妈已经将儿子房间里的床单、枕巾、被罩全部换成新的。刘国庆赶紧抱起换下的床 单等一大堆卧具，不好意思地说：“将就住吧，别嫌脏。”
沈笑感激地摇摇头说：“谢谢你。”
刘国庆看一会儿沈笑，有点愣神，随后迅速反应过来说道：“哦，你快睡吧，我住外面 ，给你当保镖。”
第二天一大早，刘国庆父母就起来了，张罗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国庆母亲在厨房掀开 热气腾腾的锅盖，小心地端出几屉小笼包子。
国庆父亲说：“待会儿再拿，看凉了，那闺女还没醒呢。”
国庆母亲说：“几点了，该叫她了吧，别耽误了考试！咱上回就对不起人家一回，别这 回再耽误人家。”
国庆父亲看看墙上的钟，点头说：“对，上回那事，咱缺八辈子德了。好在老天有眼， 没影响人孩子太多。”
国庆母亲点头道：“可不，我一直觉得对不住人孩子，这回有个机会，让咱能伺候人孩 子一次，这心里还能好过点。”
国庆父亲点头。说话间，沈笑从里屋出来，客气地说：“阿姨早，叔叔早。”
国庆父母连忙回她：“哦，早，早，洗脸了吗？毛巾我给你放床头了，是新的。”
沈笑很感动，说道：“谢谢阿姨，我用过了。”
国庆父亲说：“来，坐，吃饭，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沈笑坐下。国庆母亲为她盛馄饨。刘国庆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看见沈笑，便说：“哎 哟，你起来了？”
国庆父亲不满地对儿子说：“谁像你那样，天天睡到太阳照屁股！”
刘国庆笑笑，没说什么，坐在沈笑身边吃饭。
国庆母亲说：“快吃饭吧。趁热。”
国庆父亲也说：“吃吧，沈笑，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我们家没说道。”
沈笑也就不再拘谨，说了声：“谢谢叔叔阿姨，那我就不客气了。”
大家一起吃起饭来。正吃着，外面有人喊：“庆哥，老大——”刘国庆闻声，放下筷子 蹿了出去。国庆父亲翘首向外面张望，想看个究竟。
第十三篇第九章
外面传来对话声：“老六他们打起来了，庆哥，你快去看看！”
“和五道口那伙人吗？”
“没错，就他们！”
刘国庆很快又跑了回来，进厨房拎菜刀。他父亲拄着拐，腾地起身挡住他，呵斥着：“ 你给我把刀放下！”刘国庆着急让父亲走开。
国庆父亲吼：“你敢去，我先打死你！”
刘国庆根本不怕他，着急要走便说：“你打！”他把菜刀递给父亲，“有种你先打死我 ！”
沈笑在一旁傻傻地看着，不知该怎么办。国庆父亲被儿子气得浑身发抖，举着拐，又站 不稳。刘国庆趁机夺回菜刀，跑了出去。
国庆母亲焦心地喊：“国庆，你快回来！”
刘国庆已经跑远了。国庆父亲气得一个劲儿哆嗦，国庆母亲慌神拦阻老伴。
沈笑看着他们，起身说：“你们别急，我去看看。”说完也跑了出去。
国庆父亲在后面喊：“沈笑，你别管他，他作死呢！你考你的试，听着没…”
一片正在拆迁的废墟上，两伙半大孩子，大概有十几个人，纷纷亮着菜刀、铁棍，朝着 对方逼近，眼见就将有一场血腥的殴斗爆发。
刘国庆喝道：“…老六是我弟，你们要给我面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对面的头儿也不含糊，回敬说：“可以，面子可以给，你过来给我磕三个响头。”
刘国庆怒道：“×，你丫就是五道口的三秤吧！”
对面头儿非常得意地答道：“你既然认识老子，还不快磕头！”
沈笑在刘国庆后面，觉得情况不妙，转身飞快地跑出去，找到公用电话，赶紧拨打110 。废墟上，两伙人已经厮打在一起。沈笑跑回来。她站在斗殴的外围，靠不上前，又害怕又 着急，焦灼地望着不远的公路。终于，警笛声由远而近，两辆110警车疾驶而来。两伙人立 刻停下手，撒腿就跑。刘国庆也扔了菜刀，沈笑一把抓住他的手，往一条荒僻的胡同里逃。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了好一会儿，不断地回头望，没有警察追上来。
