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蔷捂着嘴笑:“那倒是,就算真要谈个外地的,至少也要像沈子言那个同学那样的品质,才有谈的价值。”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子言。

米依依也看了一眼子言,笑嘻嘻的说:“这么关心?难道你看上了,叫她介绍给侬好了。”

赵蔷脸有点红,摆摆手说:“不过是打个比方。”

子言听得很明白,只作不知,埋头为薛静安抄笔记,这小妮子晚上也被人约了出去,至今未回,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她把白天上课的专业课笔记给补上。

传呼喇叭不合时宜的响起,她的眉头皱了起来,谁会在这个时候找她?

她啪的搁下笔,跑了出去。

她们这栋女生宿舍大门前相当寂静,快九点钟光景,出门的早已出去,约会的还没回来,简直可以算得上是门可罗雀,子言左右看了一眼,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几乎怀疑有人在故意捉弄自己。

身后的小花圃草木刷的动了一下,吓得子言有点毛骨悚然,幸而很快有人从树影里走了出来,叫了她一声:“沈子言!”

借着宿舍一楼门厅里泄出来的光线,她看清楚了这人的样貌。

“咦,是你呀。”

沈志远的师兄,T大的博士生,研究岩石的那位仁兄。

她捉狭的笑:“真找我还上辈子欠的钱来了?”

他推一推镜框,有笑意在眼里一闪而过:“那你到底记不记得我欠你多少钱呢?”

子言忍笑说:“你看着给吧,利息我就不要了。”

他的笑意越发明显,脸庞在微弱的光影下有熟悉而亲切的轮廓,有一瞬间,子言心中模糊划过似曾相识的错觉,不免在心里暗自一凛。

她打小就看红楼,自然熟知宝玉那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典故,可惜这个典故用在她身上却是大煞风景。对方玉树临风,风度翩翩,还是个博士生,听听就令人望而生畏;而她却平凡如此,只是一个刚跨进大学校门的新生,这样的两个人对面而立,实在教人扼腕叹息。她想着也觉好笑,不经意间后退了一步。

他却走上前一步,说:“伸出手来。”

“啪,”有纸张样的东西被他拍在自己手心,子言惊愕的抬起头来,“不会吧,你来真的啊?”

他大笑起来:“小妹子,你确实很有趣,难怪…”话音一转,他的神色变得正经起来:“这是明天晚上七点半的电影票,你哥托我给你带来的,我正好出去办事,顺便路过就给你送过来了。”

子言展开手心一看,果然是一张电影票:“是在五角场电影院看啊,《烽火佳人》,好哇好哇,我哥有没有说在哪里等我?”

“直接到电影院门口吧,别迟到了啊,小妹子。”他又加了一句。

这句“小妹子”如此熟悉,只有她出生的那个城市才会以此来替代“小姑娘”的称呼,子言忍不住问了一句:“喂,你是哪里人?”

他笑笑:“我和你哥是老乡,你说我是哪里人?”停一停,又说:“不如你也叫我一声哥吧?”

这年头的人怎么都很喜欢当人家哥哥!子言瘪瘪嘴说:“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哪有这样稀里糊涂乱叫哥的。”

他略略顿一顿,很快说:“那我自我介绍一下,林禹。木秀于林的林,尧舜禹汤的禹。”

子言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跟林禹道别,然后慢慢腾腾走上五楼宿舍的,刚一推门进去,就被薛静安吓了一大跳。

“哈哈,沈子言,”薛静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拼命眨,眨得睫毛都要掉下来的样子,极其夸张的喊着:“都被我看见了,快交待,那人是哪个学院哪个系的?真不敢相信啊,老天,终于看见一个像样的男生了。”

子言被她眨得有点头晕,半天才喃喃说:“有这么夸张吗?”

米依依笑着说:“薛静安一上来就宣传开了,说你在下面跟一个帅哥说话,还送了什么东西给你,你简直魂不守舍,她从你身边经过你都没发现。”

赵蔷感兴趣的凑过来:“你手里拿的什么?”

