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快乐——那心形蛋糕上写的几个字几乎要把他的眼睛刺瞎。

时间居然是在她去上海前。

她,难道是早就知道了?

怎么会……

那种窒息的感觉再一次袭来,气势汹汹。

蒋凤麟倒退了一步,大口大口的喘气,想叫,想喊,可是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都哽在了喉咙,眼睛涩涩的,里头藏着从未有过的失措和恐惧。

连翘……连翘……

他大叫了一声,抬手就把壁橱那面玻璃一拳敲裂,鲜红的血立马从指关节蹦出来,碎玻璃掉了一地。他感觉不到疼,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渐渐滑坐在地上,双眸已然失去了神彩,木然的眼神看着脚边躺着的手机发呆。

他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可原来她都知道他做了什么。他比谁都了解连翘的性子,他等的电话也许不会再来了。

蒋凤麟突然放声大笑,他笑自己自以为是,笑自己什么都想要,结果很有可能把最重要的人失去了。

蓦地,他发现随着碎玻璃飞溅到地上的照片背后好像写了字,像是盲人重见了光明,他颓废的脸一下子鲜活了,肯定是连翘留下的!

他爬了几次,才狼狈地爬过去捡起来,照片背后果然是他熟悉的娟秀的字体。

——蒋凤麟,祝福的话我说不出口,只能给你做个蛋糕了。

——我不怪你。

秀气的字此时像凌迟的刀,伤得蒋凤麟体无完肤,感觉浑身的血都冷了。他情愿她怪他、骂他、恨他,冲到他跟前质问他打他,也不要这冷冰冰的几个字。

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人为什么总要等到失去了,才学会珍惜呢?

这几天刘胜斌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不是忙着谈什么大案子,而是动用到所有的关系,没日没夜地跑去各个地方联系找人,找连翘。不过连翘的社会关系太简单了,朋友没几个,没回老家,也没有用身份证乘机或者坐火车,甚至连银行的交易记录都没有,就连她妈妈的也一样,让刘胜斌的浑身解数都打在了棉花上。

而他的老板,公司不管,电话不接。要不是他还每天一通的汇报电话他还肯听,真不知道他是否还安好。这边一团乱麻,估计蒋家那边就更乱了,蒋苏联姻消息可是早上了报的,现在却面临新郎缺席的危机。

有些人却是等着看好戏,巴不得这桩婚事不成。

亲朋好友都急疯了,可蒋凤麟什么人都不见。

这天他在公寓里翻出了连翘给他织的毛衣,和他生日送她的项链,还有蛋糕店的钥匙放一起。钥匙和项链他都随手丢在地上,却把毛衣直接套在身上,大热天穿也不嫌热。

羊毛很软很舒服,尺寸也合适,蒋凤麟穿是刚刚好。

镜子里的男人眉眼冷漠,头发蓬乱胡子没刮,样子十分颓废,此时却摸着身上的毛衣又笑又哭。他早就该发现了,她给了他那么多的提示,给了他那么多次机会,他都没有抓住。

他从前觉得事业和感情是并存的,他都可以牢牢抓在手里,甚至事业心重的他会觉得把住蒋氏更加重要。

可是现在发现古人说得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想得到什么,就必须先付出什么,所以是他亲手把连翘给推开的,能怪谁?

床头柜上的手机呜呜地响起,他撇了一眼,亮起的屏幕没有显示号码,本来不想理会的,可是又怕是有连翘的消息,就鬼使神差地接了。

电话通了,那边一直没有声响。

蒋凤麟觉得奇怪,他想起了什么,死寂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翘翘……是你吗?”开了口才发现他的声音很沙哑,好像很久没说过话似的艰涩。

还是没有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蒋凤麟却认定了似的,一直在说话,一直在叫连翘的名字。根本不考虑是不是打错电话或者认错人。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好不好?”

“翘翘,你说说话,骂我也行……”

“我没结婚,不敢骗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

“翘翘?”

说了那么多那么多,都没得到回应。

蒋凤麟都要怀疑自己的第六感,不过下一秒就听到隐隐的哭声。

再然后,是他挂念许久的声音说:“蒋凤麟,我们……分手吧。”