这时，沈笑才发现刘国庆肩上和脸上都已经挂了彩。
“你受伤了！”
刘国庆摸一把脸，手上有血，他毫不在乎地说：“没事，习惯了。”
沈笑看着刘国庆，不解地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打打杀杀的，就像黑社会一样。”
刘国庆半晌没说话，终于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想这样，可不这样，怎么办！我学习不 好，在学校被人瞧不起，在家我爸我妈也烦我！我没什么朋友，在这拨人里，我还觉得自己 是个材料，受人尊重。”
第十三篇第十章
沈笑着急地说：“这叫什么尊重呀，这叫亡命徒！”
刘国庆惭愧地低下头。
刑警队办公室。一群孩子蹲在地上，个个抱着头，一脸惊恐。这是刚才打群架被110警 车带过来的那群孩子。
杨静一脸疲惫地走进刑警队办公室，手里还拎着一张地图。昨夜，她一处处招待所地找 ，手里的地图上，以书报亭为中心，四周的旅店、招待所几乎全被她找遍了，仍然没有在登 记簿上找到沈笑的名字。
杨静走了进来，不禁看了他们几眼，问正在审问的两名警察：“这是怎么了？他们认识 沈笑是吗？”
一名警察说：“不是，打群架！我刚去110那儿问有没有沈笑的信，就赶上这么一档子 ！”
“哦。”杨静有些失望。那名警察冲杨静说：“你要没事，赶快也帮着做个笔录，没大 事就放了，咱好有空接着帮沈头儿找闺女。”
杨静点点头。她过去，用手上地图拍着几个孩子的头：“你，你，你，你们几个跟我过 来。”
几个孩子乖乖跟杨静到了办公桌前，杨静坐下，拿出纸笔，问三秤：“叫什么名字？”
“三秤。”
杨静厉声：“大名！”
三秤吓得抬眼看她一下，低声说：“杨青。”
杨静问：“谁跟你打的架？”
三秤说：“HIGH/HIGH的一帮小子。”
杨静问：“带头的叫什么，在这儿吗？”
三秤摇摇头说：“他跑了，他叫刘国庆。”
入夜。HIGH/HIGH迪厅内。挂着彩的刘国庆还在迪厅里巡视。迪厅里像往常一样，人头 攒动。沈笑在吧台边喝着饮料，一边随着音乐扭动身子。杨静等几个警察带那个三秤出现在 门口。刘国庆一眼看到他，马上一转身，毛着腰，向迪厅深处跑去。沈笑没注意他，有个昨 天一起吃海鲜的小兄弟过来邀她，沈笑和他一块儿下了舞池。刘国庆挪到后门，开了条门缝 ，溜了。杨静在大厅的人群里找刘国庆，却意外地发现了沈笑。沈笑正在狂歌乱扭，身边还 围着一帮刘国庆的小哥们儿。
杨静愣了一下，犹豫片刻，也加入到蹦迪的行列中，杨静很快就与沈笑对舞起来。
当沈笑看清楚是她时，大吃一惊，扭身就要走。杨静一把抓住了她。
“你放开我！”
几个小哥们儿见状，上来挡杨静，被杨静一把推开一个，指着另一个的鼻子：“给我老 实点，警察！”
几个人不敢动了。沈笑看这局面，离开舞场，向外面疾走，杨静快步跟了上去。两个人 来到舞池外，沈笑快步走着，杨静也快走几步，一把抓住她。沈笑想挣开杨静的手，使劲地 说：“你放开我！”
杨静抓着她胳膊不放：“你跟我回家！”
“你管不着！你放开我！”说着沈笑用力把杨静的手甩掉，要走。
杨静再一次拉住她呵斥道：“沈笑！”
沈笑再次甩开，大叫着：“我不想回家，你别管我！”
沈笑往外走。杨静也生气了，突然她一个箭步过去，一个锁喉就把沈笑顶在墙上。
沈笑被弄得直咳嗽，挣扎着挤出声来：“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你管不着我！”
杨静生气地大叫：“我今天就是要管你！你知道你爸爸妈妈都快急疯了吗！他们都三天 没睡觉了，满世界找你，你知道吗？”
沈笑不动了。杨静恨恨地盯着沈笑斥骂道：“你真是个浑蛋！你要把你爸妈急死你才踏 实吗？”
沈笑看着杨静。杨静也看着沈笑。在杨静的目光下，沈笑突然嘤嘤哭起来，一改刚才的 强硬和蛮不讲理，她声音哽咽、委屈、害怕地：
“我…不敢…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