子言说:“电影票。”

“哇,你答应了是不是?”薛静安兴奋的嚷起来:“不答应简直是暴殄天物啊,还是你运气好,一上手就是帅哥约看电影。快说快说,哪个学院的,明天我去帮你参谋参谋。”

子言哭笑不得的回答了一句:“不是我们学校的,是T大的。”同时竭力辩白说:“人家是我哥的朋友,纯粹帮我哥送票来的,没有其他意思。”

一直不吭声的秦静仪忽然说:“这么晚了,转两路公交跑来就为了送张电影票,用心可疑。”

薛静安好像抓到了什么理论依据,立刻点头赞同,同时笑嘻嘻的说:“沈子言,如果你不感兴趣就介绍给我们宿舍的姐妹,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这一晚寝室里分外喧闹,熄了灯之后的卧谈会仍然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之久,然而事件中心的女主角沈子言却一言不发,好像早早就沉入了梦乡。

黑暗中,她直直望着漆黑一团的天花板,盘根错节的思绪才有机会慢慢开始梳理。

林禹这个名字她当然不陌生,唯一一次跟林尧并肩立在西门城墙下,她曾经指着红榜上的这个名字,和他一起分享喜悦,许下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那是她记忆里最珍贵的画面之一,曾经无数次被翻出来反复想象和怀念。

竟然会在上海遇到他的哥哥!就算有重名的可能,也没有巧到这地步,来自同一个城市,连外貌也有点相似。

难怪初见他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回想,他们兄弟俩的脸型其实是很相像的,同样如刀削的下颌,同样秀挺的鼻梁,唯一不同的是,林禹多架了一副眼镜,气质要稍沉稳些。

沈子言,你完全不可救药了,居然会假借揣摩他哥的外貌这冠冕堂皇的理由,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勾画出他的模样!你一定是疯了吧!

她捂着自己开始发热的双颊,拼命给自己泼着冷水:是他哥哥又怎么样,他哥哥看着你眼熟又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竟然还没有死心,竟然可耻的又重新燃起了一丁点微弱的希望?

沈子言,你真是个可怜的傻瓜!那晚沉沉睡去之前,她的唇角一直挂着自嘲的苦笑。

良辰未必有佳期(2)然而这微弱的火苗在第二天上午收到苏筱雪的信之后,差不多已经奄奄一息。

正是秋风乍起的时节,冷空气似在一夜之间便降临,一直灰蒙了几天的天空终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中午子言打着伞走过学校的林荫道去二教的路上,看着光秃秃的白玉兰树,心里顿时生起莫名感叹。

她仔细回想起苏筱雪的信,文笔流畅,字迹优美,每一件平常的小事在她的笔下娓娓道来都是引人入胜的,如果可以忽略掉她信中常常提及的某些人和事,子言承认,自己是十分乐意收到她的信的。

她笔下的W大历史悠久、风景宜人,而子言看着本校光枝的白玉兰,丑陋的枝干如同颓败垂老的妇人,在雨雾中颤抖得可怜,不但人比不上,就连学校的花树都及不上人家的分毫。

子言在高等微积分的课堂上第一次走神,渺茫的想象W大每年樱花盛开的盛景,故意忽略掉苏筱雪信里提及的自北京寄去的香山红叶。不是不在乎的,心会被这些小细节丝丝刺痛,随之而生的淡淡惆怅和酸涩,如同冰水中的青涩柠檬,令人清醒而自持。

当她怀着这样的心情站在电影院门口时,其实已经丧失了看电影的兴味。由于一直看着雨景发呆,她过了老半天才发现面前站着的人不是沈志远而是林禹。

“啊,怎么是你?我哥呢?”子言的反应虽然慢了半拍,质问的声音却很大。

“他有事来不了,我替他来的,受他委托,待会儿还要把你安全送回学校。”林禹说的不紧不慢,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她无话可说,极度尴尬。要和一个陌生男人看电影,还是头一遭,最令她心里打鼓的是,这男人还是林尧的哥哥,虽然他本人可能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一层关系。

坐在放映厅里等待电影开场的间歇,林禹一声不吭,子言觉得有些不自在,为了打破僵局,只得随口问:“你是怎么认识我哥的?”