她一说完这句话,通信就切断了,嘟嘟嘟的声音让蒋凤麟脑袋发懵,他得用多大的自控力,才压住自己不要爆发出来。

她说分手,说得那么决绝,连让他挽回的余地都没有就断了联系。

蒋凤麟怎么甘心。

心里跟泡了黄连水似的又苦又涩,他几番深呼吸,才勉强冷静下来地打电话给小刘,让他查通话记录,看能不能查出连翘现在在哪里。

可又不是拍电影,查归查,好消息却是那么少。查出来不过是一个没有登记的号码,已经弃用了,线索再次中断。

刘胜斌觉得,他的老板已经濒临发疯的边缘。

也许是知道蒋凤麟没有放弃找人,也许是了解他的为人,又过了几天,一直没消息的连翘用原来的号码发了最后一条短信给他。

——凤麟,不要浪费时间找我了,到此为止吧。

这条信息有两层意思。

其实是告诉他,找她这事到此为止,他们的关系也到此为止。

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改到这里了,发现以前好多情节都没用了,桑心。

默契

清晨。

贺骏驰提着豆浆油条小笼包进门,今天上海的气温有些高,他额上渗着汗,用手肘关了门,家里是小高层空气对流,比外头凉快多了。

听见门的声响,一个小不点儿蹦蹦跳跳地跑出来,嘴上还有一溜的泡沫,口齿不清地喊着:“爸爸,爸爸……”肉呼呼的小爪子伸手就抓着贺骏驰的裤腿拉扯。

跟着孩子追出来的是个清丽的身影,忍不住在她额头点了一下:“牙齿都没刷好就想着吃,不乖乖刷牙的话就牙齿会长虫,什么都吃不到了。”说是这么说,可对着孩子是怎么也生气不起来的,她无奈地看了眼贺骏驰。

他都快把她惯坏了。

小不点儿似懂非懂,听到虫虫就害怕地捂着小嘴,扁着嘴撒娇要贺骏驰抱去刷牙洗脸:“琪琪很乖,不要虫虫……”

贺骏驰最是好脾气,也不管妻子抱怨,随手把早餐放下,单手就将孩子抱起来颠了颠,眼睛笑眯眯的:“走咯,有爸爸在,虫虫不敢欺负咱们家琪琪的!”

孩子笑着欢呼:“呵呵呵,爸爸最棒!”

留下了好气又好笑的年轻妈妈,她把早餐拿到厨房分开装盘,在餐桌上摆好,一大一小父女俩就出来了。

小美琪长得像妈妈,眼睛水灵灵的像黑葡萄,小脸蛋粉嫩嫩的,一见到喜欢吃的小笼包就伸手抓了一个,因为天气热,给她扎的两个冲天辫也跟着动作晃来晃去,很是可爱。

“慢点儿吃啊……”贺骏驰叮嘱女儿,看她能自己吃,才放了心,抬眼对妻子说,“店里的事情都搞好了吗?要不要我去帮忙?反正我明后天休息。”

对面的人笑着摇了摇头:“早就弄好了,现在在印宣传资料和会员卡,琳琳还说要开个专用的微博在网上做宣传,再订个好日子就可以开业了。”

她有一双弯弯的眉眼,笑起来让人觉得温暖舒心,说话也柔得跟和风似的,就算已经生了孩子,又过去三年,可时光真的眷顾她,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跟他们刚开始认识那会儿没什么两样。

她笑眯眯地说,先生,你恐怕认错人了,我姓连,不是你要找的何小姐。

他当时尴尬得不行,就是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很糗。

一晃眼,美琪居然就这么大了,说话也伶俐可爱得招人疼。

贺骏驰思绪顿了一下,连翘喊了他两声他才回神,开口说:“小琳自由惯了,不耐烦朝九晚五,在哪家公司都呆不住。小姨唠叨了好久,说她不务正业,一听说你开店就让跟我说让她来试试,不过你要觉得不合适,我就让她回去。”

苏琳是贺骏驰表妹,大学毕业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高不成低不就的,本来他公司招人的时候也让她去了,结果试用期还没过就辞职,弄得他白担了人情不说,小姨那边也不好交代,他就怕苏琳玩心重,连翘要顾店要带琪琪,还要分心照顾苏琳就太累了。

他们搬回来上海也不到半年,本身就还在适应期。

“怎么不合适?”连翘替女儿擦干净嘴和手,又把带吸管的她的专用水瓶搁她手里,让美琪自己学着喝,才接着说,“小琳给我出了很多主意,口才好又会算账,人也活泼,我巴不得呢,你就别担心了。”

小美琪吃饱喝足了,就蹬下地巴拉着贺骏驰的裤腿,麻利地爬到他腿上,这是每天的惯常戏码要求抱抱了。

贺骏驰抱着她亲了亲:“琪琪还不到三岁,真要送她去幼儿园?就怕她这么小,突然换了环境她会闹。”

小美琪听见自己的名字,敏感地抬头看了看爸爸,又嘟着嘴看妈妈,可能还不知道幼儿园是什么地方。

其实连翘也舍不得,不过还是不改决定:“铺子附近的小区有家私立的,我去看过几次,环境不错,口碑也是好的,我想每天送她去那里,开了铺子,下午再接回来。等明年满了三岁,再报公立幼儿园。一来让琪琪多接触些孩子有玩伴,二来我们也轻松些。”

要孩子学会成长,首先家长要学会放手。

“这下我妈可要失望了。”贺骏驰抱着孩子看向连翘,“她还想着我们忙工作,会把琪琪放到她那边呢。”

以前不在身边时,他妈还经常坐高铁去看孩子,现在就在身边,早就惦记着了,一个人在家也是寂寞。

“你妈妈年纪大了,我担心她一个人带琪琪吃不消,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丫头越来越皮了。”连翘用鼻子蹭了蹭女儿的额头,再抬起头问,“要不,让你妈妈搬来?”