“他们系里有意推荐他保研,我在实验楼碰巧遇见他找导师,聊了一会发现竟然是老乡,就这么熟悉起来的。”林禹回答得很详细。

“我说呢,我哥明明是学建筑工程的,怎么会和地球科学系的师兄认识,而且还是位博士师兄…”她的情绪慢慢放松下来。

林禹笑了笑:“也算是他乡遇故知吧,在上海我也只是个刚来不久的外乡人,和小沈也算挺投缘的。”

“怎么你原来不在上海读书的吗?”子言有些心虚的明知故问。

他稍稍一怔,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我在大连待了几年。”

放映厅的大灯忽然黯淡下来,四周只亮着柔和昏黄的小灯,一盏盏闪烁明灭,这气氛有点抓挠人心。

大连!子言心里五味杂陈,有那么一个极小的念头盘旋升起,她忽然想冒失的问他是不是认识苏筱雪。

其实何必问起,和他弟弟一同前去大连旅游的女孩,何况又是那样的美女,一旦见过,应该是过目难忘的吧?不像她,只是看起来有点眼熟而已。

想到这里,她心里微微一凛,一直没有问过,林禹为何会觉得她眼熟,她不应该也从来没有见过他。

好像读得懂她目光里闪烁的疑问,林禹微微一笑,像是漫不经心的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像我弟弟的一个同学。”

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色苍白如纸,子言感觉自己的嘴唇已经在哆嗦,她用力咬了几次才咬住了下唇,镇定住了心神。

林禹终于问了出来,“你-认-识-林-尧吗?” 他说得很慢,眼神忽然收敛起先前的散漫,视线凝聚在她脸上,镜框边缘的银光在昏黄的光线里擦过一道雪亮的弧线。

“嗯,当然,林尧在我们那一届可是鼎鼎有名,谁不认识?”这个情形,说不认识反而显得心虚,索性大方一点承认。子言回答得很干脆,语速又快又急,以致于差一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林禹仍旧望着她,并没有把视线移开的意思:“他是我弟弟。”

子言夸张的“哦”了一句:“原来你就是林尧的哥哥啊?真是想不到!”

林禹淡淡笑一笑:“你和他是同班同学吧?”

她的声音小到不可思议:“我和他只是小学同班过…”

“原来你和阿尧只是小学同学?我还以为你们是高中同学。”他好像也很惊讶,“我看过一张你的照片,你的样子好像没多大变化。”

子言有些哑然失笑,莫非他是指那张小学毕业时拍的集体照?林禹的眼力也未免太好了点,这还叫没多大变化!敢情她这么多年白长了,连一点女大十八变的进化都没有?

忽然就有了开玩笑的念头,她笑着说:“仅凭一张小学毕业照你就能认出你弟弟的同学,这也实在太火眼金睛了,难怪能分辨得出上百万年的石头。”

林禹也笑:“我的眼力还没修炼到那地步!老实说,我见到的是一张你的2寸免冠标准照,”他回忆了一下,摇头说:“只不过那张照片上的你剪着短发,所以第一次见面,我还有点没对上号。”

2寸免冠标准照?子言摸不着头脑,她茫然的摇一摇头,完全想不通为什么林尧手里会有一张这样的照片,而且还会拿给自己的哥哥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子言脱口而出。

“去年吧,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林禹的唇角微微扬起,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变得柔和,“那时阿尧刚到北京不久,就生了一场病,住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院,我母亲很担心,一直在他身边陪护。”

子言心里渐渐泛起辛酸惆怅的滋味,她垂下眼帘,手指扣着一枚衣服上的菱形牛角扣不停磨娑,搓得整个手掌都开始发热。

“当时我还在大连,请了假去看他。正巧碰上有个女孩子也坐飞机来探病,”林禹愉快的笑笑,“我母亲觉得那女孩的心意很难得,而且更难得的是才貌都出众。”

是苏筱雪。子言的喉头有些发紧,连嗓子眼里都全是苦味。

林禹看了她一眼,“不过阿尧却是个闷葫芦,一直抱着本专业书来看,连打吊针都不肯放下。”

她并不知道这话用意何在,只是盲目的点一点头,“林尧真用功,难怪可以一直这样优秀。”

他含着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接着说:“直到有一次他睡着了,我无意间翻开来看,才发现书里夹着一张女孩的照片。”

心里一阵热又一阵凉,有些像风寒将要发作起来的先兆,子言紧紧握住拳又松开,握住又松开,控制不住的有些发抖。

林禹转过脸去看大银幕,像在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般平静:“那张照片的边缘并不齐整,好像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背面还有一点胶水的痕迹。当时我就觉得好奇,阿尧为什么要把一张残缺的女生标准照夹在书里,成天放在枕边。”

她霍然抬起头来,银幕的光影投射在林禹的脸上变幻莫测,恍惚中,她几乎要错认为是自己日夜惦念在心里的那个人了。电影早已开场,谁知道它到底在演些什么,炮火硝烟,英雄美人,悲欢离合,生离死别,统统都跟她没关系,这个世界上,唯有一个人的名字能打动她,能让她心如雷震,泪如雨下!

有氤氲的热流涌出来,她知道自己哭得很狼狈,却连掩饰的力气都没有。最后,她勉强擦干净眼泪,感觉有一根睫毛倒刺进了眼帘,有点扎扎的痛痒。

林禹很风度的递给她纸巾,什么话也没说。

电影快散场的时候,子言揉着眼睛说:“这电影还满感人的,我都忍不住哭了,你不许笑话我啊。”

林禹立刻点头赞同:“刘德华这么拉风的去送死,换了我是吴倩莲,我也得哭。”

子言红着一双眼狠狠瞪了他一下,忽然间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看过的最感人最感人的电影。

良辰未必有佳期(3)混杂在散场的人群里,外面大雨滂沱,车辆来往驰过,无数水花四溅。车灯穿过夜雨织成的水幕,密雨如珠,络绎不绝。

林禹为她打着伞,伸手拦了一部出租车。

“不用了。我坐公交就好了,谢谢你。”子言客气的说。

“你要真感谢就叫我哥吧。”林禹玩笑似的说,“早晚都要叫的。”

她的脸一直在发烫,用手掌贴着有些凉意的玻璃,假意看向窗外,这场越下越大的暴雨,冲刷干净了视线可及的一切物事,包括她淤积已久的心,就连玻璃也渐被手心的温度捂热。她呵出一口气,车窗外的景致立刻变得模糊。

“雨真大。”她故意感慨,转移刚才的话题。

林禹含笑看了她一眼,“嗯,快十二月了,北京说不定都要下雪了。”

子言的心跳顿时就很不规律。

她晦涩隐忍的单恋,在经过了漫长孤寂的年少时光之后,突然以一种将要盛开的姿态呈现在她面前。虽然与林尧相隔万水千山,这一刻却仿佛触摸得到千万里之外他温热的心跳!

爱情和命运,已然向她微微露出了一线曙光,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渺茫等待。这即将破土而出的小小希望已将她的整个心神摄住,一生中最美好最期待的华年盛景,仿佛已向她缓缓拉开帷幕。

子言再次看向窗外,想要牢牢记住这一晚,哪怕此刻风狂雨骤,然而满心满扉都觉得是美景良辰,风华无限。

冒着大雨回到宿舍,来不及擦擦身上的水渍,传呼喇叭就响起来。

“子言,你又有电话。”秦静仪笑着说,“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子言笑笑,只得又跑下一楼去接电话。

“子言,是我。”季南琛的声音微微有些急迫,电话里仿佛还夹杂了些杂音,乎乎作响。

“什么事啊?”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她觉得很奇怪,以往这个时间点季南琛从不会打电话过来。

他顿了一顿,好像在抑制语音中的激动,“你知不知道,北京现在在下雪,今年的第一场雪!”