贺骏驰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老一辈的知识分子,为人都很随和,不过贺爸爸早几年就过世了,就剩下他母亲一个人,从大学退休了以后日子就清闲了许多。

“我们这样……算了,她搬过来怕也不自在,反正离得不远,我多回去就是了。”贺骏驰笑着摇摇头。

他妈真搬来同住,问题才大了。

不过贺骏驰还是跟母亲提了一下,古明芳虽然有些失望,不过她本身就是教师,很通情达理:“你也不要怕我不高兴,连翘这是悠着我这把老骨头,我心里只有高兴的份儿。你们住得好好的,我可不来找不自在,你们经常回来吃饭就行了。对了,去哪家幼儿园你们得仔细选,记得挑风气正师资好的,免得把孩子带歪了。”

贺骏驰才放了心:“妈,我知道了。”

古明芳还是记挂孙女:“琪琪呢?”

“连翘带她去打疫苗了。”之前约定接种疫苗的日期琪琪不舒服,才又另外约定了今日。可贺骏驰要上班,所以连翘一个人带孩子去医院,只怕不会轻松。

古明芳嗯了一声:“今晚你们回来吧,我熬了汤,正好补补。”

小美琪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趴在连翘的肩上还一抽一噎地小声哭着,连翘只得一直好言好语地哄着,孩子还在懵懂的年纪,可是妈妈的声音,能给她安抚的力量。

她太专注孩子了,也就没注意身边遇到什么人。

不远处,刘颖思扯了下大哥的衣服,挑眉问:“哥,你看谁呢?认识的人?”她抱紧了儿子,满眼不解。

“你快掐我一下!”刘胜斌突然有些激动。

兄妹俩随意惯了,刘颖思还真的伸手去掐了她哥,刘胜斌疼得龇牙咧嘴,逗得不明真相的外甥咯咯地拍手笑。

会疼,就说明是真的。

他最近休探亲假回来,载妹妹和外甥来医院,居然在这里见到了连翘,他老板不肯放弃一直寻了三年的人。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刘胜斌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按理他应该马上给蒋总电话邀功表现一番的,可是一想到连翘抱着个小丫头,他就开始不确定了。

万一连翘“琵琶别抱”,那找到岂不是比找不到更糟糕?

见大哥不言不语,刘颖思有些不耐烦,抱着儿子一个劲儿地催他,他甩头想了想,还是决定等他把事情弄清楚了,至少打听好连翘的近况,再找个稳妥的机会跟老板汇报。

连翘带着女儿刚到家,贺骏驰的电话就来了,还没说几句,琪琪就抓了电话咿咿呀呀,向爸爸控诉自己被打了,很疼很疼。

孩子虽然才两岁多,可是已经可以说一些简单的句子,会模仿大人,是最可爱也最调皮的时候。

贺骏驰安抚了很久,还许诺给她买新玩具,带她去玩。

连翘看不过去,把手机拿回来:“她闹一阵就没事了,挂了吧,别耽误你工作。”

“没事。”贺骏驰笑了笑,“今晚不用买菜了,妈让我们过去吃饭,你在家等我,我下班开车接你们一起去。”

贺骏驰在国外生活过几年,生活起居都是自己打理的,做得一手好菜,连翘也一样拿手,所以他们很少吃外食,两人轮流做饭,这样对孩子也好。

“好,那我们等你。”连翘又说,“开车注意点,今天周末,下班高峰期会堵,你也别着急。”

“知道了。”

到了晚上果真迟了,他们到古明芳那儿天色都暗下来。

古明芳见了孙女就移不开眼,琪琪就跟她的眼珠子似的,一直宝贝宝贝的喊着,琪琪就指着手臂让奶奶给她呼呼。

古明芳心疼地抱着孩子,还不忘叮嘱做父母的:“我特意做了清淡的,等下喂她吃一些,不要太饱。针口要用热水敷,这两天就先别洗澡了,留心点。”

跟医生嘱咐的差不多,连翘一直点头。

他们之前一直不住在上海,古明芳和她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不过她从来不端婆婆的架子,连翘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把她当自己母亲来孝敬,所以关系融洽。

也让连翘有种久违的被长辈疼的感觉。

一家人吃了饭,连翘主动去洗碗,古明芳在客厅带着琪琪看说图故事,贺骏驰得了空就进厨房,跟连翘说话。

“明天出差?怎么这么突然?”连翘停下手里的活儿,抬眼问他。

贺骏驰无奈地笑了一下:“临时安排的,负责的高工有急事去了马来西亚,我替他去开会。”

“你最近老是头疼,坐飞机行吗?”连翘早发现他不对劲,本来还想让他休息去做个检查的,现在反而还要长途跋涉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