她呆了一呆,突然笑出声来:“真的吗?北京真的在下雪吗?”

“就知道你会高兴。”季南琛笑声朗朗,“不枉我打了一晚上电话找你。”

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可惜你不在…没办法亲眼看到。”

子言笑着说:“已经很高兴了,谢谢你。”她蓦地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下次写信可以寄张照片给我吗?”

他再次停顿了一下,有种不确定的小心:“是要我的照片吗?”

“是呀,我都答应人家了,宿舍女生都想看看你的单人照,她们说如果我没办法要到你照片就要我请客。”子言第一回有心情在电话里对季南琛拖长了声调撒娇:“好哥哥…”

季南琛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哦…原来是这样啊,好。”

他唏嘘了一句:“今晚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下雪,特别激动,特别想你…这个妹妹,你有没有感觉到?”

子言嘻嘻笑着说:“季南琛,你今晚的表现好人文气息啊,不愧身在R大。”

他有些无奈:“不许调侃我,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子言很不认真的回答,还在笑:“赶快,给龚竹打个电话去,把刚才的文艺腔再对她说一遍,看她会不会这样认为。”

好像被这句话噎住了,季南琛一时无话可答,只得叮嘱了一句:“天气冷,你多穿点,晚上盖好被子。”

“知道啦。”子言忽然想起来:“你是不是在外头的公用话亭打电话呢?乎乎的风声,不冷吗?”

“我不冷,”季南琛的声音恢复了平和,“下雪的时候其实是不冷的,雪化的时候才叫冷呢,傻丫头!”

一句“傻丫头”,暖烘烘的,子言心里涌动着不可知的柔情,忍不住就说了句:“你也注意身体,早点回宿舍。”

“唔,知道了。”季南琛答的很平淡,只是呼吸有点沉郁:“学会关心人了,有进步,晚安吧。”

“晚安。”子言在心里默默想。

大学里的第一个圣诞节即将来临,她和舍友周末出门去买了一打贺卡抱了回来,开始逐张逐张写给朋友。

有一张是她特别喜欢的,一直放到了最后,又前思后想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字眼可以下笔。

她想了又想,放下笔,再次取出许馥芯的信来看。

她最好的朋友没有食言,五页纸的长信,写满了当初说要告诉她的感情问题。

和自己一样,许馥芯的喜欢也是单恋,她没有写明那个人是谁,只是说她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因为身边的呵护与关怀来势太温暖,太强大,太令人依恋;而牵挂的那个人,始终毫无所动的在远方,隔着云山雾水。因为太疲惫,太无望,所以,她想要放弃!

很感慨,满心都涌动着想要诉说的愿望,压抑已久如潮般的思绪,全都被许馥芯的这封信给牵引了出来。

“芯儿,其实,我和你一样,一直都喜欢一个男孩。在时间的点滴推移里,渐渐就喜欢上了;在还不知道他心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在不知道未来会怎样的情形下,就喜欢上了。”

“之所以会落到上海这所学校来读书,多半也是因为他的缘故。你曾经对我说过,爱情其实也要讲究门当户对,可是,人怎样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心和情感,就算明知不相配那又怎样?我舍不得放弃,因为,我喜欢他,控制不了的喜欢。”

“芯儿,我不会劝你坚持,就如我绝不会劝自己放弃一样。我只希望,你要快乐,要听从内心最深处的声音,然后按着它的指点,走下去。-子言”

她把自己给许馥芯的回信看了又看,最后才小心翼翼折好放到一边。

在写完回信的那一刻,子言如释重负,终于铺开最喜欢的那张卡片,用颤抖的笔触写下一个名字:林尧。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主动,许馥芯的信警醒了她,若是一直遥遥无期的等待,也许最后她也会和许馥芯一样,走到山穷水尽疲累已及的那一天。所以,她终于做出了决定,跨出这一步。

思绪很混乱,她在草稿上删了又删,改了又改,最后终于把卡片上的字由一百八十二个精简为定稿的二十一个字。